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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化的沉浸式参与:活态历史博物馆的体验特征与启示

2023-12-21孙唯祎

东南文化 2023年4期
关键词:历史博物馆活态博物馆

李 林 孙唯祎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四川成都 610065)

内容提要:活态历史博物馆主要以复原历史空间、构建社会生活情境、活态演绎等方式,还原特定历史时期的生活场景,并通过观众沉浸式参与实现博物馆的教育、休闲等功能。此类博物馆以情境式实物体验、探索式认知体验、启发式内省体验、引导式社会体验为特征,满足其核心目标群体——家庭观众及青少年群体的多元需求。活态历史博物馆构建的体验方式与公众需求高度契合,被传统历史类博物馆借鉴后,引发了博物馆展览教育、文化拓展项目等方面的创新。我国历史类博物馆的活态化举措以及未来活态历史博物馆的建设,应注意平衡体验深度与阐述广度,通过更加系统化的传播系统设计,帮助观众建立更高层面的认知与价值判断。

一、活态历史博物馆的定义与发展

(一)活态历史博物馆的定义与核心特征

自19 世纪末于北欧初兴,先后在北美洲、大洋洲、亚洲、非洲等各地区创建,活跃至今仍受观众青睐的活态历史博物馆(living history museum)已有百余年发展历史。除了兼具传统历史类博物馆收藏、研究、展示等基本功能之外,活态历史博物馆主要以复原历史空间(historical space)、构建社会生活情境(social live context)、活态演绎(live performance)等方式[1],通过引导观众沉浸式参与,实现博物馆的教育、休闲等功能。由于其运营模式和体验方式与传统博物馆有较大区别,活态历史博物馆在世界各地区发展过程中有不同称谓,如户外博物馆(outdoor museum)、先驱村(pioneer village)、活态历史公园(living history park)等。美国博物馆教育专家库克·贝蒂·亚历山大(Cook Bettye Alexander)认为活态历史博物馆由传统历史类博物馆转型而来[2],处于主题公园与博物馆相互影响而形成的中间地带[3]。就博物馆本质属性而言,活态历史博物馆的宗旨必须服从于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基本原则。其展示环境以原址保护、搬迁或重建的历史遗址以及可移动的历史文物为基础,通过专业人员扮演角色阐释员(costumed interpreter)等方式科学、准确地重构特定历史时期的生活情境,从而形成了区别于主题公园和文化村落的博物馆内在特征。

从博物馆类型上讲,活态历史博物馆应属于露天博物馆(open air museum),符合欧洲露天博物馆协会(The Association of European Open Air Museums)作出的基本定义:“在露天环境下科学系统地保护并展示作为结构单位和功能实体的各类建筑物,以展现人类定居模式、生活、经济和科技等状况”[4]。有学者认为活态历史博物馆是新博物馆学运动的产物,将其与生态博物馆(ecomuseum)作为同一类型的博物馆进行讨论[5]。但这种观点有待商榷。首个活态历史博物馆——瑞典斯堪森(Skansen)创建于1891 年,早于始于20 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新博物馆学运动,其理念在某些方面启发了生态博物馆概念的提出。通过二者的定义比较可知,生态博物馆更注重社区生态系统的在地性、原真性和社区意识[6],而活态历史博物馆则可以通过移植、重建、演绎等手段塑造一个虚拟社区,两者有本质区别。一方面,生态博物馆无法干预原有的社区生态系统在人类社会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的剧变;而活态历史博物馆却可以通过重塑与表演的方式,将时空“定格”,营造出一个不受外界影响的“世外桃源”。另一方面,生态博物馆所依托的“居民参与”(local participation)受到现实条件制约,在很多情境下难以实现;而活态历史博物馆则利用职业化角色阐释员,将生态博物馆依赖于“文化自觉”(cultural consciousness)的地方参与转变为一种稳定的经济契约关系,使其成为增强博物馆体验的有效方式。

