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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联合体”关系论略

2024-01-02耿文陈晨孔德猛

关键词:自由人人类命运共同体联合体

耿文,陈晨,孔德猛

(上海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40)

当今世界,随着经济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新格局已经悄然形成。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一系列全球问题频繁暴发。“人类将向何处去”成了当今世界抛给所有人的时代之问。一百多年前,马克思就给出了答案“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51这是马克思所追求的理想社会,是真正能够代表人类利益的共同体,也是人类所应当追求的理想世界,更是对这一时代之问的有力回答。

自马克思、恩格斯刻画了理想社会的雏形后,成千上万的马克思主义者紧随其后,一刻也没有停歇对理想社会的追寻。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一诞生就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和全人类的解放事业。2012 年,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横空出世,回应了各国求发展、促和平的普遍诉求。十年后,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世界各国人民前途所在”,并将“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列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2]。

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马克思所畅想的“自由人联合体”的关系问题,学者们展开了大量讨论和研究,主要有三种观点。一是两者存在内在逻辑的一致性。代表性研究从逻辑一致性角度出发,指明了“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联合体”在生成逻辑、价值逻辑和实践逻辑方面存在一致性[3]。二是两者存在继承与发展的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消除“虚幻性”、治理理念、价值意蕴三个方面实现了对“自由人联合体”的继承,在模式选择、主要方式、异质共生等方面实现了创新[4]。也有学者指出,“自由人联合体”在理论支点、实践路向、理想愿景方面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源泉[5]。三是两者是同异共存的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联合体”之间在社会主体、科学内涵、实践基础、实现形式等方面既具有一致性,也存在差异性[6],要以对立统一的视角看待两者的关系。

综上,学界对“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联合体”的关系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探讨,但研究结果碎片化、片面性,缺乏系统性、全局性的视野。本研究以概念为抓手、以原著为依据、以基本原理为原则,在准确把握概念内涵的基础上研究两者的关系。

一、“自由人联合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的界定

(一)自由人联合体

马克思的共同体理论是对古希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共同体”思想萌芽以及黑格尔、费尔巴哈的“共同体”思想元素进行系统性总结和批判性超越基础上逐步形成的,并且同唯物史观的创立、发展过程具有同构性。马克思生活的时代处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各种资本主义社会的固有弊病充分地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于是资本主义国家往往被批判为“虚幻的共同体”,是限制人解放的共同体。马克思为此将人类社会的共同体划分为三个阶段,即“自然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他把共同体看作人存在的前提,强调人的解放只有在“真正的共同体”中才能实现[7]。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明确强调,在“自由人联合体”中,个人与共同体之间已经消除了异化与对立的关系,每个人将会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关于马克思所说的“自由人联合体”是否就是共产主义社会这一问题,如果从概念和文本的角度出发的话,马克思指明,“自由人联合体”是代替资产阶级旧社会而存在的。如果从唯物史观的角度出发,从社会形态更替的理论出发,取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有且只有共产主义社会。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自由人联合体”可以视为共产主义社会形态的总构想。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国共产党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在社会实践的过程中不断发展、形成的。早在2004 年,党内出现了“利益共同体”的提法。2010年以来,“命运共同体”一词在外交中不断被提出。2012 年,党的十八大正式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2013 年3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发表演讲时指出“这个世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成为时代潮流”。2015 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中指出“我们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8]391。2017 年1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总部发表演讲中,对“时代之问”给出了中国方案、中国之治,那就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同年,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加以概括并将其凝练总结为“建设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9],把这一理念的内涵从政治领域拓展到了与人的发展息息相关的政治、经济、生态、文化、安全等各个方面,实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自我超越。2022 年10 月,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世界各国人民前途所在”[10]。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在继承了马克思的共同体理念并结合当代世界实际情况而构建出来的。这一全新概念与马克思曾在《共产党宣言》中高声呐喊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倡导共同致力于为实现全人类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自我解放事业。“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政治上追求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国际关系,经济倡导开放创新、普惠共赢的合作关系,安全上主张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和平关系,文化上秉持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共融关系,生态上坚持尊重自然、绿色发展的和谐关系。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联合体”的一致性

就基本内涵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自由人联合体”思想具有高度的一致性,都将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根本目标。从基本特征看,两者具有强烈的同一性,都跨越了人的个性边界,超越现实性的隔阂而对人的世俗的差异划分,深入人的内在“类”本质共性之处。从现实意义上讲,“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自由人联合体”的新的发展,它实现了从理论构建向实践探索的伟大飞跃。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自由人联合体”理念上的继承

