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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丝绸之路到一带一路:纵观中伊医疗交流的历史、现状与未来

2023-12-19赵菡菡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3年27期
关键词:伊朗医学交流

赵菡菡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广东广州 510420)

为顺应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的时代潮流,以开放与包容的心态谋求新的发展机遇,习近平总书记于2013年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简称“一带一路”)的倡议,延续古丝绸之路的精神,在推进我国全面深化对外开放,深度融入世界市场的同时,也满足了世界各国合作共赢的需要。中国与伊朗同是古文明的发源地,伊朗地处中亚、西亚至波斯湾、地中海经济走廊,具有推动周边地区互联互通的地缘优势,不仅在古丝绸之路上发挥着连接东亚与西亚的桥梁作用,更是“一带一路”上不可或缺的节点国家。从我国明代访伊使者的《使西域记》,到近代美国学者劳费尔的 《中国伊朗编》[1],我们得以窥见,物质文化交流是中外文化交流史的重要组成,其传递与吸收的过程,体现了中国和伊朗两国由古至今的交往与互动。古往今来,学者们对中国与伊朗的文化和贸易交流互动已有颇多研究,其大多集中在中伊两国文化、历史、外交、经贸等领域的研究[2],鲜有涉及两国医疗领域的交流与合作。而中国回族自古就搭起了中国与西亚联系的桥梁。回回民族(简称回族)是由域外的阿拉伯、伊朗、突厥等西域民族群体与我国本土的汉族、蒙古族、维吾尔族等民族相融合的民族共同体[3],中国和伊朗地缘靠近,在丝绸之路上同处重要位置,“地通、路联、人相交”,因而双方是丝绸之路上交往频繁的政治、经贸和安全伙伴,有学者将中国和伊朗之间的交流和互动高度评价为 “推动丝路成为人类史上最具变革力的超级高速公路”。回族医药正是凭借这条“高速公路”,将西域医学传入中国的,同时也吸纳并发展了中国的传统医药学。

1 古代丝绸之路上中国与伊朗的医学交流

自西汉时期张骞的凿空之旅——开辟丝绸之路,中国与伊朗阿萨西斯王朝进行了首次双边友好访问,标志着两个王朝正式交流与互动的开始。中国设立了“西域都护府”以保证丝绸之路的往来安全。自此,西域的药物就已经开始流通至国内[4]。

我国南北朝时期正值伊朗的萨珊王朝,中国和伊朗往来日益频繁,据史料记载。波斯(古伊朗)派遣使节与对中国进行了数十次的友好访问,民间交往更为频繁[5]。两国往来在唐代进入鼎盛时期,当时波斯运往中国的药材和香料规模巨大,单宗可多达千斤[6],丰富了中医药材的种类,也极大促进了香药在疾病预防、美容、熏洗等方面的应用和推广。唐末时波斯医药学家李珣所著的本草书《海药本草》中收录了由阿拉伯和波斯等地穆斯林商人传入中国的药物[7],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我国的本草知识,这些草本流传至今已成为常见的中医药材。

到宋代时,伊朗的萨珊王朝已经覆灭,伊朗处于阿拉伯帝国的统治之下,陆上丝绸之路因西域战乱频发几乎中断,海上丝绸之路应运而兴,药材和香料多从海路运往汉地[8]。波斯商旅经由海路到达我国广州、泉州、扬州一代,为汉地带来了更多的医学理论、方药和疗法。受《医典》和《医学集成》等阿拉伯医学著作的影响和启发,北宋的中医实现了首次分科;中药在汤剂型药之外产生了树脂类药。

宋朝时期,伊朗名医伊本·西那(Ibn Sina)的医学思想与中医学建立了联系。伊本·西那生于公元980年,卒于1037年,是伊朗家喻户晓的著名医学家、哲学家和科学家,被西方世界公认为中世纪伊斯兰世界最伟大的医学家之一。他的著作《医典》(The Canon of Medicine)成为当时欧洲和伊斯兰世界的医学标准,并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对医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尽管《医典》的理论和方法与中医有所不同,而且它们源于各自不同的文化和医学传统体系,但它们也存在一些相似之处。例如,它们强调医术应以人体整个生命体的整体性和平衡性为重。不同之处在于,医学理论方面《医典》强调了希波克拉底的医学理论,包括四体液理论(血液、胆液、黑胆、黏液)和平衡病因的概念。中医则基于中医理论,强调了气(气血)的流动和平衡,以及阴阳平衡和五行理论等概念。在诊断方法上《医典》的方法与中医很相似,他们都用望、闻、问、切四诊法和脉诊,但其具体细节和应用可能略有不同。

