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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长安、罗怀臻编剧版黄梅戏《孔雀东南飞》的艺术创新

2023-12-17邹荣学

剧作家 2023年5期
关键词:歌队孔雀东南飞剧作

■ 邹荣学

王长安、罗怀臻编剧版黄梅戏《孔雀东南飞》是同类题材中的重要舞台剧创作作品。剧作于2003 年首演,后有新排版,导演为查明哲,主演赵媛媛因扮演刘兰芝一角获第21 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剧作在编剧构思、导表演创作、舞台美术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艺术创新,其艺术创作、创新成果很值得思考与总结。

一、编剧思维

(一)行当运用与突破

剧作的角色行当安排符合戏曲行当搭配的要求,也体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行当运用上的突破。

剧中焦仲卿与刘兰芝间的角色搭配构成了行当间生旦搭配的对比效果。这种对比除去生旦间的行当对比之外,人物间因性格差异形成的对比其艺术效果也十分鲜明。相较焦仲卿,刘兰芝的形象显得更具个性,具有相对独立的人格特征。这种生旦间的搭配开拓了诸多两人间演对手戏的表演空间。在剧作诸如焦、刘两人的婚嫁场面及新婚之夜的洞房戏等戏剧性场面中都有两人的对手戏,剧作对两人的刻画生动深刻。焦母的行当可算是老旦,但也具有一定的彩旦(丑婆子)行当特点。这个人物行当的设置与焦仲卿(生行)、刘兰芝(旦角)行当设置形成富有戏剧性的行当搭配效果,这种搭配对比效果分明,也产生了一定的行当突破效应,焦母的行当特点为剧作对其形象的刻画提供了便利的表现空间,这在新婚之夜的洞房戏中表现得尤其明显。

对黄梅戏这一比较年轻的戏曲剧种而言,行当运用的灵活与突破往往会给剧作带来独特的艺术观赏体验,体现出一定的生活化特征。

(二)歌队、舞队及幕后合唱的运用

剧作运用了歌队、舞队及幕后合唱来增强戏剧人物刻画与主题表达效果。在剧作的开场与结尾,剧作充分运用了歌队、舞队及幕后合唱。场上歌队及舞队人物服装色调风格统一,在音乐、舞美及舞台灯光及舞台调度等的舞台手段的合力作用下,剧作的歌队、舞队在浓重的戏剧情境氛围下达到了特殊的舞台表现效果。开场与结尾处的歌队与舞队形成对应,格调统一,艺术结构浑然一体。幕后合唱的歌词运用了《孔雀东南飞》原诗的诗句,具有再现古诗意象的文学语言的独特艺术效果,多次运用的歌队演唱还具有一定的舞台间离效果。

在黄梅戏剧作中,舞队运用较为多见,歌队的运用较少,剧作运用歌队可谓具有创新性,但也是适可而止,视情境而定且点到为止,决不滥用。

(三)串场与整合——意象化人物的设置

在剧作的第一场“心灵之约”、第二场“雀台之合”及尾声“死亡之盟”中,剧作运用意象化人物东奔、西跑来串联剧情,达到首尾呼应、肇始剧情开端及诗化全剧之效。

东奔、西跑两个意象人物的命名寓意着剧作男女主人公婚姻的悲剧性结局,通俗且整饬的习语化命名也隐示着悲剧的发生源于现实生活。从东奔与西跑的角色形象特征来看,凸显着身段做功及念白表达的小生与小旦的组合易于让观众联想到黄梅戏诸多经典的生旦组合的表现爱情的生活小戏,从而又在形式上影射了剧作的主题表达述求。

(四)唱词与念白语言

剧作的唱词语言的格式相较不少黄梅戏剧作显得更富变化。为情境及人物性格表现之需要,剧作的七字句、十字句唱词多有变体;运用排比句式进行情境对唱;主角人物在特定情境中运用具有一定时代诗歌风尚特征的五字句唱词——上述唱词语言在表达时错落相间,与情境契合,拓展了黄梅戏唱词语言形式的表现空间。

另外,歌队的唱词也有独特的表达形式。剧作在不同的场次中依时间顺序分别咏唱原诗中的诗句,诗句与各场次有关情境相互关联。除咏唱原诗的规整的五字句外,歌队的唱词还有散体及不规整的七字句等体式,体现了唱词语言形式上的多层面的探索。