(二)活态历史博物馆发展历程

大部分研究者认为建成于1891 年、以历史建筑与历史文物呈现工业革命前瑞典乡村生活的斯堪森,应为世界上第一个活态历史博物馆[7]。斯堪森建立的历史背景可以追溯到18—19 世纪早期欧洲王室对乡村建筑与传统文化的关注[8],并与19 世纪兴起的复刻传统村庄、创建新形态博物馆的趋势密切相关[9]。其创始人、瑞典民俗学家阿图尔·哈泽利乌斯(Artur Hazelius)对传统历史博物馆的展陈形式提出了批评:“脱离了人的活动只能呈现‘过去的干壳’。”[10]他让精心装扮的工作人员扮演昔日居民,在历史建筑中生活、劳作。斯堪森的“活态演绎”也随即成为标新立异的代表,并广泛影响后续同类博物馆的建立。此后,活态历史博物馆由北欧传播至欧洲各国及北美地区,继而在全球范围内迅速发展。20 世纪20 年代,美国早期活态历史博物馆的代表——威廉斯堡殖民地(Colonial Williamsburg)、格林菲尔德村(Greenfield Village)分别由美国企业家约翰·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和亨利·福特(Henry Ford)建立[11]。20 世纪60 年代—70 年代末,加拿大各地已建立至少二十个活态历史博物馆[12],杜恩遗 产 村(Doon Heritage Village)、黑溪 先 锋 村(Black Creek Pioneer Village)等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与此同时,活态历史博物馆被引入澳大利亚,在主要城市附近的乡村中不断建立[13]。20世纪下半叶,活态历史博物馆在亚洲的韩国、日本以及非洲陆续建立。

活态历史博物馆在19—20 世纪的快速发展主要取决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使大量历史建筑、文物资源受到破坏,亟需通过合理方式对其搬迁、保存和展示;另一方面,生活的剧变使部分人群开始留恋乡村生活方式和传统文化。早期活态历史博物馆多以17—19世纪的乡村环境、建筑、生活、文化为主题,以此保存、展示在工业革命之下迅速消失的文化遗产及传统生活方式。如建立于20 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比利时波克莱克(Bokrijk)、加拿大上加拿大村(Upper Canada Village)等均以历史建筑、文物为核心,通过角色阐释员的表演呈现几个世纪以前的乡村生活。此后,活态历史博物馆的类型和展示主题随时代发展而不断丰富。有博物馆将历史时空范围进一步拓展到更多历史时期,如复原19世纪初期矿业发展情况与矿工生活的英国比米什露天博物馆(Beamish Open Air Museum);也有如英国布瑟古农场(Butser Ancient Farm)等根据考古资料在户外复原古代建筑,解释古人生活与行为方式,重现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等早期文明的社会情境[14];还有如荷兰埃因霍温博物馆(Eindhoven Museum)等在特定区域内重构、展示不同历史时期的生活情境,让观众从生活方式变迁的视角感知地区文化发展历程。

时至今日,日趋多样化的活态历史博物馆凭借其独具特色的运营方式蓬勃发展。在欧美国家中,拥有活态历史博物馆数量最多的美国已建成一百多座该类博物馆[15]。各国博物馆公布的观众数据表明,活态历史博物馆正在成为最具吸引力的博物馆类型之一。如2019 年的数据显示:美国康纳派瑞活态历史博物馆(Conner Prairie Living History Museum)年接待观众量达到41 万人次[16];英国黑乡活态历史博物馆(Black Country Living Museum)年接待观众量达到36 万人次[17];爱沙尼亚露天博物馆(Estonian Open Air Museum)年接待观众量超过13万人次[18],达该国总人口数的1/10。历久弥新的活态历史博物馆正以其独特的竞争力在文化休闲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对目标群体的精准定位、不断创新的经营理念以及基于观众需求打造的多元化、沉浸式参与体验,正是活态历史博物馆获得认可的成功之道。

二、活态历史博物馆的目标群体与体验特征

(一)活态历史博物馆的目标群体

人们通过选择不同的休闲活动来区分个体身份,而不同身份的观众会有差异化的参观动机及体验需求[19]。旨在对美国文化消费者行为和特征进行全国性研究的社会调查机构“文化轨迹”(Culture Track)于2011 年发布的全美社会调查结果显示:活态历史博物馆已超越儿童博物馆,成为美国家庭观众最喜爱的博物馆类型[20]。说明其体验模式获得此类目标群体的高度认可。

