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1921年沙俄白卫军残部对新疆的侵扰

2023-12-18陈姝羽

西部学刊 2023年20期

陈姝羽

(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兰州 730000)

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取得胜利,苏维埃政权得到巩固,作为敌对一方的俄国“白卫军”总头目高尔察克“恢复帝制”的梦想破灭。随着红军攻势愈发猛烈,白卫军主力窜逃至中国新疆,一时间,白卫军残部(如阿连阔夫等)开始侵扰新疆省[1]。在这场牵扯到中国的俄国内战中,沙俄驻疆领事馆在协助白军势力侵略扩张的过程中发挥了极为恶劣的作用[2]。

一、阿连阔夫及其军队后撤至中国新疆的侵扰

(一)阿连阔夫军队同室操戈

在对阿连阔夫进行审判的一篇文章中简要提到：“1920年在撤退到中国边境时,阿连阔夫知道自己的部分士兵和前杜托夫军队不愿离开俄国或欲向红军投降,于是便将他们隔离并解除武装,随后下令将他们全部砍死;这一点可以从距中国边境70俄里的楚古恰克地区的10个坑中发现的数千个头骨得到证明。”(1)《白日梦在新疆的破灭》,2015年,圣彼得堡中央国家历史政治文献档案馆,第37页。

在逃往中国前,阿连阔夫在边境山口塞尔克的山麓处扎营并停留2个月,该营地被命名为“鹰巢”。叶夫列莫夫指出：“阿连阔夫在占领了这样一个坚不可摧的阵地后,决定休息等待。但他并不想养活六千人,因为他对士兵们的忠诚度没有把握。因此,他先是解散了吉尔吉斯团(这些吉尔吉斯人是阿连阔夫及其军队驻扎地的山区居民),留给他们武器,并命令他们杀死任何试图向红军投诚的人。此后,他在支队中宣布允许那些希望转投红军的人离开。大约有两千人有这样的意愿,大部分是当地村庄的农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返程途中被‘忠心的’吉尔吉斯人抢劫和杀害。如此,阿连阔夫似乎才相信自己支队的忠诚度。”(2)《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国际关系》,1939年,苏联对外政策档案馆,档案号：1/1。在巴奇赤将军写给中国新疆省省长的信中也证实了这一点：“我希望你们对阿连阔夫将军及其军队在丘拉克山口(塞尔克)停驻期间的行为有所耳闻。根据阿连阔夫将军的命令,那里所有希望离开支队的军官士兵都被脱光了衣服,赶出支队。而由阿连阔夫本人武装的士兵和吉尔吉斯人侦察队紧随其后,杀死了这些不幸的人。”(3)《对外关系——二战后的中国》,1949年,苏联对外政策档案馆,档案号：11/67。

(二)涌入中国新疆后苟延残喘的阿连阔夫军队

1920年春天,边疆的局势再也无法控制了。奥伦堡和谢米列奇耶军队的残部与平民难民一起涌入中国新疆[3],总数约为1.5万人,其中1万多人没有经济来源。对此,中国地方当局曾要求沙俄领事馆向难民发放粮食。然而,此时的领事馆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4)《国际关系》,1941年,俄罗斯国家军事档案,档案号：3/595。。直到1920年5月上旬,中国新疆当局允许难民被分批送往楚古恰克、乌鲁木齐和固尔扎等城(5)同上。。

1920年8月15日,阿塔曼阿连阔夫及其军队开始向中国新疆省省会乌鲁木齐转移。根据驻固尔扎领事馆的信息调查摘录显示,当时该部队仅有1 500人,但他们时刻保持着战斗力(6)《军事历史》,1914年,新西伯利亚州国家档案馆,档案号：1/135。。阿连阔夫的支队在乌鲁木齐停留了几个月,于1921年2月起,该部队开始进一步向东推进。军队在该省的停留及他们的行为使中国当局感到不满。结果,阿连阔夫被捕并被中国军队押送到乌鲁木齐。在中国监狱里呆了几年后,阿连阔夫被释放。后来,他又被苏联特工抓住,带至苏联,1927年8月24日,在塞米巴拉金斯克受审后被枪决。

