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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人工智能新技术要素塑造新文艺形态

2024-01-06刘方喜

人文杂志 2023年11期
关键词:文艺要素人工智能

刘方喜

内容提要 把有关“制作精良”和“技术要素”改变“文艺形态”等论述,与习近平有关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论述联系在一起加以考察,对于探讨推进文艺生产方式现代化、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等,具有重大理论和现实意义。蒸汽机等使人类生产方式实现了能量自动化,当今计算机等则正在使之实现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自动化,并极速改塑着文艺的形态和传播、制作工艺方式,昭示着文艺发展新进步大势;互联网使文艺生产、传播越来越网络化,文艺消费的大众化、人民性得到显著提升;人工智能正在使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将使文艺制作越来越智能自动化,文艺生产的大众化、人民性将得到更大提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这种新进步大势存在冲突,文艺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与此更相适应,抢占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制高点以创新文艺生产方式,已成为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时代要求,也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论跨学科创新发展的突破口。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6月召开的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提出要“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这需要从多方面展开,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艺,推进文艺生产方式现代化。习近平对此有一系列重要论述:强调文艺创作是“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的集成”,在精品之“三精”中,“艺术精湛”关乎“艺术要素”,“制作精良”关乎“技术要素”,改变“文艺形态”的“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等就是文艺新的“技术要素”,这带来“文艺实践”或文艺生产方式的深刻变化。有论者指出,习近平这些论述“提出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论关于艺术的新问题和新思想”。(1)冯宪光:《论艺术制作》,《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2020年第1期。而其“新”就“新”在,揭示了互联网等“新技术要素”正在塑造“新文艺形态”,引发“文艺实践”或“文艺生产方式”新的现代化变革。习近平对科学技术尤其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对生产方式等的影响,有一系列重要论述,全面揭示艺术制作、技术要素论的深刻思想内涵和重要意义,需要充分结合这些论述,而习近平对新技术“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趋势的勾勒,对于我们把艺术的新技术要素和制作方式由“数字化”“网络化”推进到“智能化”的研究,有直接指导作用——封闭于过度专业化的学科壁垒,文论界对这些论述的研究不够重视,由此也就造成了对习近平相关文艺思想的认识不全面,并且对马克思相关文艺思想认识也不全面,或用老观念、老经验讨论、应对新文艺形态、新生产方式,或简单搬用西方“传播方式”理论而不能切中新技术要素尤其人工智能所塑造的文艺新“生产方式”的要害。互联网尤其人工智能等正在极速改变着文艺基本的生产方式,抢占塑造文艺形态的这些新技术要素的制高点,已成为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进而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时代要求,再只用老观念、老经验讨论老话题,已无法担负起新时代新的文化使命。

一、跨学科:互联网、人工智能新技术时代文论创新发展新要求

从当代中国乃至全球文艺实践新变化看,文艺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影响,都离不开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及其大规模的“技术(机器)制作”和“技术(机器)传播”。互联网等新技术要素已使文艺的形态、实践或“生产方式”发生巨大变化,而2023年前后美国OpenAI公司发布的ChatGPT、中国百度公司发布的“文心一言”等自然语言大模型,又使人工智能这种新技术要素对文艺形态、文艺生产方式的巨大影响,更充分、更具震撼性地展示出来:马克思考察的蒸汽机能量自动化,引发了人类“物质生产”方式划时代革命,使人类进入“物质产品”自动化机器大生产时代;而当今计算机、互联网、人工智能正在引发人类文艺等“精神生产”方式的划时代革命,使人类进入文艺等“精神产品”自动化机器大生产时代。但是,面对这样一种文艺自动化机器大生产时代的到来,文论界基本的“文艺观念”却并未随之做出与时俱进的调整。造成这种观念滞后的原因之一,是理论视野不够开阔,过度片面专业化有余,而学科交叉、跨学科创新意识不强,而习近平的相关论述有助于我们克服这些不足。

