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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的城市审美空间

2023-12-20张一帆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10期
关键词:消费文化王尔德城市

[摘  要] 《道林·格雷的画像》作为王尔德的唯美主义宣言,集中体现了他的美学思想。面对城市的现代性危机,王尔德等唯美主义者企图以审美救赎的方式来实现精神解放,对抗从时间、空间到日常生活各方面的“异化感”。他从生活实践和文学创作两个方面来践行唯美主义的核心理念,并以审美想象、室内装饰和服装搭配等具体方式来建构差异化、审美化的城市空间。这些理念和实践虽然得到部分人的认可和追捧,但是当审美与资本融合被彻底商品化后,却又反过来形成新型的社会控制,为资本控制审美感性和消费选择提供了一条新的途径,审美解放就此成为悖论。王尔德在《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创作实践便隐喻了这一转化的过程。

[关键词] 王尔德  城市  审美空间  消费文化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10-0084-05

奥斯卡·王尔德是维多利亚时代唯美主义运动的领军人物。面对工业化带来的诸种城市问题和精神危机,以王尔德为代表的唯美主义者大胆地提出用艺術审美来对抗现实的丑恶,用感官的愉悦来对抗精神危机,将改造城市的希望寄托在审美解放之上。他唯一的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全篇贯穿着审美自律、日常生活艺术化等唯美主义理念,但是这一创作实践也将唯美主义思想和社会运动的缺陷暴露出来,隐喻了其终将失败的结局。

一、城市现代性与唯美主义

城市建立之初是为了满足居民拜神祭祖、在共同体中寻求秩序和心理安慰的基本需求。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工业社会的来临,城市的力量逐渐超出人们的承受能力,成为现代性危机的核心场域。物质城市的变化呈现在具体的文学作品中,可以看到一条明显的脉络:从古希腊时期荷马史诗的“守护”主题,到中世纪《列那狐传奇》中机智勇敢的市民形象,再到文艺复兴时期的流浪汉小说和莎士比亚戏剧,展现资本主义发展中进取精神的《鲁滨逊漂流记》,以及狄更斯、萨克雷笔下的“罪恶之都”“名利场”和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城市从早期的神圣共同体逐渐堕落为充满罪恶的现代大都市,曾寄托着人类美好理想的文明集聚地最终成为控制他们的迷宫、囚笼。城市中的人也从早期拥有自我抱负和价值理想的形象退化成出现精神危机的“多余人”或“漫游者”,作者们笔下的物质主义城市已经与精神动力毫无联系。

在王尔德所处的时代,城市所面临的问题已经不可逃避。随着工业化社会的到来,城市与孕育万物、充满活力、滋养自己的源泉——自然和大地切断联系,从而成为一个封闭的、耗尽能量的熵增系统,人的本能被理性取代,人对自然、宗教和神话的信仰被科学所取代,充满活力的共同体被千篇一律的机构和烦冗的程序所取代。与此同时,资本主义对时间和空间的控制与切割使得城市成为权力和资本意志表达的场域,城市中的个体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同质化和私人化,从时间、空间到日常生活均产生一种“异化感”,因此现代主义尝试发明其他的替代品来取代宗教或共同信仰,寻找一种对抗都市现代化的方式。城市作家在书写“拥挤的人群”“黑暗的街道”等丑陋意象的同时,也试图在作品中呈现拯救城市的方式。有的作家保留对昔日的缅怀,把乡村看作是拯救人类心灵的场所,如乔治·威尔斯在《托诺·邦盖》中把英格兰乡村的井然秩序作为社会理想;有的作家崇尚理性与智慧,希冀以捍卫秩序来消除城市的黑暗和混乱,如柯南·道尔笔下的侦探福尔摩斯和康拉德笔下的希特探长;而王尔德等唯美主义者提出的审美解放则为人们提供了另一种对抗现代性的思路。

