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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米赋

2023-12-17胡文明

壹读 2023年10期
关键词:普米族族群民族

◆胡文明

五十六民族共和,五千载中华辉煌。悠悠普米青史,中承白狼古国①,上接炎黄古羌②,语出汉藏语系③,与华夏同根弥彰。古来筚路蓝缕启山林,长此忠心报国卫边疆。信史有载,普米之光!

壮哉!普米居域,拜天地所赐,一处处明山秀水、雄浑气象:雅砻江奔涌,大渡河激浪,澜沧江蜿蜒,金沙江浩荡;玉龙山群峰绵亘,势若游龙腾空,贡嘎岭雪笋荧灿,映日溢彩流光;老君山九十九龙潭清幽,尽揽三江之胜,泸沽湖百里烟波浩渺,水天一色青苍。乃聚居于川西滇北,星罗在汉藏走廊④。各地普米山乡,百草葳蕤滴翠,万木葱茏吐青,风物华美遐扬。十万普米⑤栖身,怡然而自得,醉悦而福昌。

叹哉!普米历史,历地久天长:种族之衍生,史推氐羌⑥之牍;流源以追溯,起自甘青河湟⑦。战国以降,举族南迁⑧,每逐水草而居,渐习农耕劳作,生息得展鹰扬。汉晋冠名槃木⑨,唐宋以谓东蛮⑩,明清而称西番⑪,披荆斩棘,笑傲沧桑。世代尚武,骁勇阳刚,犹有豪杰英烈,垂名永响。忆白狼族群万里献歌⑫,闻风向化归汉庭;元跨革囊渡金沙⑬,沥血高原铸丰碑。盛衰千余年,至新中国而名正,遂普米族⑭之兴旺。

奇哉!普米古昔,姓氏四大支⑮,亲睦居安;邦国沿溯,董氏⑯袭延。当匍匐青藏高原东缘,驯牛牧羊,尽是羌戎本色;继跋涉横断山脉通道,采集狩猎,每常感恩自然。川滇交接之域,宜农宜牧,利祖辈栖居繁衍。民间纺织益兴,服饰品类有异;烹饪但求精致,传统珍肴相延。苏里玛酒⑰醇厚溢香,琵琶肉⑱美食而不厌。守传统释毕⑲是尊,韩规⑳为崇,典籍纷呈,口传浩瀚;祭祀承礼,融融如古,看世事沧海桑田。

美哉!普米文化,重天人合一,底蕴昭然:“洪日阿日”㉑吟诵民族史诗,《帕咪查理》㉒《冲格萨尔》㉓传薪火根脉不断;民间文艺多彩而悠久,最是“啊哩呀哩”㉔山歌即兴互唱,脱口成调,情趣浓郁,历千年蔚为大观。竹笛彩裙,轻盈优美㉕四弦口琴㉖,悠然缭绕云山。搓蹉踏歌㉗,唱不尽情真意浓;神话故事,历讲述人类繁衍。诸多民俗佳节㉘,维系生产劳作、尊崇人伦道德,每敬天法祖,慎终追远、敬畏自然。

嗟夫!值尧天舜时,瑞气祯祥;入世纪新元,宏图开卷。神州望眼:民族团结赓续,经济文化扬鞭,普米史诗续写,小康征程召唤!喜看立体交通,畅达昔日茶马古道;宏开矿藏水能,广拓富饶山地资源。莫道是小民族,史来有大智慧,因地制宜择机缘,矢志不渝谋发展;同心共弄时代潮,扬帆破浪谱新篇!

噫吁!扬民族风华,谱普米新曲,传先祖懿风,展大业鸿羽。看万里青云缱绻,千山灵钟秀毓;听迅发之春雷,观日月之容与。乃秉赤子家国情怀,擎新时代熊熊火炬;革故鼎新,奋发图强,以促经济发展、教育兴旺、贤能辈出,共开创大中华神奇伟业,迈步康庄通衢。此固普米人之所愿、中华民族之福吁!

注释:

①白狼古国:两汉王朝对西南夷地区的经略开发,有力地推动了西南夷各族的国家化进程,使其从酋邦阶段一跃进入西汉王朝中央集权的统一多民族国家体系之中。《后汉书》言“白狼、槃木、唐菆等百余国”,又言“今白狼王唐菆等慕化归义,作诗三章”。著名民族史学家任乃强根据《三国志》《华阳国志》等的记录,明确提出:“这个白狼王,蜀汉时还强大。因与张嶷争盐泉,被嶷挞杀。但并未害其人民……明清间,喇嘛黄教传入此区,土民多已变为藏族。惟小部分在瓜别等土司保护下,仍保持羌俗,今称‘普米族’的便是”(参见任乃强:《羌族源流探索》,重庆出版社,1984 年版,第106 页)。

②炎黄古羌:古羌人起源于我国西北的原始游牧部落。炎帝姜姓,姜、羌本一字之分化,当时为母系氏族故而为姜姓,甲骨文中亦常互用。诚如《国语·晋语》所云:“昔少典娶有虫乔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约公元前3000 年左右,黄河中游出现了炎、黄两大集团,其中炎帝集团的部落众多。在后来的战争中,炎帝集团大部分与黄帝集团互相融合,逐鹿之战中打败蚩尤,成为华夏族(今汉族的先民)。另一部分则西行或南下,与当地土著居民融合,成为现今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各民族的先民。

③汉藏语系:汉藏语系是语言系属分类的一种,分为汉语族和藏缅语族,是用汉语和藏语的名称概括与其有亲属关系的四百多种语言。普米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过去,对其语支的属性,学者们根据对普米语与羌语、藏语、彝语之间的同源词、异源词的比较分析,各自提出过不同的观点,此后通过进一步对普米语词的对应规律和语法规律的研究,一般认为其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羌语支,是一种独立的语言(参见《普米语简志》,民族出版社,1983 年8 月版,第2 页)。