习近平强调“网络”是“双刃剑”,“一张图、一段视频”经由“全媒体”几个小时的传播,就能形成“爆发式传播”而对“舆论场”造成很大影响。(2)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83页。现在再加上大数据、人工智能算法推送等,对舆论场或舆论生态的影响更大:20世纪80年代一首诗、一篇小说、一部话剧或影视作品会产生极其广泛的社会影响,而今天这些由平台算法推送的包括各类文艺在内的所谓“爆款”作品的社会影响恐怕要大得多。从文艺与政治关系看,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算法推送等在文艺的意识形态影响方面,已发挥了巨大作用,而现在的自然语言大模型生成式人工智能自动生成的文艺作品所包含的意识形态更加复杂,对“舆论场”“舆论生态”的影响也将更大,比如在ChatGPT发布后的较短的时间内,其注册用户就达到1亿以上,足可见其影响之大。美国公司的ChatGPT爬取、训练的语言材料主要是英文,这些语言大数据本身必然携带其固有的意识形态信息和指向;在进一步的调试中,美国研发者采用“对齐”人类价值观的手段,以减少自动生成的语言作品的意识形态偏见——但是,其所“对齐”的并非所谓“人类的”或所谓的“普适的”价值观,而主要是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尤其美国的主流价值观或意识形态。ChatGPT自动生成的文艺作品绝非是完全“中性”的,我们对此应保持足够警醒;更积极的应对之策是加快我们的中文自然语言大模型的研发,不断提升其能力,并使之“对齐”我们的主流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继互联网平台之后,自然语言大模型生成式人工智能,正在成为全球意识形态斗争的新战场和新焦点,而赢得这场斗争以继续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就不仅仅是人工智能技术研发界的使命而具有国家技术、经济发展的战略意义,也是文艺、文化界的新的文化使命而具有国家文化战略意义。如果我们还囿于过度专业化的学科壁垒,而只单纯地关注对传统文艺形式的研究,将无法担负起这种“新的文化使命”。从文艺与经济关系看,这些新技术也成为资本在文艺、文化领域无序扩张的重要手段和途径。我们今天即使讨论文艺与政治意识形态、文艺与经济等这些“传统”话题,如果离开这些新技术及其影响,所得出的结论和判断,恐怕很难有现实针对性。

面对当下文艺形态和生产方式迅速而深刻的变革,囿于过度专业化的限制而缺乏跨学科的视野,一些研究者似乎还认为小说、诗歌等才是文论研究“内部”的专业问题,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及其对文艺的影响,似乎只是专业性不强的“外部”问题。习近平有关学科交叉创新发展等重要论述,对改变这种观念滞后状况有重要指导作用。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强调指出:“理论的生命力在于创新”,社会发展、实践深化、历史前进等,使新情况新问题层出不穷,其中一些问题可以凭“老经验”、用“老办法”加以应对和解决,而不少新问题则是“老经验”“老办法”无法应对和解决的,这就必然要求进行理论创新;面对新问题,不及时加以研究并运用“新思想”“新理念”“新办法”,哲学社会科学就会出现“肌无力”;新问题是理论思维的起点,“发现问题”“筛选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本身,就是理论创新的过程。(3)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 》2016年5月19日,第2版。当前文论研究也一定程度上存在沿袭老经验、老办法等问题,与新的文艺实践形态大发展的要求存在差距,面对互联网尤其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对文艺形态的极速改塑这样的新问题,文论研究如果不及时运用“新思想”“新理念”“新办法”,同样会出现“肌无力”:从新技术要素及其塑造的新文艺形态这种新问题开始,以此为理论思维的起点,文论研究有望获得创新发展。《讲话》指出了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存在的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包括“新兴学科、交叉学科建设比较薄弱”等,强调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应该囊括“新兴学科”“前沿学科”“交叉学科”等,要使“新兴学科和交叉学科创新发展”。这也是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整体创新的一个重要突破口,对于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论立足互联网尤其人工智能新技术要素的跨学科创新发展,具有重要的方法论启示。

《讲话》强调“问题导向”“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等,对于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发展的重要性,强调要从实践中“挖掘新材料、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把握住“历史脉络”、找到“发展规律”。《讲话》还强调要用“联系的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不断增强“战略性、系统性思维”,“努力揭示我国社会发展、人类社会发展的大逻辑大趋势”。《讲话》还揭示了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存在的诸多问题:或者“对马克思主义理解不深、理解不透”,或者把马克思主义看成是“没有学术上的学理性和系统性”的“意识形态说教”——这可以说对马克思主义理解不准;或者采取“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态度,没读过几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一知半解,就“哇啦哇啦发表意见”——这又造成了对马克思主义理解不全等问题。

