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信息生态理论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关键影响要素研究
2023-12-18朱红灿魏富裕肖诗依
朱红灿 魏富裕 肖诗依
关键词: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信息疫情; 信息生态理论; 信息生态位理论
DOI:10.3969 / j.issn.1008-0821.2023.12.002
〔中图分类号〕G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821 (2023) 12-0014-14
世界卫生组织(WHO)认为, 2020 年由新型冠状病毒(COVID-19)引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不是一种疫情, 而是两种, 第二种是具有流行性和破坏性的“信息疫情” (Infodemic), 由Information(信息)与Epidemic 或Pandemic(疫情)组成。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是指发生疫情(对公众健康造成损害的或者影响公共健康的事件或者重大传染病)时, 虚假信息或错误信息在社交媒体和其他平台上迅速扩散而形成的一种疫情形式[1] , 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流行病, 但类似于流行病一样传播, 它本身不是直接影响到身体状态的疾病, 但是会影响到公众的心理状态或者影响到人的行为状态, 从而间接影响到公众的身体状态[2] , 进而带来社会恐慌和混乱等系列问题。因而, 深入探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因素, 把握关键节点, 有助于促进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问题的应对与处置。
1相关研究与理论基础
1.1相关研究
1.1.1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的概念及特征研究
世界卫生组织全球传染病防范主任Sylvie Bri?and 等对“信息疫情” 的定义是, 过多的信息(有的正确, 有的错误)反而导致人们难以发现值得信任的信息来源和可以依靠的指导, 甚至可能对人们的健康产生危害[3] 。“信息疫情” 的本质是新技术背景下人类社会信息传播的无序和失控, 是民众、媒体、国家与国际社会整体对新形势不适应的一次集中、剧烈的爆发[4] 。李小波等[5] 认为, “信息疫情” 具有信息数量巨大且真假难辨、内容涉及面广且倾向性强、传播范围广泛且速度极快、关注度高且危害性强4 个特性。王世伟[6] 系统阐述了“信息疫情” 具有传播的快速性、信息的过载性、涉略的广泛性、真伪的难辨性等在内的十大特征。
1.1.2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疫情信息问题的生成与传播研究
①影响疫情相关信息问题产生的因素研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环境下充斥的大量模糊信息, 给社会公众带来了不确定性和恐惧感[7] , 并诱导个人对信息进行误判[8] 。面对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疫情信息,公众往往由于认知差异或者是出于其他原因, 还会导致假新闻和谎言的产生[9] 。范敏等[10] 认为, 政府信息发布不及时、媒体失范行为、信息不对称、公众信息素养不足等共同推动了疫情相关信息的爆发与扩散; 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疫情相关信息问题的传播研究。互联网的发展使得信息传播格局发生相应的改变[4] , 为假新闻的发布与传播提供了平台[11] ,借助网络技术, 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俨然成为假新闻传播最重要的推动者和主要渠道。信息扩散还受传播者从众心理的影响, 羊群效应、社交媒体依赖等心理因素是假新闻传播的重要影响要素[12] 。Vo?soughi S 等[13] 通过调查2006—2017 年在推特上发布的新闻的扩散情况指出, 新技术促进了信息的快速共享和大规模的信息串联, 可能会导致包括文字、照片或在线文章链接等多种形式的错误信息(即不准确或误导性的信息) 的传播, 由于这些信息内容新颖, 人们转发的可能性更大。
综上所述, 目前学界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的研究较为重视, 这体现了“信息疫情”对社会生产发展、民众健康生活等的深刻影响。虽然现有研究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的概念和特征进行了详细的阐释, 对包括谣言、假新闻、错误信息等的传播影响因素也做了较为全面的分析, 但对于“信息疫情” 的生成要素以及哪些因素对“信息疫情” 的生成发挥关键作用, 国内外学者的研究比较缺乏, 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为此, 本文结合信息生态理论和信息生态位理论, 探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因素, 利用基于模糊集理论的Dematel 方法识别关键影响因素, 详细分析影响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影响程度和作用机理, 以期促进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对。