《道林·格雷的画像》作为王尔德的唯美主义宣言,凝聚着其对城市审美空间的想象,也汇集了唯美主义观察城市和日常生活的方式。小说不仅塑造了一个唯美的主人公——兼具美貌与纯善的少年道林·格雷,而且其中所描绘的城市日常生活空间也弥漫着审美的愉悦。王尔德把生活看作“最伟大的艺术”,“生活本身是首要的也是最伟大的艺术,其他一切艺术不过是对他的准备”[1],他所倡导的唯美主义,不仅仅是一场文学思潮,而且是一种生活观,一种社会改造运动。他笔下的美学形象和城市空间都基于一个生活的理想,这个理想是他在牛津大学的老师瓦尔特·佩特首先提出来的。在《文艺复兴史研究》中,佩特要求生活应该有艺术的质量,每一个瞬间都应该成为强烈的艺术片断,“永远燃烧着这样炽烈的、宝石般的火焰,保持这种心醉神迷的境界,乃是人生的成功”[2]。王尔德将这一原则在生活各方面付诸实践,从服装、书籍、鲜花、镜子等生活用具到日常生活中的待人接物和举止谈吐,他无一不追求审美的极致,将一个典型的唯美主义者形象呈现在大众面前。

在19世纪,没有哪一个作家像王尔德那样以自己全部的生活方式来全方位地表达自己的艺术信念,这些也自然体现在他的作品中。在《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王尔德塑造的亨利勋爵就是他自身的投影。亨利勋爵身处精美的房舍,身着考究的服装,仪表堂堂,思维敏捷,善于思考,言辞锐利,注重生活和感官享受,带着一种看破俗世、高高在上的神气,并诱引着少年道林·格雷按照他的理念进行生活。而因循这一理念进行生活的青年道林·格雷则将艺术化的生活贯彻到底,“对道林来说,生活是第一位的,也是最伟大的艺术,所有其他艺术都只是为它所做的准备”[3]。在具体的实践方面,他研究香水、音乐、珠宝、挂毯、纺织刺绣、祭衣等与艺术相关的事物,以期在唯美的、充满兴趣的生活中找到“一成不变的、让人厌倦的陈规里葆有继续的力量”[3]。在一定程度上,唯美主义的生活方式拯救了人的精神和感官,解放了城市中个体的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这也正是审美解放的思路。

唯美主义实践之所以在文艺之外的社会领域产生强烈的反响,正是因为它所倡导的生活艺术化理念并非只针对传统的资产阶级或贵族受众,而是针对城市中普通群众日常生活的解放理想,具有不同于以往的通俗性。此外,王尔德不仅在文学和评论作品中对唯美主义进行宣扬和解读,在1882年前往北美巡回演讲时,也时常提及日常生活艺术化的话题,因此在美国受到学生、矿工、市民等城市普通居民的欢迎。唯美主义并非象牙塔里的想象,相反,它十分贴近日常生活,具有通俗和普遍的意义,这正昭示了唯美主义者的初衷。

二、城市审美空间的建构

“审美的出现标志着传统理性的某种危机,以及一种可能出现的解放或乌托邦思潮。”[4]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尔德追求一种感性的、艺术的生活方式,也是建构乌托邦的一种思路。他一向对城市的写实书写和准确表达加以贬斥,“形式的现代性和主题的现代性是完全而且彻底的错误。我们把时代的低劣制服当成了缪斯的衣袍,我们本该随阿波罗去山坳,可我们却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可憎城市的肮脏街道和它的丑陋市郊之间。”[5]在他看来,文学对城市的写实书写和准确表达缺乏艺术美感,他反对将“可憎的城市”和“丑陋的市郊”等实景描写直接置入文学书写中,这样艺术家的安排几乎不可见,文学作品也缺乏想象力。他的思路从对物质现实的描摹转向内在的心理和主观性,这正是现代主义“向内转”的总体倾向的组成部分。

