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和语法知识在高中英语阅读理解中的作用研究

王托兄,虎明洲,刘玉荣

(1.宁夏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宁夏 固原 756099;2.固原一中,宁夏 固原 756099)

一、引言

阅读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是语言知识、技能和认知等多种成分共同作用的结果。 Carr和Levy[1](1990)提出的成分技能法(component skills approaches)被母语阅读研究者广泛应用,以探究多种成分对阅读的贡献。 Alderson[2](1984)从语言知识视角提出了语言阈值假设,特别是关于词汇和语法知识的阈值假设。他认为,在二语阅读过程中,读者之所以无法有效地运用母语阅读策略,是因为他们的第二语言知识尚未达到一定的阈值水平。与此同时,阅读是一种持续的文本信息提取和整合过程,而词汇和语法则构成了建立文本意义的基础。因此,利用语言知识和技能来构建文本意义是实现成功阅读理解所必不可少的。[3]在语言知识方面,词汇和语法成为影响阅读质量的关键组成部分和预测指标。《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20版)》[4]对语言知识和技能也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在词汇知识方面,要求学生掌握词的音、形、义的同时,对词汇的意义进行深度学习。具体来说,在高中学段,学生不仅要运用构词法知识扩展词汇量,还要学会准确运用词的多种意义,即词汇的广度和深度知识。在语法知识方面,要求学生在义务教育阶段的语法学习基础上,有效地运用语法知识来理解和表达意义,以实现语法学习的最终目的。基于新课标的指导,词汇和语法知识是中学英语教学内容的重中之重。然而,关于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在英语学习中孰重孰轻,一直是英语教学领域争论不休的话题。为此,本研究通过分层回归分析法,探究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在高中英语阅读理解中的相对贡献,更客观和理性地审视词汇和语法知识在英语学习中的作用,并为中学英语教学提供有价值的启示。

二、文献综述

(一)词汇知识与阅读理解的相关性研究

词汇知识在阅读理解中的重要性已经被以往的研究所证实。Laufer[5](1997)认为,无论是母语阅读还是外语阅读,若不能理解文本中的单词含义,将难以实现对文本的理解。 尽管阅读理解是一个复杂的认知过程,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如阅读者的背景知识和阅读策略等因素,但词汇知识能更好地预测阅读理解的成功与否。Aitchison[6](1987)将词汇知识描述为“词汇网”,反映了词汇知识的复杂性和多维性特征。词汇知识被分为不同的类型,其中词汇广度和词汇深度引起了学界的关注,并就词汇知识在语言学习中的重要性进行了相关研究。Anderson 和Freebody[7](1981)对词汇广度(vocabulary breadth)和词汇深度(vocabulary depth)进行了界定。词汇广度指的是学习者所掌握的词汇数量,即单词音—形—意的匹配;而词汇深度是指学习者对单词的掌握程度,即单词的学习质量,涵盖了单词的同义词、反义词以及与其他单词的搭配运用。母语和外语的阅读研究表明,词汇知识与阅读理解之间存在高度相关性,并得出词汇是影响阅读质量的决定性因素。[8]此外,也有相关研究表明,词汇广度和词汇深度与阅读能力高度相关。[9]词汇知识在阅读中的重要性不仅得到实践的验证,也得到了理论的支持。Anderson和Freebody[10](1981)提出的工具主义假说(instrumentalist hypothesis)认为,词汇是阅读理解的前提条件,阅读理解的质量受到词汇量的制约。Tilstra等人[11](2009)对学生英语的阅读研究证明,词汇知识对四年级、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的阅读理解的变异解释分别为5%、8% 和12%。而Verhoeven[12](2000)研究了母语为荷兰语的儿童和少数族裔儿童的阅读和拼写能力,发现词汇知识可以解释阅读理解63%的变异。Nassaji等人[13](2003)的研究进一步验证了Verhoeven的研究结果,他探究了60名以英语为外语的大学生的词汇知识与阅读理解的关系,结果表明,词汇知识是二语阅读中最重要的成分之一。以上文献表明,词汇知识在阅读理解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的相关性研究