1.2理论基础
1.2.1信息生态理论
信息生态理论于20世纪80年代被提出, 该理论利用生态学的观点和视角來分析信息学的内容,重视系统内信息主体、信息内容和信息环境等的相互影响作用。信息生态理论强调从系统角度来审视内部要素之间的复杂关系[14] 。在信息生态理论不断完善发展的过程中, 包含信息人、信息本身、信息环境、信息技术的四因子[15]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是信息发布者、信息消费者、信息传播者等信息主体基于一定的社会环境、借助现代化网络技术进行信息交互的结果, 与信息生态视角下不同要素相互影响作用并对系统产生影响的研究范畴不谋而合。
1.2.2信息生态位
信息生态位是指信息人在信息生态环境中所占据的特定位置[16] , 即具有信息能力并且实施信息行为的信息主体在信息生态系统中所拥有的资源和发挥的作用, 包括信息功能生态位(角色扮演)、信息时空生态位(基本概貌)和信息资源生态位(资源占有)3 个方面。信息功能生态位即信息人在信息社会中的角色定位和信息人之间的职、权定位,信息资源生态位即信息人在信息环境中占有和利用信息资源的状况, 信息时空生态位也是复合生态位, 即信息人的信息活动占用的时间段以及获取信息、传递信息和提供信息服务的空间。另外, 信息生态位宽度为信息人对多个信息环境因子适应、占有和利用的范围与数量[17]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中的信息人因子涉及政府、媒体、公众等多个信息主体, 因此, 本文将信息生态位作为补充理论对不同信息主体进行深入分析。
2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影响因素分析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是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 虚假信息或错误信息在社交媒体和其他平台上泛滥的信息现象, 它通过影响人的心理和行为状态, 最终给个体、组织和社会带来巨大危害。具有信息数量巨大且真假难辨、内容涉及面广且倾向性强、传播范围广泛且速度极快、关注度高且危害性强等特征[5-6] 。基于信息生态理论视角,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生态系统中, 信息主体、信息本身、信息环境、信息技术等维度因素相互影响作用并对系统产生影响。信息主体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的参与者,依据王晰巍等[18] 学者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信息传播主体特征划分为网络官媒(权威官方)、网络自媒(一般媒体)和普通网民3 个主体, 本文将信息主体归纳为政府、媒体和公众, 他们各自占据着相应的生态位。主体间行为互相影响, 公众向政务新媒体、一般媒体(自媒体)寻求疫情本身及应对等信息,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的公共卫生部门、疾病控制部门等政府部门进行信息决策, 通过媒体或政府信息发布渠道发布信息, 媒体从政府发布渠道获取信息或自组织信息向公众发布。由于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 该过程中如果存在政府信息缺位和媒体失范现象, 加之监管不力、政策法规不完善等环境因素, 正确的、虚假的或错误的信息容易夹杂,借助社交媒体、信息实时传播技术等技术因素迅速扩散, 整个社会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认知局限,使部分公众可能进行“恐惧” 等抗争性情绪表达,进一步影响到社会公众的心理或者行为状态, 导致“信息疫情” 的生成。本文将从信息人、信息本身、信息环境、信息技术等视角探究“信息疫情”生成的影响因素。
2.1信息主体维度
信息主体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的参与者, 任何一个主体的信息生态位发生位移都会导致信息生态系统的紊乱。结合“信息疫情”生成扩散的情况, 本文将从政府、媒体和公众角度, 对各主体的信息生态位维度、信息生态位宽度等展开分析。
2.1.1政府信息生态位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政府掌握着关于疫情的大量信息资源, 其拥有较宽的信息资源生态位。随着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暴发, 例如, 新冠疫情爆发, 社会公众对新冠疫情事件真相、应急处置、应对实效等信息需求迫切, 此时, 随着政府对疫情进行及时有效的处置和应对, 信息功能生态位应该是权威的、准确的、全面的疫情信息发布, 能有效引导公众对疫情的了解和应对, 避免恐慌; 政府信息时空生态位应该是信息发布具有及时性、有效信息深度广度足。政府及时发布全面性、准确性、权威性的信息, 能有效引导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对,处于较宽的信息生态位, 从而可以建立抵御虚假信息、错误信息散播的防火墙。