文论界也存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解不深、不透、不准、不全等问题,不能把马克思文艺思想、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等,置于整体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中,加以全面、深入理解和把握:在文艺基础理论研究方面,片面地认为“意识形态”是马克思对文艺唯一定位,导致马克思主义文论研究基本视野的窄化,忽视了这只是从文艺与政治关系对文艺所作定位,而马克思、恩格斯对文艺与技术尤其现代自动印刷机的关系也多有探讨,这为我们深入理解习近平关于艺术“制作”、新“技术要素”塑造新“文艺形态”的思想等提供了经典理论基础。

对马克思主义理解不准而认为马克思主义过时的倾向,在文论研究领域也不同程度地存在,比如对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影响文艺的研究,往往只征引、运用西方各种媒介传播理论,而忽视了马克思、恩格斯也有相关重要论述。诸多不足与把文艺理论学科研究过度专业化而缺乏学科交叉的开阔视野有关,而马克思的理论本来就是跨学科的,是学科交叉创新的典范。《讲话》强调: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需要有“宽广的视角”,在“世界和我国发展大历史”中看问题,如此才能揭示“我国社会发展、人类社会发展的大逻辑大趋势”,同样,文论研究也只有如此,才能揭示我国文艺、人类文艺发展的“大逻辑大趋势”。当今一系列新技术要素无疑是塑造人类文艺生产方式发展大趋势的重要因素,习近平对此已有揭示,只有从学科交叉创新发展角度,充分结合习近平有关科学技术的论述,尤其有关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及其对生产方式影响的重要论述等,我们才能全面理解习近平有关艺术制作、新技术要素塑造新文艺形态的重要思想及其重大意义。

二、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新技术要素塑造新文艺形态、新制作方式

计算机、互联网等新技术要素,关乎艺术制作方式的数字化、网络化,而习近平对于新技术“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趋势的勾勒,又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考察艺术制作方式的“智能化”。

首先看习近平有关艺术“制作”“技术要素”“文艺形态”的重要论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把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的重要作用,描述为对“文艺形态”的改变,对“新的文艺类型”的催生,以及由此带来的“文艺观念”和“文艺实践”的深刻变化。《讲话》还指出:新技术所造成的“文字数码化、书籍图像化、阅读网络化”等等的发展,使文艺乃至社会文化面临着重大变革;而面对“网络文艺创作生产”和“传播”这种“新的文艺形态”,改进管理方式方法已非常必要。《讲话》还用“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三者来定位文艺精品之所以“精”,强调文艺创作是“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和“内容和形式相融合”的“深度创新”,是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的“集成”。(4)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再次强调“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相辉映”等的重要性:(5)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光明日报》2016年12月1日,第2版。“思想精深”关乎“内容”,“艺术精湛”关乎“形式”,这是传统“文艺形态”所具有的要素,而“制作精良”则关乎“技术要素”,互联网等新技术要素正在塑造“新的文艺形态”或新的生产和传播方式。

《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还揭示,互联网等新技术使“文艺创作生产的格局”“人民群众的审美要求”,以及“文艺产品传播方式”和“群众接受欣赏习惯”等等,发生了巨大变化。习近平还强调“培育新型文化业态”(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92页。的重要性,并再次指出“媒体格局”“舆论生态”“受众对象”“传播技术”等都正在发生深刻变化,而互联网技术更是在媒体领域催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数以亿计的人在通过互联网获得信息”。(7)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66~67、80页。习近平还指出:“近年来网络文学、网络视频、网络剧、网络动漫、网络音乐等快速发展”,要重视“培育良好网络文艺生态”。(8)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66~67、80页。这些论述表明:互联网等新技术要素对文艺的影响不是细枝末节的,所影响的是文艺形态和基本的生产和传播方式,关乎文艺创作生产的整体“格局”“生态”“业态”等。互联网既在塑造线上的“网络文艺生态”,同时对线下的传统的文艺生态也正在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比如许多传统严肃文学杂志也开始采用移动互联网平台推送作品信息,影视作品生产制作、宣传传播流程与互联网平台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等等——置于文艺形态、生态、创作生产的格局尤其生产方式巨大变化、深刻变革的现实背景下,我们才能充分理解习近平“制作精良”“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的集成”论的现实针对性——而文论界对此的研究非常不充分,目前仅见冯宪光《论艺术制作》一文对此有专门探讨。文章指出:艺术品“思想”和“艺术”两个要素,是以往马克思主义文论已经提及的;而习近平总书记在这两要素之外,还提出了第三种要素,即艺术作品的“制作”。这种“三要素”的论断,提出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论的“新问题”和“新思想”,文章还进一步辨析指出:“改变了文艺形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艺类型”讲的不是“思想”和“艺术”这两种传统要素,而是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艺术制作工艺”这一要素。(9)冯宪光:《论艺术制作》,《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2020年第1期。而只有充分结合习近平有关互联网、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数字技术及其对“生产方式”的影响等重要论述,我们才能充分揭示艺术制作、技术要素论的重大意义。