剧作的念白语言多用短促的短句或短语,用以达到字短情长的特殊艺术表现之效,同时也为剧中人物唱、做、舞蹈的抒情表达留足空间。间或运用的“数数”式念白表达,语意叠加,如短语连珠,也起到了急管繁弦的艺术表达之效。

剧作的唱词与念白语言的运用可谓做到了守正创新,既立足于基本的戏曲唱词与念白的语言规范要求,又在形式上有所突破与创新,实现了一定程度的戏曲剧本的文本语言创新。剧作唱词与念白语言的创新式运用与剧作浪漫主义的表达风格追求有关,与歌舞化、意象化的抒情表达有关,也与剧作的人物刻画及剧作者的创作风格、创作理念有关,本剧体现出的黄梅戏舞台剧作唱词及念白语言的艺术新态很值得研究与分析总结。

(五)主题与情节的现代意识倾向与安徽地域文化色彩的表达

剧作在主题与情节的表达上具有一定的现代意识倾向。全剧在一定程度上似有弱化情节的倾向,剧作重点表现了特定情境与困境下角色人物的心理冲突,这一特点在剧作的第三场“新婚之叹”及第四场“机房之欢”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在剧作第三场“新婚之叹”中,表现人物心理冲突的戏剧性场面生动传神,演员的做功得以展现,场面有戏且好看。在这一场中,舞台表演着重体现的是人物心理活动。在洞房之夜,焦母的重重疑心与顾虑在剧中夸张化地变成了其行动的现实:母甚至睡在洞房焦、刘二人中间——这种舞台动作极具夸张性,但细思其原因,也不乏其心理活动依据,对角色人物的心理及人性进行了深度挖掘。与此同时,被防范的一对——焦、刘二人也没轻易妥协,他们一起互动、商量,千方百计地对抗着焦母,也体现出了一定的反专制、反封建道德的现代意识。

全剧具有较强的地域文化色彩。潜水、焦家畈、孔雀台、安庆摇篮曲等在剧中的出现增强了剧情故事的现场感与真实可信度。时而出现的地名与剧中人物的方言念白一起彰显了剧作浓郁的地域文化特征。从戏剧情境建构的角度来讲,地域文化色彩的表现与传达丰富了剧作的戏剧情境的真切度、丰富度,情境下的戏剧冲突与事件就更具情节张力。与此同时,精心选取的富有地域文化色彩的地名、建筑名、曲名也隐约地预示了剧作的主题表达述求。剧作由具有真实生活事件依据的长诗改编,剧作选材一定程度的真实性体现在上述的地名、建筑名之中,这也易于引发观众对剧情、主题的深切关注与考量,这既有历史乃至哲理层面的考量,也有现实生活层面的考量。

(六)道具的运用

剧中的孔雀台不止一次地出现隐示了剧作的主题内涵。如上文所言,“孔雀台”本身即有隐示剧情与主题之效——成双成对的孔雀之恋是崇高的、是人生的最高生活理想,孔雀台则是焦、刘二人忠贞不渝爱情的见证。剧作尾声“死亡之盟”中焦刘两人的婚衣则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尾声中的情节设置极为简约,但寓意却十分深长、耐人寻味。在舞台上,两人皆着红色鲜艳的婚衣,一起走向舞台的中央。这里的情节设置其寓意自不待言,精彩之处还在于道具——婚衣的运用。当两人双双着同色婚衣赴死之际,观众在感慨的同时可能也会产生更多联想:他们的婚衣分别从何而来?他们怎样相约同着婚衣赴死?甚至他们各自的婚衣本身是否还有着幕后的故事?等等。剧作道具的运用简约而意味深长。

剧作尾声“死亡之盟”中后幕设置的大树可视为剧情故事的背景或见证。在尾声的情节中,两人相约相见后天人永隔,舞台上的一棵孤零零的大树无疑具有主题象征意味,这也易让观众联想起原诗中的有关诗句——“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此处的舞美与原诗中的上述句意相悖,但深层的思想意蕴的表达却是相通的——剧作营造的天人永隔的孤单单的一个人的世界是值得每个人去深思的。

