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擦过的黎明

弋吾

质询书

六月的麦田是一种追忆。这是习惯性

自我否定。在无根的城市

站不稳脚跟，飘零的叶子没有落点

离家不远，回家是奢望

曾经留在田里的脚印中长满了野草，麦子

无处可依。渴望一场东风

将膝盖再次献给泥土，故乡在上

麦芒上的天空在上

在六月想起割麦子的场景，我的腰身

软了，就想低下头

像一个犯了错的人接受村子里

一草一木的詢问

这些年，一事无成，为何放弃了生养之地

爱的讨伐

你生命中的流水，和我一样自我

不愿意打开窗户的人

习惯了黑暗，孤独，和心跳的回音

多大的雨也淋不湿，我撑伞的动作

毫无意义，站在雨中成为一滴雨

落在你的窗台上

我看到，有几颗星星从你的眼窝

滚下来，碎了一地的

黎明，化成细小的溪流，我将影子

投在其中，水面晃动

被流水折弯的人，宁愿低头，也不愿亲吻流水

在哲言中活着

大树从不会妒忌小草。母亲说

将身子放低，一样可以

拥有广大的天空，一样可以拥有辽阔的江山

我以为一棵大树可以看得

更远，母亲说树太高容易被风折断

到今天，我真正明白

母亲的智慧，无愧于没读过书的

哲学大师，一盏明灯

给我指引方向，做一株草，有空隙就能够活着

梦 中

从梦中醒来，大雨还在落

黑森林没有尽头，悬崖在前，豺狼在后

旅程才开始，时显时隐

月光的锋刃劈不开这满地荆棘

遥远的呼唤，像一声声

无尽的叹息，我从未停下脚步，地平线

像一个捉迷藏的人

不断地后退，透过树缝，身后

没有留下脚印

身前，随时都有陷阱，在等着我的

失误，我不敢大意

生怕那场大雪再次落在，这人世间

又将多出一座

土堆，野草堆积，我就是其中最荒凉的一株

月光擦过的黎明

穿上薄纱，月亮像出浴的美人

挂在黎明的天空

这景致，依然无法完全控制我的眼球

垃圾桶里翻找生活的

响声，比月光更有控制力

古稀之年的老人

她比月亮起得更早一些，拾起的月色

能不能为她苍白的

生活，增添一分银子的重量

不知道该如何换算

敢肯定的是，在城市坚硬的水泥地上

她从未如月光

能够留下一缕白，也就留不下任何痕迹

月光地

我不能反复去写，月光——

这古老的神曲

常常会将人带向神秘地带，又不愿意

领出来，困在其中

像一株藤蔓，一生都在寻找

向上的路。我并不为

走不出去担忧，我更担心，写不好

一缕月光，让它迷失

在异乡，那里的泥土长不出银子

去往哪里

跟着月亮能不能到家，这是一个

古老的命题，至今没有答案

明月寄相思，寒雨灯窗亮。的确是事实

对于远离家乡的人

抬头见月明，低头看草长

心上的流水随时

都可能涌动，收拾不好落在

草叶上，就是露水

这滚动的渴望，易碎，晨光也留不住

空惆怅，白了少年头

中年的我，依然还在月光中

寻找，可以回家的路

梦想着在空闲的二亩田里

种上月光，长出大雪，留住我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