④汉藏走廊:诚如邓廷良先生所说:“在广袤的华夏大陆上,古往今来的通道走廊数不胜数,然而影响最大的要数东西走向的秦陇走廊与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走廊。这两条交汇在陇蜀之间的丁字形民族走廊,不但与华夏民族的形成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而且是沟通古代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丝绸之路的基干”(邓廷良:《丝绸文化·西南卷》,浙江人民出版社,第3 页)。这一丁字形的民族走廊自古以来就是众多民族或族群南来北往,迁徙流动的场所,也是沟通西北与西南民族的重要通道。尤其横断山民族走廊上活动的主要是上古较重要的民族集团——氐羌,因此被后来的人类学家和史家称作 “氐羌走廊”、“汉藏走廊”、“藏彝走廊”或“藏羌彝走廊”等。普米族先民的迁移主要在此走廊内,即从汉藏文化交融的眼光来看,普米文化圈正处于汉藏文化相互交融的地区。

⑤十万普米:云南省境内的普米族人口有四万余,主要分布在丽江市宁蒗、玉龙和永胜,怒江州兰坪和迪庆州的维西等区县。四川省境内自称“培米”的藏族人口约有五万之多,主要分布在凉山州的木里、盐源和冕宁,以及甘孜州的九龙等县,两地“普米”(或称“培米”)人口相加约有十万人。现今他们虽属不同民族,却有着相同的自称和操同一种语言,且共享着相同的历史传统和文化记忆,因此在汉文相关研究中,学者们通常将二者视为同一个文化族群进行研究(参见完德加:《“培米”藏族远古氏族考据》,《中国藏学》,2016 年第二期)。

⑥氐羌:“氐羌”是先秦时期中原对陕西西部至甘、青地区的一些祖源相同或相近的畜牧和游牧部落之泛称。国内研究民族史的学者多认为:普米族源于远古时期居住在我国甘青高原的氐羌人,其后向南迁徙至川西南,再南迁至滇西北地带(参见《普米族简史》,修订版,民族出版社,2009 年6 月版,第24~ 27 页)。

⑦甘青河湟:《后汉书·西羌传》记载河湟羌族的历史,始于战国初年。所谓“西羌”,大体上是指以河湟为中心的羌人,即从青海湖以东,甘肃临洮以西是古代西羌比较集中的地区。这部分羌人与传说中的姜羌、卜辞中的羌和羌方,在种族上可能是相同的,但文化面貌并不一致,应是羌人中的不同支系。从民族特征上看,普米族群与上述西羌的情况比较接近。

⑧举族南迁:春秋战国时,原居西北河湟一带的羌人,有一次向西南的大迁徙活动,亦即《后汉书·西羌传》所载:西羌部落首领忍之季父印“畏秦之威,将其人附落而南,出赐支河曲(今青海东部黄河曲一带)西数千里,与众羌绝远,不复交通。其后子孙分别,各自为种,任随所之”。或许普米先民正是这部分羌系中的一支,知名藏学家格勒在论述“氐羌南迁与普米族”时,结合普米族传说和文献记载中关于牦牛种羌南迁路线以及普米语语言分布区域同考古发现的氐羌文化进行对照,认为“普米族的祖先牦牛种羌从甘青一带南迁时,经过横断山区南北流向的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进入越雋或滇西地区”(参见格勒:《藏族早期历史与文化》,商务印书馆出版,2006 年版,第203 页)。

⑨槃木:作为一新的族群共同体,普米族最早见于汉文史籍记载时被称为“槃木”,即国内学者一般认为,晋《三国志》《华阳国志》等汉文史籍所记载的“槃木”,实乃普米族自称的音译别称。

⑩东蛮:唐、宋时期,在大渡河以南及雅砻江、安宁河地带有勿邓、两林、丰琶等“东蛮”诸部落。著名历史学家方国瑜指出:“‘东蛮’三部落的族属可定为西番(今称普米族或藏族)”(参见方国输:《彝族史稿》,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407页)。四川大学教授蒙默则进一步分析后认为,“东蛮三部落是三个部落联盟,其组成部落有三十二个,其中有的是乌蛮,有的是白蛮……唐宋东蛮中的白蛮无疑应当包括普米西番的先民在内”(参见蒙默:《唐宋时期“东蛮”族属的探讨》,《南方民族考古》,第二辑,第142~ 143 页)。

⑪西番:亦作“西蕃”,是汉文献对中国西部一部分少数民族的概称,在明代史书中将其等同于西羌而广泛地包括今天甘肃、青海、西藏、四川、云南等地的土著,如《明史·西域二》云:“西番,即西羌,种族最多,自陕西历四川、云南西徼外皆是”。而在云南,“西番”逐渐演变为一种专称,亦即到了明清时期,“西番”被用于特指现在的普米族先民(参见李志农,刘虹每《“西番”族称辨析》,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 年,第1 期)。

⑫白狼族群万里献歌:东汉永平十七年(74 年),川西南白狼槃木等部族向东汉朝廷奉贡,献诗三章,称“远夷乐德歌”、“远夷慕德歌”和“远夷怀德歌”(译文及汉字记音均为44 句176 字)该歌由一个叫田恭的人译成汉语,被载入《东观汉记》和《后汉书·西南夷列传》而完整地保存下来,这就是传诵千古的名篇《白狼歌》。1990 年,民族学家陈宗祥和语言学家邓文峰在《<白狼歌>研究(一)》一书中提出了“古白狼语属于藏缅语族羌语支语言……而现代普米语(包括部分藏族所说的普米语),尤其是於弥语,很可能是古白狼语的后裔语言”的新论断。由此说来,普米先民就是“白狼、槃木、唐菆等百余国之‘槃木’”,《白狼歌》系“槃木”的古语转译而来。