在建构城市审美空间的写作实践方面,王尔德早期结合印象主义画派的风格,主张将城市的意象入画,让文学艺术奇特迷人的美对生活施加影响,为“城市”意象找到新的表达渠道。在他的早期诗歌《清晨印象》和《黄色交响曲》中,伦敦便被其描绘为一派印象风格的画卷,与他的画家好友惠斯勒的伦敦风景组画中的《蓝色与金色下的夜曲:巴特西老桥》和《黑色与金色下的夜曲:下坠的烟火》相互应和,在诗画之中,以往城市中的狭窄街道、混乱嘈杂皆被淡化,城市空间被高度艺术化,变得色彩瑰丽、光影和谐。王尔德从印象主義画派中汲取灵感,将充满焦虑、冲突、昏暗的“城市”意象进行审美化处理,而原本隔离在艺术之外的码头劳作等烦冗劳累的日常生活图景也被他写入诗中,呈现出一种光影朦胧之美。他唯一的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也涉及对城市之美的描写,如西比尔与她的弟弟吉姆离别前的场景:“他们坐了下来,周围是一群看风景的人。路对面的一片郁金香盛开得像一圈圈跳动的火。白色的尘雾——似乎是云彩般的鸢尾根在颤抖——悬挂在浮动的空气中。鲜艳的太阳伞舞起舞落,犹如巨型蝴蝶。”[3]他们虽然生活艰辛,苦不堪言,且面临离别,却也能够平静地坐下来欣赏城市美的一面。他们眼中的“街道”不再阴暗嘈杂,而是容纳了一片美景,世界被压缩在视觉范围中,以往被贬化的“伦敦白雾”和“拥挤人群”在王尔德笔下充满活力和愉悦感。这样的瞬间代表了唯美主义的审美方式和观察生活的原则,这是对城市空间的审美化,其目的是完成唯美主义的艺术理想,即用艺术改造城市,解放城市中的人。

由于城市室外环境的限制性和固化作用较强,个体在其中除了审美想象之外难以自由地迈入真正的审美空间,因此王尔德对于审美空间的建构主要集中于“室内空间”。这里所说的室内空间,不仅仅指自己的房间,而是自己能够自由地动手布置和改造的地方,包括卧房、画室、书房甚至花园、庭院。无论是在现实生活还是文学创作中,王尔德对室内空间的偏爱都表露无遗,以至于后人常将“我和墙纸在做殊死搏斗,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6]这句风趣遗言误用在他身上。王尔德对室内空间情有独钟,一方面是因为他越到后期越对室外的城市空间感到恐惧和无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独特的室内哲学观。对于王尔德来说,室内空间是城市中个体自我实现、重建主体性的艺术场所,室外空间则象征着混乱无序的城市生活,身处暗街、闹市和人群构成的室外空间之中,人们更容易丧失自我主体性。因此王尔德将审美解放的视角转向室内空间,将此作为构建自我审美空间的、艺术化的生存场所,为人提供了逃避人群、重归自然灵性的去处。

室内空间作为王尔德笔下城市书写的重要方面,相对于室外空间的描摹来说更为细致和精美,《道林·格雷的画像》中室内空间的描写便占据大量篇幅。小说的开头即一大段对巴兹尔·霍华德画室的详细描写,“弥漫着浓郁玫瑰香的画室”“敞开的门”“波斯毛布料长沙发”“飞鸟在柞蚕丝绸窗纱上的剪影”等一连串温馨舒适的意象组合在一起,这间唯美风格的画室跃然纸上,宛然一处艺术化的场所。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室内空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领域,而是与自然、艺术和人相融合的至美处所,为人们逃避城市街道上恐惧、焦虑和迷茫的情绪提供了一个想象的空间。在室内这一形象化的艺术空间中,王尔德的写作风格不再是印象画式的朦胧美感,而是用各种精美的室内装饰来构造自我空间。他之所以崇尚日常生活艺术化的解放途径,就是由于艺术和美具有道德教化功能,而室内装饰正是日常生活中包围着人们的艺术品。出于对室内装饰艺术的崇尚,王尔德在小说的室内场景布置中运用了大量的室内装饰。如巴兹尔画室的“波斯毛布料沙发”“柞蚕丝绸窗帘”“大柳条扶手椅”,亨利勋爵图书室里的“橄榄色橡木壁板”“奶油色的中楣”“灰泥天花板上的浮雕”“缀着丝绸流苏的波斯小毛毯”“壁炉架上的大青瓷坛子”“镶嵌着细小铅条的小窗”……王尔德极尽对室内装饰的描写,其中不仅涉及家居的器具、方位、颜色、材质,还考究到浮雕、流苏、小铅条等具体细节,可见他对室内装饰的狂热迷恋。

