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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地区水碓硙发展小史

2023-12-22宋觌霏

保山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水磨南诏大理

宋觌霏 王 伟

(大理大学 民族文化研究院,云南 大理 671003)

1936 年,高桂华、张锡纶发表《水碓硙考(碾磨)》①参见高桂华,张锡纶:《水碓硙考(碾磨)》,《(北平)华北日报》1936 年1 月30 日7 版史学周刊71 期;1936 年2 月6 日7 版史学周刊72期。一文,专门探讨了水碓硙等传统水力粮食加工机械的起源、演变及背景等问题,开启了围绕水碓硙发展变迁历史的研究。随后,一些史学大家也围绕水碓硙展开研究与讨论,发表了一批高水平成果②参见冉昭德:《水碓小史》,《文史杂志》1941年第12期,第57-60页;钱穆:《水碓与水硙——思亲强学室读书笔记之十四》,《责善半月刊》1942 年第2 卷第21 期,第19-21 页;吴晗:《中古时代的水力利用——碾、硙、碓》,《中国建设月刊》1948 年第1期,第36-37页。。在继续深入探讨水碓硙起源、演变的同时,开始关注到水碓硙的发展对社会经济的影响等深层次问题。新中国成立后,学界围绕水碓硙的研究不断深入拓展,产出了一大批优秀成果。综观现有研究成果,从研究视角而言是科技史视角与社会经济史视角并行,但逐渐侧重于后者;从研究时段而言是从古至今都有涉及,但集中于唐宋时期;从研究区域而言,集中于中原地区,较少涉及边疆民族地区。

一、大理地区水碓硙的出现

以洱海为中心的大理地区(即今大理白族自治州辖境)是云南文明的发祥地。剑川海门口遗址考古发掘证明,早在新石器时代,大理地区的先民就掌握了水稻栽培技术[1],大理大展屯二号汉墓出土陶楼模型、水田模型,进一步证明至迟到东汉大理地区就已进入“耕田、有邑聚”的农耕定居社会[2]。同时大理地区也是中原王朝开发较早的地区,汉武帝时就在今大理地区设置了叶榆、云南、邪龙、比苏、巂唐等县[3]。此后,大理地区与中原的经济文化交流与联系不断加强。加上大理地区大量坝子带来的生产生活用水便利及溪流的自然落差,都为水碓硙的创造和发展提供了条件。

(一)我国传统水力机械的发展

我国传统水力机械出现较早,技术完备、种类繁多。有以水碓、水硙为代表的水力粮食加工机械;有以桔槔、辘轳为代表的水力提水机械;还有水力纺车、水转天文仪等等。水碓、水硙是我国出现最早、使用时间最长的水力机械。东汉桓谭《新论》载“宓牺之制杵舂,万民以济,及后人加功,因延力借身重以践碓,而利十倍杵舂,又复设机关,用驴、鸁、牛、马及役水而舂,其利乃且百倍。”[4]《后汉书·西羌传》也有“《禹贡》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且沃野千里,谷稼殷积,又有龟兹盐池以为民利。水草丰美,土宜产牧,牛马衔尾,群羊塞道。北阻山河,乘厄据险。因渠以溉,水舂河漕。用功省少,而军粮饶足。”[5]的记载,可见,汉代中原地区的水碓已经以较高的生产效率应用于粮食加工领域,并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人力和畜力。《晋书》有“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6]的记载,说明水碓在晋代已经广泛使用,并作为生产资料。

水硙(磨)的出现要晚于水碓,《南史》载:“于乐游苑造水碓磨,武帝亲自临视。”[7]《北齐书》亦载“又凿渠引漳水周流城郭,造治水碾硙,并有利于时。”[8]可见,水磨在南北朝时期开始出现,并应用于粮食加工,但当时尚属稀罕之物。到了唐宋时期,水磨开始大量推广使用。唐代《水部式》中有诸多条款涉及到了关于使用水硙的问题,如:“诸水碾硙,若拥水质泥塞渠,不自疏导,致令水溢渠坏,于公私有妨者,碾硙即令破坏。”[9]宋代有“水磨务,掌水硙磨麦,以供尚食及内外之用。”[10]政府专门设置了掌管水磨的部门。