⑬元跨革囊渡金沙:公元1253 年秋,元世祖忽必烈为灭宋,制定了先取云南,以高屋建瓴之势挟击南宋的策略,乃分兵三路攻滇。其中忽必烈亲率的中路军自建昌(今四川西昌)进入丽江北部,驻扎在今宁蒗永宁日月和。然后,从今拉伯乡境内革囊顺利渡过天堑金沙江,攻克大理;另一路蒙古军(西路军)在兀良合台率领下由晏当山(今中甸境内)进军云南。原居住在川西南一带的普米西番中的一部分在途中应召入伍,随蒙古军南征,且因征战有功,深得忽必烈嘉奖,沿途攻取的关塞多由普米西番留守,如丽江三仙姑普米族土把总和日始祖的墓碑上刻有:“随元世祖革囊渡江,留守关塞而守其地。”

⑭普米族:分布在川滇境内的自称“普米”的群体,历史上一直沿用“西番”这个名称,即普米人在过去是被“西番”这一指涉范围比“普米族”更广的汉语人群范畴所称呼。为了推进国家的民族识别工作,20 世纪50 年代初在云南开展了对当地“西番”的识别调查。经过1954 年和1958 年的两次调查,学者认为分布于兰坪、宁蒗、丽江(今玉龙县)、永胜等县内被称作“西番”的人群,使用独立的语言,在社会文化上可与云南藏族和康藏西番区别,应当视为单一民族。1960 年,云南省民委委托丽江专署召集“西番族”代表开会,根据“名从其主”的原则,决议将族称根据该人群自称而改为“普米”,并在1961 年获得中央认可,最终“普米族”正式被确认为中国的一个少数民族。

⑮姓氏四大支:系“普米冉贡祖”之意译,意为“普米四岳之裔”,即住在四座山上的四个兄弟(血缘集团)联合为“普米”。至今在《普米四祖分支》的故事中还保留着普米人同源共祖的神话记忆,即最早联合为普米的四个部落为萨雅崩巴贡(意为美丽的花瓶山)、俄聂勒格贡(意为叉舌的红虎山)、布尼岁母贡(意为威武的豹子山)、扎年党书贡(意为展翅翱翔的雄鹰山)或雅拉达泽贡(即雅拉达泽山)。他们最早在青海境内巴颜喀拉大雪山下的江(长河)、河(黄河)源头一带繁衍生息,后来其子孙向四方迁徙,其中有一支沿金沙江流域向南迁徙;一支沿雅砻江流域向南迁徙;一支沿大渡河流域向南迁徙。继之,这三个南下始祖的后裔繁衍成为三个大的、以姓氏划分的部落,即凹直氏、空氏、奔启氏或奔雅氏,故通常以“八尔凹直·空松尼”来加以概纳。还有一支则仍留居发祥地,即青海境内的雅拉达泽山一带,不详其下落。

⑯董氏:董氏者,布直(曲)董之简称,为古代普米族之先祖。普米人对自身起源有一种基于传说的全民认同,这种认同存在于几乎家喻户晓的“觉吾布直董,拍米冉贡祖”这一口碑中。近年来,一些藏族学者将普米族口述史中的“觉吾布直懂”与韩规经《董氏父系祖谱》中所记载的第一位先祖“布直(曲)董”联系起来进行考察,且认为“布直(曲)董”是古代原始部族的称号,即系藏文古籍中有关藏地最早的四大姓氏(塞、穆、董、东)或六大姓氏(塞、穆、董、东、查、祝)之一的董氏族(参见完德加:《“培米”藏族远古氏族考据》《中国藏学》,2016 年第二期)。

⑰苏里玛酒:普米语谓“醅”,汉语称“黄酒”、“咂酒”或“苏里玛酒”。是一种含酒精饮料。醅酒的酿造工艺为:把自制的中草药酒曲拌在煮熟后的青稞、大麦中,在一定恒温下经过数天自然发酵,不需要蒸馏,粮食产生的液体又香又醇,形成醅。汲取醅酒时只需将一根吸管插入酒坛罐里,引流出即可享用。醅呈黄色,酒精度数不高,但营养丰富、味道甘美、性凉清火,是普米族人家自用或待客访友的上等佳酿。

⑱琵琶肉:普米语谓“咱贡”,汉语称“猪膘肉”。是一种腊肉制品,不仅味美可口,而且制作技术也很独特。清代《南徼杂志》载:“家豢肥脂,岁晚宰之,曰年猪,燎去毛骨,压以石,曰猪膘过年脔分以啖。”所谓的“燎毛去骨”,即将宰后刮净的生猪去内脏、抽骨骼,用盐巴和花椒撒在猪腹内搓揉,然后缝合,置于通风阴凉处以石板压之,待风干就成了一头完整的腊猪。因其形似琵琶,所以《维西见闻录》中称作“琵琶猪”。猪膘是普米人日常和节日礼祭食品,也是待客的上等佳品。

⑲释毕:金沙江以南的兰坪、维西、玉龙等地的普米族均称祭司为“释毕”(汉语称之为“端公”)。释毕既是普米族传统宗教仪式的执行者和通晓普米族历史和传说的说唱艺人,又是普米族社会的精神支柱与普米族文化的传承者。除大量的口授经外,释毕还保留有用古汉字记音的手抄本文献,如《戎肯经》等。

