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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本《左传》写卷的学术价值

2024-01-01许建平

敦煌研究 2023年5期
关键词:左传价值

内容摘要:敦煌《左传》写本为《左传》研究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新材料。利用这批材料,不仅可以证实文献记载的隋唐时期杜注《左传》一统天下的局面,还可以据之了解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的书写格式、《春秋正义》原本之书写格式、《左传》写本所反映的敦煌教学情况等。同时,由于这是一批南北朝隋唐时期的写本,保存了当时《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的文本面貌,对于我们探寻《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文本之原貌具有重要的价值。

关键词:敦煌写本;《左传》;价值

中图分类号:K87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3)05-0058-08

On the Academic Value of Dunhuang Manuscripts of the Zuo Zhuan

XU Jianping

(Institute of Ancient Books Research Center of Chinese History,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Zhejiang)

Abstract: A version of the Zuo Zhuan左傳 (The Commentary of Zuo) from Dunhuang has provided scholars with new and precious material for research on this seminal Chinese historical text. Study of these manuscripts has not only verified historical records regarding commentary on the Zuo Zhuan made by Du Yu(222—284) in the Sui and Tang dynasty, but also aided researchers in understanding the writing format of another text by the same author, the Chunqiu Zuoshi Jingzhuan Jijie春秋左氏经传集解 (Spring and Autumn Historical Biographies by Master Zuo). The writing format of the original Chunqiu Zhengyi春秋正义(Corrected Meaning of the Zuo Zhuan) from the early Tang dynasty, as well as the teaching conditions at ancient Dunhuang, are also elucidated by research on the Dunhuang manuscript of the Zuo Zhuan. Furthermore, as texts written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Southern and Northern, Sui and Tang dynasties when the Chunqiu Zuoshi Jingzhuan Jijie was written, these manuscripts are of great value for further research on the style, calligraphy and content of this text.

Keywords:Dunhuang manuscript; Zuo Zhuan; value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刘知几云:“古之人言《春秋三传》者多矣。战国之世,其事罕闻。当前汉专用《公羊》,宣皇已降,《穀梁》又立于学。至成帝世,刘歆始重《左氏》,而竟不列学官。大抵自古重两传而轻《左氏》者固非一家,美《左氏》而讥两传者亦非一族。互相攻击,各用朋党,哤聒纷竞,是非莫分。”[1]到汉末服虔撰《春秋左氏传解谊》,左氏于是大行;晋杜预著《春秋左氏经传集解》{1},附传于经而经传合一。至东晋元帝时,服、杜并立国学[2]。由于南北分裂,南北朝的学风渐趋不同。《北史·儒林传》云:“大抵南北所为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东,《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左传》则杜元凯。河洛,《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3]隋以后,杜注盛行,“服义及《公羊》《穀梁》浸微,今殆无师说”[4],故陆德明著《经典释文》,孔颖达撰《五经正义》,于《左传》并宗杜注,杜注遂定于一尊。现在通行的《十三经注疏》所收即杜预注本。

藏经洞出土的有关《左传》的写本共有52号{2},分别为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佚名《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节本》、孔颖达《春秋正义》、魏徵《群书治要·左传》。《春秋正义》所依据的文本就是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至于《群书治要》,《新唐书·艺文志》著录于子部杂家类下,但敦煌写卷之《群书治要》,唯存《左传》内容,而其性质与《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节本》相似,为敦煌人学习《左传》之用,其所据亦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故将之纳入《左传》写本系列[5]。S.4663《杂抄一卷》:“《春秋》,孔子修,杜预注。”《杂抄》是一种综合知识类的蒙书,可能即为张九龄所撰《珠玉抄》,当时敦煌地区的寺学用来作为学生的启蒙教材[6]。则当时《左传》注本只用杜预一家,与我们所见敦煌有关《左传》之写本全为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系统一致,可见敦煌一地与中原好尚相同。

