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中快速信任和团队绩效的关系
2024-01-18生雅玮
王 莉,生雅玮,邵 屾,杜 汋
1天津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天津,300070;2天津大学应急医学研究院,天津,300192
各类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给应急救援工作带来新的压力与挑战,而高效灵活的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是有效应对危机的重要力量。临时团队是一群具有多样知识与技能的人员为了在有限时间内完成临时性任务而组成的团队[1]。快速信任是一种基于集体感知的特殊信任,能够控制团队中的风险性、不确定性和脆弱性等[2]。交互记忆系统是每个成员所拥有知识的总和,是对他人专长的一种“共享意识”[3]。团队凝聚力是指队员间的相互吸引、共同任务与目标的实现及对团队认知一致的自豪感而共同激发的凝聚力情感[4]。团队绩效是团队合作的结果,包含团队成员的任务完成情况、工作满意度及对在团队内继续合作的愿望与能力[5]。应急医学救援团队属于一种临时团队,在突发事件发生后短时间内由不同区域、部门及不同专业快速抽调适合救援任务的医护人员组成,具有双重性特征:一方面,其可以灵活利用各类资源,医护人员们知识技能多样且分工明确,能够有效提高团队效率;另一方面,因其存续时间短暂,大多数医护人员之间不熟悉,团队成员之间信任度、合作性和工作效率比传统组织更低,从而导致队伍绩效低下[6]。
过往针对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的研究主要是通过定性研究及假设层面来叙述快速信任或交互记忆系统与临时团队的团队绩效之间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以往研究表明,应急医学救援队等临时团队无法像传统团队那样建立长期稳固的信任关系,其队伍内部没有稳定的组织制度等规范,队员之间并没有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7-8]。由于医护人员之间不熟悉且利益上有冲突会导致救援目标不一致及资源共享性差,而使用交互记忆系统会使得任务中的关键信息不太可能被遗忘或忽视,并且团队可利用的知识量增多可提高团队绩效[9]。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会因医护人员间的凝聚力情感力量驱动而达成互惠共享专业知识及合作等行为以实现团队目标[10]。以往研究为更深刻理解快速信任、交互记忆系统、团队凝聚力和团队绩效之间的关系提供理论借鉴与支撑,但其仅局限于通过文献综述等方式来提出变量之间的假设关系,未利用科学严谨的实证方法去验证假设。
由于突发事件的增加,紧急抽调人员组建的临时团队也不断增多,为更科学和高效完成救援任务,需要深入了解团队层面上的动态能力与行为动机。本研究以天津市支援上海市解决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临时团队为研究对象,探讨快速信任与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之间的关系,为提高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提供参考。
1 资料来源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为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于2022年5-7月选取天津市支援上海市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25支医疗队共计1360名医护人员,每支医疗队按照工作方式及执行任务的情况进行分组,多数组按照年资及工作经验在组内设置主班岗1名、感控岗1名、物资岗1名和责任护士1-3名,组内人员在4-10人。
研究对象的纳入标准:来自天津市各医疗机构各科室的医护人员组成的临时团队,且队员工作至本团队解散时止(即团队任务存续时间与队员参与援沪时长一致);仅参与一个团队的工作,参与两个及两个以上团队工作的被试对象问卷数据予以删除;对本研究感兴趣,知情同意且自愿参与。排除标准:因病或其他事由中途离开的人员;团队存续时间超过6个月。
在问卷导语部分强调“针对您所在的临时团队情况作答”,避免作答偏误。共发放1360份队员个体调查问卷,剔除前后逻辑不符、重复填答及填答不规范的问卷49份,回收1311份有效样本,有效回收率为96.39%。将个体层面数据汇总到团队层面,共获得267个团队样本。
1.2 理论模型