⑳韩规:在金沙江以北的宁蒗、永胜等地的普米族,称祭司为“韩规”(汉语称之为“道士”)。韩规分为本韩规和启(曲)韩规,即苯教韩规和佛教韩规。在普米人的生活中,韩规是掌握宗教经典,沟通神、人、鬼之间关系,熟记民族历史文化和艺术、音乐、舞蹈等知识丰富的人物,而倍受尊崇。时至今日,韩规依然保存有完整的仪式系统,以及与各种仪式相配套的古藏文手抄本经典。2021 年5 月24 日,普米族韩规“拈达则”仪式,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㉑洪日阿日:洪日阿日是普米族民歌“哩哩”(或“咧咧”)开头之“调子”,系吟唱或收声唱。按照通常的惯例,这一类民歌在重要节日礼仪上或者是在民间的一些习俗仪式之祭奠上演唱。

㉒《帕米查哩》:“帕米”为普米族的自称;“查哩”即唱历史、家史,题意为“普米唱的历史歌”,流传于川滇交界的宁蒗县普米族聚居区。作品以严谨的结构、曲折生动的情节、绮丽引人的故事、优美畅达的语言,叙述了从日月形成、人类由来到普米民族源出和发展的整个历史过程。全诗长1000余行,分为八个章节(参见熊胜祥主编:《普米族歌谣集成》,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第305~353 页)。后又入选《云南少数民族经典作品英译文库》(单行本,云南人民出版社,2018 年12 月版)。

㉓《冲格萨尔》:是普米族人民集体创作的一部英雄史诗。主要流传于川滇交界一带的普米族群中,以口耳相传的方式讲述了冲格萨尔降生、成长到征战,即完成降妖除魔、抑强扶弱、造福百姓的神圣使命,最后回归天国的英雄业绩。上世纪80 年代中叶,丽江地区文联的王震亚同志首次向学界介绍了这部史诗,即由他记录、整理的将近三万字篇幅的《冲格萨》发表在《山茶》1987 年第3 期。《文汇报》1987 年12 月1 日,登出消息:《云南发现<冲格萨尔>》。后来,《人民日报海外版》也登了这则消息。

㉔啊哩呀哩:啊哩呀哩是普米族民歌“啯”(也称“格黑”)开端的曲调,为放声唱、大声唱。这类民歌的调子旋律高亢辽阔,音域较宽,真假结合,交替并用,起伏跌宕,类似山歌,且经常是触景生情,随编随唱,善于抒发感情,尤具强烈浓郁的高原山区原生态风格。

㉕竹笛彩裙:竹笛,普米语谓“苏理”、“枇理”或“悍”,一般自己用竹子制作,上面有1 个吹孔、1 个膜孔和6 个音孔,音色高亢圆润,热烈奔放,宜演奏欢快喜悦的乐曲。百褶裙,普米语谓之“喃”,通常由裙首、裙身、裙脚三部分组成,其中的裙身部分则由许多细密、垂直的皱褶构成,中间还横绣一道红色丝线。至今不少生活在乡村的普米族妇女仍一袭百褶长裙,优雅十足。

㉖四弦口琴:四弦,普米语谓“比柏”。四弦弹拨曲为12 种节奏型,每一种节奏型可配以不同调式、调性的变异旋律。口琴,亦称口弦,普米语谓“扣扣”或“博罗”,一般在民间的集会上由中年妇女演奏。口弦分独片口弦和三片口弦,二者均用口形、气息控制高音,以发出泛音。区别在于独片口弦靠拉奏振动的频率发音;三片口弦靠弹奏发音。

㉗搓蹉踏歌:“搓蹉”,普米语义为“打跳”或“踏歌”,亦称“锅庄舞”,属自娱性舞蹈或集会性舞蹈,流行于整个普米族地区。作为一种生活中的艺术表达方式,普米族的“搓蹉”与民族生存的轨迹息息相关,是普米族生命活动中最富激情的存放方式。自20世纪80 年代起,由地方文艺工作者整理改编的“搓磋”开始在国内外演出,多次获得省、国家级奖励。2008 年,“普米族搓蹉”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传统舞蹈类)。

㉘诸多民俗佳节:作为普米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其传统节日主要有:“吾昔”节、“大十五节”、“转山节”、“端午节”、“七月祭祖节”和“尝新节”等。这些节日在一年的周期中具有严整的分布,循环往复,成为错落有致的体系。尤其是“吾昔节”(“吾”意为年,“昔”意为新,即新年节),是普米族极为庄严隆重的传统节日,因具有悠远的渊源和丰富的内涵,于2022 年入选云南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创作《普米赋》的几点体会

我以母族——普米为题材创作的《普米赋》,先由一些地方性内刊发表出来,并被相关网络平台转载后,受到了学界的好评和普米同胞的欢迎。有人问我,你是怎样写出《普米赋》的呢?现在我就不揣浅陋,谈一谈创作《普米赋》的几点体会,也敬请各位行家能给予批评指正。

一、要点燃创作的激情

诚如中国杰出现代文学家巴金先生所说:“我之所以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谈及《普米赋》的创作背景,这也许是和我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有关。我是一个从小凉山走出来的普米人,是在宁蒗这一方水土养育中成长的,我的衣食父母,受的教育,呼吸的空气,可以说都是宁蒗的。基于这一点,我对养育自己的土地怀有特殊的情感,对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特别钟爱,这是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换句话说,宁蒗在我心中具有特殊的地位,这里是我的出生地,至今我的不少家人都居住在这里,我的一些祖辈和亲人埋葬在这里的山坡上,尽管年轻时我就离开了宁蒗,但我每年都会回到这里。尤其是位于金沙江河谷台地的两个小村寨——簸箕河和王家沟,不仅是我童年记忆的全部,也是我时刻心心念念的地方。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根在乡土,宁蒗就是我一直守护的现实和精神的原乡。

