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那些事儿

在小镇上，老酒是中年男人里个头儿最小、长得最丑的。但老酒是个人物，人称“三能小巨人”，确切地说是能挣钱、能喝酒、能办事。

能挣钱，这是大家公认的，老酒买卖做得好，做得大；能喝酒，则是小镇饭店给出的评价；至于能办事是他老婆总结的，谁也说不清楚。

据说，当年老酒刚出生时不足月，在场的人都说活不成了，被家人偷着丢到了酒厂的大墙外。

老酒的养父在酒厂上班，结婚多年无儿无女。那天下夜班，他在大墙外的垃圾堆里发现了哭出声的老酒，一路小跑把他送进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及时救治以及养父母的精心调养，老酒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到了该起名的时候，养父跟养母说：“大名叫啥都行，小名一定得叫老酒，这小子跟酒有缘，不是我还有谁半夜三更去酒厂大墙外转悠。”

“我看行，以后领出去，老酒老酒地叫着，别人还以为咱家九个孩子呢，多子多福嘛！”养母美滋滋地附和。

老酒书念得不多。虽然养父母费尽心思想让他多读点儿书，可他一见老师就迷糊，一翻书本就犯困。爹娘急得够呛，说他：“就你这小身板，不好好念书，将来怎么养家糊口？”老酒却一脸不屑道：“爹啊娘啊，急啥嘛，实在不行就接爹的班，去酒厂烧酒。”

老酒到了该工作的年纪，结果真让爹娘说中了，就他那小身板，干啥啥不行，去哪哪不要。实在没办法，爹硬着头皮找到了厂长。厂长双手抱着脑袋挠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把老酒安排到销售部卖酒。

老酒没辜负厂长的一片心意。不管是零售客，还是批发商，他都以诚相待，酒厂销售业绩节节攀升。

几年后，酒厂火了，老酒也跟着火了。厂长看老酒是块经商的料，把烧酒的销售代理权都给了他。老酒天天忙得不亦乐乎，搞推介，搞包装，搞宣传，天南海北到处都有客户。

老酒做人真诚。一次，老酒外出跑业务，一个伙计乘机往酒里兑水，试图多卖钱中饱私囊。老酒知道后立马开除了这个伙计，还把受影响的白酒全都泼洒到大街上。小镇的空气里到处飘着浓浓的酒香，他的好名声也越传越远。

老酒卖酒也喜欢喝酒，但从来不喝闲酒。他的原则是没有意义的酒局不去，没有意义的酒杯不端。如果谁家老人过寿或者儿女升学、结婚等他认为有意义的事，都是逢请必到，到场必喝，随出的礼金也是全场最多的。

前不久，镇里要新建一所学校，招来几位开发商洽谈投资意向。吃饭时，镇长请老酒到场陪酒。老酒看到几位开发商都是想有利可图，怎么都觉得不厚道，在条件上也要求得非常苛刻。那顿饭，他酒杯没端，滴酒未沾。几位开发商很是扫兴，镇长也觉得很没面子。酒后，当镇长用商量的口吻询问几位开发商何时签协议时，几位开发商哼都没哼一声，起身悻悻地走了。看着一脸愁容的镇长，老酒拍响了胸脯说：“建学校的资金我来解决，还得允许我找投资建个新福利院。”

俗话说酒品见人品，老酒没在酒桌上丢过人品。他为人豪爽，如果客人没喝好他一定相陪。每次出席酒场，不是被人搀回家，就是被人背回家，有几次是饭店的服务员扯着手脚给抬回了家。

老酒最近一次喝多是被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送回家的。看到老酒吐得到处都是污物，中年妇女抢着帮忙收拾。小男孩则在一旁不停地抚着老酒的前胸后背，还不停喊着爸爸。

“老酒，今儿个你给我说明白了，这是咋回事？”老婆扯着老酒的耳朵，大声质问。老酒叽里咕噜着一句话：“孩儿们，有爹住的就不能让你们冻着，有娘吃的就不能让你们饿着。”

中年妇女赶紧解释：“大嫂，我是咱们镇福利院的院长。这些年，我们院里被酒哥资助的老人、孩子不计其数，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喊他爸爸……今天，他就是为了建新福利院的事跟相关管事的人喝的。嫂子，酒哥可是个大好人呢！”

老婆揉着老酒被扯红的耳朵，尴尬地笑着说：“妹子，刚才和老酒闹着玩呢，你酒哥啥样人我心里有数。老酒是个卖酒的，可这些年收了那么多的感谢信，我能不相信他吗？”两个女人和孩子都开心地笑了，老酒在梦中也笑了。

选自《海燕》

202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