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与隐含作者
2023-12-16周敏马冀明
周敏 马冀明
[摘 要] 《菊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翰·斯坦贝克短篇小说的代表之作,长久以来被视为是作者用以表达其女性主义思想的作品。本文以经典叙事学派的经典人物韦恩·布思的隐含作者理论为基础,用文本细读的方法对小说中使用的各种象征進行分析,挖掘其中的潜文本,解码出作品中隐含的作者形象,同时对照历史语境下真实作者的生平经历,可以发现这篇小说不是一篇用以同情女性之痛的女性主义作品,而是一位男性作家企图通过虚构故事发出男性抱怨、述说男性之痛的作品。
[关键词] 约翰·斯坦贝克 《菊花》 隐含作者 潜文本 象征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20-0058-06
一、引言
1.文献综述
约翰·斯坦贝克是20世纪美国著名作家,作为一名诺贝尔文学奖以及四次欧·亨利短篇小说奖获得者,他在长篇和短篇小说的写作上都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如果说《愤怒的葡萄》是其长篇小说中的经典之作,那《菊花》无疑是其短篇小说中的代表之作。
《菊花》自1938年发表以来,受到了广大读者和学界的关注,绝大多数的研究论文都着眼于对小说中女主人公伊莉莎的分析。很多国内外学者认为该小说旨在表达对于伊莉莎的悲剧命运的同情;有些学者尝试从象征主义出发,认为象征的使用,形象地描述了女主人公在菊花中所寄托的对自由生活的理想,在实用主义指导下的现实社会面前的幻灭[1];有些学者从女性主义[2][3],特别是生态女性主义[4]的角度对女主伊莉莎进行分析,并由此认为这是反映斯坦贝克女性主义思想的作品。然而,这样的分析似乎不够客观。
2.理论框架
隐含作者是韦恩·布斯在《小说修辞学》(1961年)中提出的重要理论概念。六十多年来,这一概念在国际叙事研究领域得到了广泛阐述,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与作者和叙述者不同,隐含作者是读者从文本中推断出的作者形象,它可能与作者表达的意图或已知的人格特征一致,也可能不一致。布思指出,“隐含作者”涉及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两个叙事交流过程:编码和解码[5]。因此,著名叙事学家申丹强调:“有必要同时考虑编码和解码的过程。就编码过程而言,隐含作者是指处于某种状态的作者在写文章的时候(与日常生活中的‘真正的作者相反)。但是就在解码的过程中,隐含作者就是作者形象所隐含的那个文本。”[6]因此,为了全面理解文本,叙事交流过程中的编码和解码同样重要。
隐含作者这一概念的提出强调了从文本出发的分析方法,读者因此也可以认识到,即便是同一作者,其不同的作品也可呈现出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观点。理解这一概念可以避免读者对作者产生刻板印象,读者只有坚持从文本出发,对特定的文本进行解读,才能正确地把握作者真实的创作意图。
3.研究思路
本文将以经典叙事学派的代表人物韦恩·布思的隐含作者理论为基础,用文本细读的方法对小说中使用的各种象征进行分析,挖掘小说中的潜文本,以此解码作品中的隐含作者形象,同时通过对比考察历史语境下真实作者的生平经历来进一步证实推导出隐含作者形象的可靠性,并进一步探讨斯坦贝克真正的写作意图。
二、《菊花》中的象征和从中解码出的隐含作者形象
1.小说中的象征
美国小说作家向来以广泛使用象征手法著称,因此如果要解码小说的隐含作者,就必须要深入分析文本中象征的潜文本。