习近平指出:以“互联网”为核心的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新技术的大发展,“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日趋结合,将引发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的“革命性变化”;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孕育兴起,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快速发展,同生物、能源、材料、神经科学等领域交叉融合,引发了以绿色、智能、泛在为特征的群体性技术变革”。(10)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60、40,25,119~120,140,136,167、39页。我们也只有从“生产方式”变革、“群体性技术”或技术生态角度,而不是孤立地只看某一项数字技术,才能揭示文艺“技术要素”论的重大意义。习近平还用“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深入发展”(11)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60、40,25,119~120,140,136,167、39页。来勾勒当今信息技术创新发展的脉络。当今新的信息技术是建立在计算机“数字化”技术基础上的,“数字”信号是一种不同于传统的电报、电话、广播、电视、电影等的“模拟”信号的信息加工、生产和传播的新方式,而“网络化”“智能化”则是考察数字技术所构成的新的技术生态及其引发的生产方式变革的两个重要方面,以此来看:互联网引发的是文艺生产、传播方式的“网络化”变革,人工智能则正在引发文艺生产方式的“智能化”变革。习近平有关人工智能的系列重要论述,对于我们理解这种“智能化”变革有重要启示。

习近平指出:加快发展新一代人工智能,是关乎我国核心竞争力的“战略问题”,是必须紧紧抓住的“战略制高点”,是“我们赢得全球科技竞争主动权的重要战略抓手”,也是关乎“我国科技跨越发展”“产业优化升级”“生产力整体跃升”等问题的重要“战略资源”。(12)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60、40,25,119~120,140,136,167、39页。从经济社会发展看,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将创造“智能化”新需求,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进而推动经济社会从“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13)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60、40,25,119~120,140,136,167、39页。——这标志着数字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习近平强调:要“把握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融合发展契机,在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中发挥人工智能作用”,要“构建数据驱动、人机协同、跨界融合、共创分享的智能经济形态”,要推进“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进程,加快制造业和服务业等“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进程。(14)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60、40,25,119~120,140,136,167、39页。对于作为广义“服务业”的文艺、文化产业的发展来说同样应该如此,而人工智能也正在改变文艺形态、业态,带来文艺基本生产方式的深刻变革。比如微软人工智能“小冰”已经可以自动写诗作画,清华大学人工智能“九歌”系统也可以自动写古诗,人工智能已开始大规模向音乐、影视等生产制作领域渗透。而现在OpenAI的ChatGPT、百度的“文心一言”等自然语言大模型生成式人工智能,在自动生成文学、音乐、图像、音像等各类文艺作品等方面展现出了更强大的能力,这同样标志着文艺生产“从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文艺制作智能化、构建智能文艺生态同样也正在成为新的时代课题,但文论界对此重视不够。

“从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使“网络时代”跃升向“智能时代”,使“网络社会”跃升向“智慧社会”,习近平由此提出了“共创智能时代,共享智能成果”“建设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智慧社会”等新理念。(15)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60、40,25,119~120,140,136,167、39页。在这种智能时代、智慧社会中,人工智能可以与“保障和改善民生”相结合而“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因此要“推动人工智能在人们日常工作、学习、生活中的深度运用,形成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的智能化环境,不断提升人们的工作效率、学习能力、生活质量,创造更加智能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中国正在大力建设‘数字中国’,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领域收获一批创新成果。”(16)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26~27,82,21、69页。而“数字文艺”无疑也是“数字中国”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文艺领域创造更加重视制作方式智能化,也是构建“智能化环境”、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的时代要求。习近平强调“网络空间已经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的新空间”,而“5G、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不断发展”,使作为信息传播主渠道的“移动互联网”或移动媒体、移动传播平台以及商业化、社会化的互联网平台等,正在成为“舆论引导、思想引领、文化传承、服务人民”的“传播制高点”,必须“让主流媒体借助移动传播”而牢牢占据这些制高点。(17)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26~27,82,21、69页。人工智能、互联网平台等无疑也是智能时代的文艺生产、传播的制高点,而现在的OpenAI的ChatGPT、百度的“文心一言”等自然语言大模型,使人工智能正在成为文艺生产、传播更加突出而重要的制高点。