如果政府时空生态位和功能生态位发生缺失或位移, 未能及时发布相关高质量信息, 不能及时满足社会公众对疫情及应对信息的需求, 不能疏导疫情带来的紧张氛围, 无疑会使疫情相关的虚假信息、错误信息快速扩散, 社会不安态势持续恶化, 也会降低公众对政府的信任[19] 。如魏娜等[19] 在对政府信息发布对公众心理影响的调查中发现, 政府发布质量、政府发布速度和政府发布信息的全面性及深度都显著影响公众心理变化。综上所述, 从政府的信息生态位维度来看, 信息公开质量不高(全面性不够与深度不足等)和信息发布不及时等因素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2.1.2媒体信息生态位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媒体功能生态位主要体现在媒体通过权威的、准确的疫情及应对信息传播, 配合政府引导疫情有效应对, 缓解社会恐慌;媒体资源生态位是媒体人获取、占有、传播权威信息的数量和质量; 媒体的时空生态位体现在媒体人深入一线, 及时准确报道信息的效能。官方媒体能及时发布权威、准确、有效的疫情及应对信息, 处于较宽的信息生态位。但是, 当前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 进入了一个“人人皆媒” 时代, 人人都可进行信息发布与分享[20] , 加之信息准入机制还不健全[21] , 进而导致疫情相关信息数量大、来源广泛, 增加了信息监管难度。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公众因为疫情健康信息而产生不安、紧张、担忧、害怕, 部分自媒体从业者置社会功能生态位于不顾, 为了能够吸引用户的注意, 赚取流量和经济效益, 扩展自身生态位宽度, 抢占时间生态位, 不经过调查核实便发布疑点重重、质量低下的诱导性文章, 采用疯狂蹭热度、博眼球等失范行为助推了谣言的滋生, 加剧信息繁杂的乱象[22-24] 。李晓静[24]在对疫情传播的主要媒介研究中发现, 社会媒体对假消息产生与传播有恶劣影响。综上所述, 从媒体的信息生态位维度来看, 自媒体的准入门槛低、媒体行为失范、自媒体监管难度大等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2.1.3公众信息生态位
在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 公众可以直接参与信息的生产、分解和消费等多个环节[25] ,并且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 公众可以在匿名性和虚拟性的网络世界进行发帖和回帖, 表達对疫情相关信息的关注, 由此, 其功能生态位扩宽。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为缓解不安情绪和规避风险, 公众对疫情信息需求迫切[26] 。如果政府、媒体等生态位发生缺失或位移, 就会造成公众对事关自身生命和安全的健康相关信息的需求不能得到满足, 其信息资源生态位变窄, 面对疫情的诸多不确定因素, 公众对谣言的关注可能会增加, 如果公众的媒介素养水平(公众接触、选择、使用、评估媒介的素质和能力)较低, 其传播谣言的可能性越高[27] ,部分公众会有“恐惧” “怨恨” 等抗争性情绪表达,负面情绪宣泄借助社会化媒体则会加速舆情的滋生[28-29] , 公众信息功能生态位发生位移, 会在无意中成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虚假信息的助推者。综上所述, 从公众的信息生态位维度来看, 公众的疫情信息需求迫切、媒介素养水平不足、负面情绪宣泄等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2.2信息本身维度
信息本身因素主要指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相关的信息内容, 包括真实有利信息、虚假有利信息和危机信息[30] 等, 未证实疫情信息的数量、来源、内容、形式等都对“信息疫情” 的爆发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 因此需要从信息本身即信息来源、信息质量、信息特征等展开其对“信息疫情” 产生的影响。来源方面,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公众疫情信息需求迫切, 各类媒体为抢占信息生态位, 导致与疫情相关的信息井喷式爆发, 一些信息来源不明又数量巨大[31] , 有些无从追溯, 其可信度较低。质量方面, 这些信息借助图片、视频、图文结合等形式[32] , 打着“有图有真相” 等噱头混淆视听; 有些信息实则图文不符, 不少视频存在“移花接木”的现象, 令公众一时无法辨别真伪, 不仅增加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不确定性, 也对真实信息的流通造成干扰; 另一方面,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相关信息无疑具有公共性(信息的受众面宽、涉及的群体范围广), 如新冠疫情关乎全国, 乃至全球人的身体健康、生产生活, 与之相关的信息受众面极大, 涉及群体范围极广。闫奕文等[33] 认为, 信息的公共性是影响政务微信信息传播的关键影响要素。综上所述, 从信息的来源、质量和特征来看, 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信息真假难辨、信息内容公共性等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2.3信息环境维度
