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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意识形态风险的诱因、样态及治理

2024-01-03王宇婷

理论月刊 2023年12期

王宇婷

[摘 要] 意识形态斗争并未随着数字时代的来临而终结,反而在数字技术的作用下呈现出新的特征。数字资本主义不仅以数字逻辑改变了社会的经济运行体系,也在无形之中重构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现有的意识形态治理机制造成了较大冲击。数字资本主义巧妙地以数字化逻辑重塑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使剥削与霸权变得更为隐蔽,并凭借价值销蚀、资本共谋、话语嬗变、技术迭变等方式制造了诸多意识形态风险,对主流意识形态造成了多维冲击。对此,应从生产关系、价值引领、技术赋能等方面发力,在最大程度上消除由数字资本主义引发的意识形态风险,不断夯实数字时代主流意识形态的安全基础。

[关键词] 数字资本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安全;意识形态风险;数字空间

[DOI编号] 10.14180/j.cnki.1004-0544.2023.12.003

[中图分类号] D60; D64; F4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0544(2023)12-0023-09

基金项目:2022年天津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资本逻辑视域下社会加速批判理论研究”(2022BKY014)。

作者简介:王宇婷(1996—),女,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

近年来,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悄然推动着资本由传统的实体形态向数字形态转变,当代资本主义已然进入数字资本主义阶段。从数字技术到数字资本主义的变迁,资本主义的迭代轨迹既存在于现实的经济活动中,也体现在复杂的意识形态领域之中。“数字意识形态是数字时代意识形态发展的新形态”[1],为了推动资本增殖,数字资本主义不断掩盖对劳动的剥削,加快从经济领域向意识形态领域的渗透步伐,试图以数字化逻辑重塑意识形态体系,制造出种种数字意识形态骗局。数字意识形态逐渐成为危害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的重要风险源,如若忽视数字资本主义背后复杂的意识形态斗争,便极易导致对数字资本主义的肤浅化理解以及意识形态工作的被动。对此,有必要厘清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逻辑以及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的多维诱因和多元表征,从而强有力地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

一、数字意识形态风险的诱因

数字资本主义的产生不仅深刻影响着现实社会的发展,而且成为干扰主流意识形态安全格局的重要变量。如同拜物教一样,数字资本主义通过数字技术与社会的互嵌实现了意识形态层面的合法化,使数字资本的剥削与异化变得更为隐蔽,成为诱发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的导火索。

(一)数字经济的发展推动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扩张

在数字经济和数字技术的加持下,资本主义以数字资本主义的面貌粉墨登场,并将自身投射到意识形态领域,意图在支配“物质生产资料”的同时,也支配“精神生产资料”[2](p550)。数字资本主义的剥削开始聚焦于知识、情感、智力等方面,与剥削内容的变化相适应,数字资本主义将物化逻辑巧妙地转化为了数字化逻辑,将数字技术作为意识形态渗透的工具,塑造了以数字资本无限增殖为目标的意识形态体系。这种以数字技术为中介的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相较于传统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很容易被大众忽视,因为它往往内嵌了数字技术的进步性并营造出虚假的繁荣景象。在这种背景下,“数字资本扩展表现出‘脱域性特点,并从经济领域向意识形态领域渗透”[3]。数字资本主义的出现意味着资本在自我扬弃的过程中找到了与资本主义社会变化相符合的形式。对于数字资本主义而言,单纯地依靠数字技术的运用与数据资源的攫取仍不能确保数字资本的统治地位,还必须塑造出能够掩盖数字资本增殖实质的意识形态。只有在思想层面操控数字劳动者,数字资本主义才能彻底掌握数字资本权力,这就促使意识形态介入再生产过程之中。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化的根本目的是在新技术应用背景下持续巩固资本主义制度的主导地位。对此,我们一方面要重视经济在数字技术加持下的深化趋势,另一方面也要警惕数字资本主义向政治与意识形态领域加速渗透的动向。