二、巴奇赤及其部队后撤中国新疆的困兽之斗

(一)流窜中国新疆的白卫残部(如阿连阔夫等)构成及其困境

从流窜中国新疆的第一天起,巴奇赤就遇到了各种困难。他和他的军队面临着财政短缺、衣食无着落,以及与其他部队关系复杂的难题。

高尔察克主力部队在中国新疆的失败导致了相当数量的哥萨克白军部队的撤退,特别是巴奇赤的军团。巴奇赤指挥的奥伦堡残部在楚古恰克的埃米尔河畔上扎营。他们于1920年3月27日越过边界后,合计约有12 000人被中国收押(7)《喀琅施塔得起义》,1924年,俄罗斯联邦国家档案馆,档案号：2/896。。此前不久,巴奇赤曾通过驻楚古恰克领事多尔别热夫与中国新疆省杨增新就拘留问题进行谈判(8)同上。。但关于后撤到中国一事的实质性谈判于1920年初才开始(9)同上。。结果,谈判达成了该项条件：除每个分队留有60支步枪以外,白卫军应交出所有武器。

值得注意的是,斑疹伤寒病在楚古恰克肆虐,死亡率很高。1 000多名俄国难民都患上了斑疹伤寒。在中国当局和红十字会专员的同意下,从巴赫塔城派遣了5名医生、5名护士和5名仁慈的修女前往楚古恰克(10)《来自杨增新的一封信》,1921年4月。。尽管有守卫,但一些难民还是设法逃出了难民营(11)同上。。

留任领事们仍尽其所能地保护着俄国移民者的权利。其中,一名俄国移民彭金在其回忆录中这样描述季亚科夫领事在这一时期的活动：“1920年高尔察克领导的白卫运动失败后,杜托夫、巴奇赤和阿连阔夫的军队残部撤退到中国新疆。从这时起,季亚科夫就开始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困难的时期。在没有国家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够利用自己的权力,管理因大量军队和难民所产生的各种问题。不想遵守法律,一心只想复仇的大批军队加大了他的工作难度。”(12)同上。

1919年底,杜托夫的残部开始撤退到了当时在阿连阔夫控制之下的谢米列奇耶地区(13)《苏联时期的选举制度》,1937年,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档案号：2/46。。1920年3月,红军攻势迅猛,杜托夫的支队在巴奇赤的指挥下越过边境进入中国。根据阿连阔夫的说法,有12 500人越过边界(14)《苏联时期的选举制度》,1937年,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档案号：2/46。,而根据巴奇赤的说法,有1 814名军官和官员、8 039名士兵、785名军人家属——共计10 638人到达了鄂木尔河岸(15)《推翻希瓦国政权》,1921年,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档案号：2/129。。这些数据基本一致,流动人口的可能数值范围是1.05万至1.25万人。考虑到1919年底约有1万至1.3万名杜托夫部人到达谢米列奇耶地区,而直接隶属于阿塔曼本人领导的部队人数并不多。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每支部队人数各异,从他们在中国领土上停留的第一天起,每支白军部队的生活方式就被塑造得不同[3]。

进入中国后,巴奇赤军营的战斗力几乎减半。在1920年6月10日的一份摘要中指出,巴奇赤的奥伦堡哥萨克支队有7 000人,据说,其武器、大炮和机枪就藏在楚古查克(16)《推翻希瓦国政权》,1921年,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档案号：2/92。。到1920年7月,共计有1 468名军官、3 557名士兵、721名军人家属和1 000名平民难民——总共6 746人留在营地(17)同上。。由此,可以认为,4个月内有3 892人离开了支队。在撤退到中国新疆期间,阿连阔夫始终保留着几个武器库,以便尽快从红军打击中恢复过来,与此同时,中国官员也在竭力尽快挖出这些武器。

(二)巴奇赤部队内忧外患

1921年1月,当时阿连阔夫及其军队在古城发动了一场注定失败的叛乱。杨增新痛心疾首地说道：“出于对人道主义的尊重,我收容了这些败兵……而现在阿连阔夫被仇恨蒙蔽,拒绝放下武器。这确实违反了国际法。”(18)《伟大的卫国战争》,1941年,苏联对外政策档案馆,档案号：761/1549。

为了找到维持支队运转的手段,巴奇赤开始向其他潜在盟友寻求援助。到达中国新疆后,巴奇赤便频发电报请求帮助。1920年3月21日,巴奇赤给在哈尔滨的阿尼西莫夫将军发去电报,说他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尽管有阿尼西莫夫将军的命令,但他依然没有收到钱(19)同上。。在1920年5月23日的电报中,巴奇赤要求阿尼西莫夫为其支队提供资金和制服,并定期向他详细报告军事和政治局势(20)《在俄国服役的巴奇赤将军》,2004年,俄罗斯联邦国家档案馆,档案号：2/986。。1920年9月,巴奇赤写信给俄驻北京大使：“请协助一支由一千四百名军官、三千五百名哥萨克士兵和一千名文职官员及家属组成的支队……因为他们注定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死于寒冷和饥饿……”(21)同上。

