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草编制技艺传承与疍民女性发展研究
——以东莞沙田为例
2023-12-24王佳
王佳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民族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0 引言
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激起女性主义的觉醒与风行,关于女性角色、女性主义的探讨和学术研究数不胜数,学者多聚焦于理论分析研究,如女性主义叙事与性别政治研究[1],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分析[2];关于女性文学影视作品的分析,如对红楼梦中女性主义的批评[3];生态女性主义与文学的批评[4]。或是女性在乡村手工业社会生产的作用[5];也有探索保护女性非遗传承人的研究[6],而少有关注在现代地方或族群文化保护和传承中女性角色的研究。对疍民这一族群研究不够均衡,由于其旧时期的身份地位及其生活方式特征,女性生存更加艰难。长期以来,疍民历史文化的研究已有众多成果,主要集中于疍民历史身份及其来源研究、疍民文化研究、生计流动研究等三方面[7],涉及主要领域包括历史身份来源、婚姻风俗、饮食习惯、服饰、捕捞航海技术等。而这类文化的展演主体皆为男性群体,这也就导致了学术研究中对女性群体在疍民文化保护传承中的相互作用的忽略,以至于学术研究中女性话语缺失,尤其是对于疍民这一旧时边缘群体的研究上。
东莞的莞草种植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然而在近些年市场经济力量的强烈冲击下,莞草的生产和价值经历了急速变化,地方政府关注到“疍民”这一群体和“莞草”这一作物,众多文化研究、保护项目兴起。而学术界关于种植物的研究,较多集中于经济作物、食物等,如巫达通过分析荞麦的“涅槃”现象,认为其作为彝族社会的文化认同元素,是一种文化再生产[8];也有学者探讨过茶叶种植对西双版纳哈尼族僾尼人社会文化变迁所带来的影响[9]。邱运胜则通过云南三七的田野调查探讨其与宁寨村落社会文化系统的互动关系[10]。以上农作物长久以来一般都在当地具备重要的种植价值,本文将以田野调查资料为基础,探究女性在莞草经济兴盛与日渐式微的变迁中所作贡献和创造性的调适。
1 田野点概况与莞草种植历史
先锋村位于东莞城区西南方向,在著名虎门港的西南方向,距镇政府所在地一公里,驾车约五分钟路程,村内所有水路流向大海。因其地理位置,先锋村有着悠久的疍家文化史,整个村子共500 多户,截至2022年底共2155 人,其中60 岁以上的疍民就有500 多人,主要姓氏有何、梁、周等①资料由先锋村村委何健辉提供,地点:沙田镇先锋村村委会。。
莞草,生于咸淡水交汇处,旧时被称为“咸草”,因滩涂水朗连片衍生出来,其碧绿、柔软、粗壮高挑,似一道绿色篱笆围绕半县,得“莞草”之名。旧时人烟稀少,材料罕见,疍民生于水、长于水,只得凭借智慧自制工具打渔为生,而莞草则为大自然所赐,其特殊质地为先民生活提供了重要的生产生活物料。初期,他们利用此物来遮风挡雨,编织来捕鱼捉蟹。诗经《小雅·斯干》中的“下莞上章,乃安斯寝”[11],便是对莞草在当时生活中的价值作了充分阐述。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发展,人们开始用刀把它剖开晒干,人工织成手笼、草席、草袋等;随着工具改革,创造木制织机,草席逐渐成为床上必需用品运销外地。由此,莞草也带动了乡村妇女手工业的兴盛。据嘉庆《东莞县志·特产》所记:“莞草出厚街,桥头近海诸乡,湖田所种,土人以织席,或染作五色如罽②音计,毛毡之意,县之得名以此”[12],由此莞草种植生产发展迅速。莞草的种植区主要集中在沿海的厚街、沙田、虎门、长安,其面积和产量当时占据整个东莞市的九成以上。《厚街镇志》中明确记载了1952 年国家设立的土产出口公司收购本地水草和织品后带来的莞草织业进入新盛时期,耕地面积再次突破万亩,并于1965 年至1969 年连续五年总产量保持1.5 万吨以上,是莞草生产的最佳时期[13]。沙田镇的莞草种植历史可追溯到解放前,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沙田莞草种植的盛行时期,种植区域最多的是阁西村、福禄沙村和稔洲村,当时从事莞草种植的农户有150 多人,且种莞草比种植水稻、香蕉等农作物收入更高,高收入高需求也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去种植莞草,莞草种植经久不衰。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农业种植技术发展,沙田镇先锋村村民的生计方式正处于种植莞草、捕鱼打捞和商业贸易、外出务工两种类型相互过渡、交织的时期。莞草这一作物的社会效用也有所下降,逐渐被灯心草、蒲草、马兰草等新型、更舒适的原料所替代,从此渐渐走下市场。