综观我国传统水力机械的发展史,汉代以水碓的出现为标志,成为传统水力机械的创造期;魏晋南北朝随着水碓的推广和水硙(水磨)的发明,传统水力机械发展出现了第一次高潮;唐宋元随着水磨、水碾普及和水力提水机械、水力纺车的问世,传统水力机械的应用领域进一步拓展[11];明清时期,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及边疆治理的深入,传统水力机械在全国范围内得以推广和使用;民国以后,随着电力的发展与推广,传统水力机械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产生活。

(二)大理地区水碓硙出现时间考

公元738 年,皮罗阁统一六诏,建立南诏政权。尽管南诏是在唐王朝的扶持下兴起的,但南诏与唐王朝的关系并不稳定。根据《旧唐书·杜元颖传》记载:“大和三年,南诏蛮攻陷戎、巂等州,径犯成都。兵及城下,一无备拟,方率左右固牙城而已。蛮兵大掠蜀城玉帛、子女、工巧之具而去。”[12]南诏攻打成都后,曾掳掠“工巧”带回南诏。同书《李德裕传》亦载:“西川承蛮寇剽虏之后,郭钊抚理无术,人不聊生。德裕乃复葺关防,缮完兵守。又遣人入南诏,求其所俘工匠,得僧道工巧四千余人,复归成都。”[12]南诏掳走大量能工巧匠之后,唐王朝并没有立刻采取措施,后来才由李德裕派人去南诏将所俘工匠等人协商遣返回成都。南诏突袭成都、掳掠工匠时在太和三年(公元829 年),而李德裕出任检校兵部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西山八国云南招抚等使,署理南诏事务始于太和四年(公元830 年)十月,这批被掳工匠在南诏生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其间无疑会与当地产生密切交流,带来一些包括水碓硙在内新的生产技术。《资治通鉴》载“蛮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抚蜀人,市肆立堵。将行,乃大掠子女、百工数万人及珍货而去……自是南诏工巧埒于蜀中。”[13]《新唐书》亦载:“将还,乃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南诏自是工文织,与中国埒。”[14]可见,从唐代中期开始今大理地区的传统工艺技术发展逐渐达到了与中原地区相当的水平。

根据相关史料记载,唐代对现下我们所说“磨”的称谓是“磨”“硙”并用,但多称为“硙”。《唐律疏议》就对“磨”与“硙”的关系作了专门解释,“碾,磨上砖石也。硙,磨下定石也。”[15]这里我们暂且不论当时“磨”与“碾”所表达的意义,但硙指的就是“磨”。宋代以降,“硙”这种称谓几不见于记载,“磨”成为的通行的称谓,宋代设立水磨务即为其证。而白语一直称“磨”为wèi,与硙音义相同[16]。因此,白语中“磨”与“硙”是存在对应关系的。

综上,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尽管大理地区一直都积极学习和融入中原文化,然而无论是生产技术还是社会经济的发展都远落后于中原地区,但到了唐代,随着南诏与唐王朝交往交流的日渐紧密,大理地区在政治、经济、文化都有了长足进步,一些传统工艺技术发展水平已与中原地区相当。结合这一时期水磨已经在中原地区得到普及的情况来看,大理地区至少在唐代就已经使用水磨,并用“硙”来表述“磨”。

二、元明清时期大理地区水碓硙的发展

1206 年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建立蒙古汗国。为实现包抄南宋的计划,1253 年忽必烈南下灭大理国。元朝建立后,为更好地实现有效统治,1274年建立云南行省,进一步稳定并促进了云南与中原的一体化发展,开始了大量的移民屯田,大批的汉人、色目人、蒙古人等进入云南,在促进民族融合的同时,也加快了云南的开发。虽然没有元代使用情况的相关史料记载,但此间大理地区水碓硙应在前代基础上有了进一步发展,明代大理地区乃至整个云南水碓硙的大发展可为其证。