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正在改变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只有随之改变“思维方式”,才能对这些新的现实变化做出科学理解和有效应对。习近平提出“要强化互联网思维,利用互联网扁平化、交互式、快捷性优势”,在分析媒体融合现状时指出:“从总体上看,发展还很不平衡,有的是‘+互联网’,而不是‘互联网+’,只是将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作简单嫁接”。(18)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26~27,82,21、69页。“+互联网”缺乏的就是“互联网思维”,而不着眼于“互联网+”,也无法理解“网络文艺生态”的新特点。如果说“互联网思维”是一种“网络化”思维的话,那么,面对ChatGPT、“文心一言”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对社会文化的巨大影响,还必须强化“智能化”思维。文论界对互联网尤其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所引发的“思维方式”的重大变革重视得非常不够。

三、互联网、人工智能引发文艺基本生产方式根本性变革

互联网尤其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引发的“文艺形态”的改变,关乎的不是文艺活动的细枝末节的变化,而是文艺基本生产方式的根本性变革。全面理解习近平艺术制作、技术要素论,还需充分结合习近平有关科学技术及其引发的生产方式变革等思想,而这些重要思想乃是吸收马克思相关理论同时又针对当今新的技术、生产实践而对其创新性发展的结晶,对于探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论跨学科创新发展有重要指导作用。

习近平指出:“重视科技的历史作用,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基本观点”,“自古以来,科学技术就以一种不可逆转、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人类社会向前发展。十六世纪以来,世界发生了多次科技革命,每一次都深刻影响了世界力量格局”。(1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科技创新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23、27页。科技革命又引发产业革命,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勾勒了人类生产方式所经历的三次产业革命,即继历史上的“农业革命”“工业革命”之后,当今人类社会的发展正在经历“信息革命”:“农业革命增强了人类生存能力”,使人类从“野蛮时代”走向“文明社会”;“工业革命拓展了人类体力”并以“机器”取代“人力”,而“大规模工厂化生产取代了个体工场手工生产”;当今信息革命,则“增强了人类脑力”,带来了人类生产力又一次“质的飞跃”,对全球社会各领域发展产生深刻而巨大的影响。(20)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4月26日,第2版。正是在这种三次产业革命的框架下,习近平分析了当今人工智能等新技术革命:人工智能正在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移动互联网”“大数据”“超级计算”“传感网”“脑科学”等新理论新技术的驱动,使人工智能呈现出“深度学习、跨界融合、人机协同、群智开放、自主操控”等新特征,正在引发“第四次工业革命”,顺应这种发展大势,“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正在成为新的发展机遇,“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正在成为“新的增长动能和发展路径”。(21)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41、165,119页。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等,对于探索文艺生产新业态、新模式等同样具有重要启示。

习近平指出:现代历次产业革命都“有新的科学理论作基础”“有相应的新生产工具出现”“社会生产生活方式有新的重要变革”等;(22)中共中央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科技创新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24页。“特别是十八世纪以来,世界发生了几次重大科技革命,如近代物理学诞生、蒸汽机和机械、电力和运输、相对论和量子论、电子和信息技术发展等。在此带动下,世界经济发生多次产业革命,如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信息化”。(23)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论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81页。与19世纪工业革命相对应的“新的科学理论”就是“近代物理学”等,“新生产工具”就是“蒸汽机和机械”等,引发了“生产方式”的“机械化”或能量自动化变革而“拓展了人类体力”;与当今信息革命相对应的“新的科学理论”,就是香农、图灵、维纳等开启的信息理论、计算(算法)理论、控制论以及脑科学等,“新的生产工具”就是计算机等,正在引发生产方式“信息化”和智能自动化变革而将“增强人类脑力”。具体地看:当代信息革命从计算机数字化技术开始,然后走向网络化而产生互联网,最后“从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跃升”,由此产生的人工智能,对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具有“溢出带动性很强的‘头雁’效应”。(24)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141、165,119页。如果说计算机人工智能最终成为当今信息革命的“头雁”的话,那么,19世纪工业革命的“头雁”就是自动化蒸汽机,它使“使用劳动工具的技巧”从“工人身上”转到了“机器上面”,进而使“工具的效率”从“人类劳动力的人身限制”下解放出来,“在自动工厂里,代替工场手工业所特有的专业工人的等级制度的,是机器的助手所要完成的各种劳动的平等或均等的趋势”。(2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60、684、533页。这就是习近平所讲的“工业革命拓展了人类体力,以机器取代了人力”。

