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得打”本草考证*

龙佳瑜,范崇峰

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文献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23

“落得打”在《中华本草》《中国植物志》及各省药物志中均没有作为正名收录,仅作为积雪草、陆英的别称收录在《中华本草》及部分药物志中。“落得打”药名最早见于明代缪希雍的《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仗伤及跌磕者用落得打草,似孩儿菊对节生枝,不拘多少捣烂,酒服。如伏天仗伤出蛆,真麻油浇之立净。”在明清本草著作、方书、地方志中时有记载。清代本草专书《本草从新》《本草纲目拾遗》将“落得打”作为正名收录。《疡医大全》《验方新编》《伤科补要》等清代外科医书皆有收录含有“落得打”的药方。现今“落得打”通常作为积雪草的处方名应用于临床,但文献记载的“落得打”,所指中草药有多种,换言之,存在异药同名的情况。文献整理发现异名为“落得打”的中草药主要有三种:积雪草(Centellaasiatica(L.)Urban)、商陆(RadixPhytolaccae)、陆英(SambucuschinensisLindl),且现代学者考证“落得打”究竟为何种药物,所得结论不一。赵敏考证《本草从新》中“落得打”实为蒴藋,即陆英;华青考证《本草从新》“落得打”实为异叶茴芹(PimpinelladiversifoliaDC.)。为探明“落得打”的确切所指,笔者结合《本草从新》《本草纲目拾遗》以及历代本草、方书,从中草药异名、功效主治、植物特征等方面对“落得打”进行考证,避免因同名异实造成的用药安全问题。

1 “落得打”文献梳理

“落得打”的记载始见于明代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但只言片语未能确定其基原,其后清代医书、方书中记载渐多,尤以《本草从新》和《本草纲目拾遗》所载内容最为详细。两部本草专书记载了“落得打”的植物特点、用药部位、用药方法、功效主治等内容,可以为“落得打”考证提供较为充足的依据。而现代医书所载多引用《本草从新》及《本草纲目拾遗》,言其治疗跌打损伤甚验。关于“落得打”为何种药物,现代文献有两种主要观点:一,《中药别名手册》《骨伤科常用中药配伍运用》《中医血瘀证与方药》《江苏中药志》等中医药专书通常将“落得打”作为积雪草的别名记载,值得注意的是,在部分医院和诊所开处方的系统中,输入“落得打”也就默认是积雪草;二,《中国地道药材鉴别使用手册》《常用中药药理》《中华本草》中记载“落得打”为陆英的别名。此外,在清代,上海周边的地方志记载了“落得打”为商陆,具体文献记载见表1。

总之,已查阅到的文献中关于“落得打”的记载比较混乱,这给中医药学习者和从业人员带来不便,考证“落得打”究竟为何种药物,有利于加深对这种药物的认识,也方便临床上更加准确地使用此种药物。

2 “落得打”药名考证

现代文献通常将“落得打”作为积雪草和陆英的别名记载,而“落得打”与积雪草、陆英是否确实存在异名关系,考证如下。

2.1 “落得打”为积雪草的处方名《中华本草》《中药别名手册》《中医血瘀证与方药》《常用中药名与别名手册》《冉氏释名本草》等专著,以及现在中医临床都将“落得打”作为积雪草的处方名或别名,归为伞形科植物积雪草(Centellaasiatica(L.)Urban)的干燥全草。然而这一结论在古代本草专著中难以找到依据。

历代本草专书皆记载了积雪草的名称和植物形态,《本草图经》记载:“积雪草,溪涧之侧,荆楚人以叶如钱,谓为地钱草。”并言:“《徐仪药图》名连钱草。八月、九月采苗叶,阴干用。”“《天宝单行方》名连钱草……或名胡薄荷,所在有之。”[13]李时珍《本草纲目》引《臞仙庚辛玉册》云:“地钱,阴草也……叶圆似钱,引蔓铺地,香如细辛,不见开花也”[14]。

可见,古代本草著作中“积雪草”的别名多是根据原植物的叶片形状特征“似铜钱”而命名,有“连钱草”“地钱草”“胡薄荷”“海苏”等,确无“落得打”这一别称。因此,现代临床中“落得打”默认为积雪草,还值得商榷。