2 莞草编织与传承中的性别展演
在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发展史上,社会性别文化建构理论强调社会性别(Gender)是一套基于人类生理上的性别(Sex)差异而发展出来的文化观念。认为“任何一个社会或文化都有一整套机制把男女间生物性的差异转化为社会性的差异,并且在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中,这种机制有不同组成要素和影响方式”[14]。因此,后来国内的学者们也在此基础上反复验证性别与文化的关系,黄应贵通过解构女性人类学发现:性别象征不仅必须与更大的社会政治经济脉络结合,更要放回社会文化脉络中,甚至必须与该文化中最基本的分类概念与社会及象征过程结合,才可以去了解其性质与实际运作的意义[15]。东莞的莞草编织文化便是如此,虽然莞草编织的各种技法多有不同,但大多莞草编织都有其共性所在,即在一个极小人群和场地范围内实现。旧时编织所用物时,男性出门捕鱼打捞、贸易、种植采摘莞草等活动,女子便在家中同村上的其他女性自行聚在一起编织采摘回来的莞草,自家的闲置房屋便是作为极小场地来使用,其编织大多由年长者所授,如若家中无年长者,便跟随村中组队到教授者家中学习,以此逐渐形成莞草编织小规模“作坊”①据莞草编织传承人王祐访谈所得,王祐,71 岁,沙田镇阇西山边村人,地点: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访谈人:王佳。。这种编织技艺也在小规模的范围内得以传承和推广,成为当地女性的日常生活工作的一大部分。莞草编织工艺早些时候就已经过流传成为固定环节,村民男女分工较为明确,这种分工包含在莞草编织工艺的各个环节中,也成为当地人公认的潜规则,“社会秩序范围着个性,为了秩序的维持,一切足以引起破坏秩序的要素都被遏制着”[16]。这种潜规则也即所谓的“机制”“秩序”。根据工序,共分为种植采摘、挑、染、晾晒、行绠、晾晒六步②前者晾晒是指染色后的水草晾晒以便后续工作,后者晾晒是编制好后拿去晾晒再收席以加固工艺。一系列六步之后还有剪席(剪去露出绠绳外的草头、草尾及正面或背面的断草)以保光滑、拍席(使席的厚薄均衡)以及捅席(短绠用“席针”尾部拴住捅进席头或席尾的席草内)三步,这样编织过程基本完成。,其中种植采摘大多以男性为主,后续的繁杂工艺都是由女性处理。旧时东莞草织品主要分为草绳类、绳席类、辫席类、草席类等,以实用性为主,甚至成为经济贸易往来的载体。而解放以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草织品创新转变为草篮、草盒、提花席、方席、蒲团席等品种。后于1983 年推行引淡驱咸,国际水草市场滞销,草席行业逐渐消失,塑料制品的发展则更完全将草织产品市场推向了没落,东莞两千多年的传统手工草织业被迫停产,莞草种植与编织行业也日渐式微,女性开始思考莞草编织文化的延续和传承问题。
事实上,主要草织生产分布的厚街镇、道滘镇、虎门镇、莞城、望牛墩五个街镇,大量的莞草编织技艺都由女性来实现,传承和发展亦是如此。草织产品市场没落后,当地女性跟随政府和社会的步伐,发挥创新性、创造性思维,将莞草编织发展成文创、编入舞曲、交织融合于教学及亲子活动。如果说编织这种细腻的技艺活男性也可以做,那女性在编织技艺及传承中的作用是男性不可替代的。在我国传统农业手工业社会中,由于父权主义旧思想的影响,男性一家之主的地位意味着其家庭内不同代际的男女都会学习和模仿他的谋生之路,他们借此机会掌握和学习谋生方式和相关技艺。据前所述“潜规则”,男主外捕鱼、女主内编织,但民众多习惯于由男性出面交涉贸易等相关事宜,导致外界很难了解女性,女性也会自然而然地被忽略。在先锋村村民从事行业中来说,绝大部分女性承担的劳作都是重复性极强且简单的工作,付出再多也不能代替男性在劳作生产收入中的核心作用,莞草编织也不例外。并且,正是因为这些辅助性工作以及重男轻女思想的深入,地方文史资料中罕见对于女性劳作的记载,造成了学术界及当地民众对女性艺人的选择性“忽略”。翻阅了众多关于疍民历史文化的记载,关于旧时疍妇记载少之又少,有亦是轻轻带过,如《广东通志初稿·风俗》(卷十八)所提及的“(疍民)其妇女不事蚕桑,但纺织麻枲粗葛而已”[17]。
3 女性参与莞草编织传承的路径