马克思指出:现代工业革命产生了“按其物质属性来说只适于共同使用的劳动资料,如机器体系等等”,“使生产过程变为科学在工艺上的应用”。(2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60、684、533页。以自动蒸汽机为基础的“机器体系”这种“新生产工具”,就是19世纪热力学等“新的科学理论”在“工艺上”的应用,引发了现代社会生产方式的“工艺革命”;而“随着一旦已经发生的、表现为工艺革命的生产力革命,还实现着生产关系的革命”,在“自动机和由自动机推动的机器”的大工业生产体系中,“工人的劳动受资本支配,资本吸吮工人的劳动,这种包括在资本主义生产概念中的东西,在这里表现为工艺上的事实”。(2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473、567页。这种生产关系革命就表现为习近平所说的“大规模工厂化生产取代了个体工场手工生产”,建立在应用自动机器的“工厂”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由“概念中的东西”而成为“工艺上的事实”而成熟起来。

作为一门由“大工业”创立的“完全现代的科学”,工艺学揭示了“为数不多的重大的基本运动形式”,(2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60、684、533页。构建起了现代大工业系统化的生产流程(其成熟形式是机器流水线)。恩格斯在讨论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时也提到与“工艺学”相关的“技术装备”问题:“生产和运输的全部技术装备”,决定着产品的“交换”和“分配”方式,并决定着“阶级的划分”“统治和从属的关系”等,进而决定着“国家、政治、法律”等;而“技术”又与“科学”相互依赖。(2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198页。马克思、恩格斯所勾勒的现代历史唯物主义的完整框架实际上是“科学(理论)革命—技术(工艺)革命—生产力革命—生产关系革命”。习近平所说的“新的科学理论”“新生产工具”“社会生产方式”新变革等实际上就涉及这一框架,这为探讨当今新技术要素塑造新文艺形态等提供了哲学基础。而在传统相关研究中,这一框架却被简单化为“生产力—生产关系”二元框架。造成这种状况的一个原因是学科过度分化、片面专业化而缺乏学科交叉的宽广视野,比如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学科就只讨论“生产力—生产关系”,自然辩证法学科就只讨论科学技术理论,政治经济学学科就只讨论经济问题。这种学科割裂、分化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马克思学说的全面性、深刻性。

马克思整体学说的出发点就是习近平多次提到的“生产方式”及其历史变革,而作为“完全现代的科学”的“工艺学”研究的就是现代化的生产方式,即自动机器大生产。马克思强调:要把作为“物质生产资料本身”的“机器”,与作为“物质生产资料的社会使用形式”的“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区别开来;(3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69,54~55、97页。李嘉图政治经济学“不善于区别具有二重表现的劳动的二重性质”,而“商品中包含的劳动的这种二重性,是首先由我批判地证明了的。这一点是理解政治经济学的枢纽”(3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69,54~55、97页。和“批判地理解问题的全部秘密”。(3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11~12页。“自动机器”标志着生产的“工艺方式”的现代化,“资本增殖”则标志着生产“社会方式”的现代化,现代化生产方式的“二重性”,就表现为作为生产“工艺方式/社会方式”的“机器/资本”的“二重性”对抗——这就是马克思“生产工艺学批判”的基本思路,(33)详见刘方喜:《机器/资本二重性:物联网生产工艺学批判》,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这种思路较之只强调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二元对抗的认知无疑要更为具体、深入,并且同样适用于对文艺现代生产方式的分析。

