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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来华留学教育研究话语特征及未来转向

2023-12-25张思芊张策华

江苏高教 2023年11期
关键词:留学生话语教育

张思芊 ,张策华

(1.南京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94;2.南京中医药大学 国际合作与交流处/国际教育学院,南京 210023;3.南京晓庄学院 党办,南京 211171)

一、来华留学教育研究总体样态

梳理现有文献发现,十八大以来我国来华留学教育事业进入蓬勃发展阶段,在国际社会培养了一批知华友华的外籍人士,为中国形象的“他者”传播作出了一定贡献。在CNKI期刊数据库中,以主题词“来华留学生教育”“来华留学生管理”为检索字段,统计发现2013-2022年文献发文量共计1872 篇,年均发文180 余篇,其中在2016年、2019年迎来两次发表高潮。究其原因,可发现与我国政策话语密切相关。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我国来华留学教育事业开拓了新的版图,伴随着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人数的增多,学界也将研究目光逐渐转向该类群体。以“一带一路”教育行动为支点,构建教育对外开放新格局。教育在共建“一带一路”中具有基础性和先导性作用,如刘复兴提出我国的来华留学教育目标要与“一带一路”战略相匹配,从人才培养、民族文化认同等方面做好教育传播规划[1]。2017 年、2018年教育部陆续发布的《学校招收和培养国际学生管理办法》《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试行)》等相关文件,为进一步规范和提升来华留学教育质量提供了具体培养管理细则和标准,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意识到来华留学教育的丰富内涵和重要意义。

在激烈的全球化竞争中,在“一带一路”倡议和高校“双一流”建设的目标下,来华留学教育已然成为高校管理者面临的一项重要任务。现有研究对来华留学教育理论的多维发展与国际教育领域的实践发展具有较强的促进意义,但当前国内学界针对该话题的综述性研究较少,缺乏对整体来华留学生事业发展过程的回顾和反思,因此本文通过梳理近十年来华留学教育研究进展及话语特征,为未来教育国际化研究及发展布局提供方向性建议。

二、来华留学教育研究话语特征

话语指信息传播主体潜在的现实影响力,通常由一个主权国家的综合实力及其在处理国际事务中的地位和拥有的影响力所决定,通过某种载体或者渠道被表达[2]。2018年,习近平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中明确提出,要着力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来华留学生教育正是对外话语体系建设的一个重要部分,兼具价值性功能和工具性功能。厘清来华留学教育研究的话语特征,不仅是后续研究开展的底层逻辑,更是培养国际化人才、构建良好国际形象的重要前提。

(一)服务于个体文化性差异

教育部印发的《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试行)》特别提到来华留学生应当具备包容、认知和适应文化多样性的意识、知识、态度和技能,能够在不同民族、社会和国家之间的相互尊重、理解和团结中发挥作用[3]。全球化发展趋势对来华留学生的要求不仅仅停留于专业知识的培养,还需要提升留学生的国际化视野、跨文化意识、尊重理解文化多元性的能力,因此基于个体差异性的跨文化教育是留学生来华后面临的主要问题。

留学生来华前已完成从“自然人”到“社会人”的转化,面对陌生和疏离的他者环境,其往往会在“异质性文化”的交互场域中引发文化休克,从而在跨文化的体验过程中无法正确、客观地认知和感受,进而因为持续的情绪焦虑对跨文化交际产生严重的负向影响。从社会学维度来看,文化距离是导致跨文化冲突的一个重要因素,它既创造需求又阻碍流动,易造成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导致彼此交流难度增大,进而传导为心理距离,影响留学生在华期间的适应水平。从心理学维度来看,留学生来华后感受到的压力阈值及面对新环境技能的缺乏会映射为情感、认知、行为的失灵,在个人能力需求无法匹配的情况下转变为挫折感、内疚感、自责等多种情绪,而这种负面情绪又会进一步加剧文化休克现象。

留学生将来华后感受到的中华文化进行编码—加工—解码,有利于化解异质文化隔阂,更好地增进国际理解和认同,部分学者建议以中国形象认知能力提升为目标,建立以需求驱动和问题导向为基础的“双向融通”的跨文化交流机制。通过设置触发信息加工路径的内置条件,如提高当代来华留学生跨文化适应度、将中华文化颗粒融入跨文化教育等方式,不断提升留学生对于中华文化的共情度和中国形象的认同度。