(二)数字资本主义的文化渗透增加意识形态风险来源

一方面,数字资本逻辑主导下的意识形态正悄然改变着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念。随着数字资本权力的全面扩张,生活方式走向数字智能化成为一股势不可挡的潮流。在智能算法技术的作用下,各类智能数字产品和海量数据信息为大众提供了高效便利的数字消费载体及优质的数字服务,数字平台的崛起打破了旧有的交往秩序,将大众的社会交往活动嵌入数字界面,赋予交往以实时性、虚拟性与公共性特征。然而,数字资本主义在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过程中却也将虚假的意识形态带入其中。具体而言,其一,无差别化的数字产品虽然使人们普遍受益,却在无形之中进一步掩盖了数字剩余价值的真正来源,巩固了数字资本主义的地位。不仅如此,数字资本主义在向大众提供数字产品的过程中“向民众灌输‘资本主义无摩擦的虚假意识形态”[4]。其二,各类定制化的数字服务使大众错误地将数字劳动视为自我实现与全面发展的手段,诱导大众将对数字技术的接纳转化为对数字资本权力的认同,从而甘愿服务于资本增殖。其三,数字信息的便捷化与透明化虽然使受众获取信息更为便利,却掩盖了数字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使数字资本主义危机得以藏匿。结果便是,数字资本主义在改变大众生活方式的过程中消解了不同意识形态的界限,渗透于生活世界的意識形态风险也随之悄然产生。

另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在重塑文化样态的过程中对大众文化进行着意识形态操控。数字资本权力的扩张过程便是意识形态风险源的生成过程:基于数字资本权力扩张的需要,社会系统、文化系统以及个体生活世界不断被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侵蚀,多点触发意识形态风险。数字资本主义模糊了文化生活与经济生活的界限,使大众沉溺于数字资本主义编织的虚幻文化叙事之中。在泛生活化进程中,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进一步地深入文化生活。具体而言,其一,数字技术的发展塑造了新型文化生活样态,使民众误将数字平台视为文化生活的载体,甘愿为数字平台贡献免费的数字劳动。其二,数字资本主义在泛娱乐化的过程中实现了对大众文化生活的意识形态操控。在数字技术作用下,文化生活的消遣方式增多,文化生活渠道得以拓宽。数字资本主义借由文化生活渠道传递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以数字技术的进步性为幌子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进行包装。其三,数字资本主义诱导大众将数字技术带来的充斥着感官刺激的虚拟生活视为可欲的文化生活,将经由数字技术实现的线上自由视作本真性的自由,掩盖了数字资本对大众文化生活的渗透与操控。

(三)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体系的数字化重构催生意识形态动荡

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以数字化逻辑重塑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体系。资本逻辑之所以能成为一种支配他人的普遍力量,原因之一便在于它为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剥削、奴役现象披上了华丽的意识形态外衣,使资本主义的异化关系合理化。在数字资本主义社会,资本逻辑仍旧是实现资本增殖的最佳手段。数字技术在改变生产生活方式的过程中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使社会目光聚焦于数字技术带来的创新成果。然而,正当人们沉浸在数字资本主义的虚假繁荣景象中时,数字资本主义却也借机输出其价值理念,侵蚀人们的思想观念。其一,基于数字资本的逐利性与流动性等特征,数字资本主义在重构生产方式的过程中制造了数字自由、数据私有等若干意识形态陷阱,试图将人们带入超越政治与意识形态之别的数字真空之中。其二,为从思想层面控制数字劳动者,数字资本主义试图借助数字劳动和数字平台来获取操纵数字空间的意识形态力量,呈现出从生产领域向意识形态领域不断渗透的特征。其三,数字资本主义一定程度上重塑了意识形态运行机制。除了现实的数字技术保障外,数字资本主义的运行结果一定程度上脱离了现实的物理空间,为大众营造了拟真的虚拟生存空间。人们所接收到的信息往往是基于复杂整合过程之后的特殊信息,具有极强的暗示性与隐喻性。由此,数字资本主义将意识形态内容内化至个体生存环境中,“完成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逻辑体系的重构”[5],最终影响个体的价值认知。