(一)明代大理地区水碓硙的发展与水利纠纷

明代以降,有关水碓硙的记载在地方志以及碑刻等材料中逐渐增多。嘉靖《大理府志》(1563)载:“地置州宾川,民力遂困,然水泉自高注下无事桔槔,故农人力半而功倍,又酾水为碓,激水为磨,凡数百所”[17],万历《云南通志》卷二《地理志》第一之二《大理府·堤闸》又载:“大水长堤。在州南,初因豪家各立水磨在堤之南,以致秋潦横流向北,为害已百余年。嘉靖三年,兵备副使姜龙临州亲视,令移水磨于堤北,计一十八座,又修筑旧堤二百余丈,潦始南趋,民患用弭。”[18]上述记载我们可以获取两个信息,其一,明嘉靖年间大理府下辖的宾川州就有水磨数百所,仅大水长堤周围就有水磨十八座,足见大理地区水碓硙已颇具规模;其二,大水长堤南面使用的水磨,曾因秋季的大雨冲击被迫移至堤北,足见气候和环境对水磨的使用有着重要影响。杨士云《苍洱图说》亦载:“五月积雪未消,和蜜饷人,颇称殊绝。峰峡皆有悬瀑,注为十八溪。溪流所经,沃壤百里,灌溉之利,不俟锄疏,舂碓用泉,不劳人力。石加金谷园最夸水碓,此地独多。”[17]可知在苍山脚下十八溪流经处,大量使用水碓。随后天启《滇志》(1625)、康熙《云南通志》(1729)、乾隆《大理府志》(1694)等志书都对大理地区水碓硙的使用都有相应记载。可见,当时大理地区已经广泛使用水碓硙。

水碓硙之所以在大理地区能推广使用,一方面是因为大理地区具有适应水碓硙使用的地理条件,据《大理白族自治州志》载,大理地区“地处云贵高原与横断山脉结合部位,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且“水能资源丰富”[19],另外,大理地区多为山间坝子,农田排列有序,溪流由高向低提供了足够的水动力,以大理苍山十八溪为典型。另一方面也与当时中原王朝对云南的边疆治理有着密切关系。公元1382 年,明王朝在大理地区设立卫所,并采取屯田等一系列举措,大量人口涌入。人口的急剧增长以及粮食加工需求增大,在推动水碓硙大量推广和使用的同时,因局部水资源有限,水碓硙的推广使用也带来了一些新的矛盾——灌溉与碓硙用水纠纷。

据《大理卫后千户所为申明旧制水利永为遵守事碑》(1555)载:“自本州到任以来,悉知前弊,又见军舍吴凤翔、李润等,各于塘口水源,起盖碓硙图利窃水,蒙痛自禁革,民便稍通。”[20]说明早在明代建立初期,大理府赵州(今大理市凤仪镇)出现了水碓硙与灌溉用水的矛盾纠纷。

另据《南供渠记》载,从正统至正德年间,鹤庆府(今大理州鹤庆县)围绕南供河水的使用一直有纠纷现象,主要是地方豪强所占用上游水资源设置水碓硙,使其下游的农业灌溉受到影响,“昔关中仰郑、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游,取硙利,夺农用,李柏筠请皆彻毁,唐史书之辉映,简策非表其为民者耶?南供之利,郑、白渠之类也:龙泉之遏,上游之壅也;旷土之利,百硙之类耳。”[18]值得注意的是,碑文中通过唐代关中地区的郑、白两渠案例来比较南供河的纠纷情况,唐宋时期,关中地区出现了诸多碓硙与农业灌溉用水纠纷事件。据统计,唐宋时期出现典型水利磨坊纠纷共有8 次[21]。其纠纷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富商贵族为自身牟利,大量建造水力粮食加工机械,使得河渠改道等现象,影响了百姓农业灌溉用水;另一种是权贵抢夺百姓的碓硙。其实大理地区与唐代关中地区围绕水力粮食加工机械产生的纠纷性质有一定的共性,那就是因分水而影响农业灌溉用水。

(二)清代大理地区水碓硙进一步发展与“水碓硙案”

清代实行“改土归流”、建立绿营兵等一系列措施与制度,汉族为主的外来移民持续进入云南,进一步促进了水碓硙在内的大理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关于大理地区水碓硙的记载也越来越丰富。

