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文体之流变与盛世之余韵
2024-01-09魏小荧
在《题张子野集后》中苏轼这样言道:“张子野诗笔老妙,歌词乃其余技耳。”在这里东坡先生认为张先因高超的词艺被世人称赞,而其诗歌文笔同样精彩却不被世人关注,对此表示遗憾,他认为张先的词作不过是其诗笔的余技而已。而其这一言论是世人佐证东坡先生词学观中词乃诗之“余技”说的关键材料之一。
在后世之中,不少人言:“词乃诗之余。”世人的散漫言论和东坡先生词学观引发了我对词的思考。诗学对词学存在何种影响?“词乃诗之余”的说法是否合理?这两个疑问均是围绕诗与词展开,学界也已有一些笔者从诗与词的关系出发讨论词体,且探究词体的发展流变离不开诗的影响,诗与词两种文体的确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我们关注这一疑问可以从诗和词的关系出发,多个角度了解文学史上词这一文学体裁本身的发展流变,理清文学知识、了解文学观点的同时提升自己的文学思辨能力。
诗词歌赋,是我们对传统文学的概称。诗以言志,词以达情,诗和词常被统称为诗词,在我国古代文学艺术中取得了巨大成就,凝聚着古人的智慧。词最初以合乐曲调的形式出现,在宋代得到了繁荣发展并盛极一时。词从源流上来说是从诗中走来的,也有不少观点认为词属于诗歌的形式之一。关于词的起源,学界众说纷纭,大多认为词起源于五代或唐朝,词体形成于中唐,以“以曲拍为句”为标志。词的出现和发展与唐代诗歌有着极大的关系,词学更是在诗学的影响下逐步发展而来,词学以诗学为依托发展自己的理论体系。王国维言:“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时代变化中文学流变,文体变化,词吸取盛唐诗歌余韵,在文体流变中发展繁盛。
文体之流变
词体形成于盛唐后的中唐。此时,唐诗已经发展到了巅峰,文体随着时代的变化开始发生转变,词在诗的衰退中逐步发展而来。词体的出现与诗歌有着密切联系,文体流变中出新体。词不易于诗,在盛极必衰、难以出新意中逐步萌芽,这既是时代产物,也是文人传情达意之所需。文体流变让文学史更加丰富。
“难以出新意”
如同一个朝代由繁盛走向凋敝,各种文体也是由繁盛走向凋敝,正如王国维先生说的“难以出新意”。“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是我们今天常用于表述文学史的说法,它表示各个朝代的代表性文学体裁。唐代将诗歌推向巅峰,诗歌自身的内容、形式、体制等方面已经发展近乎完美,诗歌文学创作达到顶峰。同时,诗歌创作也出现困境,安史之乱后,随着唐朝政局发生巨大转折,诗歌也难以出新意。文体和时局流变催生了“词”,并在宋代盛极一时。
“词不易于诗”
说到诗与词的文体流变我们不得不想到众说纷纭的诗词关系,这与文体流变中词体的发展有密切联系。从词的起源来看,词最初是诗的一种新兴的乐府体文学样式,本是由声诗演变而来。词在继承声诗的倚声创作方式的同时,具有声诗所没有的文学特征和艺术特色。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不易于诗”。这是针对诗词二者发表的言论,他认为写词是有情而发,写词并不比写诗容易,词的发展繁盛与诗歌的发展繁荣相比同样不易,充分肯定了词的价值意义。历史上不少人坚持“诗尊词卑”的观念,也有人认为“词乃诗之余”,认为词是诗歌写剩下来的东西。笔者在一定程度上赞同这一说法,但同时也认为“余”既是诗写不出的东西,也是在诗的余韵中的独创。
《四库提要》说:“文体有高卑。能词不能诗的人乃是学历不足。”诗言志,词达情,在大的文学背景下已被广泛认同。其认为诗传达的是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社会意识,多庄重;而词多为个人情感的抒发,多妩媚,因此多有“诗尊词卑”的观念。在这一观念的影响下,宋代诗人在词的实际创作中努力为词正名雅化,在提高词的地位的同时,不断向诗靠拢。
我们以北宋词风变化为例。北宋历史上词风有三次重大转折变化,分别是在柳永、苏轼、周邦彦三位词人身上。在柳永之前,词多为艳丽之词,在柳永的影响下,词被推入民间,由艳丽之词转变为歌者之词。之后,集琴棋书画之才于一身的东坡先生变革词风,提高了词的地位。苏轼提出了“以诗为词”的词学观,将词的内容逐步诗歌化,并开创了豪放派,从此词分为婉约和豪放两派。而且苏轼的词“好议论、多哲理”,将哲理入诗词,使得其词多文人士大夫的气质,苏轼将歌者之词转为诗人之词。苏东坡之后的周邦彦为北宋文坛的最后一位大家,其对词进行了第三次变革。周邦彦将词在艺术手法上进行精心锻造,把词由东坡先生的诗人之词转变为赋家之词。