从基本内涵上讲,“人类命运共同体”遵循了“自由人联合体”的基本价值理念。“自由人联合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并没有过多描绘,而仅仅留下一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供后人想象。但是在恩格斯起草的《共产主义信条草案》和《共产主义原理》中可以找到相关的描绘,即“使社会的每一个成员都能完全自由地发挥他的全部才能和力量,并且不会因此而损害这个社会的基本条件”[1]69。这是马克思的基本价值理念,也是中国共产党人价值理念的基本遵循。与一些国家实行的“复兴计划”等伴随强烈的国家主权利益掠取和明显的控制性援助政策不同,“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主权无关、与利益无关,是真正的“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人类命运共同体”坚决摒弃零和博弈思维,反对你少我多、损人利己的勾当,而是要秉持正确的义利观,坚持合作共赢,实现共商共建共享,使世界共同繁荣。

从基本特征上讲,“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当今世界唯一跨越种族、性别、民族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人为划分界限的理念,抽离浮于表面的“个性”,回归深藏于内的人的“共性”,以人的“类”本质为唯一前提,是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的当代实践。实现人的解放的理想有很多,比如在马克思所处的那个年代里,就有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宣称要为了人的利益而奋斗,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以“实现民族解放”为目标的“民族主义”“沙文主义”,就连剥削阶级本身的资产阶级也高调标榜自己是为“保护人的个性和自由而战”的“民主国家”。但是除马克思以外所有的理想,都只不过是为了一小部分人的自由解放,他们从未真正保护过多数人的利益,从未突破阶级、种族等各式各样的立场,从未超越过抽象的人的个性差异而达到属于人的共同“类”本质的高度。资本主义国家被各种各样的“民主理论”粉饰的看似天下太平的社会,依然无法遮蔽那隐匿于社会角落的、带着血和肮脏的丑陋剥削与压迫,从而不断被指责为“虚幻的共同体”。

从实现路径上讲,人类命运共同体和自由人联合体理念得以实现的前提是以经济为主要内容的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和世界市场的形成。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分量最重的概念莫过于生产力。“自由人联合体”是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的最高环节和最高阶段,也是马克思为无产阶级的斗争策略所作的分析中的最后一步,马克思也曾反复强调,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必须基于极大发展的生产力。这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要实践内容不谋而合。当今世界,贫富差距和南北差距问题依然积重难返,生活在困境之中的民众数量依然庞大,由贫困所带来的饥饿、疾病与社会冲突等一系列难题逐渐演变为全球性难题,不断困扰着人类社会。自“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诞生以来,谋求世界各国共同发展、共同繁荣始终是中国坚持践行的目标。一方面不断深化改革,继续注入发展强动力,坚决打赢了脱贫攻坚战,实现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伟大壮举,为全球减贫事业和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另一方面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积极推动“一带一路”建设、设立丝路基金、筹建亚投行,通过务实合作促进合作共赢,助力全球经济特别是欠发达地区的经济发展。与此同时,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前提必须是人类历史由局部历史走向世界历史。而从历史角度看,世界历史的形成又必须先以世界市场的形成为前提。这一前提与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的实现条件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自由人联合体”的当代实践

离开书本,复归实践,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自由人联合体”的最大发展。正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所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1]136理论离开了实践,便只剩下空洞与虚幻,变得一无是处。尽管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思想是在大量的实践基础之上逐渐形成的较为科学系统的价值理念,完成了实践向认识的第一次飞跃,但受马克思所处的时代背景下的种种具体条件限制,其并没有完成认识向实践的第二次更伟大的飞跃的任务。1871 年爆发的法国巴黎公社革命,尽管被马克思高度称赞为“公社是法国社会的一切健全成分的真正代表”[12]106,但由于那个时代的工人阶级的政治成熟度还远远不够,仅仅只存在了两个月,巴黎公社并没有为马克思的理论主张提供稳定的实践土壤。而中国共产党人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则在21 世纪落地生根,渐次开花结果。

自党的十八大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来,中国就在国内国际两个领域积极践行命运共通、利益相连的理念。

在国内,各级部门全面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坚持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市县乡抓落实的工作机制,取得了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在一个拥有14 亿人口的中国历史性地消除了绝对贫困问题。在民族团结方面,中国首先实现了对人的本质的超越,坚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现了中华儿女的大团结,形成了中国内部的命运共同体。在经济方面,时刻谨记共同富裕的历史使命,坚决贯彻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坚持收入分配制度和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不断增强全体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满足感。