随着女性从家庭走向社会手工业生产,莞草编织成为东莞各村镇女性、尤其是疍民女性群体在农业生产之余的选择。东莞莞草两千多年的历史足以见证其在当地人社会网络、地方性文化体系、行为方式、家庭生活等方面产生的直接影响,“人是悬挂在由他们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18],格尔茨对文化如此解释。莞草文化因疍民文化重新被赋予了“编织的意义”,其活态性和传承性是得以保留的重要特征。长久以来,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都承担了重要的角色功能,一方面女性使人口不断增加,实现了种的繁衍,为族群的文化传承与保护打下了人力基础。另一方面,女性通过教授、传递手工技艺,使得手工艺得以流传下来,并作为媒介使得后人了解族群文化,认识理解和传递文化。新时代以来,疍民社会地位提升,不分疍汉,疍民文化逐渐被淹没。通过对东莞先锋村的田野调查,发现当地女性多外出务工,职业多样化,却将保护和传承文化作为副业,多是以家庭或组织的形式参与到莞草编织传承中去,且集中出现在当地的“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及“先锋健康活力舞蹈队”,二者活动都是由本地女性自行组织的。在当地女性力量的维持和帮助下,作为家庭核心角色的女性,将文化带入家中、带入学校、走向社会,当地人对于文化的认同性普遍提高。据田野调查所得,当地女性参与莞草编织传承的主要途径分为四个:疍汉通婚、编曲编舞、文创产品、教学活动比赛,都是当地莞草文化保护和传承的核心和关键。
由于历史上女性的编织手工艺多以家庭单元为主,故疍汉通婚在促进女性参与莞草编织传承中起到一小部分的作用,其历史可追溯到百年之前。早年疍民由于其居住方式、经济状况、社会地位、生活方式上较为独特,加上族群意识的隔阂故自成一体,与外界交往甚少,且不与陆居居民通婚而自配。相关史料记载明确,如《广志绎·西南诸省》(卷五):“(三江蜑户)婚姻亦以蜑嫁蜑”[19]。而这种族群之间的隔阂与间隙随着疍土交流的日益频繁逐渐消退,并在饮食、衣饰上逐渐同化为特征展现,以此打破不与土居通婚之俗。崇祯《东莞县志·外志》(卷八):“土人不与结婚,近亦有土著服食视贫民”[20]。由此可见,疍汉通婚开始出现,且仅限于与土居贫民之间。疍家女子由此通过通婚打入汉民社会,也由此带去莞草编织的技艺和传承。当然,这一方面仅存在于间接层面,故不作过多赘述。
长期以来在父权社会的主导下,女性的能力与独立思想被压制于男性权威之下,或者说隐匿于不为人知的背后,“在这种不对等的性别权力关系之下,服饰作为族群认同的符号必须要得到体现,女人便承载起族群文化传承的重任”,正如沈梅梅在《中间地带: 西南中国的社会性别、族性与认同》中对男女服饰差别与性别间的探讨[21]。莞草编织亦是如此,旧历史时期女性的手工编织多以家庭为单位实现,人们多认为,女性不得做些抛头露面的事情。而新时期以来,当地所谓的“妇女创新天”,切切实实地表现在疍民文化传承的各个方面。经村委会工作人员介绍,我们认识了先锋村舞蹈队队长。“我们这是自行组织的团体,1999 年就成立啦,一开始只有10 个人左右,年龄基本涵盖了30至70 岁,舞蹈队平时主要就是自行编排舞蹈在广场上跳,大家基于兴趣和共同话题聚集在一起。现在的舞蹈队也不单单是舞蹈队了,我们编排了不少疍民相关的舞蹈到镇上、市里或是更大的舞台表演。之前也有很多单位邀请我们去表演,最近有央视节目在开拍。甚至我们现在有代表作《亲潮》①访谈对象:何丽娟,东莞市沙田镇先锋健康活力舞蹈队主要组织者,长达十年之久;40 岁左右;访谈时间:2022 年10 月23 日;访谈地点:先锋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访谈人:王佳。《亲潮》,主要是展现沙田人民以前的生活,演绎之前沙田人民种植莞草、制作莞草编织品等的生活。,还有《渔家姑娘在海边》②《渔家姑娘在海边》,主要演绎的是疍民姑娘的生活。,都是很受大家喜爱的。”舞蹈队队长在访谈时,语气是自豪、骄傲的,她们用自己的努力,在力所能及的领域,将茶余饭后娱乐的舞蹈与地方文化结合,赢得当地村民的喜爱,大家都认同且喜爱她们编排的疍民舞蹈和歌曲,甚至主动加入到舞蹈队,认同、支持对疍民文化的传承,莞草编织的技术和旧时沙田人民的生活文化便通过舞曲传唱久远。在之前,乡村女性参与手工副业生产,是对其农业、经济而言有现实性的帮衬意义,而现在女性参与手工编织及其宣传则更多的是对文化宣传、传承具有现实性意义,这种价值演变和转变中有时代的影子、经济的影子,同时也更将女性的不可替代性价值又上升到一个高度。