2.2 “落得打”为商陆异名“落得打”作为药名在方志文献中少有记载,上海及周边地区的地方志,多认为“落得打”为商陆的别称。《万历嘉定县志》言:“商陆,一名落得打”[15]。《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宣统太仓州镇洋县志》《民国太仓州志》均记载:“扦扦活,一名接骨草。乐得打,即商陆根。”[16]《民国崇明县志》言[17]:“接骨木俗名扦扦活;商陆根俗名落得打”。在吴方言中“乐”与“落”同音,“乐得打”就是“落得打”,可见明清以来,上海一带都有将“落得打”用作商陆别称的记载。但这一别称使用范围不广,因此在古代本草文献中难以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商陆即“落得打”。

表1 “落得打”文献记载

2.3 “落得打”为陆英异名陆英,即《中国植物志》收录的“接骨草”。《中华本草·卷七》将陆英与蒴藋合并作“陆英”,记载陆英异名:“马鞭三七、落得打、珍珠莲……”[18]历代本草文献对(SambucuschinensisLindl)大多记载为“陆英”“蒴藋”“接骨草”,记载比较统一,说明这三种名称被历代本草学家、医家认可,所以不会到清代,才被认识和记载。《嘉庆直隶太仓志》《宣统太仓州镇洋县志》《民国太仓州志》《民国崇明县志》四部地方志中都将“落得打”“接骨草”记录在同一页,并明确记载,陆英的俗名是“扦扦活”,而非“落得打”。因此,现代医书中引用《本草从新》《本草拾遗》原文,并标注“落得打即陆英”的记载还需要再讨论。

3 “落得打”植物形态考证

关于“落得打”的植物形态特征,只有三本古籍有记载,分别为:明代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清代吴仪洛《本草从新》、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此三部书均对“落得打”的原植物特征有所记载,其中《本草纲目拾遗》直接引用《本草从新》关于“落得打”的记载,并另有补充,因此,此部中药专书记载关于“落得打”基原植物的相关信息最为详细,具体见表2。

3.1 “落得打”与积雪草形态差异较大《本草从新》和《本草拾遗》两部清代本草专书中收录的“落得打”与今积雪草形态差异较大。《本草从新》言:“落得打……行血止血。甘平。治跌打损伤及金疮出血,并用根煎,能行血(酒炒),又能止血(醋炒或捣敷之。不作脓)。苗高人许,叶如薄荷,根如玉竹而无节,捣烂则粘”[2]。其描述的“落得打”形态“苗高人许”“叶如薄荷”“根如玉竹而无节”等与积雪草“叶似铜钱”“引蔓铺地”的形态明显不同。

3.2 “落得打”与商陆形态有差别苏颂《本草图经》详细记载商陆的植物特征:“商陆,俗名章柳根,生咸阳山谷,今处处有之,多生于人家园圃中。春生苗,高三四尺,叶青如牛舌而长,茎青赤,至柔脆。夏秋开红紫花,作朵;根如芦菔而长,八月九月内采根,暴干。”[13]可见商陆的原植物特征“开紫花”“根如芦菔”与“落得打”“叶如薄荷,根如玉竹而无节”“俨如牛膝”“叶如蒿艾”“有粗节”“叶茎俱紫”“秋开小白花”等特征有差异。

表2 “落得打”植物形态相关记载

3.3 “落得打”与陆英的植物特点不能对应张敏考证《本草从新》《本草拾遗》所载的“落得打”为不同植物,前者所载应为陆英,后者所载不详,认为《本草从新》载“落得打”:“根如玉竹而无节,捣烂则粘”与陆英新鲜嫩根的特征相似[19],但这一特点,白接骨、土牛膝也符合,因此这一论据不足以确证“落得打”为陆英。

此外,赵学敏和吴仪洛均为浙江人氏,且两部本草专书成书年代相近,因此书中记载的内容可以互补互证。考证“落得打”还需参考《本草从新》《本草拾遗》记载的“落得打”内容。在记载“落得打”时,赵学敏《本草拾遗》中将陆英也就是接骨草归为“无骨苎麻”,在“落得打”条载:“《本草从新》所说似今人所名为紫接骨者。”可知在赵学敏时代,“落得打”与“陆英”有明显区别,非同种药物。而华青[20]从《本草拾遗》记载“落得打”别名为“土木香”“山雄黄”“五香草”推测,此植物具有独特的气味,从植物的根、植株高度等方面考证《本草从新》的“落得打”应为伞科植物异叶茴芹(PimpinelladiversifoliaDC.),虽符合“根如玉竹子而无节”的特点,但是花、茎特征均不太符合。