一 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的书写格式

敦煌写本中,《周易》《尚书》《诗经》《论语》等具有经注内容的文本,其书写格式都是经文单行大字,注文双行小字。而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写本有《春秋》经文、《左传》传文以及杜预注文,与以上诸书略有不同,其书写格式是《春秋》经文、《左传》传文单行大字,杜预注文双行小字。《左传》是编年体史书,按年编排,杜预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附。今观敦煌本《左传》写卷,如P.2509、P.2523、P.2540、P.2562、P.2981、P.4058C、S.85等,每一年的《春秋》经文与《左传》传文分段书写,而把经、传各用“经”“传”二字置于行首以别(图1),并书于天头界栏之上以醒目。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金泽文库本(后称“金泽文库本”)杜注《左传》的格式与敦煌本相同(图2)。

金泽文库本《左传》为文永四至五年(1267—1268)写本,宋淳熙三年为1176年。三个宋刻本“经”“传”二字已与正文齐头(图3—5),而迟至南宋末的金泽文库本却与敦煌写本格式相同,故可推知金泽文库本与敦煌写本有相同之来源,或其所据即隋唐时期由中国流传到日本的写本,可据此略探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的书写格式。

二 孔颖达《春秋正义》书写格式

唐太宗贞观十二年(638),孔颖达撰修《五经正义》,为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所作之疏。中经两次修订,于高宗永徽四年(653)颁行。但由于唐本《正义》已经失传,后人对《正义》之书写格式说各不同,莫衷一是。

敦煌写卷有两件《春秋正义》写卷:P.3634V与P.3635V(图6、图7),P.3634V有95行,P.3635V有51行,它们本为一卷之裂,起《哀公十二年》传“昭公娶于吴故不书姓”杜注“讳娶同姓故谓之孟子若宋女”之孔颖达《正义》“传言昭公娶于吴”,至《哀公十四年》经“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正义》“象有武而不用”之“象”,两卷合计146行。经、注标起止而不出全文,经、注之起止用朱书,《正义》用墨书。与敦煌《毛诗正义》写本的格式相同,确为唐代的单疏本《春秋正义》,可据以探讨孔颖达原本《五经正义》的书写格式。

三 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写本之

校勘价值

杜预《春秋序》云:“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遗文可见者十数家。”[7]杜预不仅将《春秋》与《左传》合而为一,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符,而且采择了大量的前人旧注,撰成《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而杜氏所据《春秋》及《左传》之原貌如何,今不复可知,今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春秋》及《左传》文本即是杜预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自杜预至今已近一千八百年,《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一书在流传过程中,免不了有鲁鱼亥豕之讹,增删改削之变。敦煌《左传》写本为隋唐五代所抄,距杜预成书时间不远,往往有可证后世版本之误者。试举三例:

(1)《僖公十四年》:“鄫季姬来宁,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7][886] P.2562无“止”字。

顾炎武《金石文字记》曰:“十四年‘公怒,止之,‘止误作‘上。”[8]阮元《春秋左传注疏校勘记》曰:“《石经》此处阙,炎武所据乃谬刻,闽本亦误作‘上。”[9]严可均《唐石经校文》云:“《石经》‘怒鄫中间仅阙两字,《穀梁·僖十四年》范解引《左传》曰:‘公怒之,以缯子不朝。‘怒缯中间仅‘之以两字,与《石经》正合。则毋论不误作‘上,并无‘止字矣。今各本作‘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衍‘止字。”[10]沈钦韩云:“《传》言‘止,则但留而不遣,明非绝昏也。此年曰‘止之,明年曰‘归于鄫,两事可发明。”[11]刘文淇曰:“杜云:‘来朝而还。亦传无‘止字之证,沈说非。”[12]竹添光鸿曰:“鄫子以分则卑,以情则戚,阙焉不朝,无礼甚矣。公怒止姬而不遣,将以绝昬。”[13]