另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在意识形态体系重构的过程中植入了新的骗局。数字资本主义催生出以数字霸权为特征的数字帝国主义,通过控制主体消费欲望使消费成为构建数字资本主义秩序的意识形态工具,以数字技术架构将社会生活纳入自动化逻辑的意识形态中,凭借高度自由流动的数字流动性体系编造意识形态骗局。具体而言,其一,数字资本主义将以往帝国主义的物理空间扩张转变为数字空间扩张,打着“数字自由”“数字民主”的幌子展开意识形态渗透,大肆窃取他国的数字信息,以数字算法为载体的意识形态成为推动数字帝国主义掌控下的世界市场体系发展的新型霸权。其二,数字资本主义重新规划消费领域,以数字算法将实体消费转变为数字消费,以悄无声息的方式使受众落入新的消费主义陷阱,实现了对大众的进一步掌控。其三,数字资本主义将意识形态骗局植入数字劳动体系之中,误导数字劳动者将数字生命视为有意识的存在,将原本的自由生命扁平化为一串串数字代码,通过庞大的数字体系掌控着数字劳动者的命运。

二、数字意识形态风险的具体样态

作为精神生产的产物,意识形态借助物质媒介进入现实社会层面,发挥着价值引领功能。自由开放的数字空间在方便人们生活的同时,也增加了数字空间主流意识形态建设的安全隐患,一定程度上扰乱了现有的主流意识形态治理秩序。

(一)价值销蚀:“非意识形态化”幻象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共识

数字资本主义推动了数字时代生产力的发展,使主体在数字空间获得了一定意义上的自由。然而,数字空间的主体并未摆脱对虚拟数据的依赖,而是在数字资本主义的价值异化中走向迷途。一方面,主体在数字空间工作、交往、消费、娱乐的过程中,其行为被采集并转化为数据,主体的数字劳动价值被数字资本主义全面吸纳,传统意义上的劳动价值被颠覆。另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借助智能算法有针对性地投放信息,营造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的叙事结构,使主体沦为数字空间中的代码工具。劳动价值与主体价值在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渗透中被消弭,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共识受到冲击。

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在数字劳动自由的意识形态幻象中侵蚀劳动价值。其一,数字资本主义以数字劳动自由为掩饰,最大程度地攫取剩余价值。数字资本主义倡导高度自动化且无须政府干预的数字自由主义环境,大肆宣扬数字技术的万能性。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幻象使阶级之间的界限日益模糊,每个人都被塑造成企业主的形象。身处数字世界中的人们源源不断地生产着数据,而这些数据大多被数字资本无偿征用。人们陷入数字资本主义编造的“数据至上”的虚假图景之中,进一步加深了对数字资本的盲目崇拜。其二,数字资本主义将资本的自由流动特性渗透到大众文化之中,遮蔽了数字劳动的剥削实质。为了转移主体对数字劳动过程的注意力,数字资本主义借助各类智能算法与平台流量将资本扩张逻辑转移到大众文化之中,通过制造各种娱乐需求使主体丧失对数字劳动的反思能力。不仅如此,为了更好掩盖数字劳动的剥削性,数字资本主义将数字剥削巧妙地织入平台文化的消遣过程之中,以虚拟化的方式不断解构数字劳动者的现实生活,在精神层面寻求剥削的切入点。结果便是,数字资本在不需要确立雇佣关系的前提下便可以将剩余价值轻松收入囊中,人们在无意识中为数字资本贡献了劳动时间,“人的劳动价值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侵蚀”[6],从最为基础的层面扰乱了人们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

