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微经典•狼牙棒

村前山口，潜伏一伙江洋大盗，打劫过路商贾行人。传说大盗各执狼牙棒一根，触身辄亡，厉害异常；抢掠财富，每每伤人害命，但不知此伙大盗乃何人也。偶有村人欲过山行商，大多有去无回，返回者亦多残肢败体，衣衫也被扒光。问其情景，只说：“那棒子，棒子……”随即惊惧不语，唇白面青，容色若死，渐渐无人敢过山口。

村中有好事者王某，非目睹那狼牙棒不可。遂悄悄出村，方至山口，忽听一片喊杀、叫打之声。只见烟尘滚滚中，无数大汉挥棒晃动。细看那棒长三尺，粗若臂，四面有无数钢刺，刺尖寒光闪烁，确实凶厉。王某凑近一看，这伙大盗，黑布蒙首，只露双目，面不得识。有一人仆倒在地，被大盗手按足踩，似有生命之危。此人仰面高呼饶命！王某见此人竟是本村赵六。王某情急，不顾安危，跳上去叫：

“棒下留人！”

即刻一大盗挥棒而来，王某掉头便逃，仓皇回村，心想赵六必定丧命矣！不久，却见赵六溜回村来，财帛被掠一空，从此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狼狈至矣！然棒下留得性命，也是祸中之福。王某对此事守口如瓶，唯恐张扬出去，惹来大盗，引祸伤身。

过几年，不知何故，山口那边渐渐平静下来，盗匪敛迹，太平无事，过往山口之人日多，再也不见狼牙棒也。王某欲过山行商，带些钱财上路，路遇赵六。赵六精神饱满，衣冠齐整，言其亦过山谋些生计，两人结伴而行。途中，王某向赵六问及当年死里逃生，流离颠沛情景，赵六述之。王某唏嘘不已，淌出两行同情泪。

行到山口，山寂谷静，日暖风和，草绿花香，果然不见歹徒匪盗出现。王某正欲放喉吟唱，倏然不知何处飞来一记“扫堂腿”，同时照面一拳。王某登时翻身仆地，头昏眼花，恍惚间，头上寒光一闪，一条狼牙棒悬在头上。不好，大盗还在！他正欲呼喊赵六快快逃脱，却见一人，手举大棒，满面杀机，定睛一瞧，原来竟是赵六，不禁惊呼：

“咦！你手里也有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