马克思“艺术生产”论就是从“生产方式”角度考察艺术活动的:“艺术生产”作为艺术的“现代”形式,不同于艺术“古典的形式”如古希腊艺术等;希腊神话的基础是一种“对自然的观点和对社会关系的观点”,无法与“走锭精纺机”“电报”等现代机器技术并存,因此,神话史诗《伊利亚特》也无法与现代(自动)印刷机并存,随着自动印刷机的出现,“歌谣”“传说”“史诗”等必然因丧失必要的条件而绝迹。(3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48~49页。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同“某些精神生产部门如艺术和诗歌”相敌对时,再次指出:“十八世纪法国人”认为自己在力学等方面超过了“古代人”,因此就能创作出自己的“史诗”,并试图用自己创作的《亨利亚特》来代替古希腊人的《伊利亚特》,而这纯粹是一种莱辛所嘲笑过的“幻想”。(3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册,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96、298、296页。联系起来看,马克思实际上揭示了希腊古典艺术在现代世界衰落的两个原因:一是印刷机这种现代“制作”工艺方式,二是与“诗歌和艺术”相敌对的生产的资本主义性质的社会方式。在资本主义生产特有的社会方式下,“连最高的精神生产”也被描绘为“物质财富的直接生产者”,(3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册,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96、298、296页。即把“艺术和诗歌”等“最高的精神生产”也当作物质财富的生产的手段。这是“资本主义生产”同“某些精神生产部门如艺术和诗歌”相敌对的关键所在。

以上这些论述暗含着马克思文艺思想的“体系”,其出发点就是“生产方式”及其历史变革。马克思强调:应该从“物质生产本身”的“特殊的历史的形式,来理解“与它相适应的精神生产的特征以及这两种生产的相互作用”,比如,“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就跟“与中世纪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有所不同。这是因为:从物质生产的一定形式产生的“一定的社会结构”和“人对自然的一定关系”这“两者”,决定着“人们的国家制度和人们的精神方式”,也决定着“人们的精神生产的性质”。(3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册,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96、298、296页。“一定的社会结构”主要是由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构成的,物质生产生产出人的现实的社会关系即生产关系,而作为“生产关系的总和”的“经济基础”,决定着文艺等“观念的上层建筑”即“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乃是对存在于物质生产中的人与人现实的社会关系即生产关系的“观念反映”。这就是文艺意识形态论的基本思路,但这只是从物质生产的“一者”即社会结构看的,而再从“人对自然的一定关系”这另外“一者”来看:作为“唯一的唯物主义的方法,因而也是唯一科学的方法”的“工艺学”,揭示的是“人对自然的能动关系,人的生活的直接生产过程,以及人的社会生活条件和由此产生的精神观念的直接生产过程”。(3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10、204页。以“工艺学”所揭示的“人对自然的能动关系”为“物质基础”,是考察文艺等“精神观念的直接生产过程”的唯物主义的、科学的方法论思路。这又集中体现在人创造并使用生产工具的活动中: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所创造和使用的工具越先进,表明人对自然的关系的能动性就越强。

马克思“工艺学”所研究的不是“生产什么”,而是“怎样生产”,即用什么“劳动资料”来进行生产;(3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10、204页。而“自动的机器体系”,是资本主义生产所使用的的劳动资料的“最后的形态”,(4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07页。因而也是其最成熟的形式,而这就是生产的现代化的“工艺方式”。这在物质生产方式上使资本主义与中世纪、古希腊等“前现代”区分开来,同时也在文化精神生产方式上使资本主义与中世纪、古希腊等“前现代”区分开来。而资本主义精神生产的“现代”方式,又集中体现在作为“自动的机器体系”组成部分之一的“自动印刷机”这种“现代化”的精神生产工具上,所以,马克思强调:随着印刷机的出现,古希腊神话、史诗等文艺“古典的形式”必然绝迹。“印刷术”是现代“科学复兴的手段”和“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杠杆”,(4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427页。推动了现代精神生产大发展,并改变了中世纪只有僧侣才能“读书写字”和“受较高级的教育”的状况。(4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391页。这冲击了文化的等级性,引发了文化领域的生产关系革命,与物质生产领域的“各种劳动的平等或均等”代替“专业工人的等级制度”的大趋势正相一致。“电报、现代化的蒸汽印刷机”与“蒸汽机、机械化的纺纱机和织布机、蒸汽犁和蒸汽脱粒机、铁路”等一起,消灭了“封建关系和行会关系的一切残余”。(4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77~78页。如果说“蒸汽机、机械化的纺纱机和织布机”等使资本主义在物质生产方式、生产关系上彻底战胜封建主义的话,那么,“电报、现代化的蒸汽印刷机”等则使资本主义在精神文化生产方式、生产关系上也彻底战胜封建主义。这是从“工艺学”角度所揭示的现代化生产工具的发展所昭示出的历史进步性,而相关研究对此重视不够。