另一方面,數字资本主义在数字劳动产消化的意识形态幻象中侵蚀主体价值。在数字资本主义中,数字消费由原先的资本运行环节转化成为资本增殖手段。利用数字消费的即时性特征充分激发数字消费成为数字资本增殖的重要环节。由此,数字消费逐渐具备了生产属性,并衍生出了数字产消主义(digital consumerism)。其一,通过操控数字劳动者的消费欲求,数字产消主义在制造虚假数字需求中将数字劳动打造为数字化生存的意识形态手段。在数字劳动产消化的意识形态幻象中,虚假的数字需求不断产生,劳动者与数据的关系也发生了颠倒,数字劳动者成为数字资本增殖的附庸。数字劳动者生产的数据越多,便越会受到数据本身的控制,数据的增殖过程与数字劳动的贬值过程同时发生。其二,数字产消主义使主体的生命意义依存于数据体系。在虚假数字需求的牵引下,劳动者在虚幻的数字景观中向数字平台贡献免费的剩余数据。数字劳动逐渐成为一种否定性存在,数字劳动者在数据的不断增加中无法对自我本质进行确证,主体在空心化的数据泥流中逐步异化,最终落入价值虚无主义的陷阱中。

(二)资本挑战:数字资本凭借其优势冲击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场域

凭借强大的资本优势,数字资本对网络媒介进行强力控制,策划制造各类舆论危机,使缺乏独立思考的个体被数字资本意志裹挟,健康有序的舆论生态遭受冲击。

一方面,数字资本的逐利本性及其运作形式会对主流意识形态造成冲击。“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7](p871)逐利性是资本的本质属性,而建立在数字资本利益基础之上的思想与价值则需要通过话语的承载来展示其力量。数字资本必然要生产出能够维护其自身利益的强势话语,继而获得数字空间的思想支配权。其一,数字资本主义极力寻求意识形态话语层面的优势。在资本至上的数字空间中,被允许的意识形态话语必然是有利于数字资本利益增殖的话语,而那些与此不符的话语则势必会遭受压制而难以形成规模化的聚合效应。这就使意识形态话语传播的优势不断向着数字资本主义倾斜,主流意识形态的舆论走向受到干扰。其二,数字资本利用数字媒介影响受众的价值取向。凭借数字资本与网络媒介的亲缘关系,数字资本长期以来深度渗透互联网领域,部分网络媒介甚至沦为了数字资本的宣传工具。在此情形下,数字资本开始排斥立足于真实性与客观性基础之上的正面宣传,个体对于经济、政治以及重大事件的独立思考被资本意志裹挟的网络媒介所干扰。其三,数字资本通过操纵信息破坏主流意识形态舆论生态。在现实生活中,受众能够看到的内容并非随意产生的,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各类网络媒介所提供的信息所决定的,而它们可以根据自身利益需要对信息进行有选择性的筛选处理。在数字资本主导下,理性话语与正能量话语的生存空间不断遭受挤压,主流意识形态的舆论生态遭遇着冲击。

另一方面,数字资本的扩张过程一定意义上是意识形态风险源滋生的过程。为了牟取更大利益,数字资本不遗余力地攫取各类数字生产要素与数字利益。当作为权力资源的碎片化数据被整合时,数字资本已然成为数字空间的权力主体,对数字空间的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场域造成潜在威胁。其一,数字资本主义在社会系统中急剧扩张,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深入大众日常生活开辟了空间。数字资本主义孕育了多种在线数字平台,使主体的社会身份与行为呈现出多元化特征,意识形态随之呈现出复杂化发展态势。为掩盖剩余价值的产生,数字资本主义极力向广大用户提供同质化的数字产品与服务,数字生活成为人们无法挣脱的场域,这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侵入日常生活提供了极大便利。数字资本主义还打破了传统的物理时空限制,创造出各种供人们进行自由表达与交流的虚拟空间,这种相对独立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现实社会与意识形态的关联,模糊了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对立与斗争。其二,数字资本主义借助数字技术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进行了柔化处理,营造出虚幻的意识形态舆论场域。技术乐观主义常被数字资本主义奉为圭臬,通过满足数字用户的物质与精神需要,数字资本主义巧妙地将人们对数字技术的支持扭曲为对资本主义现存秩序的认可。在此基础上,数字资本主义借由“客观中立”的数字技术完成了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化过程,营造出虚幻的数字解放图景,使数字用户将感官层面的愉悦与数字空间的自我表达误认为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全然忽视了数字资本对意识形态的操纵。这就使数字资本主义深入个体日常生活层面,对主流意识形态舆论场域造成了冲击。

