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要求进一步压实中介机构责任部分券商、审计机构收入明显承压

惠凯

2023年一级市场变化跌宕起伏，在监管层要求中介机构压实责任的政策导向下，券商、审计机构的项目数量和收入整体承压。承揽IPO审计业务量方面，审计机构容诚所、立信所、天健所位居前三。个人方面，立信所的李惠丰荣膺2023年度IPO审计“签字王”，她参与的IPO项目审计总费用超过亿元，个人创收3600多万元。

监管的加强，以及2023年科创板市场出现的两家公司IPO造假上市事件，给相关券商、审计机构、律所的口碑和业务带来一定压力，比如天健所、东兴证券等机构在IPO业务量受到影响的同时，还承担了不小的投资者集体赔偿的财务压力。

2023年对上市公司和中介机构来说，是跌宕起伏的一年。IPO重磅政策不断，全面注册制的实施、融资政策调整和IPO节奏趋缓、北交所利好频出，让中介行业内部格局有了新变化，不仅有不少往年表现出色的券商业务量出现低迷，甚至有一批腰部券商连续两年无一宗IPO保荐业务，且对企业财报提供审计背书的会计师事务所内部排名也带来极大影响。

公开信息显示，容诚会计师事务所（简称“容诚所”）、立信会计师事务所（简称“立信所”）、天健会计师事务所（简稱“天健所”）2023年负责审计的IPO项目分别有59、48、46家，行业内排名前三，其中，天健所的年度IPO项目从2022年的90多家跌至2023年的不足50家，排名从第一滑落至第三位；容诚所从2022年的第三位跃升至2023年首位（注：若以新增上市公司为统计标准，则天健＞立信＞容诚）。

在个人成绩单上，立信所的李惠丰2023年为6家IPO公司签字，如海森药业、联合水务等，签字数量高居业内榜首。公开信息显示，李惠丰担任了立信所浙江分所副所长。若以2023年上市的公司数量为依据，李惠丰2023年与他人共同参与了7家上市公司IPO签字，审计费用总额达1.05亿元。以人均金额测算，李惠丰单人创收金额高达3650万元。

签字数量排名第二的是来自于中汇会计师事务所（简称“中汇所”）的罗静，她在2023年为4家IPO公司签字。不过，罗静目前正面临新的困扰——2023年11月底，证监会福建监管局对中汇所、罗静出具警示函。福建证监局指出，天汇所、罗静在阳光中科2018年～2021年年报审核中存在对在建工程审计程序执行不到位等三大问题，以至于阳光中科年报存在财务造假。警示函下发后，罗静未来的IPO签字工作还能否持续，有待观察。

值得一提的是，传统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毕马威、德勤、安永）中国分所更多以大型企业的年审擅长，IPO业务量不是很多，但创收效率较高。2023年IPO审计费用最高的是科创板公司阿特斯，审计费用高达5390万元，上市审计机构为毕马威华振会计师事务所，签字人翁澄炜、潘子建的人均创收接近2700万元，人均创收居全行业前列。

在IPO领域，天健所2020年以来的A股IPO审计业务单数已经超过了曾经的行业龙头立信所，成为IPO业务第一大会计师事务所。天健所官网信息显示，“近三年通过审核的IPO企业在所有同行中全国第一。”

iFinD数据显示，天健所2022年服务的IPO项目近百单，高居行业第一，比排名第二位的立信所多出约50单。国内会计师事务所2022年度收入榜单显示，“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中国所占据前四，2022年的营收均超过50亿元，立信所、天健所紧随其后，2022年收入也超过40亿元。

虽然如此，天健所的排名在2023年还是出现下滑，排名从第一滑落至第三位。2023年，天健所部分IPO项目存在瑕疵，比如2023年引发业内外较大波澜的浙江国祥IPO就引发了多方质疑。此外，天健所在2023年负责审计的多家IPO企业上市被否决，数量也多于容诚所、立信所，其中就包括了热门的AI企业思必驰、“医疗SaaS第一股”太美科技。

此外，天健所还因负责的江西一个IPO项目，存在应收账款函证回函率低、报告期内部分工程项目未结算且长期挂账等可能造成的舞弊风险未充分关注等违规行为，天健所和项目会计师齐晓丽、汪文龙被江西证监局出具警示函。2023年12月底，上交所发布的《监管措施决定书》显示，天健所和会计师刘绍秋、余龙因在瑞斯康达年报审计过程中，存在底稿中未记录客户不收取销售发票的原因、对专网通信业务的核查不充分不到位、签字会计师刘绍秋未实质性参与现场审计业务等问题，被上交所予以监管警示。