综上,近年来国内学者对跨文化教育的研究较为丰富,侧重于来华留学生文化适应性方面的研究,从个体的行为、认知和理解三个层面来考察跨文化冲突与融合现象,但面对留学生中国形象认知过程中的思想流变性以及“认知程度”如何改变的主观能动性等问题未深入研究。另外,研究往往忽略了留学生作为“学习者”的身份——他们首先是学生,其次才是外国人[4],因此对其在华期间的学科专业水平以及教育培养质量的研究也尤为重要。

(二)服务于高校专业化教育

专业化教育体现了来华留学教育研究的主要理论资源和研究角度,也是提升“留学中国”品牌效应的重要内涵。《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试行)》以来华留学质量认证整体要求为依据,明确了趋同化管理模式的理念,为学界从招生、管理、培养等层面的来华留学教育研究指明了方向。

从宏观层面看,部分学者对国外留学教育管理模式开展了比较研究,通过对西方国家的留学生教育多角度、全方位的系统考察,以此探讨差异化背景下我国来华留学教育的自主发展模式。如李先军剖析了美国留学教育强国的理念和举措,建议借鉴其成功经验以提升我国高校的全球吸引力[5];张静提出来华留学教育“双向趋同”的理念[6]。

从微观层面看,由于语言基础、文化背景、学历层次的不同,留学生的教学大纲和教学标准往往难以统一,因此,学界开始基于微观角度探讨如何建立一套基于“传者”和“受者”认知相匹配的来华留学生教学质量监控体系,创新留学生管理工作机制,提升各类教学资源供给水平,实现国际教育内涵式发展。如刘进从招生源头提出,要通过设置留学生奖学金发放、使用的评价体系来提升来华留学生源质量[7];贾兆义建议从内涵式发展的角度完善来华留学高等教育质量认证,增强我国来华留学教育的国际认可度[8];郭凯琳等提出在疫情背景下,要积极创新教育管理服务机制,打造全过程育人体系[9]。来华留学教育工作既要满足学生成长诉求、把握时代发展特征,更要对标来华留学教育教学审核评估指标体系,做好顶层设计,不断强化专业化教学质量和育人实效,提升高等教育人才国际竞争力。

(三)服务于国家战略性需求

来华留学教育工作立足国内、面向海外,始终与国际国内大环境紧密相连,始终与经济社会和教育事业发展密切相关。

从国际环境来看,来华留学教育事业是塑造良好中国形象的重要途径。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重建国家间信任成为后疫情时代中国形象构建范式转型的重要问题之一[10]。国家形象由“自我”传播和“他者”传播两个向度构成,根据两级传播理论,人际传播是国家形象构建的关键中介因素。如果说外交官具有政治烙印、外籍商人以逐利为天性,那么来华留学生群体则能担当文化使者的角色[11]。因此,如何通过来华留学教育事业将“自己讲”“别人讲”同“大家一起讲”结合起来,找到“我们想说的”和“别人想听的”之间的平衡点,使中国故事更为海外受众所认同,受到了学界的关注。

从长远规划来看,来华留学教育事业需要与国家长远规划及战略目标相向而行。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给外籍青年代表回信,鼓励中外青年加强交流互鉴、发展长久友谊,体现了党中央对来华留学教育事业的重视。来华留学教育作为国家外交大局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准确把握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总目标,增进国际理解,推动民心相通。为响应中央关于《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等文件精神,2016 年教育部印发《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来华留学教育研究开始呈现出地域化特征,学界对来华留学生群体进行了分众化的区域研究和国别研究。如吕越通过双重差分法检验了“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学生来华留学规模及留学质量的影响[12]。

从国内实际来看,来华留学教育事业必须立足基本国情,对标国家和省级战略需求,以培养符合中国政治、经济、外交、科技、文化、商贸等领域发展要求的国际人才为出发点和落脚点。积极开拓优质教育资源合作渠道,深化与周边教育发达地区、国家的交流合作,提高留学生培养质量。充分发挥留学奖学金作用,遴选国外优秀学生来华留学,推动与更多共建国家实现教育标准互通。

三、来华留学教育的话语转向

(一)话语主体转向多元性

1.“Z世代”来华留学生

2020年来华留学人数超过50万,且多为95后的“Z世代”,作为“网生一族”,他们所具有的独特话语体系和意见表达方式,使来华留学教育面临新的挑战。当前国内学界以“Z世代”留学生为主题的研究成果基本未见,以“Z 世代”和“留学生”为主题词,在CNKI数据库中检索(检索时间截至2023年3月1日)未发现相关文献研究,国内具有“Z世代”基因的留学生是一个尚未被关注也鲜有研究的群体。因此,从学理层面来看,“Z世代”来华留学生是亟待理论研究关注的群体。“Z世代”来华留学生正处在寻求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的思想状态,包含着对全然不同的意识形态、身份角色和价值观的探索,把握好“Z 世代”留学生群体国际社交话语体系特点与传播规律,做好他们的教育管理工作,可以更好地发挥其在中华文化传播中的杠杆效应和集成作用,进而构建基于互信、互融、互构的公共文化“软实力”。