(三)话语嬗变:数字话语霸权制造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困局

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借助技术话语势能压制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占主导地位的权力者总是通过编制特定的话语,嵌入其复杂的思想意图。”[8](p99)其一,数字资本主义不断将数字技术领域的话语优势渗透至意识形态领域。总结世界历史发展规律,不难发现,借助技术优势构建话语与权力势能的实例不胜枚举。例如,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工业革命中完成了现代化,借助技术先发优势在全世界范围内发动了强大的舆论攻势,建立起话语霸权体系。同样,数字资本主义将数字技术的进步归因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趁机将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与政治制度强加给他国,“将自己在科技领域的话语权扩散至政治、意识形态领域”[9],借此完成由数字技术领域话语优势向意识形态话语霸权的转变。其二,处于数字技术后发位置的国家由于不具备数字技术话语优势,其对抗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话语的能力存在薄弱环节。资本主义国家将数字技术优势转化为强大的意识形态话语攻势,迫使诸多发展中国家视资本主义为唯一道路,最终丢失意识形态话语阵地。如今,在新兴技术加持下的数字经济呈现出发展不平衡状态,处于数字技术劣势的国家自然难以抵抗建立在技术优势基础上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话语。

另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利用多重话语体系构建数字意识形态话语霸权。其一,数字资本主义塑造了符号消费的数字意识形态话语。数字资本主义利用数字技术跟踪采集用户的消费信息,精准分析用户的消费需求、文化品位、心理倾向,主动迎合与刺激受众的消费需求。在此过程中,数字资本成功地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导入消费话语中,使受众在刻意营造的消费意识形态话语中自我塑造、自我沉迷,患上了无视真实的虚无主义精神病症。其二,数字资本主义塑造了简单趋同的数字意识形态话语。在数字时代,数据处理信息的方式日益简单化,数据关系遮蔽了事物内在的因果关系。在过度生产同质化数据信息的过程中,数字资本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抹杀了人们在差异性空间达成价值共识的能力,人们辨别数字符号背后所蕴含的意识形态信息的能力也日渐衰落。数字资本主义还塑造了诸多封闭的信息茧房,以此进行负面舆论的议程设置,窄化了人类的认知方式。处于信息茧房中的人们很容易被简单趋同的数字意识形态话语所裹挟,难以凝聚价值共识,导致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生存空间急剧缩小。其三,数字资本主义在塑造普世性意识形态话语中策划了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危局。为了实现资本增殖,数字资本主义将自身利益编造成为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利益,将数字意识形态话语描述成为唯一合乎理性的话语形态。在西方国家话语策略的作用下,兼具普世性與伪善性的数字意识形态话语在舆论引导中充当重要角色,不断解构主流意识形态话语。

(四)技术迭变:数字技术耦合错误社会思潮引发主流意识形态渗透风险

从技术角度而言,数字资本主义将各种社会思潮与价值观念转化为流转于数字空间之中的信息流,将数字空间的意识形态转化为一个庞大的信息交互系统,通过数字技术与社会的双向深入嵌套逐步瓦解了人们对技术的抵抗能力。与此同时,在数字技术触角遍布全球的今天,西方国家俨然将数字技术作为意识形态渗透的利器,给我国的主流意识形态安全带来严峻挑战。