1.1菊花与伊莉莎
“菊花”是小说的题目,无疑是小说中最中心的象征物,这就意味着,要对小说做出正确解读,就必须挖掘斯坦贝克在使用这一象征时的潜文本。
作为一名家庭主妇,伊莉莎没有选择种植玫瑰或百合这类通常象征女性柔美娇弱气质的花卉,而是菊花这种花径巨大且“气味难闻”[7]的花,从小说的开始,斯坦贝克就做了这一颇有深意的渲染。小说开始不久,读者就被告知,伊莉莎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家庭主妇,“她的脸瘦削而强壮,眼睛像水一样清澈。穿着园艺服,她的身材看起来很笨重,一顶黑色的男式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她的眼睛,一双粗布鞋,一件印花连衣裙几乎完全被一条大灯芯绒围裙盖住了”[7],读者自然而然会把伊莉莎的强壮和男性化装扮与菊花的粗壮外形联系起来。很多读者在初次发现这种相似性的时候会认为,伊莉莎在日常生活中偏男性化的打扮一定是源于外部的压力。只有被允许自由表达,并且自我价值被认可时,她隐藏的女性自我才会显现。显然,对伊丽莎来说,菊花的确可能是她自我意识的投射,和她模棱两可的性别认知相似。菊花是顽强、耐久、不女性化的花,之所以说它不女性化,是因为它的粗壮、厚重和有点苦的气味,但它本质上还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花,否则也会枯萎凋谢。日常生活中的伊莉莎刻意隐藏自己的女性气质,却在男性化的装扮下,裹着一条印花裙。她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有种植的天赋,却在丈夫夸赞她也许可以用这种天赋种植苹果时不置可否。正是因为提到了苹果,她的丈夫亨利受到了广大读者的讨厌,“由此可见,她的丈夫并不真正关心和理解伊莉莎的爱好和兴趣,他在乎的是物质上的收益”[8]。小说中对苹果的提及应是作者刻意为之,因为苹果除了实用价值之外,它在西方文化语境中,还象征着生育和诱惑,这是很多中国读者所忽视的。伊莉莎拒绝种苹果,也似乎暗示了为什么像她这样一位身体强壮、结婚多年的育龄期女性却无儿无女。伊莉莎在日常生活中和与丈夫相处时,总是显得那么紧绷,那么疏远,那么口不对心,她刻意地模糊自己的女性气质,其行为在读者看来总是显得困惑或矛盾。
然而,为了使她身上的矛盾性更戏剧化,斯坦贝克还塑造了另一位男性角色——补锅匠。在斯坦贝克看来,同样身处经济大萧条的漩涡之中,补锅匠和亨利象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补锅匠象征着一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而亨利象征着平静安宁、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也是为何作者要设置两位男性角色的原因。女主人公伊莉莎并不认同安定和衣食无忧的生活。波澜不惊的家庭生活对伊莉莎来说既没有挑战性,也没有刺激性。她无意识地模糊了自己的性别身份,她的行为一会儿表现得男性化、现实化,一会儿又表现得女性化、浪漫化。刚开始面对苦苦哀求的补锅匠时,伊莉莎的态度是冷漠的,甚至是残酷无情的。当补锅匠苦苦哀求伊莉莎能找些东西给他修补,好让他维持生计的时候,“‘对不起,伊莉莎烦躁地说,‘我没有什么事要你做”[7]。斯坦贝克通过巧妙地叙述,讲述了伊莉莎的女性意识是如何因补锅匠对菊花赞美而被唤醒的,她对补锅匠的态度也发生了陡然变化。