除了地方志以外,大量碑刻中出现了相关记载。据《奉宪明文禁阁革需索碑》(1803)[22]记载,当时仅在今弥渡一地就有100 多碓硙户。《巍宝朝阳洞伭极宫新置常住水磨碑记》(1726)载,“蒙城东外中坝沟上,隙地一块,乃军舍寻水吉路哉,募化立基永支水磨,为香灯之举。”[23]清雍正四年(1726),今天巍山县巍宝山道观曾建有水磨。另据《弥勒院常住田亩碑》[24]《起云庵常住碑记》[22]《重修谷女寺碑文》[25]碑文记载,康熙四十年(1701)、康熙四十五年(1706)、光绪二十六年(1900),分别在今天的洱源县弥勒院、弥渡县起云庵、弥渡县谷女寺建立或存在水磨,足见清代大理地区水碓硙已有了极大的发展。

此外,“水碓硙案”的持续发生也进一步说明了清代大理地区水碓硙的大发展。其中,记载较为详细的有以下两起案件。

一是大理太和县柴村(今才村)、鸡邑村和车邑村围绕水硐大小互控一案。据《大沟水硐告示碑》(1830)载,大沟水源来自苍山中和峰,所涉及到的几个村子通过水硐引流进而灌溉田亩。而车邑村和鸡邑村各有水碓一座,且鸡邑村的水碓在车邑村水碓的下面,共用一处水硐,不需要另外取水,这也得到了柴村人的准许。“后因水硐被水冲坏,鸡邑村人串通陈老二,私将硐眼砌大,希图多得余水灌田,以后柴村人水不敷用。”自此以后,柴村与车邑村和鸡邑村三个村子之间,产生了长期的纠纷。经过几次诉讼处理,最终决定“此硐之外,原名柴村大沟,只准柴村灌田,此硐分出柴村大沟之水,只为冲碓冲磨之用,不能因碓磨而荒芜良田,应请府,照福副奏令断镶方硐六寸,勿应更易,但每年五六月间栽插之时,须将水硐阻塞,尽柴村人引水灌田,不许放水冲碓冲磨。栽插完竣方凖放水冲碓冲磨。其碓磨下流出余水,鸡邑村人引以灌田,亦所不禁,双方允服,各具遵结备案。”[26]这起纠纷是从在道光八年(1828)四月发生,直至道光十年(1830)才得以解决。

二是弥渡县碓硙户控告衙役强行索取费用一案。据《奉宪明文禁阁需索碑》(1803)及《上宪部文碓硙陋规永行禁革碑》(1803)记载,当时弥渡已有百余以碓硙为营生的碓硙户,他们“祖有碓硙,舂米硙面,利济苍生,特取升合赢余养家口,以均差徭,古有成规,不干公项丝毫”,但弥渡分府衙役孟璋、孟璞等另立名目,强行征取水碓硙费用,严重影响了碓硙户的生计。杨永时等碓硙户联名向大理府赵州衙门诉请禁止扰民新规,经州衙审理,云贵总督琅玕批示“须索碓硙户陋规,大干法纪”,并“将孟璋、孟璞各照不应重律,杖八十,加枷号一个月,满日折责革役”[22]。随后,碓硙户与官府共同立下上述两碑以为警示,永远禁革陋规。

总之,无论是从水碓硙记载数量上来看,还是从与水碓硙相关纠纷出现的角度来看,明清时期大理地区水碓硙已经有了大的发展,这是大理地区与中原以及其他地区长期交往交流交融的结果。但是,一方面中原地区围绕水碓硙的纠纷集中出现在唐宋时期,比大理地区早了数百年;另一方面,中原地区的围绕水碓硙的纠纷远比大理地区突出复杂,纠纷的解决已经进入王朝国家立法层面。这都说明直到明清时期,大理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仍旧落后于中原地区。

三、近现代大理地区水碓硙的衰落

民国时期大理地区使用的粮食加工仍旧落后,主要沿袭清代传统的水碓硙等加工工具,其使用在清末至民国时期经历了短暂的“衰落”。据统计,从1856年至1945年,大理地区约有10次战事[27],战争使得大理地区人口数量减少,生产生活受到破坏,导致水碓硙的使用数量也相应减少。