除了内部问题,巴奇赤还必须处理外部问题,他与杜托夫和阿连阔夫的关系在一天天恶化。事实上,三人的关系早在身处谢米列奇耶的时候就恶化了[4]。当巴奇赤及其部队到达谢米列奇耶时,几乎全员憔悴的杜托夫部人都得了各种伤寒病,但阿连阔夫并没有很友善地接待他们。此外,阿连阔夫无视所有关于弹药短缺的报告,并拒绝给杜托夫部人提供食物和饲料。当时的巴奇赤无计可施。在巴奇赤到达中国新疆后。1920年4月至5月,为满足支队需要,巴奇赤开始没收银两,并从原谢米列奇耶独立军那里征用了牛(22)同上。,虽然他是为了自己的部队,但这些未经授权的行动引起了杜托夫的不满。1920年秋天,巴奇赤认为自己已经独立于上级(23)А.В.加宁：《阿塔曼А.И.杜托夫》,莫斯科：中央出版社,2006年,第391页。,后来,杜托夫的建议几番遭到拒绝,巴奇赤和杜托夫之间的紧张关系升级为冲突。

(三)巴奇赤军在联合军事行动下的垂死挣扎

1921年2月6日,杜托夫被杀。由于完全没有竞争对手,巴奇赤成为了驻疆白卫军的新领袖。

1921年春天,巴奇赤开始违反国际拘禁协议的最基本规则,向中国当局提出非法要求(24)П.М.梅恩加夫：《阿塔曼阿连阔夫和杰尼索夫案》,苏联最高法院检察官办公室《最高法院公报》1927年,第4版。。其后,巴奇赤更是肆意妄为,完全无视国际法和中华民国的法律(25)同上。。1921年5月,托卡列夫人民军队的一个支队意外地来到了巴奇赤处(26)В.А.戈尔采夫：《西伯利亚反革命：阿塔曼阿连阔夫的命运》,新西伯利亚：我的西伯利亚,2014年,第233-242页。。它由两个步兵团和两个骑兵团组成,总兵力达3 000人。该部队拒绝交出所有武器。由于红军已越过中国边境,正在向楚古恰克转移的巴奇赤不得不命令军团在沙拉—苏梅地区越过边境。至此,中俄两国很快就达成了红军进入中国新疆对巴奇赤采取联合行动的协议。巴奇赤在向楚古恰克秘密派出反间谍小组后,故意对中国当局隐藏枪支和刀具,并向两国边境派出武装支队,旨在使俄国边境部队瘫痪。由于在塔尔巴加台区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进行对抗,中国政府迫于形势同意红军进入中国领土(27)И.Е.莫洛科夫：《被击溃的巴奇赤》,鄂木斯克：西西伯利亚出版社,1979年,第11页。。

中国和红军的联合军事行动从1921年5月17日正式开始。1921年6月初,乌鲁木齐政府向塔尔巴格台区长发出命令,要求扣留并击败巴奇赤,防止他向乌鲁木齐进发(28)同上。。1921年7月2日,巴奇赤夺取了沙拉—苏梅的要塞,并缴了该地区中国军队的所有武器,宣称自己为该地区的最高统治者,以野蛮的方式掠夺平民,沙拉—苏梅地区的区长开枪自杀。中国新疆省的境况愈加危急(29)К.Н.阿卜杜拉耶夫：《从新疆到呼罗珊,来自20世纪中亚移民史》,杜尚别：伊尔丰,2009年,第272页。,巴奇赤也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

对巴奇赤的联合行动并不成功,不但他本人没有落入红军之手,而且在击败塔尔巴哈台的一个要塞后,他还在那里缴获了4 000多支步枪。至此,巴奇赤变得比以前更强大,并向东北方向突围,那里残存的白卫军成功地利用卡尔梅克运动反对当时的中国政府(30)《推翻希瓦国政权》,1921年,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档案号：2/92。。7月底,有消息称,巴奇赤率领一个支队出现在中国领土上的黑伊尔特什河附近,根据未经核实的数据,其人数约为5 000人,装备有55支步枪和几挺机枪,部队主要以鱼为食(31)同上。。1921年9月,两国第二次签署了消灭巴奇赤部队的协议。最终,他和他的部队被移交给苏维埃俄国,1922年6月,巴奇赤将军被枪决[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