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女性处于卑微地位,广大偏远乡村女性更是如此,疍民女性就更不值一提,她们中的大多数连汉字都不会写、不会认。而莞草编织虽涉及到众多编织工序和步骤,但对女性编织并不存在困难问题。先锋村的“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和“先锋村舞蹈队”都提供了制作学习平台,针对莞草工艺品的创新和设计,推陈出新。除此之外,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还包揽了收集制作材料、开设线下销售平台和创建网络销售平台的工作。村镇中多是失业妇女、退休妇女或年轻妇女在工作之余学习制作莞草编织工艺品。“她们的学习能力很强的,一般几天学好之后都会来这边买好材料,然后就回去自己编织啦,一方面她们可以利用这一门手艺补贴自己和家庭,另一方面就促进了莞草文化和疍民文化的传播。”这些工艺品大多是较实用性的物品,例如钥匙扣、扇子、置物篮等,都由村镇女性亲手制作,交至中心或到义卖会场进行售卖,收入最终回归到制作人手中。“莞草编织,一部分妇女是家中老一辈妇女从小就教她们编织莞草物品,但很大一部分妇女都是后期学习制作的”。越来越多的人得以学习和宣传莞草编织,她们不仅仅带动当地妇女自制莞草工艺品,也将莞草编织文化、疍民文化带到年轻人中去,通过学校宣传、讲授、比赛等活动,学校中的学生因此了解和认识莞草编织手艺以及莞草对东莞疍民、东莞人民生计和发展的重要作用。此外,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还会定期举办莞草工艺品制作手工体验课,由女性传承人代表教授莞草编织。“大家热情挺高的,每次活动都有很多村民参与其中,不乏年轻人和小孩子。”当莞草编织不再是服务于实用经济,不再以村落、家庭日用传承为主,更多是以手工技艺为主要方式流传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各女性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学习、教授、创新,于无形中产生了具备一定商业性质的手工艺品生产平台,不仅实现了发现、培养、聚集、保护优秀传统手工、传统文化的作用,还构建了一个有利于当地手工艺非遗进一步传承和发展的新型活态文化生态体系。
4 女性与编织技艺传承的交互角色分析
女性与莞草编织技艺传承之间的关系较为紧密,一方面,莞草的编织技艺传承给女性群体带来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提供了女性实现社会价值的平台,促进了性别平等。另一方面,女性通过编织莞草工艺品,增加家庭收入、推动莞草文化保护、传承和发展。
4.1 传承与发展
在莞草种植与编织业几近绝迹的时候,由村中女性牵头得以留下“莞草”这疍民文化的一部分。我国非遗数量日益增多,而留存和流传非遗的根本与核心便在于传承,传承人则是维系民间手工编织技艺的前提。我国较多传统手工技艺的延续中,大多秉承着“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原则,这种传承是基于男权为核心的家族利益的人为选择。而莞草编织就其价值而言,又不同于传统谋生的手工技艺,一定意义上,莞草编织更是疍民文化的一小部分,当地也将莞草种植、编织这一部分收藏于疍民文化博物馆。于是,当地的女性,无论是疍民还是汉民女性,对于莞草编织技艺的传承性来说,更多的贡献是在于保护和传承莞草编织背后人们的历史文化记忆和文化认同感。近些年,沙田镇妇女积极开展莞草编织手工艺传承工作,除组织传统专业种植人员种植莞草外,还将莞草的破草晾晒、编织等传统手工艺复原,将新生活化、新文化元素注入其中,研发创新莞草文创产品,并注册“莞编坊”文创商标,项目依旧在进行中。“我们希望人们到展览馆看到莞草文化根源的同时,参与到莞草编织中去,理解我们‘保’(传承编织技艺)、‘育’(文创产品创新开发)、‘交融与共生’(历史文明与现代文明共生发展)的三大理念,实现传统与现代、古老材料技艺与当代科技的共生发展”①访谈对象:沙田文化艺术中心工作人员陈瑜;25 岁左右;访谈地点:沙田文化艺术中心;访谈人:王佳。。这也呼应了莞草这一作物,如同疍汉文化关系的象征,在咸水和淡水间相互冲击又交融式生长。