伊本·西那的医学著作在东西文化交流中起到了桥梁作用。他的医学成就在于融合了古老中华文化和中医精髓,之后他的著作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后来被引入欧洲,对欧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医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著作《医典》传播了医学知识和思想,有助于东方和西方的医学知识相互交流和融合。

元朝时期,蒙古军南下攻至西域,波斯成为蒙古帝国的一部分,蒙古帝国深受本国和波斯两种文化的动态影响。在此阶段,传统医学与回族人民带来的西域医疗技术相互融合,医学领域百家争鸣,回族医药进入了发展最为鼎盛的时期。元代设立了包括西域医药司在内的多个回族医学专门机构,也表明了此时期回族医药的广泛影响。元代和伊朗的医疗交流多体现在药业、医馆和学术领域的互动和融合。在药业方面,回族医生创制的夏氏成药、用于跌打损伤的金丝膏药、王回回狗皮膏药和马思远药锭在我国都享有盛名。我国《南村辍耕录》和《外科精义》中有记载,元代回族医生在民间各地行医治疾病,攻克各种疑难杂症。回族医生丁竹园创办的中医研究会,将回医的影响扩大并延长到近现代。学术方面,这一时期产生了集阿拉伯、波斯与中国传统医学为大成的医学巨著《回回药方》,其著文集成了《医术全书》《医学集成》《忒毕医经十三部》等多部具有影响力的阿拉伯与波斯医书,包含的理论和治疗方法丰富,内容涉及多个临床分科,其中提及的骨伤外治的理论和疗法,至今看来仍有一定的先进性[9-10]。《回回药方》体现了中国回医在当时已有较为成熟的疾病诊治认识。元代回族医学家们在应用和传播回族医药的同时,也钻研和吸纳了中医的论治方法,编写了《瑞竹堂经验方》《饮膳正要》等一系列汇集回医与中医知识精华的专著[11]。

明朝中伊政府互派使节,郑和下西洋将两国的交流与互动推向高峰。伊朗人阿里·阿克巴尔所著的《中国纪行》和中国使者陈诚所著的《使西域记》成为中伊历史友好往来的珍贵记录。这一时期,两国医疗领域的交流来源于双方互赠礼物所带来的药材和香料,但更多的,是对前朝积累的具有回族和中医特色医术的传承,家学渊源,师徒相授。在近代医学之前,伊朗的主要医疗方法包括了针灸、拔罐、放血,与中国的传统医学十分相近,因此造就了两国之间高包容度的医学交往,伊朗也在往内地输入草药的同时,广纳中华医学,两者相辅相成,在时代的发展中不断磨合与发展。

以上资料表明,古丝绸之路不仅为中国和伊朗提供了政治交往、文化交流、贸易互通的道路,也为中西方的医学交流搭建了平台,借此平台,伊朗和一些阿拉伯国家的药物和药方传入我国,伊朗和阿拉伯地区以其丰富的香料和草药而闻名,例如:藏红花、胡椒、肉桂等这些物质经常被用于烹饪、药用和其他用途。一些香料和草药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丰富了中国的药用和烹饪文化。而我国沉淀和发展千年的传统中医医学也走向西方,被各国认可和接受。

2 中国与伊朗医药领域交流合作的现状

自2013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以来,我国延续着古丝绸之路建立的“地通、物联、人相交”的丝路精神,积极发展我国与沿线国家的合作伙伴关系,共建责任、利益、命运共同体,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各个领域的交流合作灌注了新的助推剂。自古至今几千年的历史中,伊朗一直是中国丝绸之路上的贸易伙伴和重要中转站,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不仅是历史的选择与延续,更是两国发展的需要。“一带一路”是中国发出的包容与开放的积极信号,表达了中国愿与其他国家分享改革开放硕果,一同发展创建美好未来的希望与愿景。在这一背景下,伊朗与中国在医药领域的互动也同样值得关注。