现代文献中,通常将“落得打”作为“积雪草”“陆英”的别名,但将古代文献中“落得打”的植物特征与这两种中草药进行对比,明显能看出古籍记载的“落得打”与积雪草、陆英都不同。此外,虽方志中记载“落得打即商陆”,但方志未对其植物特征进行描述,而《本草从新》《本草拾遗》所载的“落得打”植物特征与商陆的植物特征也有较大差别,因此也不能断定商陆即“落得打”,详见图1。

注:A.《江苏中药志》载积雪草;B.《民间中药大全》载陆英;C.《李梴中药歌诀400首》载商陆;D.《福建药物志》载异叶茴芹。图1 “落得打”植物形态

4 “落得打”功效考证

4.1 “落得打”与积雪草功效不同从功效用途上看,历代本草所记载的积雪草与“落得打”亦不相同。

《神农本草经·中经》记载:“积雪草,味苦寒。治大热,恶疮,痈疸,浸淫,赤螵,皮肤赤,身热。”[21]其他本草专书记载的积雪草功效用途也大多如此。如《本草衍义》第十卷言[22]:“积雪草,叶叶各生,捣烂,贴一切热毒痈疽等”。

历代本草文献记载积雪草无毒、味苦、性寒,外用主热毒痈疽、风疹疥癣、牙痛、目赤;内服治小儿丹毒、瘰疬、寒热往来、经期小腹疼痛、男女血病[23]。与“落得打”行血止血、主治跌打损伤的功效不同。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积雪草提取物在皮肤溃疡、疙瘩瘢痕、局限性硬皮病等皮肤系统疾病、胃溃疡、流行性腮腺炎等方面有较好疗效[24-26],在跌打损伤方面没有直接作用。

4.2 “落得打”与商陆功效异同商陆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味辛平。治水张疝瘕痹,熨除痈肿,杀鬼精物。”之后历代本草所载商陆之功效有所扩充,例如《本草通玄》卷上“草部”:“商陆根,酸辛,有毒,通大小肠。疏泄水肿,攻消痃癖,捣烂傅肿毒喉痹,小儿痘毒,同葱白填脐。白者可入汤散,赤者但堪外贴”[27]。

本草典籍所载商陆多用根,内服可消水肿,捣烂外敷可疗喉痹、肿毒、疮癣。现代药理学研究显示,商陆具有抗炎、抗菌、抗病毒、抗肿瘤等作用,会对消化系统产生影响,对肠胃道有一定刺激[28]。从功效上看,商陆治疗疮疡有一定疗效,与《本草从新》《本草拾遗》记载的功效和用法有相似之处,但与“落得打”主治与功效有差别,无直接证据证明“落得打”即商陆。因此,将“落得打”作为商陆的异名证据不充分。

此外,商陆具有毒性,《本草图经》记载:“然有赤白二种:花赤者根赤,花白者根白。赤者不入药,服食用白者。又一种名赤菖,苗叶绝相类,不可用服之,伤筋消肾,须细辨之。”可服用的商陆是青色的,非红色的,但白商陆也具有毒性,使用商陆时应注意对证(症)使用,以及通过配伍、炮制加工、剂量控制、制剂工艺等手段,控制或减轻其不良反应[29]。而《本草拾遗》记载“落得打”“紫透中心”,治疗瘀血积滞只需将其捣汁冲酒服,可见“落得打”毒性并不明显。

4.3 “落得打”与陆英的功效异同陆英是治疗骨伤的常用中药,《神农本草经》记载:“陆英,味苦寒,生川谷,治骨间诸痹,四肢拘挛疼酸。膝寒痛,阴痿,短气不足,脚肿。”《本草纲目》在记录其主治时增补了“能授风毒。脚气上冲,心烦闷绝,水气虚肿。皮肌恶痒,煎汤入少酒浴之,妙。”但文献记载“落得打”味甘性平,而陆英味苦性寒,差别较大。因此,“落得打”与陆英应不是同一种中草药。

从表3可以清晰地看到,“落得打”与积雪草、商陆、陆英的性味有较大差别,且“落得打”比另三种药的功效主治更单一,因此,“落得打”与积雪草、商陆、陆英不是同种中药,临床使用更要谨慎。