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的技术挑战增加了意识形态治理的不确定性。数字技术固然使人们工作、生活等各个方面的便捷度大为提升,但数字技术作为全新变量,在融入意识形态系统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增加意识形态治理的不确定性。其一,通过构建拟态环境,数字资本主义扰乱了意识形态系统的运行环境。“先定义,后理解”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传播的惯用伎俩,为了使民众在惯性思维中相信先入为主的事情,数字资本主义借助数字技术优势极力构建一种相对于现实环境而存在的拟态环境。在其中,现实的社会关系被转化为虚拟的数字关系,个体行为被还原为清晰可见的数据要素。在这种看似自由的环境中,基于算法推荐技术的同质化信息泛滥成灾,信息茧房效应导致不同群体之间的价值观逐渐产生难以突破的壁垒,使意识形态治理日益复杂化。其二,以核心技术为支撑,数字资本主义大肆实施意识形态渗透。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掌握着核心数字技术,垄断着关键资源,长期把持着数字技术标准和运行规则的制定权力。凭借数字技术与平台优势,数字资本向用户不间断地投送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内容,在施加针对性影响的基础上进行议题设置,进行有目的性的渗透。长此以往,处于数字意识形态包围之中的民众必然会不自觉地接受乃至推崇数字拜物教。

另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的技术挑战增加了外部意识形态的渗透风险。外部意识形态渗透是关乎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的重要因素,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连续不断的意识形态攻势,使意识形态渗透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其一,数字空间成为外部意识形态渗透的新空间。非物质性的意识形态内容必须借助物质载体才能得以呈现继而发挥其作用,而建立于数字技术基础之上的数字空间能够承载多元化的意识形态信息,提升传播效能,是外部意识形态开展渗透活动的有效载体和重要场域。其二,数字空间成为外部意识形态与不良社会思潮相互结合的催化剂。相对独立的数字空间会在加速人们与现实世界分离的过程中消解人的主体性,阻碍社会共识的凝聚。基于数量庞大的数字信息,数字空间能够满足人们的一些基本生活需要,带来全新的精神生活体验。然而,数字空间的便捷性却导致人们的信息来源渠道窄化,社会成员之间的主流价值凝聚过程遭遇阻碍。数字空间的开放性与沉浸式体验更易使各类无序信息直击广大用户,导致各种在形式与内容上更具鼓动性质的外部意识形态乘虚而入。不仅如此,感官层面的刺激也极易导致泛娱乐主义、消费主义等不良社会思潮的渗入,致使人们忽略真实需要而陷入非理性处境,无法在数字空间作出正确的价值判断与选择,引发主流意识形态被肢解、误解与消解的风险。

三、数字意识形态风险的治理逻辑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数字技术正以新理念、新业态、新模式全面融入人类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各领域和全过程,给人类生产生活带来广泛而深刻的影响。”[10]数字资本主义裹挟着形形色色的社会思潮穿梭于社会之中,塑造了复杂的意识形态斗争场域。数字资本主义正处于加快发展阶段,对于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风险的防范,必须立足在历史经验与理论知识的基础之上。

(一)重构数字生产关系,夯实意识形态安全的物质基础

马克思基于“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唯物史观结构,揭示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面貌,将其定义为资产阶级维护自身统治的观念形态。然而,马克思并未止步于此,而是借助政治经济学研究将“副本批判”升级为“原本批判”。因此,应对由数字资本主义引起的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绝不能仅停留在对数字资本主义的道德谴责层面,必须拿起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武器,从根本上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

一方面,以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为武器,斩断数字资本主义进行意识形态渗透的生存根基。作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开创者,卢卡奇基于物化理论来揭示资本主义矛盾,指明了技术统治对主体生存带来的负面影响。然而,卢卡奇全然忽视了经济基础的决定性作用,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觉醒,试图在意识形态范围内来解决意识形态问题,其理论最终只能化为空中楼阁。对于数字资本主义而言,数字技术的大范围运用增加了劳动本身的抽象性与复杂性,用户信息被转化为具备交换价值的数字资本原料,巧妙隐匿了数字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原本处于价值中立位置的数据与信息成为数字资本增殖的工具。然而,马克思认为,商品的价值是无差别的一般人类劳动的凝结。数字劳动虽然被冠以“非物质劳动”名称,但数字用户却生产着具体的数字产品,凝结着数字劳动者劳动时间的数字产品同样具有价值与使用价值。因此,数字劳动同样具有劳动的二重性质。针对数字资本主义对劳动价值和主体价值的侵蚀而引发的主流意识形态价值共识的消解风险,必须运用公共权力对数据资本进行规制,明确界定个人数据、公共数据等类型,着力构建数据资源全民共享环境,防止数字资本的垄断行为,将数字劳动价值重新复归于人,及时阻断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渗透。