诸家或据“止”字而释,或据无“止”字而释。赵生群云:“作‘止、作‘上皆误。敦煌写本(P.2562)无‘止字,是也。怒,谴也,责也……《传》载季姬来宁,而公责鄫子之不朝,以明是年六月鄫子来朝之原因。后人不知‘怒有‘责义,故于其下加‘止字耳。”[14]《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上海图书馆藏宋刻本《春秋经传集解》、国家图书馆藏宋龙山书院刻《纂图互注春秋经传集解》、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南宋嘉定九年兴国军学教授闻人模刊刻《春秋经传集解》等皆有“止”字,是宋代已衍此“止”字也。而金泽文库本无“止”字,与敦煌写本同。

(2)《僖公二十八年》“王怒,少与之师,唯西广、东宫与若敖之六卒实从之”杜注:“若敖,楚武王之祖父葬若敖者,子玉之祖也。”[7][1068-1069]“葬若敖”,P.2509无“敖”字。

钱绮《左传札记》卷3《条札上》云:

宋毛居正《六经正误》云:“‘若下欠‘敖字。”毛氏所据为北宋胄监本,其本独无“敖”字,故毛氏以为脱文。按楚君无谥者皆称敖,而以所葬之地冠之。如“葬王于郏谓之郏敖”,“葬子干于訾,实訾敖”,皆其明证。说详总札。则楚武王之祖以葬于若,故称若敖。“若”当即定六年“迁郢于鄀”之“鄀”,“鄀”本作“若”,后人于地名多加邑旁,如延之为郔,成之为郕,皆是也。此处杜注自当云:“若敖,楚武王之祖父葬若者。”“敖”字不当有,并非脱文。今诸本皆有,乃浅人妄加。阮氏《校勘記》独未之及,则阮氏所见各宋本皆衍“敖”字,幸有《六经正误》之误可为的证。[15]

竹添光鸿《左氏会笺》云:

《楚世家》:熊仪立,是为若敖。其子熊坎,是为霄敖而蚡冒,而武王、文王,杜敖,成王也。楚之君多以敖称,而官则有莫敖。敖字杜无训释,盖敖者,蛮夷酋长之称,字本作豪,亦作獒。……楚本蛮夷,故其君长皆以敖称,其后遂以名君之无谥及贵官之亚于君者。而君之无谥称敖者,皆以所葬之地冠之,如“葬王于郏谓之郏敖”,“葬子干于訾,实訾敖”,皆其明证。则楚武王之祖以葬于若,故称若敖。此处杜注“葬若”下不当有“敖”字,宋本皆衍。独毛居正《六经正误》云:“‘若下欠‘敖字。”毛氏所据为北宋胄监本,其本无“敖”字,与卷子本合。毛氏以为脱文,则误也。”[13]600

竹添氏即承袭钱绮之说,其所谓“卷子本”,即金泽文库本也。P.2509无“敖”字,正与金泽文库本同,亦与毛居正所据北宋监本同。P.2509者,王重民疑其为唐以后写本[16],写卷字距细密,字体拙稚,当为晚唐五代写本,早于北宋监本与金泽文库本,此三件可谓皆唐宋本也,而均无“敖”字{1},足证杜预注文之“敖”,后人所添也。李索校P.2509云:“‘若后脱‘敖字。阮本、丛刊本皆作“若敖”。”[17]是以不误为误,误为不误也。

(3)《昭公十三年》“不藏贿,不从欲,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是以有国,不亦宜乎”杜注:“施舍,犹言布恩德。”[7][3187-3188]金泽文库本同。P.3806“恩德”作“恩惠”。