信息环境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得以生成的条件, 既包括社会大环境, 也包括当前事件环境[13,20,33,35] 。社会大环境方面, 互联网的大范围普及, 微博、微信、抖音短视频等社交网络媒体的迅猛发展, 使信息生产、信息获取、信息传播更为便捷, 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的“人人皆媒” 时代给信息管控带来了更大的挑战。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高度发展的社会化媒体容易导致网络空间不能辨别真假的疫情信息大量产生与传播, 从而容易带来社会恐慌和混乱。社会化媒体的个性化推送也使得公众视野逐渐窄化, 进而造成公众圈子极化和非理性信息发布与扩散行为, 使虚假的或错误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疫情相关信息进一步传播。另外,由于政策、法律不完善, 相关处罚政策不明确, 导致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疫情信息进行造谣之人得以在网络空间“逍遥法外”, 无法从源头抑制虚假信息或错误信息在社交媒体和其他平台上的传播。当前事件环境方面,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既是一个新事物又不是一个新事物, 新在人们对该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认知局限, 因不确定性而产生恐惧感, 从而带来社会恐慌和混乱。同时,旧有相似苗头的出现极易唤起曾经的恐慌。如新冠疫情暴发之初, 各类情况尚未明朗, 公众不仅会将同为冠状病毒的SARS 与新冠肺炎病毒进行对比,关于“H7N9” “猪流感” 等对不确定健康信息危机的不安、紧张、担忧、害怕等的记忆基因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唤醒[34] , 加剧了公众对疫情信息的渴求, 从而为吸引流量而扩展自身生态位宽度、抢占时间生态位的社会化媒体发布不顾质量的诱导性文章留下空间。另外,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随着疫情的扩散, 疫情舆情传播热度不断升级, 加剧相关疫情信息的混乱状态和社会恐慌。综上所述, 从社会大环境、当前事件环境来看, 互联网快速发展、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政策及法律法规不完善、疫情认知局限、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疫情舆情持续演化等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2.4信息技术维度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通信技术和新媒体技术的发展, 推动了相关疫情的各类未经证实信息的快速传播, 但监测与预测技术、信息发布审核技术如不能对虚假信息或错误信息进行有效识别和审核,未经审核的这些信息依然会在社交媒体和其他平台上迅速扩散而形成“信息疫情”[10,35] 。王铎等[35]认为, 通过对网络信息发布者进行图像识别等手段对其身份信息进行合法性审查和对信息内容是否违法等进行审核的技术有待提高。范敏等[10] 认为,当前还无法通过智能化手段对大量疫情相关信息进行抓取、检测以实现对信息疫情走向的准确预测。同时, 信息实时传播技术、社交机器人对疫情信息的助推会将该类信息进一步扩散[35] , 造成未辨真假疫情相关信息泛滥的信息现象, 它通过影响人的心理和行为状态, 最终给个体、组织和社会带来巨大危害。综上所述, 从监测审核技术、智能化推送传播技术来看, 审核技术水平不足、监测与预测技术水平不足、信息实时传播技术、社交机器人智能推送技术等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2.5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信息疫情” 生成影响因素体系构建
结合上文分析, 本文在文献研究的基础上, 通过整理、合并各个维度的影响因素, 最终确定信息主体维度8 个因素、信息本身维度3 个因素、信息环境维度6 个因素、信息技术维度4 个因素共21个影响因素, 具体指标如表1 所示。
綜上所述, 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生态系统中, 信息主体、信息本身、信息环境、信息技术4 个维度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主体间行为互相影响。依据以上分析, 构建了基于信息生态位理论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影响因素模型, 如图1 所示。
3基于模糊集理论与Dematel方法的关键影响要素识别
3.1方法选取与实现过程
