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古行记

《文化产业》杂志 张雅蓉

夏日，我与家人一道，从太原出发，一路向北，开启了晋北访古之行。

恒山山脉呈东北—西南走向坐卧在晋北大地上，绵延700千米。这里群峰挺拔，地势险要。万里长城的内长城以阳方口为起点，沿恒山山势东去，沿途关隘林立，雁门关便是其中最雄伟、最具传奇色彩、最负盛名的关口。

“群山连绵，巨龙横卧，两山相对，雁出其间，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雁门关被誉为“天下第一关”，它“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为千古兵家征战之地。

翻过一道道陡峭的山梁，雁门关关楼随即映入眼帘。站在关楼之上远望，长城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将众多山脉串联成一体，烽火台错落有致排列其间，彰显着巍巍气势。漫步于砖石铺就的古道上，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古老战场瞬间浮现在眼前，滚滚烽烟从眼前升起，刀剑碰撞、战马嘶鸣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一座雁门关，半部华夏史。雁门关基于山川地势的优势，牢牢把握住了南北通道，在几千年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它见证了中原众多名将大破敌军的英雄气概，守卫着中原地区的安宁。蒙恬、卫青、霍去病以及杨家将都在此地书写了传奇故事。

今天，历经岁月沧桑的雁门关雄踞于高山之上，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离开雁门关景区，车子驶出雁门关隧道，视野忽地开阔起来，目之所及再无高大的山脉，只有无边的平原，星星点点的小山丘坐落其间。绵延的群山横亘在身后，向着东西两侧无限延伸，仿佛一位忠诚的卫士，守卫着一方安宁。

进入应县，应县木塔让这座静谧的小县城在国际上颇负盛名，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县城能有如此绝世奇观。

“漂南宫阙尽，一塔挂青天。”作为世界木结构建筑的典范，应县木塔与法国埃菲尔铁塔、意大利比萨斜塔并称“世界三大奇塔”。它不仅是世界上最高大的木塔，也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唯一一座全木结构八角形楼阁式塔，将我国古建筑中的斗拱结构发挥到了极致。

木结构建筑不易保存，火灾、地震等灾害都能轻易摧毁它，使它化为历史中的一粒尘埃，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而应县木塔历经40多次地震、200多次炮弹袭击以及千年的风吹雨打，仍屹立至今。世人不断为应县木塔送上赞词，惊叹于其结构之严密合理、斗拱工艺之精美。

从辽至今，应县木塔静静矗立在这片土地上，见证了无数的世事变幻。明武宗抵抗外敌得胜归来时在此写下“天下奇观”，它也的确不负如此盛名。风雨的洗礼为原本雍容的红木蒙上了一层灰调，使其褪去了鲜亮的色彩，更显敦肃与厚重。从古至今，有多少人曾像我一样，站在塔下，看飞鸟绕塔盘旋，满怀敬畏与震撼，观赏它的美丽。千年的盛衰兴亡都化作檐角的风铃，风吹铃动，清脆的铃声诉说着千年的故事，而后随风消散，归于沉寂，唯有这塔依旧屹立于此，感受着繁华盛世，傲视古今，书写着山西的土木华章。

告别应县木塔，继续向北行进，抵达大同。“两汉要塞、北魏京华、辽金陪都、明清重镇”，大同这座古老的城市顶着很多头衔，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丰富的文物古迹与壮美的自然风光组成了古城大同的灵魂和根须。

云冈石窟坐落在大同市西郊的武州山南麓，被誉为“古代雕刻艺术的宝库”。北魏著名的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这样描绘云冈石窟：“山堂水殿，烟寺相望，林渊锦镜，缀目新眺。”“真容巨壮，世法所希。”足见云冈石窟气势之宏大。

古往今来，多少人曾慕名而来参观云冈石窟，并为这一奇观所深深震撼。1934年8 月，冰心在游云冈石窟后写下日记：“万亿化身，罗刻满山，鬼斧神工，骇人心目。……目不能注，足不能停，如偷儿骤入宝库，神魂丧失，莫知所携，事后追忆亦如梦入天宫，醒后心自知而口不能道，此时方知字之无用了。”

第一次仰望云冈石窟中的大佛，其雄壮的气魄与庄严的法相给我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当一尊尊十几米高的巨佛伫立在面前时，我不由自主地仰头凝视，灵魂仿佛得到了荡涤。石窟中那些面带微笑的脸孔，是人类信仰的产物。第五窟中有一尊佛像被认为是云冈石窟最美的一尊佛像，其“肉髻高耸，长眉细目，鼻梁高直，两翼分明，嘴角两侧上翘，笑容微微显露，身体前倾，颔首下视”，仔细观察，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被其微笑所吸引。这抹来自千年前的笑容蕴含着深厚的力量，穿透古今，让人感受到了佛的慈悲与静穆之美。这一刻，时间静止，万物皆空，微笑成为永恒。

远望石窟群，透过一座座气势宏伟、内涵丰富、雕刻精湛、栩栩如生的造像，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溯历史之流而上：千年前北魏举全国之力，汇集数十万能工巧匠，在长达千米的崖面上开凿石窟的历史场景缓缓浮现在眼前。

云冈石窟不仅是中华佛教艺术的巅峰之作，还是公元5世纪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丰碑。北魏建都平城（今大同），使大同成为北魏平城时代丝绸之路的起点，也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平台。北魏集全国的人力、物力兴建云冈石窟，东西方文化在此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与交融，外国的造像工艺与文化元素融入了云冈石窟的建造中，使得早期开凿的石窟具有丰富的西域元素与浓厚的西域色彩。

正所谓“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文物看山西”，山西就是站立着的中国史册，拥有无数的古迹奇观。这些古迹记录了中华文明的发展历程，见证了无数的世事变迁，封印了先人的奇思与妙想，从建成起就经受着时间的打磨，正在刻下越来越多的岁月痕迹。古迹具有穿越古今的力量，能够带领我们回溯时代的辉煌，感受历史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