随着时日的推移,横断山民族走廊神奇的自然景观和独特的人文景观,在我心中打下了深刻烙印。从宁蒗到永胜和丽江(玉龙、古城),从兰坪到维西和香格里拉,从盐源到木里、九龙和冕宁……我的足迹踏遍了普米人聚居地的山山水水。同时,因研究的深入,积累了有关这一族群丰富的社会历史文化素材,进而我对自己所属族群的整个状况有所感知:普米族群聚居川滇,散逸诸省。奇山秀水,任意西东;人文独特,能歌善舞。尤其是山水之灵气养育出普米儿女,贤达频出,雄杰不断,他们的声音驰名中外。由此给我带来了创作灵感,催发了我的创作激情,把我对母族的深厚情感及横断山脉深处的神韵风采展示在世人面前,让读者记住川西滇西北,让普米人更爱自已民族。

其实,对于一个来自乡村的写作者来说,我觉得首先是生命的滋养。从远古到今天,乡土永远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能否敬畏乡土,感恩乡土,这是衡量一个人最基本的法码。其次,乡土让我们的内心更强大更充实。一个具有乡土情怀的人,他会觉得自己的根基深厚,从而无惧飘浮和空虚。再就是,心中有乡土的人才是一个拥有精神故乡的人,也才会有乡愁,才有属于自己的思念和寄托。山水寄情,至爱亲情,感悟真情,品味激情,正是一个“情”字,把我与滇西北川西这片土地连在了一起,也让自己对母族——普米的热情点燃了。某种意义上,正是对家乡和母族的刻骨铭心的永远不会转移的爱,支撑我走到了今天。然而,生活在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的普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族群呢?面对这一严肃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回答的。在难以仅用客观的学术语言、体制与文化来描述或界定这个族群的情况下,我有些不自量地想做一次大胆尝试,即以赋体创作之形式给读者们一个概括的普米族群印象,让别人可以通过一篇赋来了解这个族群的人文典故和发展历程,这让我感觉快乐、幸福。

二、要遵循创作之原则

唱歌、写诗,一直以来是普米人最重要的精神生活内容和方式,也是普米社会最普遍的艺术行为和艺术活动。譬如说,在普米人分布的地区,有两样艺术极其普遍,就是诗与歌;有两种人亦甚多,就是诗人和歌手。因此普米族群可以说是“诗的民族”和“歌的民族”。然而,历史上普米族群的诗和歌,主要是集体的智慧结晶(大多数作品都是以集体创作为主,也因此无从考证初始作者),它们在口口相传中得到传唱和传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普米族群的诗与歌得到空前的进步提升和繁荣发展,其中一个重要特征是由以前的集体创作变为个人创作(普米族群纯粹的个人创作现象始于20 世纪80 年代初)。

进入新时代,更为普米文化艺术打开了宽广多样的创作灵感、题材和类型的通道,亦即为普米文艺在题材、类型、风格等方面不断丰富和拓宽以及掘进提供了有力支撑,促进普米文学从单一走向多样、丰富。真可谓:诗词歌赋,同筑华章,凸显时代风貌和精神。

就拿“赋”来说,乃是自成体系的文体,更是一种高雅文种。在中国文学史上,赋作为一种独特的文体,历来受到文人的重视,特别是汉赋,从题材、体裁、表现方式、审美形式上,都极大地拓展了中国文学的表现空间,所以,从《文选》开始,赋的创作常常被放在文人文集之首。但及至今日,当我们认真地审视赋的文体特征时,反而显得有些颠簸蹒跚,不知适从。一般而言,撰写一个民族的赋,篇幅不一定太长(字数为600—1200 字),但应几乎囊括该民族历史、文化、人物的全部,是对该民族文化特质的高度提炼与概括。为了创作质量上的保证和它对于新时期民族精神的承载,我在创作《普米赋》之初便拟定并遵循了如下的六条基本原则:

1.谋篇。主题突出、谋篇得当、结构严谨、层次分明、布局合理、过渡自然,通篇文脉流畅、张弛有度。思想性、艺术性并重。思想内容不得与党的民族政策与国家法律相违背,注重弘扬民族文化正能量。

2.用韵。除前后文(发叹收送等散语)外,正文皆需押韵。押韵遵循原则:段落内平仄韵不能混押。段间、段内均可转韵,提倡韵随意转。尽量避免段内重韵。宜具铺陈叙论、体物写志、词丽义雅、声韵谐和、节奏顿逗等特征;注意避免古韵与新韵混押、句尾声韵相冲、骈句严重平仄失谐等通病。

3.造句。句式忌单调、呆板,提倡灵活、变化,顺应文意、气格。单句字数以3-8 字为宜,提倡在四六常态的基础上,间以三、五、七、八句式变化;单、复骈句适当相间,句式转换畅而不滞。复骈句最好少用或不用三句及三句以上的单句。为使诵读感觉更佳,用复句时,如无排比需求,一种句式尽量少连用。散漫句使用得当且数量不宜过多。

4.骈对。采用骈体赋体裁。骈句分单句相骈与复(多)句相骈两种形式,数量应占全文的80%以上。相骈二句,不严苛对仗与声律,但以达到词语对仗和声律协调为佳。除发送语、散漫词外,以尽量满足字句对等、词性对品、结构对应、节律对拍、平仄对立为上。发送语及散漫词、虚词、三音节以上的数量词、个别技巧对句(含对联传统对格)、摘集对句等不拘此囿。位于句中节奏点的词脚字及复骈句之句脚字,以平仄交替为上;除虚词外,相骈二句句脚要避免声韵相冲;骈句要避免合掌;尽量避免不规则重字、一个节奏内同声调字连用超过三个或三个以上的情况。因《普米赋》中涉及的族名、地名、饮食名与歌舞名称多有译文汉字、重字等,在引述时可考虑灵活运用字、号、世称、别称等,但勿因文废义或造成歧义,以表述准确为第一要素。