案:恩德、恩惠义同。德,恩也,《战国策·秦策二》“齐助楚攻秦”章“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高诱注:“德,恩也。”[18]惠亦恩也,《文选》卷三张衡《东京赋》“惠风广被,泽洎幽荒”薛综注:“惠,恩也。”[19]恩德、恩惠皆同义连文。然《成公十八年》传“施舍、已责”杜注:“施恩惠,舍劳役,止逋责。”[7][1920]《襄公九年》传“魏绛请施舍”杜注:“施恩惠,舍劳役。”[7][2095]杜预释“施舍”皆为“施恩惠”。此处“施舍”,杜预亦应释为“布恩惠”。考“德”之古字作“惪”,“惪”与“惠”形近,当是“惠”误为“惪”,“惪”又改为“德”,遂成“恩德”也。

《诗·小雅·蓼莪》“欲报之德,昊天罔极”[20],P.2978《毛诗》“德”作“恩”,此句《郑笺》云:“欲报父母是德。”[20]1711则郑所据本作“德”。而且德、极为韵,若作“恩”,则于韵不协。“恩”应是“惪”之形误。《诗·邶风·旄丘》“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毛传:“必以有功德。”[20]369-370S.541《毛诗传笺》“德”作“意”。《笺》申毛作“功德”,《正义》数引亦皆作“功德”,是“功德”不误,“意”当是“惪”之形误。“恩”“意”皆为“惪”之误,为形近也。此《左传》卷“惠”与“惪”形近,故误“惠”为“惪”也。

又《史记·楚世家》:“从善如流,施惠不倦。有国,不亦宜乎?”[21]杜预之释,盖有自也。

四 《左传》写本与敦煌经学教育

自西汉在敦煌设郡以后,以儒家经典作为教育內容的学校教育体制传入敦煌,之后虽然敦煌不时脱离中原王朝的控制,但儒家经典的教育不绝如缕。P.4058C+2499、S.85、P.3729+4904、P.2981诸件《左传》残卷均为六朝写本[22],可为当时敦煌教育传授《左传》等儒家经典之证据。

到唐朝时,国家实行开科举士,考试的主要内容是儒家经典,“凡正经有九:《礼记》《左氏春秋》为大经,《毛诗》《周礼》《仪礼》为中经,《周易》《尚书》《公羊春秋》《穀梁春秋》为小经。通二经者,一大一小,若两中经。通三经者,大、小、中各一。通五经者,大经并通。其《孝经》《论语》《老子》并须兼习”[23]。

唐宋时期的敦煌,可以分成三个时段,入唐后至敦煌陷蕃(618—786年)、蕃占时期(786—848年)、归义军时期(848—1036年)。陷蕃前,敦煌在唐中央政权的有效统治下,敦煌设有州学、县学等官学,也有民间的义学,教授儒家经典,以备学子参加科举考试。P.2721《杂抄》云:“何名九经?《尚书》《毛书》{1}、《周易》《礼记》《周礼》《仪礼》《公羊》《穀梁》《左传》。”这就是唐时科举考试所规定的九经。S.133《秋胡小说》中言秋胡为了功名,外出求学,所带图书“并是《孝经》《论语》《尚书》《左传》《公羊》《穀梁》《毛诗》《礼记》《庄子》《文选》”,其中就有《左传》。敦煌人学习的这些文献,虽然不一定是敦煌本地人的著作,但其中的这些內容,也反映了敦煌人的科举情结,敦煌学子读书的目的与中原地区的学子一样,都是为了读书入仕,立身成名。如P.2746《孝经》卷末杂写:“读诵须勤苦,成就如似虎。不词(辞)杖捶体,愿赐荣驱路。”BD04291v《诗五首》:“高门出贵子,存(好)木出良(才)。丈夫不学闻(问),观(官)从何处来?”这些杂写在卷末或卷背的诗句,都是学子内心思想的反映。敦煌《左传》写本共有52号,可缀合成27件。其中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共43号,缀合成21件,在所有《左传》写卷中,杜预《集解》占百分之八十多,是科举制度下经学教学的必读教材。