传情达意之所需
文以載道,以传情,以达意。文体之流变,既受时代之影响,也是文人传情达意之所需。在唐代,社会各方面空前繁荣,朝局稳定、经济繁盛,文学的发展更是突飞猛进,诗歌发展达到巅峰。之后政局突变,经济下滑、社会动荡,到了宋朝更是积贫积弱、内忧外患。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文人情感匮乏、才思枯尽之后自主意识不断被激发,词体的出现和发展为文人情感的传达提供了新体裁,因此,词替代诗歌成为传情达意的新载体。文体流变是时代变化的产物,各时期的文人是时代文学的塑造者;文人的性格在时代中受到塑造,时代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也在文学作品中得到最为深刻的反映。
盛世之余韵
唐朝是经济政治的繁盛时期,也是文学熠熠生辉的盛世之期,说词是唐诗盛世的余韵也不为过。唐朝盛世诗歌的余韵对词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首先,词在创作上借鉴诗歌的方法,以苏轼为代表的一批文人主张“以诗为词”,开创情志和一的词体创作潮流。其次,词学是在诗学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并逐步建立起自己的正派地位体系。最后,各方也有“词乃诗之余”的言论,“余”既指诗歌余下的部分,也指诗歌传达不了的情与志。究其文学本身而言,不论是唐代的诗歌,还是宋代的词曲,都是文学史上的伟大成就,文学文体本身不过时,词可为唐诗盛世的余韵,也可为词曲自我的光耀。
词对诗歌创作方法的借鉴
词最初面对的是诗的国度,最初的写词者是以掌握的写诗技能为基础的,因此词的个性化确立始终是在诗的影响下。诗对词的影响始于文人士大夫,以温庭筠、刘禹锡、韦庄等文人为代表,借鉴诗的创作方式用以填词,这些最初的文人词被称为“诗客曲子词”。后有晏几道等文人以汉魏乐府传统来创作词,词中满是盛世衰败之意与今昔物是人非之感。后更有才子苏东坡的“以诗为词”,苏轼将诗与词的内容融合,扩大词创作的题材范围,将诗中所具有的风格运用于词曲创作中,使词不仅能够言情,还可以述志,功能范围上不断扩大。在苏轼的影响下“以诗为词”成为一股潮流,诗词之间的界限逐渐被消弭,词体诗化的趋势逐渐明显。之后,辛弃疾继承苏轼的“以诗为词”主张,并以此为基础提出了“以文为词”“以赋为词”,将词的内容题材极大地扩展,将其发展为句式长短不一的“新诗体”,使词体在文学中的地位得以确立。再之后,有姜夔将诗法入词,在苏轼、辛弃疾的基础上使得词的语言向诗的典雅端正风格靠近,词的语言更加雅化、刚正。
词学以诗学理论为依托
词学以诗学理论为依托,在唐宋诗学的浸养中词学逐步发展而来。词,我们可以理解为诗歌的形式之一,在诗论家的潜意识里也认为词是诗的分支之一。王若虚言:“盖诗词只是一理,不容异观。”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为唐宋的诗学理论同样适用于词学。以在诗和词上都有所成就的姜夔为例,其在诗上是江西诗派的先锋,在词上又是后来江湖词的开山祖师。姜夔在诗学上提出了“功夫”“涵养”的观点,具体指文字的锤炼与个体内在品质素质,这一诗学观点被张炎吸取。张炎吸收姜夔的诗学理论和部分江西诗派的理论提出了“骚雅”“清空”的词论,其认为清澈见底的诗法可以转换为“清空”的词法。再者,“骚雅”“清空”的词论也是以唐宋诗学为依托建立起的理论,而南宋最大规模的文人群体与词派便是骚雅词派,其分为前后两期,姜夔为前期代表人物之一,张炎为后期代表人物之一。
结 论
诗以言志,词以达情,诗和词被统称为诗词,在后来的发展中词不仅言情而且述志。王国维言:“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时代变化中文学在流变,文体在变化,词吸取盛唐诗歌余韵,在文体流变中发展繁盛。词的出现和发展与唐代诗歌有着极大关系,词学更是在诗学的影响下逐步发展而来,词以诗学为依托发展起自己的理论体系。词不易于诗,它既是时代产物,也是文人传情达意之所需。词在发展中离不开诗的各方影响,词借鉴诗歌的创作方法,文学本身不过时,词可为唐诗盛世的余韵,也可为词曲自我的光耀。
基金项目:2022年凯里学院联合培养研究生专项课题“STEAM教育视域下的初中语文说明文教学研究”(编号:LHYJS2301)。
作者简介:魏小荧,女,四川宜宾人,硕士研究生,第一单位: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第二单位:凯里学院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