2016年1 月,中国与伊朗在伊朗首都德黑兰进行了“一带一路”智库对话会并于会上签署了《中国国家发改委、中国人民大学和伊朗外交部、伊朗政治与国际问题研究院共建 “一带一路”智库合作备忘录》。这是中国和伊朗进行的首次针对“一带一路”智库对话,标志着中伊两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互派访问学者,加强学术与研究领域合作,开启智库合作新模式。同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建设“健康丝绸之路”,正式将医疗领域纳入“一带一路”的组成部分,将我国的医疗行业推向了更高的全球化平台。同年12月,为了推动我国传统中医药走向世界,加强“一带一路”国家在中医药领域的合作,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与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印发了 《中医药“一带一路”发展规划(2016—2020 年)》,提出了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共建海外中医药中心、中医药对外交流合作示范基地等阶段目标。

2017年8 月,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现卫健委)于“一带一路”暨“健康丝绸之路”高级别研讨会期间发布了《“一带一路”卫生合作暨“健康丝绸之路”北京公报》。我国同伊朗等国签署了国家级卫生合作协议,强调在未来的合作中重视与加强公共卫生合作网络,提高对重大传染病的监测、控制与应急处置能力,促进对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管理的协调与合作。我国在积极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进程的过程中同样硕果累累。据中国医药保健品进出口商会数据显示,2017年前三季度,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医药贸易进、出口双升,同比分别增长19.95%和5.75%,其中自伊朗进口增长高达144.32%[12]。

中医药学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桥梁,在此背景下,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传统医药国际交流中心与伊朗科学针灸协会在2018年举办的 “一带一路”传统医药发展交流与合作大会上签署了战略合作意向书,旨在加强包括针灸、经脉理论、整体医学、能量医学等领域在内的产品、技术和服务交流,深化两国在学术和研发层面的合作。

2019年9月,中国和伊朗在我国黑龙江省建立了中伊创新中心,深入推进两国医疗合作,为探索医学前沿技术注入了新的活力[13]。

2020年3 月,中国医疗专家组抵达伊朗,协助伊朗抗击新冠疫情。中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为伊朗卫生和医疗领域提供援助,以支持伊朗的卫生系统抗击疫情。中国曾向伊朗提供医疗援助,包括口罩、防护服、呼吸机和医疗设备等。此外,中国还向伊朗提供了医疗专家和技术支持,以帮助伊朗应对疫情。这种援助有助于缓解伊朗医疗系统面临的压力,并提供紧急支持。

伊朗感谢我国专家组克服困难,在疫情最严峻、伊方国内最困难时刻及时提供的医疗物资和技术支持,伊方称赞中国专家组是“最美逆行者”并表示愿同中方加强交流合作,借鉴中方抗疫经验。

2023年中伊两国签署20项新合作协定,协定内容遍及经贸、旅游、安全等各领域,价值4 000亿美元,使中伊两国25年4 000亿美元合作协定结出具体硕果,未来25年时间中,伊朗将持续向华靠拢,助推中伊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不断迈向新台阶[14]。

3 中伊健康合作新展望

健康丝路为中国和伊朗在医疗领域的合作注入了新的活力,也让我们看到了两国未来接续合作的无限潜力。然而国际间的合作模式并非一成不变,为适应当今全球化与数字化发展的潮流,我国也应紧跟时代的步伐,本着互助互利、共建共赢的原则,不断寻找中伊健康合作的新模式、新方向。

中国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支持伊朗的医疗领域的发展,援助可围绕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中国可支援药品的供应。伊朗是世界第三石油储备国,同时也是世界最大天然气储备国之一,与丰富的自然资源相比人口仅8 000多万,人民本应过着舒适的生活。但由于长期遭受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加之伊朗国内工业水平程度不高,人民日常生活的必需品相对不足,医药市场也相对匮乏,伊朗的药品大多数依靠国内自己生产,医药原料不足,导致药品的产量不高。因此中国与伊朗在医药行业的合作蕴藏巨大机遇。

中国可支援医疗设备供应。伊朗的医疗资源和医疗系统在中东地区相对其他国家较好,就医疗基础设施而言,伊朗拥有一定数量的现代医疗设施,包括医院、诊所和卫生中心。一些大城市如德黑兰、伊斯法罕等拥有高水平的医疗设施。尽管伊朗的医疗系统相对完善,但在医疗资源的分配等方面仍存在不足。一些偏远地区可能面临医疗资源不足的问题,中国拥有较伊朗更为先进的医疗设施,可以帮助伊朗解决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中国医疗团队的支持有助于提高伊朗的医疗能力。伊朗还存在一些医疗卫生设施过于陈旧的问题,由于遭受制裁,一些医疗设备没能得到及时维修和升级,中方可以协助其完成维修升级,以确保它们的运营和安全性。