“生产什么”关乎产品,文艺产品具有意识形态属性,物质产品则不具有——这是一般研究都注意到的。“怎样生产”则既关乎生产的“工艺特性”,也关乎生产的“社会特性”,而资本主义物质、精神生产的“工艺特性”集中体现在“自动机器”上,“社会特性”体现在为资本增殖服务这种生产目的上。资本主义文艺的社会性质就不仅体现在文艺作品的“意识形态属性”上,而且也体现在为资本增殖服务这种生产方式的“社会属性”上:如果说“印刷术”尤其“现代化的蒸汽印刷机”促进了文艺精神生产力的发展,昭示着文艺发展进步性、大众化的提升的话,那么,由为资本增殖服务所决定的生产的“社会性质”又与此形成冲突。这体现就是文艺生产现代化工艺方式(机器)与社会方式(资本)的二重性对抗。清理出这种脉络,有助于充分理解习近平相关论述的深刻思想内涵。习近平强调:“市场价值要服从社会价值”,而“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44)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文化体制改革要推动“文化事业”全面繁荣和“文化产业”快速发展,要把握好文化生产的“意识形态属性”和“产业属性”、“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关系,要“始终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4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85页。这是由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社会性质”决定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不仅体现在文艺产品的意识形态内容上,同时也体现在重视与文化产业并重的文化事业这种“生产方式”上。忽视文艺“生产方式”及其“社会性质”,是不能充分理解习近平相关系列重要论述的深刻思想内涵的。

冯宪光《论艺术制作》指出:“‘技术要素’就是艺术品制作的工艺技术……我们的艺术理论和艺术史的研究,不仅只是去研究作品的思想和艺术,而且应该进一步去研究作品的制作,制作时的工艺,制作工艺的发展史……(由此)我们也可以领悟到习近平提出的艺术精品应该‘制作精良’的理论意义”。(46)冯宪光:《论艺术制作》,《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2020年第1期。由此也可见习近平文艺生产方式论的整体脉络。习近平不仅强调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对物质生产方式的改塑,而且也强调它们对文艺生产方式或“文艺形态”的改塑。而“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为我们全面考察这种改塑作用奠定了基础:“数字化”体现了当代信息技术的基本特性;“网络化”相对而言首先关乎文艺产品的“传播”方式,有助于提升文艺“消费”的大众化、人民性;“智能化”则直接关乎文艺产品基本的“生产”方式,有助于文艺“生产”的大众化、人民性的显著提升。更为重要的是,“智能化”还意味着人类脑力的增强,如果说以蒸汽机为代表的能量自动化机器把人民大众的体力解放出来的话,那么,当今以计算机为代表的智能自动化机器则有望把人民大众的脑力也解放出来而获得自由全面发展。只有从“生产方式”角度,才能充分揭示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改塑文艺形态的重大意义,而马克思、习近平相关论述为这方面的探讨奠定了坚实理论基础。

总之,从“生产方式”出发,既可以全面把握文艺精神生产与物质生产关系,也可以把文艺政治意识形态属性、市场产业属性等与制作工艺特性等贯通在一起,从而有助于构建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更为完整的体系。科技尤其自动机器技术的现代化,是人类社会现代化的基础,也是世界各民族文明、文化现代化的基础。文艺制作自动机器工艺方式的发展,昭示着现代文艺发展的进步性、人民性。而以资本增殖服务为目的的资本主义性质的生产方式与文艺精神生产存在冲突,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则可化解这种冲突,会有效遏制资本借助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新技术要素在文艺、文化领域的无序扩张,克服由此产生的经济失衡、冲击主流意识形态等负面影响。在当今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时代,只有高度重视并充分利用一系列新技术要素,才能充分展现文艺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优势;也只有抢占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要素的制高点,才能推动社会主义文艺的繁荣发展,更好地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立足生产方式及其历史变革,在学科交叉、跨学科开阔视野中,把互联网、人工智能等当代新技术要素及其塑造的新文艺形态等纳入基础理论研究框架,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论将获得创新性突破和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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