美国博物馆学家林恩·迪尔金(Lynn Dierking)、约翰·福克(John H. Falk)等学者的研究显示,以家庭为单位的观众群体具有显著区别于其他观众群体的参观行为特征,集中表现在以下三方面:在参与性展项上花费更多时间[21],更关注成员之间的交流与互动[22],家庭成员的体验方式因个体差异而诉求更加多样化[23]。活态历史博物馆构建的体验方式与家庭群体的体验倾向有较多契合点。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沉浸式参与体验过程不仅满足了儿童的兴趣偏好,还覆盖了家庭群体中不同年龄层、不同教育背景和角色分工的成员个体的复杂需求。家庭观众“以儿童为中心”的传统认知可能正在朝着多元体验需求均衡化的方向改变。

此外,少儿与青少年群体(7~17 岁)也是活态历史博物馆的主要目标观众。该群体偏好多感官参与、情感参与,对与现实生活联结紧密的内容更感兴趣[24]。观众调查数据显示,少儿与青少年群体对活态历史博物馆的体验方式认可度较高。例如,在参观美国明尼苏达河遗产公园(Minnesota River Heritage Park)的少儿与青少年观众群体中,只有2.6%的受访者认为参观经历无趣,超过45%的受访者表示将再次参观,近85%的带队教师表示愿意向同行推荐参观[25]。

(二)活态历史博物馆的体验特征

博物馆所提供的活动、事件、环境与参观者自身属性(已有经验、兴趣、期望、动机)共同决定了参观者的体验[26]。美国博物馆学家安德鲁·佩卡里克(Andrew J. Pekarik)等学者将观众在博物馆中可能会获取的体验分为实物体验(sensory experiences)、认知体验(cognitive experiences)、内省体验(introspective experiences)、社会体验(relationship experiences)[27]。观众调查表明,同时具备四种体验的展览对不同体验类型的偏好者具有更强吸引力[28]。活态历史博物馆在行业竞争中的明显优势,应与其为观众提供的多元化、沉浸式、参与性的体验方式有关。这种集合了上述四种体验类型的新模式可以有效影响观众的感知、思考和情绪,并注重观众在参与过程中的亲历性和自主性,从而实现全面优化观众体验效果的目标。

1.情境式实物体验

在传统历史类博物馆展览中,观众与历史文物之间既有因展柜、隔离带等造成的物理间隔,也存在展品“去脉络化”(de-contexting)后脱离原生环境等传播瓶颈。而在活态历史博物馆构建的时空中,每件实物展品都是情境重现的重要“道具”,观众不仅可以“重返”物品发明和使用的原生场域,还能参与物品的创作与使用,甚至成为物品的“拥有者”。具身认知理论(embodied cognition)强调环境是认知系统的一部分[29],观众置身历史时空中并通过交互行为获取信息,从而达到更好的学习效果。角色阐释员通过言行表演向观众解释展品的社会背景、制造方式、功能用途等多维信息,“演绎”出物品所承载的物与人的关系。例如,上加拿大村复原的19 世纪60 年代的秋季乡村集市,不再将生活物件、传统工具等实物作为孤立的展品,而将其置于特定时空环境中整体展示——就像这些物品在它们出现的时代和背景中一样——从而让公众更容易理解物品的用途和意义[30]。又如美国老斯特布里奇村(Old Sturbridge Village)将家具、生活和办公用品等物件陈设于19 世纪30 年代新英格兰乡村小镇的历史建筑内,让观众在农场、餐厅等特殊环境中亲身参与劳动工具、生活用品的制作和使用,获取创造、拥有物品的特殊体验。

2.探索式认知体验

传统历史类博物馆的展览往往建立在层级分明、逻辑严谨的信息框架之下,再由精心设计的展品标签、图文展板、艺术场景、多媒体等媒介将知识传递给观众。活态历史博物馆打破了传统博物馆的信息组合规则,不再严格按照物品分类、叙事逻辑等标准设计展览。在其构建的时空情境中,观众可以自由选择参观路线,进入自己感兴趣的建筑物和场景中探索,通过与角色阐释员交流互动等方式获取知识。在观众(尤其是少儿与青少年群体)视角中,阐释员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完全符合时空设定,他们更像是“真实居民”。例如,在上加拿大村中,扮演鞋匠的阐释员不仅要学会用传统工具制作皮鞋,还要向观众现场表演和展示传统手艺;扮演贵族的阐释员需要接受严格训练,以优雅的举止向观众展示生活礼仪。在这些“真实”的特定时空情境中,观众被鼓励以自由探索的方式参与到历史场景中,从而促成更有效的学习和记忆。

