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北纬59°的美

文_ 袁檐奇 设计_邵丽娟

在没有到达一个国家之前，对它所有的了解都是想象。这些想象源自于图像、文字和口耳相传。提起瑞典，最知名的就是宜家、H&M，还有诺贝尔奖。除此之外，我想象中的瑞典总是寒冷的冬日、下不尽的雪，还有散落在广袤土地上的星星点点的人影。一年前，我有幸获得了去瑞典留学的机会。从抵达首都斯德哥尔摩的那一刻起，想象终于与现实交融。

除了宜家、H&M、诺贝尔奖，瑞典还有什么

瑞典是北欧五国之一，北入北极圈，南靠波罗的海，纬度跨度大（约15°）。全国超过85%的人口居住在仅占国土总面积1.5%的土地上。生活在斯德哥尔摩，这个低人口密度国家里的高人口密度城市，有种不可思议的反差感。从斯德哥尔摩管窥瑞典不是最全面的，但一定是最丰富多元的。

斯德哥尔摩位于北纬59°，瑞典的东南海岸。斯德哥尔摩共有四个机场，其中距离市区以北42 公里的阿兰达机场是最为繁忙的国际机场，也是我首次落地的机场。从阿兰达机场通往市区的公路两侧是大片的阔叶林，随着山峦绵延起伏。透过车窗望去，没有高楼建筑，只有偶尔会出现的几栋外形简约的斜顶小屋，颜色并非不起眼的黑白灰，而是明亮的砖红、温柔的鹅黄、静谧的天蓝与淡雅的薄荷绿。这些五彩缤纷的小房子宛如坐落在森林边、原野上的守护者，静静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人的视线尽头可以一直延伸至天地的交界处，在那里天空呈均匀的天青石色，显得格外地蓝，云也显得格外地低，云的形状立体饱满、边界清晰。初来乍到的我不禁感叹一句“今天的天气真好！”却不知道夏天的斯德哥尔摩几乎天天如此。

留学生活的吃住行

我租的学生公寓离学校不远，路程大约5 公里，交通便利。我的房间是corridor（走廊）类型，进门是一条走廊，两侧平均分布了12 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尽头是公共厨房。房间的面积不大，约20 平方米，但作为一个用于学习、居住的小家，我还是很欣喜的。

与简约舒适的住宿环境相比，瑞典的饮食就略有逊色了。要想尝试最具代表性的传统瑞典美食不用来瑞典，国内的宜家餐厅就能提供——经典的土豆泥加肉丸，搭配肉汁和越橘果酱。除此之外，瑞典菜谱里最常出现的还有果蔬沙拉、芝士火腿面包、番茄意面等。面对这些简单烹饪的食物，被中华美食养刁的中国胃坚持不了多久。

受限于昂贵的物价，大部分留学生都会选择自己做饭。在瑞典采购食材大多是去超市，传统的大集市也有，但比较少见，通常会在夏季出现在固定的广场，售卖当地生产的有机农产品。斯德哥尔摩的超市很多，遍布各个岛屿。早就耳闻北欧的高物价，第一次逛斯德哥尔摩的超市时才切身体会到。蔬菜的价格大约是国内的3—5 倍，与这里的肉类价格比肩。受通货膨胀影响，今年初春时更是出现了20 元一根的黄瓜，30 元一斤的西红柿。当然，高物价的背后有着高收入作持衡。瑞典高税收的政策一边维持着高福利社会的运转，一边在一定程度上缩短了贫富差距。

高人口密度的优势之一体现在便捷的城市交通上。斯德哥尔摩的地铁呈放射状分布，支线之间有公交连接，还有延伸至远郊的小火车和湖上的轮船。交通工具的选择有很多，但只需一张SL 卡就可以畅通无阻。与欧洲一些城市的划区售票，或者有次数、类别的限制相比，一张只限时的SL 卡实在是太简单便捷了。另外，7 岁以下的儿童以及随行的成人可以免费乘车，推着婴儿车出行的人随处可见，冬天也不例外。值得一提的是，斯德哥尔摩虽然人口密度大，但总人口数还不到百万。清晨和黄昏，公共交通的班次就会减少，尤其清晨的公交车上极有可能空无一人。我曾经在一个冬日的上午，搭乘了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车上只有我和司机，连续经过七个无人的站台后，我下了车，又只剩司机一人了。瑞典的高物价还体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租车。将近300 元人民币的起步价让出租车成为人们出行方式的最终备选。据我了解，出租车价格如此高昂的原因之一是为了推动民众优先选择公共交通，节能减排。