5.遣词。用词宜通顺简洁,精准恰当,生动形象,典雅绮丽,力求通而不俗,炼字精警。避免牵强拼凑,罗列堆砌,古奥生涩,存疑生歧,俚俗白话。

6.注释。作品中引用的普米族群的史书记载、历史沿革、重要事件及相关名物等,均须详细标明出处,以备查核。引述事例要准确,神话、传说类亦可引用,但表达时要能看出其神话、传说特征。注释文字不受篇幅限制,以准确、简炼为宜。

三、要发掘本族群历史文化的内涵和特征

在文明语境下,特别是在“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时代背景下,若要理解一个民族文化的特殊内涵,就需要对其文化传统做更好的梳理与理解。同样,书写《普米赋》,离不开对普米族群特定的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了解和把握。最幸运的是,大学毕业后的三十多年里,生命的轨迹让我有幸在自己的民族——普米族群中从事田野工作,常常沉浸在自己民族文化的传统里。不用说,在长期的普米历史文化研究生涯中也使我深切感到,“普米”这一族群不仅气质特征显著,其社会历史文化特色也十分鲜明。尽管从更遥远的“他者”和更广阔的视野来看,现在未必有最后的结论,但是通过进一步思索与考察分析,对于普米族群社会历史文化特征,我们可以综合为以下六点:

1.普米是一个古老而年轻的族群。说其古老,是因为普米先民起源于青藏高原的古羌人。说其是个年轻的族群,那是因为“普米族”是当代国家体制下才确立的人群分类。更确切地说,普米是一个识别比较晩的民族,即直到1961 年才通过民族识别确定为单一民族。“普米族”的法定“族龄”只不过50 余年而已,她还是一个初沐朝阳的年轻民族。

2.普米是一个崇尚文化的族群。普米是一个具有独特语言和文化传统的族群,其文化大致包括物质层面、制度层面以及精神层面的内容,但就其构成而言,从整体上我们可以把它分为三部分:即民间文化、释毕和韩规文化、仿藏或汉文化。更值得称道的是,如此丰富而古老的文化,保留到今天,对于普米这样一个人口较少的族群来说,是一个奇迹,足以说明普米人对文化积累的极端重视。

3.普米是一个敬畏自然的族群。敬畏自然、尊重自然、珍爱生命、呵护环境、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环境友善共存的理念,在普米族群里早已是一种信念、一种信仰、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愫或民族集体潜意识。普米先民千百年来都奉行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观,这一思想观念尤其是在释毕文化或韩规文化中有着集中和突出的反映,亦即自然神崇拜一直存在于普米村落之中,并长期影响村落的物质生产和精神生活,至今在普米族群聚居的地域仍然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正因为如此,在普米族群聚居的许多地区长期以来保持了较好的生态环境(即在普米族居住地区的青山绿水就是在神祇的保护和普米人细心呵护中,至今青山不老,流水更长),这充分体现了普米族群村落的传统文化对人地关系的和谐相处具有良好的协调功能。

4.普米是一个重视教育的族群。普米族群重视教育的传统由来已久。早在古代,普米先民就有了家庭教育。那一时期的家庭教育,别具一格,即父母是子女们的启蒙教育者,教育的主要内容是:语言教育、礼貌教育、民族气节教育、情操教育、辈分教育、待人接物教育、劳动技能教育、宗教教育和歌谣、故事等文学教育以及绘画、舞蹈等艺术教育等等。其方式有言传与身教两个方面。体现在一个家庭中父母对子女的谆谆教诲,以及父母在生产生活等方面的行为举止对子女的潜移默化,以及家族内的长者及族内的智者对本民族群体的教化。此外,普米人民也还有着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在党和政府的关心下,普米人的教育事业更是蒸蒸日上,整个普米的人口素质得到进一步增强,便是显证。

5.普米是一个讲究礼仪的族群。普米族群是一个十分重礼仪、讲道德的民族。自古以来,普米人非常重视伦理道德和礼仪礼节方面的教育,并注意以言传身教的方式从娃娃开始抓起。普米小孩们从懂事时开始,接受的是崇敬祖先、奉行古规、敬老爱幼、团结和睦、讲究礼仪和谦让等方面的教育。更为重要的是,普米孩子不光接受长辈的教诲,而且从父母身上耳濡目染,受到良好影响,从小开始养成良好的道德行为规范。普米族群崇尚礼仪,从善如流,由此而形成了讲究礼节礼貌和尊老爱幼、家庭和睦以及邻里乡亲互敬互助的社会风尚。

6.普米是一个自我发展能力较强的族群。诚如纳西族知名学者郭大烈先生所说:“普米族在处理人与社会关系上,能与时俱进,有很强的社会转型能力。过去离土离乡,擅于经营大小牲畜和药材远近闻名,现在市场经济大潮,有很强的开放意识。”普米人民在生产生活的实践活动中不断培养自我发展能力,其发展的社会基础和内在条件都较好。

此外,我们还比较清楚地认识到,普米先民自远古以来就生息在莽苍辽阔的横断山民族走廊上,这里的自然景色是十分壮丽的:雄伟的高山,奔流的大川,明镜般的湖泊,星罗棋布;湖泊周围都是绿茵无际的草甸。普米人就在祖国这样美好的大自然怀抱中,一代一代地生息成长,繁衍起来。同时,我们也应看到,由于横断山脉地势险峻,与外隔绝,邻族往来稀少,生产落后;加以气候多变,霜雪期长,烈风厉日,逞威施虐,这些条件对于初民又不能不是一种严峻的考验。普米先民经受住了这种考验,被锻炼成习劳耐苦、健劲勇迈、奋发乐观而又富于战斗性的族群。此外,从诸多普米习俗文化中,我们不难体会到这一族群的心理特质、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即普米族群的民俗文化,大体上表现了普米人坚忍不拔的奋进精神、刚毅强悍的民族性格和诚信无私的道德原则,且折射和展示出他们的精神风貌。