剧中的道具多具可视性,象征意味强,道具的设置往往遵尚简约原则,道具与其他剧作组成元素一起完成了剧作诗化风格的写意化表达,其表达效果往往出人意料、动人心魄。

二、导表演设计与艺术创新

(一)导演风格定调

剧作具有一定的诗化、歌舞化风格,因而导演在进行全剧的导演构思时要努力做到导演基调分明、风格统一,与此同时,剧作在场面构建及舞台多重空间运用等方面都有一定的艺术创新,最终形成剧作导演风格上的个性化表达,建构起了导演上的艺术创新性。

(二)艺术化的场面调度

剧作重点场景的建构与布局思路新颖别致。如剧作的第三场“新婚之叹”。在表现焦刘二人新婚之夜洞房内诸事时,导演充分、多层次地利用了特殊的舞台空间、运用了艺术化的舞台调度手段来进行表现。在具体的舞台调度中,既有男女主人公在婚床上的行动调度,也有在婚床下围绕着婚床的舞台调度,还有与婚床形成对比的两人在婚床前的舞台调度,另外在调度的路线、调度动作的强弱快慢等方面也形成节奏化的差异。同时,婚床的放置也形成了舞台空间的高低差异,这又为人物角色的表现增加了调度上的层次变化。总之,剧作在本场的场面调度充分利用了舞台空间,极富层次与节奏感地表达了男女主人公人物复杂、焦灼的内心世界,结合剧作本场剧情场面描写、场面开掘的优势,剧作通过艺术化的导演手段极具艺术个性地表达了焦刘二人洞房之夜的心态,艺术表现灵动、鲜活,艺术想象大胆。

在特殊场景与特殊空间中,怎样运用导演手段进行导演构思、空间运用、舞台调度,剧作给出了一个生动、极富想象力的个案运用实例。

(三)双重及多重舞台空间的运用

剧作在双重舞台空间及多重舞台空间的运用上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剧作的第五场“潜水之悲”中,刘兰芝被休归娘家的途中,为表现人物特殊的思儿心境,舞台上出现过三重空间,刘兰芝抒怀空间,众人围绕想象中的焦、刘所生的儿女的空间及歌队空间,深度表达了人物复杂怨愤的心理和情绪。在剧作的不少场景中,剧中演员的表演空间有时伴随着虚拟的歌队、舞队同时出现,歌队、舞队与场上的空间关系也有不同的远近、层次变化。

剧作双重乃至多重舞台空间的运用适时、适当,在运用时紧紧抓住焦、刘二人的爱情主线来设置不同空间,努力做到了多重空间设置的多而不杂、纷而不乱。剧作双重、多重空间的运用与剧作及原诗浪漫主义风格相契合,舞台上同时出现的不同空间隐微地表达了主角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期待、盼望、理想、希冀。

三、舞台美术

剧作舞美基调统一,围绕焦仲卿、刘兰芝悲剧的主题设计场景布景、服装、道具等,舞美风格简约、含蓄,富有象征意味。

主角人物刘兰芝与焦仲卿的生活服装运用浅色,与两人婚嫁衣服形成强烈对比。歌队与舞队服装用蓝灰色,对比分明的服装色彩基调助力营造了剧作诗化情境与意境。

剧作高潮与结局处的舞台布景(幕布)设计简约、含蓄且具有象征意味。如前所述,一株高大的枝繁叶茂的孤零零的树既符合原诗对焦刘合葬墓上所植之树形态的描述,又含蓄地表达了夫妻天人永隔的爱情悲剧意蕴,剧作的主题内涵的表达在此处的舞美上得以呈现,也极具艺术个性,彰显了剧作舞美层面的艺术创新色彩。

剧中设计的老牛既为角色,也为道具,其象征意味浓,在全剧重要的情节节点上的出现增强了剧作诗化、象征风格的表现效果,这在剧作的舞美及在如何增强剧作剧场观演效果上都具有一定的创新意味。

王长安、罗怀臻编剧版黄梅戏《孔雀东南飞》在编剧思维、导表演设计、舞台美术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艺术创新成果。剧作秉持守正创新理念,在勇于进行艺术突破创新之际,坚守了黄梅戏本体的艺术属性特征,在编、导等艺术实践的诸层面都为黄梅戏的发展提供了有益的参照与启示。在文学名作的黄梅戏改编上、在黄梅戏诗化与歌舞化风格的营造上、在新的时代思想理念与现代性的艺术表达上,本剧都取得了一定的可资借鉴的成功经验,剧作的艺术创新也为其主题思想、内涵的表达奠定了根基、提供了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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