除了政治军事形势的动荡,近现代电力机械的出现及应用也影响了水碓硙的使用空间。而1946年2月,“玉龙电力公司”正式建成发电,汪子衡、安蕴岗等人在下关建设碾米厂,厂内有两台碾米机和两台小型磨面机,并且每日加工大米高达七千余斤。这是大理地区使用电力进行粮食加工的最早记载,从中可见电力机械的出现极大提高了粮食加工效率。

在电力机械出现初期,水碓硙的使用尚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大理市志》载,当时“大理水利资源丰富,苍山十八溪,溪溪有水,自然水位落差较大,是民间粮食加工主要动力资源,如喜洲的霞移溪、大理城的南、北大水沟,磨坊箐,下关西北的宝林箐等都是水磨、水碾、水碓的集中所在,一条溪(如宝林箐)就有碓磨三十多盘。大型水磨一昼夜可加工小麦五六百公斤,小型的也能加工二三百公斤。水碓一座四碓,每碓一昼夜可加工大米二、三百公斤。”[28]民国时期大理地区居民已经充分利用水资源,在坝区以及有溪水的山脚下都以水为动力,使用水碓硙进行生产加工,且各村寨昼夜使用。据立于1947 年的《计划兴办事业决议案》碑文记载,在大理市祥云县禾丰乡,士绅和村民代表共同商议事项并决议,其中有“水磨水碓可就水势之宜,是否设置?请公决。”一事,最终决议“由公项招股东集资建筑。关于基金,定白米壹拾禾石。若招得股东,将所得利归诸股东。以十年分用,十年后归还公项。”[29]可见,当时大理地区水碓硙的数量仍在增加,另外当时对水碓硙的建造使用已经出现了股份制,体现了现代商业社会的特征。

新中国成立以后,电力粮食加工机械持续发展,但在大理地区山区仍缺乏电力资源,因此水碓硙仍是民间主要的粮食生产加工工具,并在一段时间内与电力机械加工共存。据1957年不完全统计“全州的粮油加工设备(包括农村土法工具)有:碾米机20台(套),磨面机4台(套),榨油机3台,水碾624座,水碓1 200座,水磨1 057座。”[30]

而在后来的几年里,水碓硙与电力加工机械虽仍旧共同使用,但使用数量开始发生了变化。

由表1可见,从1957-1965年的8年间,全州碾米机由20台左右增加至125台左右,而水碾和水碓的总数量减少了300 多座。可见,在20 世纪50-60 年代大理地区水碓硙使用数量已经开始减少,但在一些地方仍然是主要的粮食加工工具。

表1 大理州农村生产队粮油加工工具调查表(1965.4)

水碓硙彻底的衰落是1978 年后,“陆续大量引进工艺较先进的30,50 型成套碾米加工设备,更新扩大面条加工车间,工艺改进,加工能力增强。”先进的粮食加工机械推广使用直接替代了大量的人力、畜力及水力粮食加工,因此,水碓硙使用数量逐年减少。有张柏春、李晓岑①参张柏春:《云南省几种传统水力机械的调查研究》,《古今农业》1994 年第1 期,第41-49 页;李晓岑:《白族的科学与文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 年,第363-364 页;李晓岑、朱霞:《云南民族民间工艺技术》,中国书籍出版社,2005 年4 月,第151-165页等。等学者曾对大理地区水碓硙的使用进行了实地调研,在20 世纪80-90 年代,大理下关保宁村、大理市喜洲镇、鹤庆县新华村以及南涧县南涧镇等地均零星保留水碓硙的使用。笔者通过走访调研,截至今日大理地区仅在洱源县凤羽镇有水碓房2座、南涧县宝华镇有水磨房2座,云龙县有水磨坊1座,可见水碓硙已经淡出了历史舞台,淡出了人们的生产生活。

四、余论

水碓、水硙(磨)、水碾等作为我国传统水力机械的代表,很早就被我国先民创造并应用于粮食生产加工领域,不仅极大地解放了劳动力、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也助推了经济社会的发展,成为电力机械出现及推广之前,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应用范围最广、应用时间最长的粮食加工机械。一个国家、地区、民族水碓硙的兴衰史,既是相应国家、地区、民族科技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管窥国家、地区、民族社会经济史以及国家、地区、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历史的一个重要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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