斯坦贝克巧妙的安排使读者意识到补锅匠的言行举止并非出自真心。读者可以看到,伊莉莎在日常生活中隐藏起来的女性气质和女性意识,在一位素昧平生但满口谎言的外来男人的哄骗中沦落为女性冲动。小说的张力在于,一向冷静自制的伊莉莎对这些拙劣的谎言和伎俩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更可笑的是,当她几乎自愿委身的言语和举动被对方刻意忽略之后,作者将她的性矛盾做了进一步戏剧化处理。她的性矛盾不是她内心的男性气质和女性冲动之间的矛盾,而是她一时爆发的性冲动和对这一冲动本身的深刻厌恶之间的矛盾。
在斯坦贝克的精巧安排下,伊莉莎与他的另一部代表作《愤怒的葡萄》中乔德妈这样一位心智成熟、坚韧不拔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同。她像是被补锅匠抛弃的菊花,虽然有着比一般花朵更粗壮的外形,但它枯萎凋零的结局也难以被改变。补锅匠扔掉菊花但保留了花盆的行为,在伊莉莎看来是对她自我价值的否定,刚刚还在夫妻关系中牢牢掌控着丈夫的伊莉莎,一下子失去了她个人最为显著的强壮特征,她“虚弱地哭泣——像个老妇人”[7]。由此可见,伊莉莎的心理发展过程并非如有些人所言,“经历了由模仿男人-反抗男人-自我意识觉醒的三个阶段”[9],而菊花被丢弃就意味着她感情的幻灭。斯坦贝克是否认同大多数现代读者的认知,认为伊莉莎的悲剧是因“以丈夫和补锅匠为代表的男权社会压抑”[10]导致的呢?笔者认为,并非如此。
1.2 篱笆和花园
篱笆通常意味着禁锢,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些人认为“伊莉莎在‘监狱里的物质生活空间更小:一所房子、一个围着铁丝栅栏的菊花园。伊莉莎居住自然环境的画面式描写为塑造她的人物形象奠定了情感基调”[11]。的确,在小说中,斯坦贝克特意地在伊莉莎和丈夫亨利以及伊莉莎和补锅匠的互动中,强调了“篱笆”和“花园”的作用。
从小说的第四段开始,作者就有意使用了“她的花园”(her garden)[7]以特意营造花园就是伊莉莎的“专属领地”的效果。紧接着,斯坦贝克又强调了篱笆是“伊莉莎的篱笆”(Elisas wire fence/her wire fence)[7],似乎这也是在强调篱笆是伊莉莎将自己限定在安全区域(她的花园)的一种工具。《菊花》的中心事件是两位男人分别走到篱笆前,要么邀请她走出围栏,要么被她允许进入围栏。
首先是伊莉莎的丈夫亨利来到篱笆前,赞美她的花园,分享成功的喜悦,邀请他的妻子走出花园种苹果,并承诺晚上带她去镇上玩。她接受了他的邀请,但他被关在了篱笆外面,而她留在了篱笆里面。故事开始不久,伊莉莎站在“她的花园”里面一遍又一遍地观察这位丈夫和另外两个穿西服的男人在谈话,这种描写使读者觉得伊莉莎虽然对丈夫所在的外部世界很感兴趣,但因其女性身份,她仍被禁锢在花园之内。紧接着,叙述者却委婉地告知读者,伊莉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亨利身上,以至于当亨利谈完生意走向她的时候,她被“亨利的声音吓了一跳”[7]。同时,叙述者特意交代了亨利说话的时候,从铁丝篱笆上探过身,而这些篱笆的作用在于“保护了她的花园不受牛、狗和鸡的侵害”[7]。换言之,篱笆是伊莉莎用以防止外来人员进入她的领地的屏障。见到丈夫靠近并对她所种的菊花表达赞美之后,伊莉莎却“挺直腰板,又戴上了园艺手套”[7]。伊莉莎对于丈夫的疏远和抗拒贯穿整篇小说,她始终阻止丈夫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而与之对应的是,一个到处流浪的陌生补锅匠靠近了篱笆。读者可以完整地发现伊莉莎对于补锅匠态度的转变,这是通过他与花园和篱笆的距离变化来展现的。经过一番花言巧语,补锅匠可以直接进入伊莉莎的花园。当补锅匠的欺骗满足她的浪漫幻想后,她甚至产生了委身于他的冲动:“她跪在那里,伸手去摸他穿着油腻的黑裤子的腿。她犹豫的手指几乎摸了摸布。然后她的手落在地上。她像只阿谀奉承的狗一样蹲伏着。”[7]