表3 “落得打”及相关中草药的性味、功效主治

5 “落得打”原植物考证

前文从名称、植物形态特征、功效主治三个方面考证,《本草从新》《本草拾遗》所载“落得打”并非今人所谓积雪草、陆英,与方志中所载的商陆也不相同,而是区别于三者的另一种中草药,考证“落得打”究竟为何种药物,还需要回归《本草从新》和《本草纲目拾遗》这两部本草著作。

5.1 《本草从新》《本草纲目拾遗》之前,未有本草专书记载“落得打”《本草从新》(1757)《本草纲目拾遗》(1765年)二书皆为增补《本草纲目》而作,收载许多李时珍所未载的药物,其中有许多是当时民间常用药,是考证药物异名的主要参考书目,且两部专书的成书年代相近,两书作者吴仪洛、赵学敏皆为浙江人氏,两种著作可以互补互证。《本草从新》记载“落得打”只有简单的一条,但《本草拾遗》记载“落得打”时,与之相关的有无骨苎麻、接骨草、麻衣接骨、紫接骨四种。此四种中草药皆有治疗跌打损伤的作用,而赵学敏认为,吴仪洛所指“落得打”是今人所指紫接骨。

《本草从新·山草类》言:“落得打,宣,行血止血,甘平。治跌打损伤及金疮出血……苗高人许,叶如薄荷,根如玉竹而无节。捣烂则粘”[2]。

《本草纲目拾遗·草部下》载:“落得打,一名土木香、山雄黄、五香草。《本草从新》云:近处有之……按:《本草从新》所说似今人所名为紫接骨者。落得打,予养素园中曾种之,苗长二三尺,叶细碎如蒿艾,秋开小白花,结子白色,成穗累累,如水红花,但白色耳,故又名珍珠倒卷帘。治跌打损伤,神效”[3]。

《本草拾遗》“紫接骨”条言:“生山上,与麻衣接骨相似,而叶茎俱紫,治跌扑劳伤损淤”[3]。

《本草拾遗》原文“落得打”条记载有不合常理之处,牛膝属植物开花成穗,大多是青白色,花期后反折,所以牛膝又名“倒扣草”,与书中所载别名“珍珠倒卷帘”相似,但此物果实及种子为黄褐色,非白色,且果实长2～2.5 mm,种子长1 mm,极小。本草文献中记载的白色果实药有:苦楝(《外台秘要》),黄精(《本草乘雅半偈》),红蓝花(《本草纲目》)及“落得打”。苦楝是乔木,黄精子应为青色,红蓝花多产西域,所以怀疑赵学敏对“落得打”的描述有误,或者是存在文本传抄错误。而书中所记载植物是赵学敏家中种植的“落得打”,所以极有可能是传抄错误。据此,原文重新整理为:“落得打,予养素园中曾种之,苗长二三尺,叶细碎如蒿艾,秋开小白花、结子,(花)白色,成穗累累,如水红花,但白色耳,故又名珍珠倒卷帘。”如此便清晰陈述“落得打”的花果期及特征。

5.2 紫接骨与土牛膝的特征相符《本草拾遗》载:“落得打似今人所名紫接骨”,又载“紫接骨与麻衣接骨相似”,赵学敏虽对“紫接骨”描述不详,但“麻衣接骨”内容详细:“麻衣接骨,雨后发苗,叶类苎麻,背不白,对节生,节下粗如鹤膝,作紫色。”按语中还提到其于临安宝珠寺山门外见遍地麻衣接骨,“形状俨如土牛膝,而粗处作紫黯色,甚脆,折枝从粗处断,视之紫透中心”。赵学敏所见的麻衣接骨“节下粗如鹤膝”“俨如土牛膝”,说明这种草药与土牛膝极像,从此处可以推测这种中药与牛膝是同一科属的植物,是牛膝属植物的变种。

古代文献中的牛膝、土牛膝,大都属于现代植物分类学中的苋科牛膝属,牛膝属植物皆为草本或亚灌木,茎具有明显节,枝叶对生。穗状花序顶生或腋生,胞果卵状矩圆形、卵形或近球形。而柳叶牛膝叶片披针形或宽披针形……花果期9～11月,国内大部分地区都有分布[30]。与麻衣接骨描述相符的为红叶牛膝(Achyranthesbidentatavar.bidentataf.rubra)。红叶牛膝和牛膝相近,区别为:根淡红至红色,叶片背面紫红色至深紫色,花序带紫红色。生于山坡,产地与牛膝属植物基本相同。