在国际上,中国时刻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坚持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坚持在联合国宪章的宗旨之下开展合作对话,实现双赢、共赢。经济方面积极推动“一带一路”“亚投行”等国际经济合作倡议,为全球经济发展注入强大动力,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不损害自身主权利益的崭新模式。政治方面始终坚持走“对话而不对抗、结伴而不结盟的国与国交往新路”,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反对个别大国恃强凌弱,支持发展中国家伸张合理诉求。生态方面积极贯彻落实联合国2030 年减排计划,始终遵守《巴黎气候协定》等国际环境公约,坚定不移走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之路。文化方面坚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积极参与和承办全球体育、艺术等文化事业,反对个别别有用心的大国进行政治操控,将体育与政治挂钩。安全方面积极参与联合国反恐维和行动,打击恐怖主义、毒品走私等严重威胁全球公共安全的不法行为。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自由人联合体”的差异性

生产力发展水平制约着当今社会只能追求“人类命运共同体”而不能直接走向“自由人联合体”,决定着“人类命运共同体”只能是“自由人联合体”的初级阶段、必经之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推动社会发展的两对基本矛盾,这两对矛盾的存在和发展决定着“人类命运共同体”和“自由人联合体”的内在差异性。

只要有私有制,就有不均;只要有不均,就有分化;只要有分化,就有矛盾。由此产生代表着不同利益集团的阶级以及阶级统治的工具即国家。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建立在一个阶级完全被消灭的基础之上,而阶级的消灭必然是以阶级的生存土壤——私有制的消灭为前提。在那里,世俗意义上的国家和政治权力已然消失,民族、国家、种族等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人为划分的世俗差异也将不复存在,全世界的人民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即反映人的“类”本质的人。中国始终倡导全世界人民命运相连,生命相通,但人民之间依然存在着国家之分、民族之别、种族之异。这是由于私有制依然普遍存在,世界各地依然广泛存在着人为限制的分工和不均衡的分配,这就使得“人类命运共同体”在世界范围内的私有制生产关系条件下存在一定的世俗区分。

“社会关系高度和谐,人们精神境界极大提高”[13]52。这是马克思所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也是“自由人联合体”的一大前提。首先,随着私有制和阶级被消灭,以国家政权为核心的政治上层建筑也将消失。因此,以意识形态为核心的观念上层建筑成为“自由人联合体”的重要维持因素。其表现为劳动不再是获取谋生资料的手段,不再是限制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而成为每个人实现自身价值和自我发展的方式。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之上的利己主义和个人主义观念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建立在完全公有制基础之上的集体主义价值观,三大差别、自然对立、国家冲突与矛盾也将因私有制的消灭而终结,整个社会将进入高度的和谐状态。当今世界,以政权为核心的政治上层建筑依然十分稳固,并且成为整个上层建筑最重要的一环,各个国家内部出于统治需要而建立的制度、法律、军队等依然在不断强化且未曾削弱,国与国之间的意识形态纠纷依然成为国际交往的隔阂。放眼整个世界,以意识形态为核心的观念上层建筑依旧广泛服务于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国家,利己主义、金钱至上等被异化的价值观依然顽固于人们的头脑之中,并且不断地对公有制国家进行输出与冲击,被异化的劳动依然束缚着广大人民群众的自由发展,依旧限制着广大人民群众的幸福与满足。

世界范围内私有制的广泛存在、上层建筑的严格制约归根结底是生产力发展水平的使然。马克思不止一次地强调,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产品极大丰富是共产主义社会实现的必要条件[14]3。同时,这也并不意味着“自由人联合体”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世界,并不代表着“人类命运共同体”失去了合理性的依据,相反这却是为其添加了合理性依据。正如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所写的那样,生产力不可能一下子扩大到公有制的实现基础的程度,只能逐步改造社会,依靠无产阶级建立政权,更加充分地释放生产力。“无产阶级的劳动将使国家的生产力大大增长……由此而来的集中化程度也将相应地增长,最后……私有制将自行灭亡,金钱将变成无用之物,生产将大大增加,人将大大改变,以致连旧社会最后的各种交往形式也能够消失。”[1]87作为最坚决、最彻底的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为实现全人类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伟大理想,践行着实现全体人类的解放事业的使命担当。

四、结语

当今世界正处于马克思所设想的由“虚幻的共同体”向“真正的共同体”的过渡时期,正如生产力不可能一下子扩大到消灭私有制的发展程度一般,“虚幻的共同体”也不可能一下子发展到“真正的共同体”。而作为真正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遗志,作为最彻底、最坚决、最真实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和无产阶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人给出了解决这个过渡问题的最佳答案:“人类命运共同体”。尽管近年来,逆全球化、意识形态壁垒等反历史发展潮流的现象再次死灰复燃,但随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广为传播,清醒的世界人民终将如同一百多年前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在众多救亡图存的主义中找到马克思主义一般,认识到“人类命运共同体”才是真正地为了人的全面发展,实现人的价值的现实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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