道林·格雷和亨利勋爵作为王尔德笔下的唯美主义形象,也被他赋予了对抗同质化城市空间和城市现代性的使命。虽然说室内空间是构造个体自我主体性的场所,但是室内空间不可移动,难以实现个体展现自我的主观需要,而作为审美客体的人同样也是城市审美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服装等对个人的装扮也成为丰富城市差异空间的途径之一。王尔德的奇装异服虽然有推销自己、展示形象之嫌,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构造城市审美空间的理想。他的服装哲学在道林·格雷的身上亦有体现,“他对服装样式,以及时不时钟情的独特风格,对梅菲尔舞厅的时髦年轻人和蓓尔美街上俱乐部里的人们,都有巨大影响”[3]。青年道林·格雷通过展示外貌和服装之美,教大家“珠宝搭配”“领带系法”“手杖姿势”等来提高名望,成为伦敦“美的鉴赏权威”,在一定程度上,这一形象也为构造“美”的城市空间做出了贡献。

三、审美解放的悖论

王尔德认为文艺创作的意图就是通过审美的想象来将现实中丑恶的城市空间进行美化,勾勒出美感化的生活取向,用艺术来重建生活。但是城市的嘈杂和混乱作为现实的存在,不可能从作家的感觉和视野彻底消失,正如王尔德本人的思想在唯美与颓废之间的徘徊,他笔下人物的城市体验也在审美性与现实性之间摇摆不定,在他对城市图景进行唯美书写之时,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对城市丑恶面的书写,《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伦敦东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这部小说中,王尔德再现了伦敦见不得人的阴暗面。相较于伦敦西区上层、进步、富裕的生活,东区则代表城市底层人民的生活图景,也是对现代城市内部诸多问题的隐喻。这里融合了多种丑恶的城市意象,肮脏的街巷、混乱的贫民窟、眼神呆滞的妓女,这些都是丑恶的现代都市生活的组成部分,在这些描写中,伦敦成为城市迷宫,再也不是被印象和色彩美化了的瑰丽形象和审美空间。道林·格雷从一开始对东区的下层生活产生好奇,到最终沦陷在东区的黑暗与迷茫之中,这一过程也正是他从一个纯善的少年堕落成心智污秽的中年人的过程。王尔德企图用构建城市审美空间的方式来对抗其丑恶现实的一面,这种幻想却常常被他亲自打破,这也是他自身的矛盾性之一。

王尔德作为维多利亚时代异常敏感的知识分子,所看到的城市丑陋并非局限于表面的肮脏和混乱,他对当时愈演愈烈的精神危机和商品崇拜的庸俗现实也同样有所察觉,唯美主义者所提倡的日常生活艺术化便是對这一现象的抵抗。然而,王尔德在建构审美空间时所进行的尝试——无论是用艺术改造城市、室内装饰还是服装搭配,都已经超出传统艺术的范围,其中涉及的艺术品都接近于现代称之为“时尚”和“流行”的东西。他建构室内空间所用的家具、装潢、陈设品、收藏品等,以及装饰自己所用的服装、珠宝、化妆品等,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商品。小说中的道林·格雷之所以能够践行亨利勋爵的生活和美学观,并青出于蓝地进行艺术生活实践,除了被引诱的原因之外,物质条件也是他进行实践的重要基础。每逢社交季节,他每周向上流社会的人们敞开漂亮的住宅,请来知名音乐家陶醉宾客,展示自己室内空间的餐桌品位、异国鲜花、家居装饰等协调的布置,从而成为伦敦上流社会美丽和时尚的标杆,都是因为他拥有购买这些商品的财力。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在理念上鄙弃商品物化的王尔德在具体的生活实践中却不断朝着商品崇拜的方向靠拢。