依据褚建勋等对应急救援临时团队的交互记忆系统与社会资本研究初探,以及许科等关于危机救援临时团队快速信任形成机制的研究,构建出本研究的理论模型[11-12],并通过相关数据验证该假设。理论模型图见图1。假设1为快速信任(X)对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Y)存在正向影响,假设2为X通过交互记忆系统(G)的中介作用正向预测Y,假设3为团队凝聚力水平(Z)调节了G的中介效应,Z水平越高,X通过G对Y的正向间接效应越强。
图1 应急救援临时团队中快速信任、交互记忆系统、团队凝聚力与团队绩效的中介作用与有调节的中介作用模型
1.3 研究工具
1.3.1 快速信任量表(swift trust)。该量表由杨志蓉借鉴Kramer等提出的快速信任定义而编制[2,13],利用该量表测量快速信任、互动行为与团队创造力之间的关系。量表共6个条目,其中第3和第6题为反向计分,每个条目均采用Likert 5级量表评分,“非常不同意”为1分,“非常同意”为5分,评分范围为6-30分,得分越高表明团队成员快速信任水平越高。量表Cronbach's alpha为0.939,KMO值为0.859,Bartlett检验显著性小于0.001,结构效度好。
1.3.2 交互记忆系统量表(transactive memory systems,TMS)。该量表由Lewis编制(15个条目),张志学引入国内并验证后形成的由13个条目组成的量表[14-15]。量表包含“专业化”(4个条目)、“可信度”(4个条目)和“协调性”(5个条目)3个维度,共13个条目,其中第8、11和13题为反向计分,每个条目均采用Likert 5级量表评分,评分范围为13-65分,得分越高表明团队成员交互意愿越高。量表Cronbach's alpha为0.970,KMO值为0.954,Bartlett检验显著性小于0.001,结构效度好。
1.3.3 团队凝聚力量表(group cohesiveness)。该量表由孙小静和周中林参考Mullen和 Copper提出的团队凝聚力三维概念编制而成[4,16]。量表包含 “人际吸引力”(4个条目)、“任务承诺”(4个条目)和“团队荣耀”(4个条目)3个维度,共12个条目,每个条目均采用Likert 5级评分,评分范围为12-60分,得分越高表明团队成员凝聚力水平越高。量表Cronbach's alpha为0.984,KMO值为0.969,Bartlett检验显著性小于0.001,结构效度好。
1.3.4 团队绩效量表(team performance)。该量表结合Jehn提出的团队绩效量表以及俞明理在此基础上改编的简版量表[17-18],其包含“任务绩效”(4个条目)、“成员满意度”(4个条目)和“成员发展能力”(3个条目)3个维度。结合临时应急医学团队的的特点,增加“个体绩效”这一维度5个条目,每个条目均采用Likert 5级评分,评分范围为16-80分,得分越高表明团队绩效水平越高。针对该量表,选取一半(133个)的团队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KMO值为0.973,Bartlett球形检验χ2/df值为183.61,P<0.001,表明适合进行EFA探索性因子分析,抽取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1个,方差贡献率为89.435%。对另一半团队(134个)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为:拟合优度的卡方检验值χ2/df=3.67,标准化均方根残差SRMR=0.008,Tucker-Lewis指数TLI=0.952,比较拟合指数CFI=0.957,RMSEA=0.084(SRMR和RMSEA均<0.1,CFI和TLI均>0.9)。说明这些条目能很好反映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的绩效水平。此外,该量表Cronbach's alpha为0.988。
1.4 统计学方法
使用SPSS 20.0对数据进行Spearman等级相关分析、量表信度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共线性诊断和中介调节检验,以P<0.05 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使用Mplus 8.3,利用最大似然估计法(MLM)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来检验量表的效度;利用用德国曼海姆大学和美国德州基督教大学开发的内部一致性Excel宏工具来检验个体层面聚合到团队层面的数据一致性[19];最后,通过SPSS process,采用 Bootstrap 法抽取5000个Bootstrap 样本估计效应值的95%置信区间,运用模型4进行中介效应检验,模型14对有调节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
2 结果