一言以蔽之,民族创造史诗,史诗记录梦圆。在滇川藏接壤交界的这片土地上,普米儿女,古往今来,一直秉承祖制,延续着我们的民族文明史。某种意义上,普米族群在自身文化发展的过程中,积极进取,开放融合,保持着自己的文化生活,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色,成为融入中华文化的一颗璀璨明珠。与丰富、生动的普米历史文化相比,也许我们现在对普米族群的了解还仅仅是拉开了序幕的一角。但无论如何,作为文学样式的诗词歌赋,肯定离不开思考自己的民族文化和传统历史,肯定要把历史文化和社会变化放到历史进程中去考察,普米赋也不例外。即唯有将普米族群一些标志性的历史事件与独特的文化习俗融入到创作之中,方能使作品的民族性和真实性更具感染力和生命力。

四、要不断地修改和锤炼

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普米赋》,绝不是凭一时爆发的火花或灵感创作出来的,而是靠我多年的生活与知识积累,且还不断地加以修改和锤炼的结果。如前所述,“赋”是两汉四百年间最为发达的文体,历代文学史家把它与唐诗、宋词、元曲等相提并论。它的句式大体整齐、押韵,文采接近于诗,但不同于诗;它的行文常夹杂散文的句式、用客观叙述铺陈事理,从而接近散文,但又不同于散文。因此可以说,它兼有诗、文元素,介于诗、文之间,是一种半诗半文的文体。以往,我多少读过古代汉人写的《滕王阁》《出师表》《岳阳楼记》《兰亭集序》等赋,其中对我最有影响的是苏东坡的赤壁二赋,它既继承了赋铺陈事理的传统,又摒弃了大量堆砌辞藻的旧案,以创新的笔触,眈赏风月,凭吊古人,一扫空冷枯燥,令人心弦惊颤。由此不仅让我贪恋上了其格调和风韵,也令我对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除此之外,近年来从网络上开始接触到国内一些“民族赋”的作品,众多行家里手、大家手笔、专家名人所撰写的各种不同风格的佳赋大作,即从汉族赋、蒙古族赋、藏族赋到羌族赋、白族赋、纳西族赋等,赋之丰富令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可以说,五十六个民族,个个如诗如画,五十六首好赋,首首铭心刻骨。尤其有幸拜读了白庚胜先生的《丽江赋》和《纳西放歌》,竟然让我耳目一新,其于丽江和纳西族的精细提炼、精美词句、精巧描绘、精湛笔法、精悍妙论,让我对丽江及其纳西民族有了新的认识、新的感觉。同时也对白先生这种无一词不妥、无一字不精、无一笔不妙的写法感到叹服。

2022 年秋冬之交,我受“番人古寨”寨主曹建飞先生之邀,再次兴游小凉山,目睹那熟悉的灵山秀水,万千风物,我感慨不已,胸中似有什么东西要喷突而出,回到昆明后久久不能平静,我独坐书斋回味、畅想,子夜时分思绪顿开,一气呵出《普米赋》的初稿。经过长达数月的精心打磨,即反复推敲,不断润色,终于写就了这篇赋文(该赋阖计七段,普米族青年学者和庆松将之归纳为:“(凤头)首段提纲挈领;(猪肚)第二至第五段相继以‘壮哉’‘叹哉’‘奇哉’‘美哉’点题,分叙普米族群之‘居域’‘历史’‘社会’‘文化’;(豹尾)末两段以慷慨激昂的词句收尾,既点明发展,又憧憬未来”。毋庸讳言,《普米赋》里的普米,是一个放大了的族群,又是一个浓缩了的族群。她经受了沧海桑田的岁月,经历了战争风云的洗礼,涌现了可歌可泣的儿女,见证了改革开放的辉煌,而今迈步从头越,高瞻远瞩,阔步向前。

诚如每一个普米写作者都想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让普米文化开出万紫千红的花朵,清香四溢。同样,如何“吸取旧识,融化新知”,把《普米赋》写成一支清新的乐曲,一首优美的散文诗,也是我创作的初衷。然而,真的要把普米族群历史与文化的特色和亮点都在作品中有比较好的呈现,其难度可想而知。正因为如此,我常常担心力不从心,写不好,煮了一锅夹生饭。值得庆幸的是,初稿写成后,不仅得到一些丽江籍文友的提示和启发,而且还得到本民族众位精英满怀深情的建议。继之,又不断地加以淬炼,才有今天这个样子,因此与其说它是从容自如的创作成果,还不如说它是颇费辛劳而告一段落的答卷。末了,经挚友杨琦博士的一番美意,承蒙云南著名书法家乔明先生一丝不苟地书写出来(每一个字写得流利清劲,真可谓“剖心沥血,一字不虚也”,读者目睹那饱含神韵的字体时,定会感到是一种艺术享受)。以上这一切则无法以“谢”字表达了!

五、余论

民族创造诗词歌赋,诗词歌赋讴歌民族。《普米赋》,顾名思义,它旨在进一步提炼与宣传普米族群的优秀文化特质与族魂个性,并展示这一族群的精神面貌和时代风采。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它一经问世,就在社会上引起了一定的反响,除了不同意见的善意批评,更多的是不乏溢美之词的赞誉。在众多的评论中,以下几位作家、学者和专家的意见尤其引人注目。