2.留学生教育管理者

通过对2013-2022年间发布的来华留学教育研究1872篇文献进行分析发现,发文作者多为国际合作与交流处、国际教育学院的工作人员,反映出该群体仍是来华留学教育研究的主力军。在这1872篇文献中,仅有301 篇刊载于核心期刊上,占载文期刊总量的16%,而CSSCI期刊上的载文量仅占总载文量的12%,这也说明现有研究的整体质量仍有待提升。未来,一方面在学理层面,留学生教育管理者需要从问题导向、知识体系、研究范式及方法论等维度建立起来华留学教育研究的学术脉络;另一方面在实践层面,要不断提升自身的专业素养及科研水平,与各国学者开展行业对话,增强在国际的发声强度、力度和广度,为学科发展提供智力支持。

3.多学科交叉主体

来华留学教育的话语主体除Z 世代来华留学生、一线留学生教育管理者以外,还应增强学术合作网络的异质化程度,开展跨学科研究。从学科分布来看,当前对来华留学教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高等教育学(84.01%)及医学教育(5.07%),跨学科研究呈现出明显的“注意力贫乏”,尤其是心理学、传播学等学科话语的“严重缺场”,与心理机制和话语传播机制作为来华留学教育的两种主要作用机制的功能发挥形成“矛盾性张力”。无论是传播学还是心理学领域的发文量都较少,对此问题未引起足够的关注,这与国外20世纪50年代就开始将心理健康问题作为移民群体跨文化适应的表征因素开展研究形成了鲜明对比。尤其是来华留学生作为国际关系中的可调节变量,在当前国际关系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形势下,更有必要从政治话语传播、心理学和行为主义学等角度研究来华留学生的跨文化传播机制及心理认知情况,以此来提升他们对我国形象的认知水平,打造知华、友华、爱华的国际朋友圈。

(二)话语内容呈现多样性

1.教材内容的聚焦

“Z世代”鲜明的个性特征和话语表达方式,使来华留学教育内容更需要有针对性、时代性。描绘好来华留学生用户群像,可以有效缓解其自我调适的需求与教育内容的供给不充分之间存在的矛盾,从而使来华留学教育内容更加专注、聚焦。用户群像以往多运用在商业领域,通过锁定特定的用户群体,清晰描绘受众特征,从而解决核心问题。因此,给“Z 世代”来华留学生提供个性化服务,明确话语重点,开发设计交互性强的教育内容,远比用框架性的标准提供教育援助更有效。例如,对于“中国概况”这门课程,不少留学生反映其教材内容空泛且陈旧,缺乏对当下中国的发展变革以及最新成就的描绘,此外教材在“汉语+文化”的语境重构时,缺少留学生喜欢的“流行音乐文化”“影视作品文化”或者“网络游戏文化”,缺乏对时代性话语内容的阐释。因此,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为留学生群体描绘用户画像,将他们的个性化偏好、行为特征与期待的数据转化联结起来,找准立足点确定教育目标,以个人特征为锚点提高留学生教育内容的适配性,精准扶智。

2.学科高地的打造

来华留学教育事业在经历了规模的大幅增长后,必然要走向提质增效、内涵建设的新征程。现阶段,我国来华留学教育一直处于“跟跑”阶段,因此在遵循教育规律的基础上,还需在特色与内涵建设上下功夫,在优势学科领域实现国际教育发展“领跑”的新模式。根据推拉理论,国际人才流动是在代表“推力”和“拉力”两种反向因素作用下“经济人”理性权衡的结果。从接收国的角度来讲,接收国的经济、社会、教育、文化、个人与政治等六大方面都是重要的影响因素;从输出国角度讲,输出国的留学政策、留学能力,包括本国的高等教育状况,经济发展状况等都影响留学教育的发展[13]。因此,留学生赴华学习的背后既有社会文化等因素的影响,更有我国领先学科的“磁场”拉力。基于此,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来华留学教育学科体系,筹划“西学中”教育品牌,重点建设如中医、中药、汉语言文学等特色专业,是提升我国全球性学科声誉、增强我国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的重要路径。

