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在我生命中的皂角树
2024-01-01王彩霞
王彩霞
家乡那棵沧桑的皂角树,栉风沐雨,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多少童年的悠悠往事曾被它见证。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绿意溢满枝头。多少年后,每当我孤独的时候,一幕幕往事悄然浮上心头……
皂角树长在老屋前,孑然而立。我没有探究过皂角树是栽种的还是野生的,打我出生,它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只记得这棵皂角树生了好多树杈,树冠高大,树身粗壮,树身中部已裂开。根须很多已延伸到捞池里。也许是有了捞池水一年四季的润泽,皂角树枝繁叶茂,密密匝匝生长着很多皂角。
老屋依山傍水。这个小小的捞池就像欧阳修《养鱼记》里描写的一样,按照地形挖了一个池塘,既不方也不圆,没有用砖砌,也没有筑堤岸,完全保留了它自然的形态。波光荡漾,微风一吹便泛起波纹。星与月映在水中,池子边上长有芦苇和其他植物,池子里还有好多青蛙。到了夏天,知了会在皂角树上不停地叫着。晚上,青蛙的叫声很大;白天,青蛙会跑到池子边上,我们会用树枝逗它玩儿。大人告诉我们,青蛙专吃害虫,所以我们不会去伤害它。小时候也常在捞池玩水打闹,男孩子会穿着裤衩、光着脊背在池子里胡乱扑腾,算是游泳。有时候,我玩儿得两条裤腿儿灌满了水,总免不了妈妈的训斥。过去的捞池,除了供村子里人洗衣服外,还需满足牛羊饮水。
每当花开的季节,皂角树花迎风而立,宛若天仙。皂角花和洋槐花的形状有点儿相似,成熟后为黑褐色,形状和豌豆荚一般,但比豌豆荚更大。皂角花期是每年的三至五月,我离开村子的那年,皂角花开得正旺。
每当皂角成熟时,村子里的人都摘下来洗衣服。有些人也会用皂角洗头,说用皂角洗头不痒,不会有头皮屑。洗衣服时,把摘下来的皂角用棒槌砸成糊状,再包进衣服开始搓揉。慢慢地,白色的泡沫就会从衣服中渗出来。在乡村,它完全替代了洗衣粉。皂角还有很多用处,种子榨油可作润滑剂或制肥皂,药用还有治癣及通便之功效;皂角刺及荚果均可药用;叶、荚煮水,还可杀红蜘蛛。
村子里一个叫阿超的男人,他和他的老婆米云就是在皂角树下结缘的。多年以后才知道,米云是湖南人,当时家穷,她是和妈妈乞讨来到村子里的。在皂角树下吃乞讨来的饃馍,阿超的妈妈看到后心生怜悯,于是将她们带回家。后来,米云成了阿超的老婆。
老天眷顾他们,米云和阿超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到该嫁人的年龄,招了个上门女婿,小伙子很帅气,也有文化。米云的女儿生了个儿子和女儿,如今也是儿女双全,女儿女婿都非常能干,孩子们很乖巧,也很孝顺她。她一生的苦楚和艰难,也终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局。
孩子五岁时,我带他回老家。孩子对村里的什么都好奇。他先是到猪圈赶猪玩儿,后是爬上别人院子里停的拖拉机上玩儿,不知道怎么就把拖拉机给发动了,听到拖拉机嘟嘟嘟的声音,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还和我小时候一样,爬皂角树和在树下捞池玩儿。爱玩水是小孩子的天性。有一次,孩子在皂角树下的捞池玩儿,我忙于在门前和左邻右舍说话没有在意。忽然,听到有人喊:“谁家的孩子掉捞池里了!”我急忙跑过去,只见村东头儿的跛子婆手里拿了一根木棍,大声喊“孩子抓住”。我到跟前一看,只看到孩子的头发在水面浮着,我急忙往水里走了几步拉起孩子。想起这一幕,至今都后怕,到现在提起此事,心都会揪在一起。
前些年回去,皂角树没有了。由于干旱,捞池水已干涸了,杂草丛生。如今颓靡的老屋虽已将军锁把门,但依然直直地注视着那干涸的捞池和曾经皂角树生长的地方。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绕房前屋后转转看。“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唐代刘方平的这首《春怨》是对老屋和我此时心情的写照。
伫立在老屋紧锁的门前,多少往事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紧锁的门里有我的童年,有妈妈的味道……我明白,即便我走得再远,也不会忘了家乡的老屋和那里的一草一木,忘不了皂角树下曾发生的人和事。那棵皂角树,它一直生长在我的心里,并随着岁月的濯洗,愈加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