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童话作品动物形象研究

在文学史上有特殊地位的抗战时期，儿童文学已经自觉或不自觉地走向了“救亡”的道路，在儿童文学致力于培养“民族小英雄”的同时，儿童文学童话作品中的动物形象也承担了作家自我与社会生活表达的作用。儿童童话作品中动物形象不仅反映了作者对于童年生活的回忆以及对儿童成长的期待，并且在特殊的年代成了一部分社会生活的缩影。同时，童话作为文学的一个分支，其审美性既是普遍的也是独特的，其审美性创造以及对儿童的教育作用也与儿童的特点密不可分，丰富了儿童文学的独特内涵。

动物形象是儿童文学童话作品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相较于成人，儿童与动物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根据皮亚杰关于儿童的万物有灵论观点，可以看出儿童更容易接受并代入动物形象，他们更能接受动物具有人的一切特征及情感，就像当下动画片更喜欢采用动物形象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一样，成人作家在以儿童本位为视角的写作中，往往会以动物为故事发生的主人公展开叙述。在中国的抗战时期这种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儿童走出了家庭，走向了社会，成为“国家的孩子”，作家热切地希望儿童加入国家叙事的话语体系。因此，在这种时代的主旋律下，以动物为思想表达的切入口成为少数作家的选择。经过阅读发现，不少作家坚持选择儿童熟知的动物形象，并且在写作中蕴含有深意的写作情感，既丰富了作品的社会意义，也突出了儿童文学史中的童话价值。

一、作品映射作家内心

作品中有作者内心的情感映射，这是每个作品绕不开的话题，将这个话题限制在童话的视野中，可以将其归类为两大方面，一方面是作者通过儿童的影子怀念孩童时期所具有的美好品质，另一方面是通过作品来思考该如何关注儿童的成长，即作为成人作者的文学使命感。

（一）儿童与成人感悟的差异性

儿童内心具有大人所没有的美好与纯真，这正是成人作家在经历了成长后所丢失的。在抗战这一历史时期中，社会上的动荡更引起了作者对于人性的思考，因此作者将其融合在文学作品中，借此怀念儿童时期的纯真情感，并试图在这种情感中回归精神家园。金近发表过一篇名为《老鹰鹞的起落》的童话，在这篇童话中，纸鹰有了生命，它认为自己和在天空中翱翔的真鹰并没有什么不同，作者借儿童的视角进行讲述，表现了儿童对于探索世界的勇敢与无畏，体现了儿童的纯真，认为一切都是有生命的。同时，作者在结尾之处添加了儿童对于世界的看法，与饱受战争摧残、在社会的黑暗中痛苦前行的探索者不同，儿童探索世界的愿望是美好的、积极向上的。纸鹰在意识到没有了风就不能在天空中飞翔的这个事情后并没有气馁，而是从内心生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使得它以更加正面的情感来回应这个世界。这是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的不同之处，纯真和勇敢是儿童所具有的与成人不同的感悟。

并且，成人作家将个人独特的生命体验融入作品中，这种独特的生命体验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中则表现为不同的情感体验，只有深刻认识到当时的社会背景才能明白作家在作品中的“嘶吼”。例如，仇重《三只猪》中的第三只猪在临死之前明白无论是肥还是瘦，只要是作为畜生饲养在屠夫的手上都要被杀掉，然而即使它认识到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的真相，现实也无法被改变，最终还是死在了屠夫刀下。在抗战时期的背景下，作者根据自己的个人经历，结合时代背景，有感而发，在作品中融入了自己，乃至一个社会、一个民族的独特体验，使儿童文学走出了童话所营造的和谐温馨的氛围，进入了历史的语境。

（二）作者隐含关注儿童成长的主题

刘厚明在《导思·染情·益智·添趣——试谈儿童文学的功能》中首次明确了儿童文学的一大功能就是益智。无论是以何种形象展开叙事，儿童文学作品最终都会将立足点放在儿童的未来发展上，因此在许多作品中，作者重新发现了儿童，将其作为社会上独立的个体，并根据儿童成长的阶段特点确定作品的中心。

作者在作品中表现出了对于儿童成长的重视，他们发现了儿童的成长规律，明白了教育在成长过程中所担任的重要角色，允许孩子犯错。严文井《小松鼠》，虽然是以儿童本位为创作出发点，接受读者为儿童，但是成人家长似乎也成了潜在读者，使得成人对于儿童的教育有了新的认识看法。作品的更深层次则是让儿童增强了关注百姓的意识，在小松鼠得到了别人的赞扬后，它对于自身的成长还是迷惘的，仿佛置身于一团迷雾中，明明自己得到了表扬却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它看到一位老奶奶，当它把自己手里的食物给了老奶奶后才终于走出了迷雾，心里感到了极大的愉悦，最终完成了成长的最后一步。作者将儿童成长的目标定在了关注社会这一层面上，这是他与其他作家的不同之处，也是这篇作品的价值所在，儿童的成长还是离不开社会环境，作者将其隐藏在作品中，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养着儿童。

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作者隐含了儿童成为“战争英雄”的期待。即使童话故事的主人公是动物，但还是与主流文学的主人公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的，即对于儿童成为“国家的孩子”有推动作用。例如，陈伯吹《井底的四只小青蛙》讲述了小蛙跳出了井底并且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它发现世界还是有美好的地方，自己要不断努力，一直向前，才可以到达。作者告诉儿童这个世界上不仅有战争，更有战争之后美好的一面，而这一面需要儿童自身的努力才能到达。作者选择让这四只里面最小的“小蛙”跳出井底并对未来保持奋斗的决心。他看到了儿童对于国家未来的意义，他希望有儿童能够站出来，为国家而奋斗，他在等如同小蛙那样的儿童民族英雄出现，流露出作者内心对于儿童成长的期待。