对于IPO财务造假的深层原因，天健所所长胡少先在2023年7月发表的文章中称，注册制实施后，上市审核周期缩短，发行人只需发布上市前三年+半年/一年的业绩，较核准制时代的财报披露年限缩短，实施业绩造假的难度降低，注册会计师的执业责任和风险加大。“监管部门的监管重点有向次新公司（上市1-2年）转移的趋势。”

胡少先坦言，当前证监会确定的中介机构责任体系，与注册会计师的审计责任并不一致。“按照证监会的制度设计，保荐人在注册制下相当程度扮演了‘总承包商’的角色。为此，仅归属于保荐人的责任应明确只由保荐人承担……律师和注册会计师没有尽责而出错，保荐人因没尽责未发现这个错误，保荐人也应当分担责任。”

他建议，对于类似康美、康得新级别的大规模财务造假事件，不应将责任仅归结于上市公司和审计机构，还应把“银行、关联方、供应商、客户等配合发行人造假”的相关方纳入处罚范围，“为注册会计师防范审计失败提供必要的制度基础和执业环境”。

目前来看，总营收排名居前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也承受着一定的监管压力。2023年7月，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被中国财政部处以2.1亿元的巨额罚款，剑指德勤华永对华融2014-2019年报的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财政部调查显示，德勤未穿透审计底层资产的真实状况，对重大投资事项忽略审批的合规性，对已识别的异常交易未恰当发表审计意见，勒令德勤华永北京分所停业整顿90天。这一处罚金额创下了国内对审计机构处罚的最高纪录。

“四大所”的重点更多是大型企业的年报审计等工作。就在2023年底，深圳证监局集中约谈普华永道中天、德勤华永、安永华明、毕马威华振“四大所”负责人，深圳证监局旨在压实审计机构“看门人”责任、强化年报审计监管。

为何证监局会此时约谈“四大”？据本刊从某大型审计机构获取的《深圳证券交易所会计监管动态》（2023年第3期，总第5期），内容提到了监管部门发现在2022年年报审计中，部分审计机构存在业务承接阶段风险评估不到位、臨近法定披露日承接业务时未审慎评估拟承接业务的风险和工作量，对前期会计差错更正可能未获取充分、恰当的审计证据等四大问题。具体来说，有审计机构为深交所公司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对期末“存贷双高”特征明显等风险因素考虑不充分。

券商方面也存在与审计机构类似的问题。为泽达易盛IPO担任保荐工作的是东兴证券，其2023年保荐业务量排名下滑较大。iFinD数据显示，2022年，东兴证券的IPO保荐承销数量是8宗，排全行业16位，而到了2023年，东兴证券的首发保荐数量降至3笔，排名跌落至26位。两年间，东兴证券的IPO承销保荐收入从7.3亿元降至1.45亿元。

由于泽达易盛的投资者集体诉讼，东兴证券以接受调解的方式，和康达律师事务所、天健会计师事务所共同向全体原告投资者支付投资损失赔偿款等总计2.85亿元，成就了“中国证券集体诉讼和解第一案”。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次集体诉讼中，东兴证券负责泽达易盛项目的保代胡晓莉、陶晨亮也被纳入被告。

科创板IPO财务造假的另一个典型案例是紫晶存储，其是“科创板退市第一股”。担任紫晶存储IPO保荐的是某中字头券商，该券商2023年IPO项目过会量跌出前五。为摆脱紫晶存储的诉讼风险，该券商于2023年5月和紫晶存储的审计机构容诚所等共同发起了10多亿元的先行赔付专项基金。在最新出炉的2023年度投行执业质量评价结果中，东兴证券、上述中字头券商未能进入A类榜单，均为B类排名。

财达证券企业融资总部董事总经理姚辑向本刊表示，融资节奏优化后，投行需要更加重视和做好存量项目，“认真把好信息披露关、强化尽职调查，避免出现因发行人的信息披露违规而影响投行声誉，进一步恶化项目承揽形势。”

（文中提及个股仅做分析，不做买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