与词汇知识相比,语法知识也是阅读理解的关键成分之一,对于文本的理解同等重要。Alderson[14](2000)认为,能够把句子解析为正确的句法结构的能力似乎是文本理解的一个重要因素。阅读理解理论普遍认为,句法意识直接影响着阅读理解。在流畅的阅读中,读者对输入的文本结构信息进行解析以促进阅读理解的行为贯穿于整个阅读过程,只是熟练的读者并没有意识到阅读中伴随的语言加工的过程。然而,对二语或外语的读者来说,当阅读理解受到匮乏的语法知识的影响时,他们更明确地意识到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重要性,因为语法知识通过构建短语和句子来确立语义命题。 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之间的高相关性在以往研究中得到了验证。 例如,van Gelderen等人[15](2004)研究了母语为荷兰语和二语为英语的读者阅读理解的构成成分以及各成分对两种语言的阅读理解的贡献。结果表明,词汇和语法对二语阅读理解的贡献大于对母语阅读理解的贡献。也有研究发现,优秀的读者在句法结构方面会表现得更出色。[16]此外,相关性研究和实验研究均证实了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预测作用。Deacon和Kieffer[17](2018)对100名英语儿童进行了一项纵向研究,结果发现三年级和四年级学生的语法意识直接影响着他们的阅读理解,而且,在控制了其他语言和非语言能力后,语法意识可以预测三年级和四年级阅读理解的后续发展。基于以上文献,我们可以得出,语法知识在阅读理解的发展中起着关键的作用。

(三)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在阅读理解中的相对贡献研究

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在阅读理解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并在以往研究中进行了充分的论证。然而,关于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在阅读理解中相对贡献的研究较少,并未得出一致的结论。例如,Ulijn[18](1990)认为,与语法知识相比,词汇知识对二语阅读理解的贡献更大。这一结论与Nassaji[19](2003)的研究发现一致。Nassaji测量了高水平英语学习者的文本处理能力,结果表明,词汇知识与语法知识显著相关,但词汇知识与二语阅读理解的相关性比语法知识更强。因此,对高水平的二语学习者来说,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可能要大于语法知识的贡献。与此同时,Droop和Verhoeven[20](2003)认为,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的相对重要性可能会随着二语学习者的语言水平而改变。

基于以上文献梳理,现有文献主要探究词汇知识或语法知识在语言学习中的重要性,而关于词汇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的研究较少。本文以宁夏某高中的高一和高二学生为研究对象,通过分层回归分析,旨在探究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在这两个年级中的差异。

三、研究设计

(一) 研究对象

宁夏某高中457名高一学生(男生 215名,女生242名)和399名高二学生(男生187名,女生212名)为本研究的被试者。所有被试具有8～9年的英语学习经历。

(二)研究工具

1.词汇广度测试

采用Webb[21](2017)等人设计的英语词频等级测试(The Updated Vocabulary Level Test),该测试由五个1000～5000的词频水平组成。依据被试的英语语言水平,选取1000～3000个高频词族水平测试被试者的接受性词汇量,每个词族等级由10个题项组成,每个题项有6个备选单词,要求被试者从中选出3个与所给的单词定义相匹配的单词,每个题项3分,总分30分。该测试卷的信度系数为0.89。

2.词汇深度测试

采用Read[22](1993)的词汇联想测试(Word Associates Test,WAT),该测试要求被试者从8个备选词汇中选择4个与目标词同义或可以搭配的词,共20个单词,每个单词附有4个正确选项,每个选项1分,共80分。以beautiful为例,要求被试者从8个备选词汇enjoyable,expensive,free,loud,education,face,music,weather中选择enjoyable,face,music,weather 四个正确答案。第一个词enjoyable为近义词,后三个词face,music,weather可与enjoyable搭配。该测试的信度系数为0.82。

3.语法知识测试

采用句法判断任务来测试被试者的英语语法知识。该测试改编自2010年至2020年的全国高考英语测试中的短文改错题,由20个题项组成。测试的语法点均在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英语教学大纲的范畴之内,要求被试者在20～30分钟内完成。该部分的信度系数为0.86。

4.英语阅读理解测试

阅读理解测试由高考英语试卷中的阅读理解测试组合而成,由两个部分组成:七选五和四篇阅读短文(3篇记叙文和1篇说明文),阅读测试中没有出现超纲词汇,阅读的难易度得到英语任课教师的确认,与学生目前的英语水平相适应。该测试卷的信度系数为0.91。

(三)数据收集与分析

所有测试以纸笔测验的形式,由英语教师按班级组织进行。每次完成一项测试任务,测试的顺序为:词汇广度→词汇深度→语法判断→阅读理解,测试期限为一个月。本研究使用的数据分析软件是SPSS 24.0。

四、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1呈现了词汇知识、语法知识和阅读理解的描述性分析与正态性检验的结果。高一和高二年级各变量偏度值和峰度值介于标准范围之间,符合Kline[23](2005)所提出的偏度绝对值小于2以内,峰度绝对值小于7,可视为正态分布的原则,表明研究数据无严重的偏差情形。