全新的学习体验

留学生活的主体当然是学习。在瑞典皇家理工学院（Kungliga Tekniska högskolan，KTH）的时光是我此前从未有过的学习体验，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令我受益匪浅。瑞典皇家理工学院的主校区位于离市中心不远的东城，整个校区由一片楼群组成，有大片的草地和树林穿插其间。校区没有外墙，一切都是开放、自由的，斯德哥尔摩的其他学校也是如此。上课的氛围、讨论的形式、交流的方式，无一不彰显着“自由”二字。但“自由”并不等同于散漫，老师们旨在教会每一位学生课程里的每一个知识点，这就意味着课程作业的难度不小。如果遇到困难，与老师最有效的联系方式就是发邮件，通常一封邮件就能得到耐心细致的解答。

斯德哥尔摩的国际学生有很多，瑞典皇家理工学院的留学生占比将近20%，我的邻居中就有来自希腊、法国、意大利的，在课堂上也会遇见来自不同国家的同学。国籍和文化的不同使得学校风气十分包容，学生可以自由选择线上还是线下上课。他们可能会在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出去追风，冲破教室、围墙的限制，也可能在房间里认真学习一整天，连煮咖啡的时间都在沉思。很多学生在谈起自己的专业时充满了热爱和激情，他们用行动告诉我热爱生活与热爱学习是相辅相成的。在瑞典，学习不仅限于汲取课本知识，很多人从小读得最多的是大自然这本书。经常能看见幼儿园的老师带着一群小朋友走在路上，在森林间、草地上，他们看树、看花、看云、看野生松鼠和小鹿，在广阔的天地间感受一年四季生命的变化。

怡然自得的休闲时光

斯德哥尔摩四季分明：冬天寒冷，昼短夜长，雪一场接着一场；春秋季的温度最高也只有十几度；而昼长夜短的凉爽夏天，正是斯德哥尔摩最美好的季节。经历寒冷的冬日和漫长的黑夜，终于迎来了温暖的阳光和丰沛的日照，居住在斯德哥尔摩的人们格外珍惜这短暂的好天气。湖畔的草坪、路边的长椅和街角的咖啡馆里一到周末和节假日就满满都是人。这里很少有人撑太阳伞，人们大多穿着清凉，恨不得将全身肌肤都沐浴在阳光下。日照时间从入春开始不断延长，直到六月底到达顶峰。然而日照时间变化并不影响商场的营业时间，大部分门店在晚上八点前就打烊了。好在超市的打烊时间稍晚一些，购物后还可以接着做city walk（城市漫步），将剩余的时间都留给身边的风景。

令我记忆最深的是斯德哥尔摩的晚霞，每天都不同，每天都很美。夕阳渐沉西边，轻触海面时散发出耀眼的橙黄色光芒，洒在城市的街道和行人身上。余晖与云朵作伴，绘制出迷人的水彩画，千变万化，有时还会有大片粉红色的晚霞挂在天边，温柔梦幻。待绚烂过后夜幕才缓缓降临，天空开始由天青石色变为钴蓝再变为深邃的海军蓝，没到黑夜，太阳就又升起了。

作为一座与大自然完美融合的城市，繁荣的现代都市与悠闲的复古小镇并存于斯德哥尔摩。闲暇时分，我会去老城区的石头小路漫步，去附近的森林徒步，去梅拉伦湖坐船，穿梭于斯德哥尔摩的各个岛屿之间。我曾去过Sigtuna（锡格蒂纳）感受斯德哥尔摩最古老的小镇风情，在回来的路上还碰见了一只等待过马路的梅花鹿，它一点都不胆怯，看起来与这个小镇相处融洽。如果不想活动，还可以去楼下的咖啡厅坐一下午，在阳光下享受美妙的fika 下午茶时光，丝毫不会觉得无趣。

回首望去，初来异国他乡时，我曾彷徨、无助，被迫接受着汹涌而来的陌生事物，仿佛离开妈妈襁褓的小孩，置身于新世界。如果说人生是一盒巧克力，每个阶段对应不同的味道，那么在瑞典的留学生活，我尝到的是一块海盐焦糖夹心的黑巧克力。初入口是黑巧的苦涩，待外壳破碎后又迸发出焦糖的香气，而海盐的存在则让奶油焦糖别具一格，这多重口味在最后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留下无穷的回甘。我想，待离开后，我一定会怀念这里蓝蓝的天、自由的人们、清凉的夏日，还有那一片粉红色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