Dematel 方法即决策实验室和评价实验室法(Decision-making Trial andEvaluation Laboratory),该方法于20世纪70年代被提出, 主要是借助由知识经验丰富的专家打分得出的直接影响矩阵, 计算出各因素对其他因素的原因度、影响度、中心度等,进而有效识别复杂系统中各因素之间的逻辑关系,从而找到系统内相关问题的关键要素, 并根据相关指标提出应对策略。由于专家打分环节往往存在较强的主观性, 为此, 本文引入模糊集理论, 借助三角模糊数量化专家的主观判断, 尽可能降低主观性对结果的影响。
本文实验步骤如下: ①构建因素指标体系, 并用F1,F2,…,Fn 进行标识, 如表1 所示; ②邀请专家学者打分。为了使打分数据具有代表性与可信性, 邀请信息资源管理领域专家学者4 名、应急管理领域专家3 名、疾控中心工作人员2 名共9 名专家, 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 对因素间的影响关系进行打分, 打分等级分为(0、1、2、3、4)5 级, 共收到专家的评分表9 份。为了降低打分的主观性、提高结果的准确性, 将专家评分模糊化处理, 并将每一位专家的打分数据转化为一个21 ×21 的矩阵[36] ; ③数据的去模糊化处理, 得到直接影响矩阵。采用三角模糊数转确定值方法[37] , 对专家评分表进行标准化处理, 缩减模糊数, 计算左右标准值、总标准值、总体标准化影响程度值, 最终得到专家打分的直接影响矩阵X = Aij, 如表2 所示;④矩阵的标准化处理。将直接影响矩阵转化为标准化矩阵X =Aij/ Max; ⑤计算综合影响矩阵。综合影响矩阵计算方法为: T =X(I-X)-1, 如表3 所示;⑥计算各个因素的影响度、被影响度、中心度和原因度。
3.2结果展示
影响度(D)为综合影响矩阵T 每行元素之和,被影响度(R)为综合影响矩阵T 每列元素之和, 中心度(D+R)为因素Fi 的影响度和被影响度之和,原因度(D-R)为因素Fi 的影响度与被影响度之差,求出综合影响矩阵T 中各元素的影响度、被影响度、中心度和原因度, 并分别对其进行排名, 结果如表4 所示。
根据表4 中21 个影响因素排名, 依据象限确定法分别以中心度和原因度为横、纵坐标绘制影响因素因果关系图, 通过各因素的分布直观展示其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作用强度及关键程度, 各因素具体分布如图2 所示。
3.3结果分析
3.3.1影响因素间相互关系分析
1) 原因因素。因素的原因度(D-R)大于0,表明该因素对其他因素的影响大, 为原因因素。由表4 和图2 可知, 自媒体准入门槛低(F3)、互联网快速发展(F12)、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F13)、政府信息发布不及时(F2)、信息真假难辨(F10)、信息发布审核技术水平不足(F18)、信息内容公共性(F11)、政策、法律法规不完善(F14)、媒介素养水平不足(F6)的原因度大于0, 为原因因素, 即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因素中, 这些因素能在很大程度上主动影响其他因素。在这些原因因素中, 自媒体准入门槛低(F3)、互联网快速发展(F12)、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F13)這3个因素具有很大的影响度, 但是它们的被影响度排名分别为第17 位、第20位和第16 位, 即这些因素能够强烈影响系统内的其他因素, 但自身却不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这表明“信息疫情” 受信息环境维度的影响较大, 也正是快速发展的网络与媒体加速了信息的流动与扩散。信息真假难辨(F10)、信息发布审核技术水平不足(F18)、信息内容公共性(F11)、法律法规的不完善(F14)无论是从影响度还是被影响度来说, 都比较靠后, 说明这几个因素与其他因素之间较为疏远。政府信息发布不及时(F2)和公众媒介素养水平不足(F6)的影响度排名分别为第2 和第8, 被影响度排名分别为第4 和第8,表明这两个因素不仅容易影响其他因素, 还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从这些因素的一级维度来看,信息环境、信息主体是主要的一级因素, 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基础因素。
2) 结果因素。因素的原因度(D-R)小于0,表明该因素受其他因素的影响大, 为结果因素。同理可知, 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F17)、疫情认知局限(F15)、公众负性情绪宣泄(F7)、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F9)、疫情舆情持续演化(F16)为排名前5 位的结果因素。在这些因素中,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F17)、疫情认知局限(F15)的被影响度分别为第6 位和第10 位, 影响度分别为第20 位和第18 位, 即在“信息疫情”的生成过程中, 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与疫情认知局限很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 但对其他因素影响较小。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F9)、疫情舆情持续演化(F16)、公众负性情绪宣泄(F7)的被影响度分别为第2 位、第1 位、第7 位, 影响度分别为第7 位、第5 位、第13 位, 说明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突发事件的疫情舆情持续演化以及公众的负性情绪宣泄处在“信息疫情”生成影响因素中具有较重要的位置, 既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 也对其他因素有较大的影响, 与各因素的关系较为密切。从这些因素的一级维度来看,信息环境、信息主体、信息本身是主要的一级因素, 各因素受到其他一级因素的影响。