2.1 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从团队层面来看,267个临时团队存续时间平均为2.96个月,团队规模平均为4.91人;从个体层面来看,性别层面,男性321人(24.5%),女性990人(75.5%);职称层面,初级598人(45.6%),中级576人(43.9%),副高123人(9.4%),正高14人(1.1%);年龄层面,≤30岁330人(25.2%),31-40岁713人(54.4%),41-50岁235人(17.9%),≥51岁33人(2.5%);学历层面,中专8人(0.6%),大专161人(12.3%),大学本科951人(72.5%),硕士研究生160(12.2%),博士研究生31人(2.4%);婚姻状况层面,已婚942人(71.9%),未婚369人(28.1%);科室层面,内科416人(31.7%),外科205人(15.6%),妇科52人(4.0%),儿科42人(3.2%),急诊科93人(7.1%),手术室54人(4.1%),ICU室57人(4.3%),其他392人(29.9%)。
2.2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与聚合分析
本研究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共同方法偏差,结果显示特征根>1的因子数量为5个,第一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39.93%,小于50%,表明本数据不存在较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通过回归分析对模型变量进行方差膨胀因子(VIF)共线性诊断,本研究VIF值均低于3,表明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通过聚合分析判断能否将个体数据加总得到团队数据,根据James提出的标准[20],聚合分析结果显示,各变量的Rwg、ICC(1)和ICC(2)都符合标准,可以把医护人员个体数据加总到团队层面进行分析。
2.3 变量相关分析结果
由于队员个体人口统计学变量(如性别、年龄和职称等)不是团队层面的变量,故本研究只选用了团队规模和团队存续时间作为控制变量进行分析。由表1可知,快速信任水平与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交互记忆系统和团队凝聚力水平都呈显著正相关(P<0.01),交互记忆系统与团队绩效和团队凝聚力呈显著正相关(P<0.01),团队凝聚力与团队绩效也呈显著正相关(P<0.01),这些结果为验证研究假设提供了初步的支撑。
表1 各变量间相关分析结果
2.4 假设检验
2.4.1 交互记忆系统的中介效应检验。采用model 4模型,表2显示在控制团队存续时间和团队规模的情况下,快速信任对团队绩效的预测作用显著(P<0.001),假设1得到验证。放入中介变量后,快速信任对团队绩效的直接预测作用不显著(P>0.05)。快速信任对交互记忆系统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P<0.001),交互记忆系统对团队绩效的正向预测作用也显著(P<0.001),假设2得到验证。此外,由95%CI值可知,快速信任主要通过中介变量交互记忆系统来影响因变量团队绩效。
表2 主效应和中介效应模型检验
2.4.2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采用model 14模型,控制团队存续时间和团队规模的情况下,将团队凝聚力放入模型后,交互记忆系统与团队凝聚力的乘积项对团队绩效的预测作用显著(P<0.001),说明团队凝聚力水平对快速信任通过交互记忆系统影响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的后半段有显著的调节作用,假设3得到验证。用简单斜率分析来进一步检验团队凝聚力的调节效应,按照凝聚力水平的平均值将被试分为高交互记忆水平和低交互记忆水平,凝聚力水平较低(M-1SD)的团队在交互记忆系统和团队绩效之间无显著预测作用(simpleslope=0.079,t=1.919,P>0.05),而对于凝聚力水平较高(M+1SD)的团队在交互记忆系统和团队绩效之间的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simpleslope=0.370,t=5.992,P<0.001)。此外,在团队凝聚力的三个水平作用上,交互记忆系统在快速信任与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的中介效应也呈上升的趋势。见表3、表4。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表4 在不同团队凝聚力水平上的中介效应
3 讨论
3.1 快速信任对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和医护人员交互意愿有正向影响