斯坦贝克笔下的亨利绝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父权代表者。长久以来,亨利总是受到各种苛责,例如John H. Timmerman就认为伊莉莎的“天赋和她的工作却没有得到她务实而功利的丈夫的认可”[12]。但在小说文本中,亨利一直在赞美自己的妻子能干有天赋,“‘你有处理事情的天赋,亨利说,‘你今年种的那些黄菊花,有些有十英寸宽”[7]。虽然亨利在面对伊莉莎时木讷笨拙,但他坦率而真诚。亨利明白他们的婚姻存在問题,所以一直在积极改变这一状况,“我应该经常带你去吃晚饭,这对我们俩都好”[7]。同时,亨利把她视为平等的人,即便妻子不愿向自己敞开心扉,他也总是乐于与她分享事业上的成功,并积极邀请妻子进入到他的世界,而不是禁锢她。斯坦贝克一再强调这是“伊莉莎的篱笆”和“她的花园”,就是在暗示读者,伊莉莎的痛苦源于她的自我禁锢,而非受到他人尤其是她丈夫的限制。令人可惜的是,大多数读者受到了先入为主的误导,看不到亨利作为一名模范丈夫的优秀之处,也无视斯坦贝克将其塑造为有心无力可悲男性的“用心良苦”,将大男子主义的帽子毫无根据地扣在亨利身上,却对伊莉莎的种种问题视而不见。读者这样理解文本信息,显然是对小说中隐含作者的解码出现了偏差。
与此同时,修补匠并不比亨利更关心伊莉莎的情感需求。讽刺的是,他把伊莉莎当作一个弱者,利用她对外面世界的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期待被赏识的虚荣心以及缺少社会经验等弱点来骗取她的信任以获得钱财。更可笑的是,他还在交谈接近尾声的时候,彻底地否定了伊莉莎对外面生活的憧憬,“这不是女人该有的生活”[7]。斯坦贝克有意为之的情节设定,显然也在暗示一个被陌生男人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得意乱情迷的女人,绝无可能可以向她所认为的那样,在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外部世界中闯出一片天地。
1.3 公牛和亨利
如果说,小说中和伊莉莎关联的象征是菊花,那么和丈夫亨利联系最紧密的象征一定是他卖出的三十头牛了。小说中说使用的“steer”这个词,指的并不是普通的牛,而是被阉割了的公牛。正如Stanley Renner所宣称的那样,《菊花》中的牛远远不能代表“成功的男性力量”,相反,它们表明了亨利在婚姻中的无所作为[13]。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亨利在这段婚姻中,也处于一种被阉割的状态,妻子对他的态度总是那么抗拒和疏离,以至于在和妻子的相处中,他常常不知所措:“他看起来很困惑。‘你在玩某种游戏,他无可奈何地说,‘这是一种游戏。”[7]
小说中,似乎一直是伊莉莎对两人关系有绝对掌控权,狠狠地掌控着真诚善良而又不善言辞的丈夫亨利。小说中,夫妻两人准备要出门的情节中有一个很有趣的细节:“伊莉莎走进屋子。她听见他把车开到大门口,启动了引擎,然后她停了一会儿,戴上她的帽子了。她把它拉到这里,按到那里。亨利一关掉引擎,她才快速披上外衣,走了出去。”[7]而亨利对此的反应,正如Roy S. Simmonds所言,“这种行为很可能表明了伊莉莎和亨利婚姻生活的正常模式”[14]。也就是说,伊莉莎似乎从来不在意丈夫的建议,也不会和亨利有默契地配合,在面对丈夫时,她不是口不对心就是心不在焉,甚至是故意作对。
斯坦贝克在小说中未提及孩子,似乎也暗示亨利处于一种被阉割了的状态。亨利并不是传统两性关系中占主导地位的男性,他不大男子主义、不强势、不暴力、不自私、不自大,这样一位模范丈夫,在婚姻中却得不到妻子的真心,处在一种被阉割了的状态,何尝不是男人的悲哀?