表1 词汇知识、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相关分析结果

表2呈现了高一和高二年级的词汇知识、语法知识和阅读理解测试结果的皮尔逊相关系数及p值。根据Cohen[24](1988)的经验法则,0.30以上的相关性是中等相关,0.50以上的相关是高度相关。通过对两个年级的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值进行对比分析,结果显示,高一和高二年级的词汇广度与词汇深度均显著相关(r=0.441,p<.01;r=0.348,p<.01),语法知识与词汇广度和深度也显著正相关,但高一年级的语法知识与词汇广度中度正相关(r=0.405,p<.01),而高二年级的语法知识与词汇广度低度正相关(r=0.220,p<.01)。高一年级的阅读理解与词汇广度和语法知识中度正相关(r=0.497,p<.01;r=0.385,p<.01),而高二年级的阅读理解与各个变量均呈现中高度正相关,尤其是与语法知识的相关性高于其与词汇知识的相关性(r=0.607,p<.01)。

表2 词汇知识、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的相关关系分析结果

(三)层次回归分析

为进一步检验词汇知识(广度和深度)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我们使用了分层回归分析法。首先,为保证回归分析结果的稳定性和有效性,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我们检验了变量的残差是否服从正态分布以及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共线性。残差与预测值的关系表明变量呈正态分布。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s)在1.000～1.380之间,小于10,代表自变量之间无共线性存在。[25]然后,我们以阅读理解为结果变量,以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为预测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表3显示了预测阅读理解的层次回归分析结果。在第一个回归模型中,首先将词汇广度和词汇深度放入模型,随后放入语法知识,以考察在控制了词汇知识的贡献之后,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解释方差。在第二个回归模型中,用相反的步骤先后分别放入语法知识和词汇知识,以探究控制了语法知识的贡献之后,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解释方差。表3结果显示,高一年级学生的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共同解释了阅读理解28.8%的方差。在模型1中,控制了词汇知识之后,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贡献了3.8%的方差解释。在模型2中,控制了语法知识之后,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贡献了额外的14%的变异解释。以上结果表明,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的方差贡献大于语法知识的贡献。高二年级学生的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能够解释阅读理解变异的47.1%,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大于词汇知识的贡献。依据Chin[26](1998)对R2值解释力的标准建议,即R2<0.19,代表低度解释能力;R2介于0.33～0.67,代表中高度解释力。我们得出,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因年级而不同,高一年级学生的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具有低度解释能力,而高二年级学生的语法知识具有中高度解释力。

表3 层次回归分析结果

五、讨论

(一)词汇知识、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的相关关系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在高一和高二年级,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此外,随着年级的增加,阅读理解与词汇深度和语法知识之间的相关性也显著增强,然而,与词汇广度的相关性在不同年级之间没有显著差异。这一研究结论表明,高一年级的学生在词汇知识的学习中随着年级的增加,开始更加注重词汇的深层含义以及词汇的句法和语用知识。词汇知识在不同年级变化中的特点表现为词汇知识的递增特征,即词汇学习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不是一个已知或未知的二元状态,它是词汇数量和词汇知识深度持续增加的结果。

(二)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

针对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方差贡献孰轻孰重,学界并未达成共识。本研究发现,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共同方差解释随年级而增加,但是他们各自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因年级而不同。在高一年级,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的方差贡献大于语法知识的贡献。然而,在高二年级,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大于词汇知识的贡献。这一研究发现与Droop和Verhoeven[27](2003)的研究结论相悖。他们对同一批被试者进行了追踪研究,结果发现,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方差解释随年级而逐渐减弱。Zhang[28](2012)对中国190名高水平英语学习者的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相对贡献进行了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在控制了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的方差解释之后,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相对较少,这与Droop和Verhoeven的研究发现一致。然而,Shiotsu和Weir[29](2007)的研究发现,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方差解释率高于词汇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解释贡献,与本研究的结论相似。但与以往研究不同的是,本研究将高一和高二年级视为两个不同的总体。高二年级的学生随着词汇知识的增长,在阅读过程中将更多的注意力分配到句法知识,以构建文本的意义。

六、结论和启示

通过对高一和高二年级学生的词汇知识和语法知识在阅读理解中的相对贡献进行研究,我们得出以下结论:词汇深度知识和语法知识与阅读理解的相关性随着年级的增加而增强;同时,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也随年级增加而增大。这一结论对高中英语教学具有实践意义。教师应帮助学生认识到词汇在阅读理解中的重要性,并鼓励他们注重词汇的深度学习,包括词义的拓展以及与其他词汇的搭配使用等内容。此外,随着年级的增加,语法知识对阅读理解的贡献也在增加,因此,教师在语法教学方面需要有科学合理的认识,不应夸大或忽视语法在语言学习中的作用,并应结合阅读材料有针对性地教授语法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