3.启发式内省体验

博物馆中的内省体验即展览唤醒观众的内心感受与体会,引发其想象、反思、回忆的体验[31]。活态历史博物馆使观众沉浸于由历史建筑、历史文物、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共同构筑的完整情境中,更易于与文化归属者的生活行为、精神思想产生情感共鸣。例如,在美国巴尔维尔历史镇(Barkerville History Town&Park)精心设计的情境对话中,观众可以亲身体验感知往昔矿工生活之朴素与工作之艰辛,从而进一步思考英国工人威廉·巴克(William Barker)所发现的金矿对该地区开发建设的影响;乌克兰文化遗产村(Ukrainian Cultural Heritage Village)等以文化认同为主题,通过移民定居的生活体验让特定族群或拥有相似文化背景的观众追忆过往经历、了解祖辈生活,有利于文化归属感的构建。

4.引导式社会体验

佩卡里克等学者认为社会体验是观众通过人际交往、社会互动获得愉悦情感的过程[32]。活态历史博物馆为观众提供了更自由开放的社交环境、丰富的参与式展项与体验式活动,以此创造观众之间的社交机会。美国康纳派瑞活态历史博物馆活态农场体验活动的长期实践证明,以儿童为主的参与群体在与其他伙伴的沟通、协作、交流过程中,他们的语言能力、社交能力和动手能力会取得飞速进步[33]。澳大利亚先锋村(The Australiana Pioneer Village)推出的独轮车骑行竞赛,荷兰露天博物馆(Netherlands Open Air Museum)推出的农场抽水、挤牛奶等比赛活动,均以协作、竞争等方式组织观众集体参与,体现了引导式社会体验的教育理念。此外,对于博物馆所在区域的本地居民而言,集体性的沉浸式参与还能引发关于共同经历或代际之间的互动话题,有利于促进社区、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理解与情感交流。

综上,活态历史博物馆所提倡的多元化沉浸式参与体验,既符合现代博物馆的教育理念,也满足了观众个性化的动机与诉求。其运行模式也对传统博物馆有所启迪:如何让观众作为时空亲历者,在开放式的历史情境中获取过程更加愉悦、层次更加丰富的体验效果。

三、活态历史博物馆对传统历史类博物馆的启示

随着文化休闲产业规模、业态的扩增,博物馆在文旅市场中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而活态历史博物馆则凭借其独到的运营理念异军突起。美国社会调查机构文化轨迹(Culture Track)于2014年调查了美国公众各类文化休闲活动的参与频率,结果显示活态历史博物馆位列第二,超过历史博物馆、科技馆、美术馆等其他类型博物馆[34]。面对市场竞争的冲击,传统历史类博物馆开始在展览、教育活动等方面借鉴沉浸式参与理念,既推动了观众体验形式的变革,也使活态历史博物馆的生命力在另一维度不断延续。

(一)展览形式的活态化倾向

活态历史博物馆的重要特点是通过物境交融、塑造多感官体验,将观众的观展体验转变为对古代空间、物品、生活的体验[35]。部分历史类博物馆借鉴此种模式,创新展示手段,着力营造观众可步入、可参与的沉浸式历史空间。例如,建成于2012 年的大韩民国历史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Korean Contemporary History)体验厅设置了1945 年至今的时代主题展区,配合“高考”“观看电视节目”“选举总统”等互动展项,让观众“亲历”不同年代的国民生活,反思国家的发展历程。在国内,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因运而生——大运河街肆印象”展览以城市历史景观再现的理念打造了一个复原古代环境、呈现历史场景、表现真实业态的活态化空间,让观众恍若进入古代街市,亲历大运河两岸生活之繁华;成都十二月市博物馆还原宋代市集街景,引导观众“穿越”至宋代益州(今成都),与卓文君、唐慎微、王昌懿等数字化虚拟人物交流对话,沉浸式体验繁华市集和百工生活。此类展厅合理运用情境重构的方式,建立了文物与历史背景、信息与历史事件、观众与历史人物之间的关联,与活态历史博物馆的展示理念异曲同工。