3.价值传递的隐喻

来华留学生作为各个国家和民族未来的主体人群,是中华文化引介和传播最为重要的“意见领袖”,留学生对中国形象的认同是来华留学教育成败的关键。从生态系统理论来看,作为横跨两种文明的“两栖人”,留学生对我国的情感倾向,不仅取决于栖息地的包容性及丰富性,更取决于课程教育与思想认知引导的协同运作。提高来华留学生思想认知水平,将中华文化颗粒融入教育话语内容,有利于消解文化差异所带来的区隔,增强留学生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度和向心力。梳理现有文献发现,现有教育策略重点仍停留在管理层面而非思想认知引领上,对留学生差异化的教育需求把握不够。因此,将教育话语体系由公共政策式的生硬表述转变为深入浅出的隐性思想传达,更有利于增强教育话语的说服力和有效性。此外,通过进一步考察来华留学生刻板印象的来源,反思现行教育体制及国家形象对外传播策略,为中国形象的建构提供理论意义支撑。

(三)话语方式体现多维性

1.话语语境的重塑

当代留学生多为95后的“Z世代”,数字化是其身上最明显的烙印。全球化带来的高流动与强协作、网络知识碎片化、匿名博客的嘈杂论点以及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刻板印象,使当今世界年轻人很难听到真实的中国声音。作为政治体系“第四种权力”的新媒体,在教育国际化政策制定和执行方面也发挥着重要的影响作用。留学生从外媒塑造的“拟态环境”进入真实的中国情境去学习和生活,如何让其通过亲身体验感知中国,并以客观视角消弭其对于中国形象的刻板认知也逐渐走进了学者的研究视线。面对新时代的网络文化休克,来华留学生对新媒体的选择和使用是否会被社会需求所重构? 新媒体能否消解国界,帮助其客观地了解、融入中国? 教育管理者又通过何种途径提升来华留学生的媒介素养,打破数字鸿沟? 此外,当在线教育成为常态,如何通过沉浸式体验、化身式形象、场景化社交等多元方式实现留学生身份体系、教育体系及社交体系的贯通融合,将教育决策与管理数据化转型发展为“在地国际化教育”,为来华留学教育发展提供一个全新的空间场域和人才培养范式,这些问题都值得深思。

2.话语平台的构建

“媒介环境学”认为媒介是人体和精神的延伸,用于传达消息的媒介类型与消息本身一样重要。留学生来华后,由于源信息渠道的断裂,往往处于社会信息传播系统的下游。他们在重新选择媒介的过程中,面对种类繁多、质量良莠不齐的信息平台,受限于自身的语言文化水平,极易为虚假信息所蒙蔽。而优质的传播媒介可以成为信息的“过滤器”,利用其传播功能进行文化认同的引导。福柯认为主流媒体相当于处在全景圆形监狱中心的监视塔,通过对传播场域的监视、正确价值观念的传递等多种方式,实现话语的引导,进而实现对民众行为的影响[14]。官方媒体的及时介入可以带给留学生更多与社会对接的信息接口,这些接口使得他们更容易打破由于信息区隔所造成的知识沟。校园宣传部门与留学生教育管理人员要主动掌握新媒体中的话语权,减少留学生新媒体接入时泛娱乐化资源“越位”和网络思想教育资源“缺位”的现象,增强留学生网络信息辨别能力,从而抵消新媒体中的不可控因素,将新媒体的效能发挥到最大。例如,高校可提炼校园IP或者一些能凸显本城市文化特色的经典性元素和文化符号,通过全校共享、全域覆盖的融媒体平台,为留学生们提供一些制度教育、文化熏陶,从而缩小网络话语势差,拉近官媒与来华留学生的距离。

3.话语趋向的把控

留学生舆情走向是中国形象的“晴雨表”,具有一定的特殊性、隐匿性、复杂性,对在华留学生群体态度趋向会产生直接影响。留学生在异国缺少有针对性的数字教育,基于“数字土著”的心理定势和行为惯习,通常会表现出基于网络虚拟性认知的言论失误、判断失灵、价值失序等问题,引发国际舆论场上的“信息疫情”。目前,学界对来华留学教育的讨论多以和平时期的文化外交范式为主,缺乏应对国际舆论场上危机外交等前沿领域的探索。因此,还应尽快建立起一套与风险治理所匹配的舆情监测与应对机制,从舆情传播目标、形式、内容、获取方式等各方面进行数据抓取,廓清不同阶段、不同层面的舆情发展语境和教育需求,从而提升舆情防控全流程中来华留学教育工作的针对性,有效控制和防止舆情异化至新的生命周期,通过形塑来华留学生对我国形象的认知评价,削减境外对中国形象的负面解读,建构积极的大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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