女性对莞草编织发展的又一大助力主要表现在其衍生价值——帮扶社会弱势群体。随着社会不断发展,女性地位的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女性得以外出务工,而渔村的妇女却留守家中照顾家庭,仅由家中的男丁出海捕鱼、务工维持生计,妇女收入不多,也有部分妇女出门就业收入可观但家庭情感难以维系的,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借此与莞草的保育计划结合起来,发布了“渔网情深”“妇女创新天”等妇女支持计划,开展以莞草为核心的多样家庭活动、创建多交际团体活动。除此之外,还将莞草编织与新帮助服务联系起来,如“传承水乡文化,莞草互助”项目,赋予莞草助残的特殊意义,项目间互通合作,与“妇女创新天”项目共同弘扬莞草编织传统文化,给予残障人士发挥潜能的机会。“保育计划”与“巾帼携手护”共行,借“巾帼”巧手重现莞草编织工艺。
4.2 维护和提升
对于东莞沙田镇的民众来说,多是傍海为生,因此长期以来,捕鱼业一直是其主要生计方式,男性也在生产活动、生计运营中占据绝对优势。调研发现,基于性别差异,东莞沙田的莞草手工编织在男女分工上有较大差别,如前所述,一些需要体力劳动的传统工艺,如捕鱼、制船、工具制作等,男性手工艺占很大优势,基于民众对男女性别的刻板印象,极少数人会同意女性进行捕捞工作。而在编织方面,女性又相对男性具有先天性优势,沙田镇女性则充分认识到这一差异,借助莞草编织这一非遗项目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在收获和实现人生价值的同时,创造一定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作为舞蹈传承人和编织传承人代表,参演央视节目、比赛、活动等,有效将女性角色展现从后台走到了前台。2016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实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业务指南》中》明确补充了非遗传承与性别、就业方面的议题[22]。女性在非遗手工艺传承中的参与,既给非遗的发展添加了创新性,也使得女性的社会地位、社会角色得到有效提高和空前改善。现代女性的能力和潜力正得到越来越多的显现,她们得以有机会展现自己、证明自己,并以扮演不同角色的方式共同促进当地文化产业发展。以东莞沙田的白玉兰家庭服务中心负责人为例,她是既领会传统手工技艺和疍民文化又具备组织领导力的女性,而舞蹈队队长则是既懂得创新性又具备领导力的女性。无论是什么样的角色,她们都在东莞沙田镇的疍民文化、莞草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创新中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5 结束语
女性群体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一直是大家所关注的,由从前父权主义、“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过渡,到职业多样化选择后出现的“跨国灰姑娘”[23]“女性传承”,她们在各自的生产生活中记载、创新和传承着特有的民间文化,以各自独有的方式,依靠独特的性别优势和家庭影响力推动族群文化代际传承,成为当地文化的动态表现和活态承载。而莞草,作为东莞两千多年历史的种植物,已经与当地的疍民文化、村民的生活、文化紧密相连。虽然替代品的产生使得莞草产业日渐式微,但因其本身的文化特性,对当地女性的性别展现、地方性文化体系、人们的娱乐方式、家庭生活及文化认同都产生了直接影响。作为行动者的东莞女性,在经历了现代化对莞草种植编织的冲击时,通过实践和创新策略将莞草文化纳入疍民文化体系中,与此同时,将莞草文化嵌入帮扶项目,实现莞草文化的再生。对于东莞沙田莞草文化的整体而言,与大规模、知名度高的传统手工艺相较,小众的编织技艺开拓市场能力较弱,文创产品很难走出去、立平台。因此,政府和相关部门应意识到此项问题并给予倾斜性帮助,以促进传统手艺文化与民众就业同步发展,完善平台设立和推广所需配备条件,鼓励经营类组织参与助于推广产品的各类活动。基于对东莞莞草文化传承案例剖析,本文以为,关注不同性别视角在文化保护传承中的“共同场域”,不仅要关注其在传承中的根本作用,更要关注其所属的社会性别身份在生产、编织、保护、传承中的不同显现。这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传统性别、角色的刻板禁锢思想,也同时避免了因性别原因在民间文化保护和传承研究过程中的被边缘化现象,借此进一步助推从女性视角看待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推进两性平等参与文化保护、传承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