3.3.2关键影响要素识别
中心度是指一个因素在整个指标体系的重要程度, 原因度则展示了该因素对整个因素网络的形成原因的贡献程度。在对系统内关键影响要素进行识别的过程中, 除了中心度, 还需要综合考虑影响度与被影响度的排名情况, 分析所得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关键影响因素结果, 如表5 所示。
从表5 可以看出, 媒体失范行为(F4)、疫情舆情持续演化(F16)、政府信息发布不及时(F2)3个要素的中心度、影响度与被影响度都比较大, 表明这3 个影响因素很大程度上影响其他要素, 受系统内其他要素的影响也较大, 说明这3 个要素是“信息疫情” 生成特别关键的影响因素。各地新冠肺炎疫情确诊病例此消彼长, 疫情传播热度不断升级, 在相关信息出现到不断发酵甚至铺天盖地传播的过程中, 媒体蹭热度等失范行为损害媒体人形象的同时, 还带来一系列令人困扰的信息问题, 是“信息疫情” 产生的重要隐患。政府不能在第一时间进行信息发布, 也必定会加速信息形势的恶化。
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F9)是指与疫情相关的信息的大量爆发, 其来源具有不确定性与广泛性的特征, 使得公众在辨别真伪等方面有一定的困难。其中心度排名第4, 被影响度排名第2,亦可被确定为关键影响要素。
公众疫情信息需求迫切(F8)是指突发公共事件发生后, 公众了解真相以降低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所需要的信息, 其中心度与被影响度排名均为第5。公众媒介素养水平不足(F6)指的是公众为了满足信息需求使用媒介查找相关信息的各项能力, 其中心度排名第6, 影响度和被影响度均排名第8。公众负性情绪宣泄(F7)主要指信息繁杂情况下公众表现出来的愤怒、悲伤、焦虑等不良情绪, 其中心度排名第10, 被影响度排名第7, 说明“信息疫情” 生成过程中, 公众的信息需求、媒介素养水平和负性情绪都很重要, 并且受其他要素的影响较大, 可确定为关键影响要素。
政府信息公开质量不高(F1)是指政府针对相关事件进行信息发布的全面性与深刻性, 该要素的中心度排名为第7 位, 是防止信息继续发酵、事态持续恶化的关键影响要素。
自媒体准入门槛低(F3), 随着社会化媒体快速发展, 各类自媒体众多, 部分自媒体为了能够吸引用户的注意, 将信息真实与否抛掷脑后, 由此发帖并扩散的文字、图片、视频等图文并茂的疫情信息, 为“信息疫情” 生成埋下隐患。自媒体准入门槛低影响度排名为第1, 中心度排名第8, 说明全媒体时代社会化媒体对其他要素的强烈影响作用, 可作为关键影响要素之一。
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F13)是指作为信息传播的关键渠道, 社会化逐渐呈现去中心化的传播模式, 在促进用户连接交流的同时, 也使得公众视野逐渐窄化, 不利于与新冠肺炎有关的信息充分、全面地传递给信息用户。其中心度排名第9 位, 较为重要, 影响度排名第4 位, 能够主动影响其他要素, 可以确定为关键影响要素。同理, 互联网快速发展(F12)的影响度排名第6, 是原因度排名第2的原因因素, 对其他要素具有较强的影响作用, 因而也可以作为关键影响要素。
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F17)说明突发公共事件发生后, 人们曾经的不安和担忧的记忆情绪,如新冠疫情发生时, SARS 记忆被唤醒, 加剧了对疫情的担心, 进一步加剧对相关疫情信息的需求,其被影响度排名第6, 是一个比较容易受影响的要素, 可以作为关键影响要素之一。
其他因素中, 自媒体监管难度大(F5)、信息实时传播技术(F21)等9 个要素中心度排名靠后,影响度和被影响度排名也不理想, 因此, 这些因素不能作为关键影响要素。
4结果与结论
在本研究所发现的关键影响要素中, 有些要素是前人研究中多次出现的, 如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政府信息发布不及时、社会化媒体快速发展、政府信息公开质量不高等。疫情舆情持续演化、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以及公众负性情绪宣泄等则是根据信息生态理论结合信息生态位理论得出的, 尚未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 与自媒体准入门槛低、信息内容公共性同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特有要素。纵观全文, 得出如下结论:
1) 信息主体对“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从政府生态位来看, 政府信息公开质量不高、信息发布不及时均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关键影响因素, 均是具有基礎性作用的原因因素。政府应立足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公开政策、法律法规完善方面, 调整自身功能生态位和时空生态位。一是通过健全信息发布机制, 丰富政务公开渠道, 提升信息传播力[38] , 及时向社会公布高质量的相关疫情信息, 尽力减轻群众疑虑, 降低社会恐慌风险; 二是通过完善谣言的监管惩处机制, 遏制出于不良动机的信息活动, 严厉打击违法造谣行为。从媒体生态位来看, 自媒体准入门槛低是排名第一的原因因素, 在社会化媒体时代, 自媒体准入门槛低, 部分不负责任的自媒体为了能够吸引用户的注意, 不断发布并扩散毫无依据的疫情相关信息, 加速“信息疫情” 的生成, 这需要通过伪信息预防、监控和纠正, 以及权威媒体发声, 给公众正确的指引, 降低焦虑, 缓解社会不安情绪。从公众生态位来看, 公众媒介素养水平不足、公众疫情信息需求迫切、公众负性情绪宣泄3 个因素都是关键因素。公众媒介素养水平不足是容易对其他因素产生影响的原因因素, 公众疫情信息需求迫切、公众负性情绪宣泄是容易受影响的结果因素, 公众媒介素养水平越低, 公众对高质量的疫情相关信息获取越不足, 负性情绪宣泄越强, 可能会产生非理性的信息行为, 造成更加混乱的信息现象, 因而应将信息素养教育常态化, 提升公众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的信息辨别能力。公众也要提高学习意识, 主动接受多方位信息素养教育, 不断提升自身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信息辨别、信息检索、信息处理、信息分析等技能。
2) 信息环境对“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信息环境维度中的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互联网快速发展、疫情舆情持续演化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关键影响因素, 社会化媒体高度发展是排名第3 的原因因素, 高度发展的互联网、社会化媒体使得人人都可进行信息发布与传播, 容易导致网络空间疫情相关信息的大量产生与传播。社会化媒体的个性化推送也使得公众视野逐渐窄化, 形成信息茧房, 进而造成公众圈子极化和非理性信息发布与扩散行为, 一定程度上加速“信息疫情” 的生成。疫情舆情持续演化是易受影响的结果因素, 在社会化媒体的推波助澜下, 疫情舆情传播热度不减, 并不断发酵扩散, 加剧社会恐慌,信息形势持续恶化。另外, 信息环境维度中的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疫情认知局限是排名前5 的结果因素, 非常容易受其他因素影响。因而, 针对社交媒体平台中的各种不良现状, 要提高准入门槛, 加大资质审核力度, 加强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相关信息内容的监管, 相关平台负责人要强化责任意识, 降低不良信息横行的风险, 同时通过及时公开高质量的疫情相关信息, 降低对相似事件集体记忆的唤醒, 缓解疫情认知局限导致的焦虑情绪。
3) 信息自身维度对“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信息自身维度中, 信息来源的广泛性与不确定性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关键影响因素, 是排名第4 的结果因素, 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与疫情相关的信息井喷, 来源不明又数量巨大, 可信度又较低, 不仅增加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不确定性, 也对真实信息的流通造成干扰。另外, 信息自身维度中的信息真假难辨、信息内容公共性是两个具有基础性作用的原因因素。因而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 无论面对何种形式、何种来源的具有公共性的疫情相关信息, 应同样借助政府部门的权威信息及时发布来减轻群众疑虑, 通过强化平台责任意识降低社会化媒体传播突发公共卫生中不良信息量, 提升公众信息素养的同时, 提高公众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的信息辨别和获取能力。
本文结合信息生态理论和信息生态位理论, 阐释了影响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影响因素及相互关系和新的逻辑变量, 探索了各因素之间的关系, 识别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关键影响因素。但是本文也具有一定局限性: 随着疫情的发展, 不同地区也出现了新的情况, 相关影响因素也会发生变化。在未来的研究中, 将进一步挖掘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 生成的主导要素, 把握“信息疫情” 产生的关键节点, 为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疫情”提供理论和实践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