另一方面,破除以私有制为基础的数字生产关系,从生产关系层面筑牢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特定意识形态的生成与变革往往以一个时期生产力的发展作为前提和基础。”[11]审视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风险滋生过程,可以发现其大致经历了由资本化到权力化再到意识形态化的阶段。若要彻底驱散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迷雾,就必须从生产关系入手寻求解决方案。只有从根本上消灭生产资料私人占有的所有制状况,重新使广大劳动者占据数字生产资料及其劳动成果,才能够破除数字劳动者同数字劳动产品的对立状态,使大众意识到数字资本主义给个体设下的意识形态陷阱。此外,还应构建社会主义性质的数字生产关系,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发展壮大提供根本保障。数字资本主义的目标是借由数字技术与平台打造服务于资本增殖与政治操纵的工具。在此过程中,数字资本主义制造了一系列意识形态风险,对主流意识形态造成冲击。我国所坚持的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能够将数字技术与平台从资本逻辑的梦魇中解放出来,超越其以资本积累为单一目标的局限性。对此,必须充分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对数字资本的引领作用,破除数字资本的增殖逻辑,充分占有数字技术所创造的一切积极成果,抢占发展制高点,在推动社会化大生产的进程中为人民群众提供丰富的数字发展成果,实现数字资本、数字技术与主流意识形态的良性互动。

(二)强化价值引领,巩固意识形态安全的社会基础

一方面,强化价值引领,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根本指导地位。“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任何轻视和任何脱离,都意味着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加强。”[12](p327)意识形态领域并非真空地带,它集中体现着统治阶级的利益关系与价值取向,是不同势力激烈争夺的阵地。基于这样一种排他性特征,主流意识形态与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之间势必构成一种此消彼长的竞争性关系。在数字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攻势下,为始终确保主流意识形态不动摇,必须牢牢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根本指导地位。对此,要坚持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全面领导,充分发挥主流意识形态的供给能力,持续增加优质的意识形态内容供给,保证主流意识形态内容生产的良性导向,将数字空间这一变量打造为巩固主流意识形态建设成效的最大增量。要丰富与创新主流意识形态内容的传播形式,注重传统媒介与数字媒介的全面融合发展,将相关内容以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融入日常生活,塑造主流意识形态的内部凝聚力与外部防御力,确保主流意识形态不被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所分化与虚无化。此外,数字空间加速了个体身份向虚拟状态的转变,容易导致主体在精神沉沦中降低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度。对此,必须加大人文关怀,建立健康有序的数字空间环境,铲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渗透的土壤,降低人们对数字空间的依赖程度,借数字空间实现社会共识的强有力凝聚,为数字时代的意识形态安全奠定良好的社会基础。

另一方面,坚持理性约束,在完善制度约束机制中切实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7](p871)为了实现资本增殖,资本天生便具有极大的“不安定性”,资本增殖逻辑决定了数字资本若是仅仅依靠其自我约束规范则难以从根本上保证意识形态领域的安全。因此,完善制度约束机制是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的重要保障,对数字资本主义进行由内而外的刚性制度约束就显得尤为重要。换言之,唯有从制度建设入手才能为主流意识形态建设保驾护航,阻断资本与技术的相互勾连,实现主流意识形态对思想舆论的有效引导。要积极利用数字技术构筑主流意识形态风险预警与应对机制。将区块链、智能算法等数字技术嵌入意识形态生产与传播的各个环节,智能识别与提取潜在的意识形态风险内容,精准把握意识形态风险的发展趋势,精准分类各类意识形态风险,合力构筑应对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风险的机制。集多种数字技术于一体的数字资本主义势必会对当前主流意识形态生态造成冲击,这就需要建立刚性的法律制度来监督与约束数字资本的运行,对数字资本的活动范围与责任范围进行明确划分,及时通过制度设计阻断数字资本的失范行为,有效预防由制度缺位造成的意识形态风险。