图2 《秭归药用植物志》记载的红柳叶牛膝

另外,柳叶牛膝有一个变种,即红柳叶牛膝(Achyrantheslongifoliaf.rubra),其枝叶特征与红叶牛膝相似,但叶片更细,与《本草拾遗》“紫接骨”条记载的“紫接骨生山上,与麻衣接骨相似,而叶茎俱紫”吻合。由此可见,赵学敏所载麻衣接骨和紫接骨应为牛膝属植物中的红叶牛膝或红柳叶牛膝。

5.3 “落得打”与“土牛膝”功效相近从功效主治上看,《本草拾遗》载:“落得打,甘平,治跌打损伤及金疮淤血,并用根煎服,或捣敷之,不作脓。”[3]《雷公炮制药性解·草部中》载:“牛膝味苦酸,性平无毒,入肾经。补精气,利腰膝,填骨髓,除脑漏,祛寒湿,破血结,通月经,坠胎孕,理膀胱气化迟难,阴中作痛欲死。”[31]《本草纲目·草部》第十六卷[14]载:“牛膝乃足厥阴、少阴之药,所主之病大抵得酒则能补肝肾,生用则能去恶血,二者而已……其癥瘕心腹诸痛、痈肿恶疮、金疮折伤、喉齿……非取其去恶血之功欤?”《急救广生集》言:“刑伤,夹伤敷药。骨未碎者,土牛膝敷。骨碎者,土鳖虫同活蟹捣敷。”[32]《本草纲目》收载用牛膝、土牛膝治疗喉痹乳蛾、口舌疮烂、牙齿疼痛、折伤闪肭、金疮作痛、恶疮痈疖、风瘙瘾疹等疾病的药方,大多生用,捣烂外敷或和酒服用即可。可见牛膝在治疗金疮出血、折伤,瘀血等方面具有较好疗效,野生者药力虽逊于栽培者,但亦有同种功效,与“落得打”功效用途一致。

结合上文考证,柳叶牛膝或红柳叶牛膝的植株高度、花期、入药部位、功效主治都与《本草拾遗》中“落得打”的记载相符,因此《本草拾遗》“落得打”应为红柳叶牛膝或红叶牛膝。在现代的药学研究中,除了怀牛膝、川牛膝,其余的牛膝属植物都默认划分为土牛膝之列[33]。换言之,《本草拾遗》“落得打”所指之药,为今之土牛膝。《本草纲目》中记载:“牛膝处处有之,谓之土牛膝,不看服食。惟北土及川中人家载莳者为良。”[14]虽多数医家认为土牛膝不堪服食,但赵学敏在《本草从新》凡例中言:“凡可以救荒者,收载稍繁。以其有裨于生成之实用也。”土牛膝与怀牛膝、川牛膝相比药力稍逊,但常见易得,民间使用也多。《本草从新》《本草拾遗》辑录了许多民间常用中药,且土牛膝中茎叶俱紫红者罕见,因此这种不被医家所重视的药物,被当作一种新的药物收载也属正常。

6 小结

经考证,积雪草与“落得打”不存在异名关系,本草专书记载的“落得打”与积雪草的植物特征、功效主治均不一致。且积雪草其名由来已久,在历代本草专书中均以此为正名记载,并无作“落得打”先例。因此,临床上将“落得打”记作积雪草并不恰当,也不利于中医药的规范化管理。明清以来上海周边地区方志文献中记载的“落得打即商陆”,《浙江民间常用草药》中记载的“落得打”为“陆英”之异名,这两种说法皆证据不充分。《本草从新》《本草钢目拾遗》所载“落得打”性味甘平,陆英味苦性寒、商陆味辛酸性平散且具有毒性,三者虽皆有记载可外用,但主治亦有较大差别,因此三者应为不同药物,不存在异名关系。

整理《本草从新》及《本草钢目拾遗》中关于“落得打”的记载,发现其植物特征、用药部位、功效主治等方面与土牛膝更相似,因此,《本草从新》《本草钢目拾遗》所载“落得打”应为土牛膝。土牛膝与怀牛膝、川牛膝相比药力稍逊但功效用途相近,虽道地牛膝更受医家重视,但野产牛膝民间使用也很广泛,有较好的破恶血功效,治疗恶疮伤折只需捣敷或和酒内服即可,确是一味常见且使用简易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