原丽江文化旅游局正处级调研员、普米族作家兼学者和建全写道:“赋类是古体文中最难写的,限制颇多,要求较高,写好不易。《普米赋》文章虽较短,但业已达到了撰写要求,即布局合理,谋篇得当,普米历史文化均有涉及,能体现本民族之精气神,实属不易”;原怒江州检察院副检察长胡智勇写道:“文明亲撰族《赋》,实乃普米同胞一大幸事。之前已有人士关注过此事,如广东廖碧林创作了《普米族赋》,湖北潘安兴亦写有《丽江普米族赋》,然皆显见对族情认知的偏颇。而文明《赋》稿一依作者所拟‘创作原则’,在形式与内容上都具备了‘赋’的基本要素,对普米民族的历史文化均有叙述,且主题突出、谋篇得当、结构严谨、层次分明、布局合理,较好地提炼与概括了普米民族的文化特质”;原兰坪县政协主席和玉根写道:“拜读《普米赋》大作,欢欣鼓舞,文章思想内容符合党的民族政策与国家法律法规,用高度精炼的语言和手法缩写了普米族的迁徙历史、文化艺术、生产生活的发展和演变情况。读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实为一篇传播普米文化之佳作”;兰坪县普米族研究会会长杨周明认为,“仅靠千把字概述一个民族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岂非易事。然自己的学者以‘赋’体撰写出《普米赋》,当属天下第一篇”;普米族青年诗人戈戎玭措认为,“由本族群的学者第一次独立创作《普米赋》,这原本就有非常特殊的意义和价值。更何况,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部兼具历史性、文化性、思想性、族群性、现代性、艺术性的优秀作品,其历史抒写的高度,思想挖掘的深度,哲学思考的宽度,可以说在当下的普米族群文化创作中,是标杆,也是绝唱”;兰坪县普米族青年学者和庆松认为,此赋“文采斐然有结构,可立体认识普米,它的面世,堪称典范,弥足珍贵”;云南省党史研究室副主任杨新旗认为,这篇作品“将普米族历史文化全部写出来,并进行归纳提炼,谱成朗朗上口的诗赋,学识和严谨值得佩服”。云南省政府办公厅杨琦博士认为,“此赋颇具厚重深刻的内涵,不仅新见迭出,而且蕴含了丰富的审美意识,启发读者去想象和思考”;云南师范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普米文化研究专家熊永翔教授认为:这篇作品“字斟句酌,言简意赅,创写历史,奉植惟勤”;中国社会科学院杨杰宏博士认为:此赋“文彩焕然,史料翔实,普米史诗”;《丽江县志》总纂李汝明编审认为,此赋“铿锵有力,气势磅礴,实属扛鼎之作”;原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校长和克纯教授认为,“通读全篇,满腔热血,豪情满怀,一篇正能量佳作”;宁蒗番人古寨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格桑顿珠(汉名曹建飞)认为,“斯文足可一彰我族气貌,诚为一大幸事”;民族音乐家、纳西族歌王和文光赋诗赞道:“一部普米赋,道尽民族史,囊括天地人,笑谈沧桑事;漫漫迁徙路,悲壮且神奇,吾辈写春秋,功名传后世”;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云南省作协副主席、丽江市文联主席鲁若迪基认为,《普米赋》及创作谈可谓珠联璧合,是普米族文学的重要收获;云南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石高峰研究员认为,“一篇充满文采的赋文就有可能成为一个民族的‘名片’,因而《普米赋》有望被人们风传和铭记。”……诸君同仁的点评,既感知己,又感功力,令我不甚荣幸和感激。

但另一方面,在这些赞誉面前,我不仅没有任何“飘飘然”之感,反而于心有所不安,激发起来的省思,更多的是其中的缺陷与不足。平心而论,这篇作品本不过是我以中国古代赋体创作方式来叙述普米族群的一次尝试。尽管已经尽了全力,但我深知,在文学艺术及其他人文的领域之内(尤其是在众多的民族赋和已经发表的普米文学作品中),这篇短文绝对称不上佳作,更遑论是“扛鼎之作”“普米史诗”“天下第一篇”了。事实上,作为一篇带有个人饱满情感的习作,《普米赋》的价值毕竟非常有限,我总觉得其中多有未尽完善之处,实在承受不起诸多领导干部、专家学者的盛赞,更不值得受普米同胞们的礼赞和仰视。

《普米赋》创作谈结尾部分

最后,我想说的是,以往不少普米同胞的心目中,似乎“普米”自古如此。事实上,一个群体居住的领土,一种共同记忆的语言,一份共同分享的遗产,一些相似的风俗……是怎样经由共同的教育,逐渐形成的一个族群的文化,这对于认识一个族群的历史和文化是相当重要的前提。所谓的“普米”,其实是同一个祖先在青藏高原东缘演化后分散到各处的人群。普米族群本身是个人的综合体。由于新陈代谢、个别成员的生死,群体内容不断变化;个人是会移动的,个人成群移动,无论移出迁入,都不断引发普米族群的内涵及主客间关系的变动。如果按照普米族群某一时空的情形界定该族群,这个复杂的族群系统将很难被观察。近半个世纪的研究表明,普米族群大体分布在滇西北和川西南,每一个区域的普米人群,不仅具有各自的特色,而且在生活习惯上也自成格局,与邻近的族群不一样。同样的,普米人星罗棋布地分散在各处,他们在各地的分散演化,不仅在体制方面,更显著的应当是在于他们为了适应各地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而发展出来的文化特色。不用说,这些特色均应被列入《普米赋》采样范围。但如前所说,要在篇幅不长的赋文中,清晰地叙述普米族群历史,表达对普米文化认识的明确立场,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撰写民族赋需要更多的知识背景,更大的叙述视野和更强的领悟能力。奈何天资愚钝,才气不足,若此文有些方面让人感到迷茫,那是因为我笨拙的笔触没有写出普米族群万分之一的精彩,甚或浑浊的眼睛没有看到其博大精深文化中的沧海一粟。当然,如果这篇作品能够为新时代的普米文学发展吹去一缕清新的空气,我就欢喜鼓舞;假如它能够对普米人建立“大历史”的世界观,即建立起一个清晰的对自己民族历史过往的认知框架,了解脚下的土地上真切发生过的故事,由此更深入地认识自己,回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终极哲学命题有所启发,我将十分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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