(三)深化数字治理,筑牢意识形态安全的技术基础

基于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特点的考察,法兰克福学派提出了“科学技术即意识形态”的论断,开辟了对科学技术进行意识形态批判的路径。数字技术虽然蕴含着文明建构的潜质,但其一旦被资本逻辑操纵则极易导致意识形态领域的乱象,给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带来诸多负面影响。数字资本主义集合了多种数字技术,这意味着其本身所蕴含的风险更为复杂多样。置身于数字技术快速发展的时代,率先在核心技术领域实现自立自强直接关乎主流意识形态对数字技术的引领。

一方面,增强技术赋能,推进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智能化数字变革。“没有核心技术的优势就没有政治上的强势。”[13](p41)谁掌握了一定时期技术变革的主导权,谁就可以借助技术将自身的意识形态与价值偏好进行传播。过不了数字技术作用下的意识形态治理这一关,也就无法打造富有凝聚力与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对此,既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根本指导地位,又要加快社会主義意识形态的智能化数字化变革进程。数字技术发展开创了立体式传播的新局面,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必须主动顺应数字化传播的发展趋势,加快传播方式的优化升级,借由数字技术把握受众的思想动向,促进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高效传播。在数字时代,信息传播方式逐渐转向感性化,传播形态日渐丰富。应借助数字技术加快推动意识形态话语的感性优化,形成理性与感性相互结合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增加富有个性与深度的优质意识形态内容供给,以更具亲和力的话语阐释主流意识形态。

另一方面,坚持技术自主,有效应对数字资本主义潜在的意识形态风险。要加快关键核心技术的攻关进程,打破西方发达国家对数字技术的垄断。“网络安全的本质在对抗。”[14](p204)在同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较量的过程中,对数字核心技术的掌握在一定程度上关乎最终的较量结果。对此,应努力在数字核心技术领域取得颠覆性突破,占领核心技术的高地,加快数字技术与网络监督预警、突发舆情危机处理技术等的深度融合,精准预判意识形态风险,确保意识形态安全。数字技术的生活化运用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迁移、渗透提供了可乘之机。对此,应运用数字技术揭示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渗透的典型手法,智能甄别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还要全面加强人才队伍建设,统筹数字技术的研究机制。数字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同大数据、人工智能、智能算法等多种技术耦合作用的结果,对其的识别和应对涉及多个领域的理论知识。对此,应从最为基础的人才队伍建设入手,为数字技术的长远发展提供人才资源保障。同时,积极促进多学科、多领域的融合发展进程,明晰不同技术之间的作用原理与机制,最大程度地提升技术攻关能力,在现实与虚拟的双重维度上及时预判并防范数字资本主义诱发的意识形态风险。

参考文献:

[1]温旭.数字意识形态兴起的价值省思[J].马克思主义研究,2023(2).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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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罗雨泽

Causes, Appearance and Governance Logic of the Digital Ideological Risk

Wang Yuting

[Abstract] The struggle of ideology has not ended with the coming of the digital age, but has taken on new characteristic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digital technology. Digital capitalism not only changes the economic operation system of the society with digital logic, but also reconstructs the capitalist ideology invisibly, which has a great impact on the existing ideological governance mechanism. At present, digital capitalism has created many ideological risks by means of value erosion, capital collusion, technological overlap and discourse transmutation, which have caused multi-dimensional impact on mainstream ideology. In this regard,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value-led, technology-enabled and other aspects should be made efforts to eliminate to the greatest extent the ideological risks arising from digital capitalism, constantly consolidate the foundation of the mainstream ideological security in the digital age.

[Keywords] digital capitalism;mainstream ideological security; ideological risk; digital sp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