当唯美主义运动将日常生活艺术化的理念扩展到普罗大众的生活实践中之后,对美和艺术的追求就变得更为普遍和通俗化,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社会总体审美水平的提高,但是当人的审美经验被程式化批量生产之后,人们的情感生活也随之物化和异化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看似能够通过自由的审美选择来重构自我的差异空间,但实际上已经落入“社会预先规定”的被动困境。不仅如此,可选择的商品种类越多,社会控制的方式也就越精密、越细致、越全面。因为人们只能“按照文化工业提供的模式进行表达,人们内心深处的反映,对他们自己来说都已经感到完全物化了”[7]。正如启蒙精神的初衷在于让人们解放,却又反过来形成新型的社会控制一样,唯美主义的实践后果也成为对其理念的背反,它不但没有实现审美解放,反而为资本控制审美感性提供了一条新的途径,从审美的救赎到物化的消费,这正是审美解放的悖论所在。当道林·格雷看到丑恶的嘴脸逐渐取代画像中至善至美的脸庞后,他便会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感”,这种厌恶和恐惧,是各种装饰、服装和艺术都无法遮掩和抵消的情绪。这说明王尔德在创作实践中也逐渐发现,单纯地依靠艺术手段无法实现对日常生活的真正解放。

事实上,由商品崇拜而带来的消费社会现象早已在王尔德的文学体验中显现出来,或者说,消费文化与唯美主义在具体实践上已经合二为一,王尔德描述的城市审美空间形式中就存在大量商品形象,他的审美快感也好似来自消费的瞬间,只是这些商品裹挟着艺术的外壳,甚至逐渐演变成一种审美的符号。让·鲍德里亚认为:“消费者所消费的、被商家所神化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符号形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这一消费过程只是一种象征交换。”[8]王尔德等人所追求的风格协调的装潢、展现自我的“美学服装”等,最终体现的也是其符号价值。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与资本和工具理性相对的审美文化也逐渐为其所用,审美救赎理论所掩盖的不过是社会中的物化、阶级和殖民关系,日常生活艺术化的理念也不过是资本实现对心理和感性殖民、进行消费分级的手段而已。

四、结语

在《道林·格雷的画像》这部唯美主义文学创作实践中,王尔德在初期力图建构一个审美想象中的城市空间,塑造一个道林·格雷这般身处唯美空间中的完美人物形象,并在其中以大量的笔墨来书写美感化的室内空间,极尽体现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感官享受,以此来实现艺术影响生活、改造城市的审美理想,但是他及他笔下的人物最终还是无法摆脱真正的现实,都落得惨淡收场的局面。王尔德所崇尚的重建自我主体性的室内空间和服装打扮等艺术手段,从根本上难以与热烈的商业活动相隔离。当审美成为资本进行新一轮殖民活动的伪装之后,它就必然丧失王尔德理想中的救赎和解放功能。值得我们厘清的是,这种后果并不是审美解放的逻辑发展必然,只是因为商业和资本的介入而导致的感性物化,或许重新为审美解放找一条途径,可以成为对抗现代性的一种方式。

参考文献

[1]    Holland V. Complete Works of Oscar Wilde[M]. London: Collins, 1966.

[2]   Pater W.The Renaissance: Studies in Art and Poetry[M]. London: Macmillan, 1913.

[3]   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M].孙宜学,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

[4]   Eagleton T. The Ideology of the Aesthetic[M]. 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90.

[5]    王尔德.谎言的衰落:王尔德艺术批评文选[M].萧易,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4.

[6]     Ellmann R.Oscar Wilde[M].London:Penguin,1988.

[7]    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M].洪佩郁,阙月峰,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8]   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M].车谨山,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特约编辑 张  帆)

作者简介:张一帆,四川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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