中国对伊朗进行医疗技术转让。中国可对伊朗提供医疗设备的技术支持、培训医护人员等。这有助于提高伊朗的医疗技术水平。

支援伊朗医疗领域的研究与合作。支持伊朗进行医学研究,特别是在疾病治疗、疫苗研发等领域。这有助于增进伊方的医学知识和科研能力。

促进医疗人员交流。中国可提供医疗人员交流合作项目,包括医生和护士的培训和互派。这有助于促进两国医疗专业人员之间的经验交流。

加强自身基础教育,促进两国学科交流。中医学是中国传统医学积淀数千年所传承下来的文化与科学瑰宝,我国应始终坚持将中医推向世界,让世界人民在享有中医学带来的健康福祉的同时,感受其蕴藏的中国文化。这要求我们牢牢把握基础教育,引导出一批理论基础好、实践经验丰富的医学生,努力培养出未来传播中医学的中坚力量。在强化理论与实践教学的同时,要着重培养医学生的合作观、大局观、世界观,将思政教育融入教学的点点滴滴,讲好历史故事,讲好中国故事,让学生、学者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学习与思考,逐步做好从“受道者”到“授道者”的转变。此外,语言是沟通的桥梁,文化是增进交流互鉴的钥匙。我国在强化基础教育的同时,应适当增设中医外语,将外国的语言和文化引进来,并依托孔子学院,将中国传统的语言和文化带出去。在国际合作方面,伊朗的拔罐、针灸等传统医疗手段与中医类似,我们应以此为契机,加强两国间的学术交流,依托网络平台加强案例学习,推广知识讲座,在交流互助中取长补短,增强疾病认知,提高诊疗水平。

合力发展医疗服务产业,共建医养结合新模式。随着人们对自身健康关注度的提高,对医疗和保健的需求也逐步提升,国际医疗旅游市场在此环境下逐步扩大。在中东国家中,伊朗具有医疗旅游价格相对较低和医疗整形技术先进等优势,是医疗旅游行业的热门目的地之一,为中国游客提供了除欧美发达国家之外的另一选择。据统计,2019年3—7月,世界范围内有近60万游客前往伊朗接受治疗或整形手术[15]。但伊朗的医疗旅游业仍缺乏能够推广其医疗服务、为外国患者提供分类服务的专业中介公司,导致了“黑中介”的产生,给市场带来监管困难[16]。因此,中方应与伊方合作,建立公认的医疗旅游指导平台、医疗大健康行业资讯共享平台,加强监管,完善对接,为游客搭建更权威、更安全的信息渠道。此外,我国应积极与伊朗沟通,加强学习伊方医疗旅游服务的先进经验,取其精华,加强我国国际化医疗服务体系的建设,建立健全行业管理体制,实现资源的合理有效整合,将我国本土的医疗旅游事业在概念层面推出去,搞起来。

建设慢性病研究合作基地,把握医药投资机会。慢性病是伊朗人生命健康的重大威胁。据统计,2015年伊朗确诊的糖尿病患者高达460万例,癌症新患病例为9万例,其中胃癌是伊朗男性的首要死因,女性则为乳腺癌[17]。然而在伊朗严峻的慢性病形势背后,存在疾病预防经验、药品生产等方面的不足。因此,中方应把握机会,推荐我国卫生、医药等领域厂商与伊朗合作,弥补其在糖尿病、癌症、地中海贫血等疾病治疗方面药品的缺口,部分满足其对于抗生素和原料药物的需求,引进伊朗独特的草药和优质藏红花,让中国好药走出去,让世界好药送进来。同时,我国应鼓励医学科研机构之间的合作,成立医学联盟、医院联盟,加强慢病预防、疫苗研发、临床治疗等方面的合作研究。

4 结束语

从丝绸之路到“一带一路”,中国和伊朗两个伙伴翻过高山,穿过大漠,从没有道路标识的古代,携手走到了全球化、数字化的今天。“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两国的友好合作进程推动了两国本土医学的发展,推进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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