(二)教育活动的活态化尝试

活态历史博物馆的角色阐释员是引导观众互动参与的关键因素,也启发了传统历史类博物馆讲解服务与社教活动的转型。近年来,国内革命历史类博物馆兴起的“沉浸式讲解”“戏剧式导览”等就体现了这种变革倾向。全新的导览方式以穿戴特定服饰、扮演历史人物的讲解员为导览员,引导观众沉浸式参与,让观众从旁观者转化为“历史亲历者”。广东黄埔军校旧址纪念馆推出的“情合志合·陈毅安家书展”讲解服务、广东省博物馆推出的“红色热土·不朽丰碑——中国共产党领导广东新民主主义革命历史展”讲解服务,均为沉浸式导览的代表。此外,在教育活动中广泛应用的剧本游戏则在情境带入和剧情推进方面更进一步,让观众有机会扮演历史事件中的重要角色。广东江门五邑华侨华人博物馆“华埠风云”、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金沙之夜·回望长安”等剧本游戏有效增强了观众体验过程的代入感与融入度,应是对活态历史博物馆角色扮演类活动的借鉴[36]。

(三)延伸性阐释的活态化演绎

“时间旅行”是一种唤醒过去实况的当下体验[37]。在文旅事业蓬勃发展的今天,历史类博物馆在展陈教育形式上持续改革创新的同时,也开始注重以剧场展演等方式实现博物馆文化的外延性拓展。美国明尼苏达科学博物馆(Science Museum of Minnesota)馆长蒂萨·布莱黛尔(Tessa Bridal)的研究表明,脱胎于活态历史博物馆的阐释性戏剧(interpretive theatre)是活化历史场景、激励观众参与的有效方式,已逐渐成为全球博物馆最具吸引力和最有商业价值的运营项目之一[38]。近年来,国内多家历史类博物馆的沉浸式剧场体验项目,如四川博物院的“博物馆遇见苏东坡”、河南洛阳博物馆的“神秘客”、南京中国科举博物馆的“范进中举”、广东鸦片战争博物馆的“茶文化输出”等,都充分利用沉浸式互动参与理念,让观众在行为、认知、情感等多层面开启走进历史情境的“时间旅行”。

四、关于博物馆活态化的反思

国外活态历史博物馆方兴未艾,国内文旅行业也不断出现活态化体验趋向,表明其运营理念与现代公众文化体验需求高度契合。在中国博物馆类型日趋多样化的背景下,笔者相信中国特色的活态历史博物馆也将应运而生,为文旅事业发展注入新活力。然而,从国外学者的批判性思考看来,无论是走向“活态化”的传统博物馆,还是中国未来极有可能发展起来的活态历史博物馆,不仅需要关注观众体验方式的创新,也应在历史和文物阐释方面考虑系统性、客观性和真实性的传播规律。正如加拿大历史博物馆(The Canadian Museum of History)研究员阿尔斯福德·斯蒂芬(Alsford Stephen)所指出的,活态历史博物馆是对历史主观、残缺的概括[39],仅呈现了净化、浪漫化、乌托邦式的历史片段[40]。然而参观者却倾向于相信他们亲身体验到的才是完整的历史真相[41],这易使观众形成对历史、族群及其生活的刻板印象[42]。

从长远看来,观众在博物馆中的学习和体验应是一个完整的系统化过程,他们对文物和历史的认知也不应止于由若干个“体验片段”拼凑而成的短暂记忆。从某种意义上讲,活态历史博物馆与传统历史类博物馆在拓展自身优势的同时,还应相互借鉴、各取所长,实现体验深度与阐释广度的平衡。博物馆只有不断优化和完善传播体系,才能建立起从具体经验(concrete experience)到反思观察(reflective observation)、从抽象概括(abstract conceptualization)到行为实践(active experimentation)[43]的系统学习过程,引导观众将有趣的个体经验转变为更高、更深层面的知识认知与价值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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