二、作品包含社会环境因素

一个作家脱离不了时代，这使得他的作品或多或少带着时代的烙印。当他们身处在复杂动荡的社会，这种时代的烙印便变得更加明显。在中国的抗战时期，绝大部分的作品都受到了战争、政治的影响，所以今天我们能够通过童话作品，了解当时的中国社会以及作者内在情感。

（一）映射社会阶层问题

对于社会阶层的反映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在童话作品中，而陈伯吹的《阿丽思小姐》以独特的视角将社会全部囊括进来，成为一部反映社会现实的童话作品。陈伯吹的《阿丽思小姐》是受到卡罗尔的《阿丽思漫游奇镜记》的影响而萌发的，在创作的初期，陈伯吹只是想“通过笔尖勾画出一个天真烂漫、聪明活泼、却又勇敢机智的孩子的形象”。但当创作进行到一半时，九一八事变爆发，陈伯吹意识到要让阿丽思从浪漫主义的童话生活梦境里跳出来，转向关注国家社会现实生活。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篇作品中所出现的所有动物形象都包含了作者对于当时社会各阶层、各特征的人们的思考，每一个动物都可以在社会上找到原型，因此对于文中所出现的各类动物形象也应进行分类及思考。

一方面，作品将阿丽思小姐所处的环境映射了现实社会中的三座大山。鸦片战争以来，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大敌人，好比三座大山，沉重地压在中国人民的头上。在《阿丽思小姐》这篇作品中，以狼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假意“吃素”，认为自己在伸张正义，是国内两支军队的调解人，但实际上想要独占场地；以大蟒皇帝为代表的封建主义，不断镇压百姓；以蜜蜂大老板为代表的官僚资本主义，哄抬物价，牌子上的价钱与实际上收取的价钱有所出入，将人商品化，使人成为商品经济的傀儡。

无论是狼的形象，还是蟒蛇的形象，都代表了一些消极的情感。例如，先秦时期，狼便是凶残的代表，在民间流传的小红帽等故事更是将狼凶险狡诈的形象印在人们的心中，所以人们对于狼的态度一般是疏远、厌恶、仇恨。蟒蛇的形象，更是与中国神话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民间一般认为蛇是邪恶的，龙是吉祥的，所以中国古代统治者都用龙来象征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蛇则变成了阴险狡猾的代名词。在陈伯吹的作品中，皇帝不再是带有高贵、吉祥意味的龙了，而是蛇。在作品中，作家还直接点明了蛇的品种，即蟒蛇。蟒蛇是一种大型蛇类，体形粗大，但是无毒。在作品中，作者不但描写了“蟒蛇皇帝”的“冷血”、对人民的压迫，更表现了“蟒蛇皇帝”的外强中干，即看起来很强大，几乎无法撼动，实际上没有毒性，威胁

不大。

另一方面，作品以动物的形象暗指了社会上的典型人物，如蚂蚱军队暗示着在九一八事变中采取不抵抗政策的国民党；金钟儿作为卖国贼，成为帝国的走狗；百姓像蜗牛一样背着负担；封建思想有两类代表人物，一类是蝉所代表的知识分子，另一类是虻虫所代表的自称为算命先生，欺骗百姓的人。作者用大家所熟知的动物形象将形形色色的人物展现了出来，具有振聋发聩的效果。

（二）从动物成长推动国家成长

作者试图通过所表达的动物形象让儿童有代入感，让小读者自身成长，最后实现国家的成长，这是作者对理想社会的期待。例如，严文井《胆小的青蛙》讲述了小青蛙一开始胆子小，受尽欺负，经历过癞蛤蟆的恐吓、小孩子的玩耍、狗的追赶，最后明白躲藏是没有用的，于是小青蛙练习游水，做好准备，希望在下次受到伤害的时候能够进行反击。作家是脱离不了时代的召唤的，当延安成为一代年轻人理想的集聚地时，严文井也走入了延安。小读者能够通过这篇作品了解到面对困难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而且，作品中也包含了他们对于改变国家现状的期待，理想的状态就是自己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当意外或者侵略来袭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守护国家。童话中的动物形象具有人的心态、语言以及行为，使小读者能够产生情感上的认同与理解，在这种情感世界中，儿童接受了成人的期待，明辨是非，明确未来需要努力做的事情。

三、结语

儿童童话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动物形象，尤其是抗战时期童话作品中的动物形象，更是包含了作者深刻的情感态度和对社会上的动荡事件的映射。因此，当我们理解这些动物形象的时候，要从作者过去的情感经验，当时所处的社会背景，以及他对未来的展望三个方面进行深入分析。这些作品中都包含着作者独特的理想与期待，并且保持着文学创作的审美性。以动物形象入手研究抗战时期的童话作品，有一定的研究意义，能够通过作品梳理当时社会的成人作者普遍的心理状态。这些作品大多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塑造的动物形象符合小读者的内心阅读期待，能够让儿童读者接受并且喜爱，同时这些作品丰富了动物形象，赋予了动物形象独特的内涵，提升了童话甚至儿童文学的价值。

（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

作者简介：傅琳（2000—），女，黑龙江鸡西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