敦煌写本S.133号,起《襄公四年》传“兽有茂草”之“草”,至《襄公二十五年》传“今吾见其心矣”,共127行。陈铁凡将它与魏徵《群书治要》相关内容对勘,发现两者的体例、传注的起讫和删节的字数完全一样,因而认为这是当时学塾根据《群书治要》传抄,作为学童课本的[5]。魏徵《群书治要序》云:“六籍纷纶,百家踳驳,穷理尽性,则劳而少功;周览泛观,则博而寡要。故爰命臣等采摭群书,翦截淫放,光昭训典。圣思所存,务乎政术;缀叙大略,咸发神衷。雅致钩深,规摹宏远。网罗治体,事非一目。”[24]《治要》所载,“专主治要,不事修辞。凡有关乎政术,存乎劝戒者,莫不汇而辑之”[25]。唐代科举考试中经籍内容的考试,主要是试策、口义与帖经,“其策皆问古今理体及当时要务,取堪行用者”[26],如《文苑英华》卷473—476所收诸策问,考试内容多关于治国理政、君明臣良、夫贤妻贞以及雅论徽猷、嘉言美事等,正合于《群书治要》编纂之宗旨。故以《群书治要》所删节之《左传》作为学习教材是符合当时学校教学的要求的。

敦煌《左传》寫本中还有6号(可缀合成4件)并非《左传》全文,而是节选其中部分内容者,其体例与《群书治要》所收节本《左传》极为相似。因为《群书治要》之《左传》部分在第四至第六卷,但第四卷隐公至文公部分今已缺佚,故S.1443V、P.3634+3635这两种僖公部分的残卷不能确定是否为《群书治要》之《左传》部分。S.11563残片所存为成公七年和九年的内容,也是节本《左传》[22]270,体例颇似《群书治要》,但是《群书治要》成公部分仅有二年、六年、八年及十六年的内容,并无七年与九年的内容,可见此残片所存内容并非《群书治要》之《左传》,而是另一种删节本《左传》。P.2767+S.3354残卷所存为襄公十八、十九年的内容,也是节本《左传》,但《群书治要》襄公部分只有十五年、二十一年两年的内容,并无十八、十九年的内容,可见此残卷亦非《群书治要》之《左传》。陈铁凡云:“此卷性质与上述诸卷性质相同,疑亦《群书治要》中《左传》节本之属。惟今本《治要》,襄公传仅存十五年、二十一年两年,而无十八、十九年,疑不能决,姑附于此。”[27]其实魏徵为《群书治要》,可以删节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别人亦可删节《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而成节本,惟用途不同而已。此敦煌所见《左传》节本,“多取嘉言懿行,盖用以讽诵或教童蒙者”[16]57,应是从《群书治要》得到启发而编写之删节本《左传》。删节成书作为教材教育学子,是敦煌地方教育的一大特色,有删节敦煌本土文人所作碑文、邈真赞的[28],有删节史籍如《汉书》《晋书》的[29],也有删节传统诸子如《列子》的[30]。仿《治要》删节《左传》作为教学用书也是合乎常理的。

归义军时期,虽然名义上归属中央政府,实际上却是一个脱离中央控制的地方割据政权,学子们不一定参加国家的科举考试。但敦煌地方政权是汉人政权,需要各类人才为其服务,以保证其官僚机构的正常运转,招收政府工作人员极有可能也是通过考试的。归义军时期敦煌有官学,也有寺学,教授儒家经典及蒙书、诗赋、应用文。

Дх.04512+Дх.01712《左传》写卷以及P.3634+

P.3635、P.2767+S.3354《左传节本》皆为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的写本[22]246,268,274,可知归义军政权时的学校仍然教授《左传》。

结 论

敦煌本《左传》写卷的发现,是《左传》学史上的大事,通过对这批写卷的研究,可以印证文献记载的隋唐五代时期杜注《左传》定于一尊的局面,并了解当时的《左传》文本面貌以及杜预《春秋经传集解》的与孔颖达《春秋正义》原本的书写格式,亦可藉《左传》写本尤其是其中的《左传》删节本而知写本《左传》即为科举制度下经学教学的必读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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