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然,诗人们呈现出各具个性的心灵镜像
2024-01-06野松
野松
自然,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是指自然界。自然界是一个充满生机、弥漫诗意的景物世界,而诗人作为自然界最敏感的接纳者总易触景生情,并将所生之情化作诗篇。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在他的一首诗《如当节日的时候……》就对自然如此唱道:“自然的轻柔怀抱培育着诗人们,/强大圣美的自然,它无所不在,令人惊叹,/但决非任何主宰。”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通过对荷尔德林诗歌的阐释来论述自然与诗歌的重要关系:自然培育了诗歌,培育了诗人。他如此阐释道:“这三句诗的内在运动朝向‘自然一词,并于其中展开。荷尔德林在此仍用‘自然一词所命名的东西,贯穿了全诗的基调直至结束。自然‘培育诗人。”“自然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是圣美的,是令人惊叹而无所不在的。这个自然拥抱着诗人们。诗人们被吸摄入自然之拥抱中了。”①
面对自然或在自然的怀抱中,不同的诗人会摄取各自所感兴趣的事物或景物,通过审美内化,便会呈现出各具个性的心灵镜像。纵观“自然篇”中15位诗人的诗作,莫不如是。
古人作诗讲究“情与景会,景与情合”“须写景时景自在,写景时情并列”,使一切景语成情语,一切情语成景语,景情相融相洽。中国当代诗人,也传承了这一诗学理念,在创作时注重化物象為意象,注重及物与及人相结合,通过意象的营造来抒发自己的情感与情怀。如《青杠林》一诗,就借对景物的描写做情感抒发的支撑,又将情感的抒发与景象的描绘相融合,将境界有效抬升:“经历烟熏火燎之后/重新把血液输回身体,从晨曦中/诞生出一轮旭日。”诗从自然中来,诗情中有画意,这是诗人用心灵重新构图大自然而呈现出的诗性气象,如《千鸟湖畔》《一只鹰》《白鹤》《又见鸟鸣》诸诗,便有这种艺术效果。
大自然是十分迷人且富有诗意的,因此容易让诗人沉睡的心灵在自然中醒来,然后又沉醉于自然,在沉醉中感悟与生发诗意。如丹飞的《有时白天也能看见月亮》,诗人就将我们常见的自然现象,以一种理性与感性相融的审美情感表现出来,显得十分温情:“有时白天也能看见月亮/就像有时我观世间所有的实相就能看见虚无/关心就能看见你的呼喊/有名字亮了一下”。陈阳的《星子一样沉静的》,野桥的《漂亮女人》,向天笑的《落雪记》,亦如是。
自然诗歌,不仅仅是对自然景观景象的描写,还蕴含着许多现代生活内涵。李东海的《春天》,就通过让季节带着春风吹拂冰冷的大地(冬天刚过去,大地依然冰冷),让大地上的草木节节拔高,更让诗人的内心长出一树繁花。此诗由外而内,又由内而外,十分形象地表现了诗人的内心渴望,给读者一种温暖的感觉。此诗虽只有短短四行,但极具张力。
诗是哲学的近邻。诗人喜欢让自然之物意象化,并向生命哲学层层演进,如唐德亮的《藕》,就通过对藕外在形象的诗性描绘,来礼赞藕的生命顽强与生生不息,诗意地阐释了生物自身对自然对岁月的影响与作用,以及生物在自然界的存在意义。鲁川的《瓦楞上的雪》,通过对瓦楞上的雪的静态描写,以及营造一只鸟——乌鸦与白雪的对峙情景,来诗意地制造一种空间感,而这种意境和氛围是十分突兀的,给人一种猛烈的撞击感。而诗的第三、四节:“草叶缝的雪,枯枝上的雪/都勿如,瓦楞上的雪/它静默,孤悬,利刃/仿佛在与这个世界,作最后的决绝//仿佛前世今生,交出的/最后一份答卷”,再次营造出强烈的对比,来表现超脱的人生态度与生命哲学。
在工业化时代,自然,已成为诗人们心灵最佳的栖居之所。只有写出心灵的自然之诗,才能证明诗人在自然中的在场。
①:见(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兴译,《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商务印书馆2000年12月版,第59页,60页,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