快速信任能够正向影响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这表明当应急救援临时团队中的医护人员感知到快速信任水平稳固建立与提高时,便会积极调动自身知识与信息来有效协同完成救援任务。快速信任是控制临时团队不确定性与风险等问题的一种集体认识,其关键在于成员们承担风险意愿下的行为展现[21]。即在由不同医院临时抽取医务人员组成的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中,快速信任表现为医护人员愿意承担“方舱医务工作繁杂,各类人群管控难度较大,处于相对自我封闭且容易感染”的风险,且在为完成救援任务而付出心力的实际活动中展现该意愿[22]。同时,快速信任与交互记忆系统关系密切,它会给医护人员创造舒适和安全的团队氛围,让医护人员感知到自己的救护知识以及技能介绍与分享是受欢迎的,并能获得良好声誉,故力图通过自身力量带动团队积极向上发展,激发其交互意愿与共享行为[23]。此外,派出支援的一线医务人员来往于隔离酒店与方舱医院之间,缺乏关怀感知,且大多数人员未接受过紧急医学救援培训,也未亲历过救援实践,会对其心理素质产生影响,而有效的沟通与信任的培养则能降低他们的焦虑与疏离[24]。因此,对于没有深入合作与交流经验,以完成任务为导向建立起的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来说,需要通过快速信任来规避团队临时组建带来的诸多风险,临时团队队长可通过丰富多样的培训方式和团建活动促进队员间的沟通交流水平,为队员们提供相互深度了解的机会,为队员搭建社会网络平台。
3.2 交互记忆系统在快速信任与团队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
交互记忆系统在快速信任与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中起中介作用,占总效应的44%。这表明快速信任能够通过交互记忆系统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社会交换理论认为人们在对风险的感知中,当收益大于风险时会通过知识和信息交换以获得相对应的物质精神奖励[25]。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完成救援任务,运用队员们异质性的专业知识与技能而组建的,但由于医护人员们个体间差异化较大(教育背景、生活习惯和专业知识水平不同),若个体间感知到与他人只会是泛泛之交,并质疑其他团队成员交往的真诚和动机时,他们会选择减少交往频次,降低交互意愿甚至刻意隐瞒,故队员们不具备共担交互风险的条件,从而使得医护人员个人缺乏其他领域专业知识,进而错过黄金救援时间[26]。但由于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中的医务人员具有完成方舱内患者诊疗与照护的共同任务,清晰与完备的任务分工机制,会使他们通过不断磨合培养默契,适度依赖,搭建信任桥梁,期望通过自身努力有效完成救援任务而换来高度的社会评价。因此,交互记忆系统的建立与否是队员基于风险的感知与评估,根据自身心理信任预期而决定是否进行信息交换,它能使得异质性临时团队中的医护人员们对各自不同的社会心理背景产生共鸣与群体认同,从而引发合作行为[27]。基于以上发现,天津市的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管理者应该调整团队协作方式,通过细化队伍组织结构与任务类属,明确核心成员领袖,为每支队伍分配专属任务,增加成员间合作交流。
3.3 团队凝聚力在交互记忆系统与团队绩效之间有正向调节作用
团队凝聚力会对交互记忆系统的中介效应后半路径产生影响,团队凝聚力水平越高,快速信任通过交互记忆系统对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绩效的正向影响更强。
一方面,提高医护人员的知识信息(如个人防护知识与诊疗技能等)交互意愿最能够让具有高凝聚力水平的团队(医护人员缺勤率低、参与团队活动程度高和团队协作能力强)受益[28]。如团队内某一线医务人员对救援工作的认真态度、对患者的耐心与细心照护及对救援工作的积极乐观程度,这都会吸引并激励团队成员效仿与学习,产生群体向心力,并主动识别与了解熟悉彼此的知识与技能水平,为双方合作奠定基础,并形成“我们是一个共同的团队”的氛围,医护人员对团队有浓厚的感情并愿意继续待在团队中。
另一方面,提高团队成员的凝聚力水平最能使拥有高度交互记忆系统的团队从中受益。医护人员对完成救援任务表现出较高的责任性与合作精神会促进其他团队成员对其专长领域产生确信,促进成员间交互行为的形成,并感召医务人员关注应急医学救援团队目标与价值[29]。因此,天津市应急医学救援临时团队长可通过新媒体等平台,来宣传团队文化,以此来促进队员们形成共同愿景,强化队员团结合作意识,主动承担救援责任,培养队员个人优秀品质和人际吸引力水平,使队员主动进行沟通与信息共享[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