1.4 拳击赛
在小说中,亨利对妻子发出了两次邀请,一次是邀请她参与果园的苹果种植,另一次是邀请她晚上约会,这两次邀请都可以被视作是丈夫对自我禁锢的妻子进入外部世界的邀请。其中,第二次邀请尤其重要,因为在发出邀请时,亨利特意说:“今晚有拳击赛。你想去看比赛吗?”[7]
众所周知,拳击赛以残酷血腥著称,它之所以能成为很多男性所热爱的暴力运动,是因为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作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微观重现。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认为,人类在外部世界中,每天都在为了生存进行各种争斗,以获得生存的空间和资源。在小说的开头,亨利就卷入了这样一场经济的“拳击赛”,他与另外两位买家就牛的售价进行了讨价还价。当他向艾丽莎讲述他从西方肉类公司讨价还价成功时,他听起来像一个胜利的职业拳击手。他在经济“拳击场”上战斗并获胜,由此可见,亨利邀请妻子去观看拳击赛,可以视作是邀请她参与到外部世界中,希望她能够目睹他每天所经历的事情,换言之,亨利不仅没有将妻子禁锢家中,还真心希望她能参与到外部世界的竞争中与自己并肩作战。
关于伊莉莎究竟是否愿意踏入外部世界这件事,有些读者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有些人认为“女主人的这种自信源于自身力量的强大,源于对自由生活的热爱和追求,源于内心深处的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正是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她能够产生并具备强大的力量,对进入男权主义世界怀有无比的自信。她时时刻刻期盼能够挣脱束缚她的枷锁,冲出那个狭小的与世隔绝的空间,走向广阔无垠的世界,开启新的生活”[15]。这种理解显然说不通,因为当亨利发出邀请时,伊莉莎只想逃避,她始终不敢踏出向外的那一步。
2.象征潜文本下的隐含作者
即便是在提倡男女平等的21世纪,亨利也足够被授予模范丈夫的称号。小说故事背景为美国的经济大萧条时期,亨利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仍能成功以自己的估价卖出三十头牛并乐意与妻子分享喜悦,但就是这样一位在外能披荆斩棘,在内能尊重妻子的丈夫却总是得不到妻子的真心和实话。伊莉莎始终没有在是否有兴趣去看拳击赛这一事上讲实话,小说中,伊莉莎也从不向丈夫袒露心迹。小说之所以这样塑造人物,绝不是像Terrell Tebbetts所说的“《菊花》审视了美国女性所处的困境,这个社会把他们限制在为保护他们而设计的狭小的家庭空间”,而是为了讽刺那些自视甚高、充满浪漫主义幻想的女性,即便是在男性向她们发出邀请后,她们仍然不敢迈出第一步。可见,斯坦贝克的写作目的显然不在于同情伊莉莎,而在于对丈夫亨利的遭遇表示愤愤不平。
隐含作者刻意将女主塑造为自恋自大、操控践踏丈夫、轻信外人、对外部世界充满叶公好龙式的向往却没有勇气尝试的邪恶又无知的女性,并对其丈夫亨利表达了无限的同情。
三、创作《菊花》时的斯坦贝克
众所周知,斯坦贝克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小说《菊花》写于他第一段婚姻的第九年,这段婚姻在四年后以失败告终。在这段婚姻中,斯坦贝克自言自己从未受到过第一任妻子的欢迎,也就是说,斯坦贝克开始创作《菊花》时,也正经历着一段令人沮丧的婚姻,在斯坦贝克看来,他的妻子和故事中的伊莉莎極其相似,在婚姻中只知道无限制的索取却不知付出,无法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爱他,特别是在性方面,显得比较冷淡,这让斯坦贝克特别痛苦,斯坦贝克显然认为自己在这段婚姻中非常彷徨无措,并将妻子的这种态度视为本人婚姻不如意的主要原因。
四、结语
《菊花》的隐含作者形象和作品创作时斯坦贝克的真实婚姻生活高度一致。很多作者在创作某部作品时,会受到自己当时所处的生活环境的影响,即便作品本身看起来似乎客观、真实,实际上也会在潜文本中将自己真实的思想编织进去,以期待与某些特定的读者产生共鸣,这就是所谓的编码。但不是所有的读者都能通过潜文本的挖掘,洞悉斯坦贝克由于各种原因无法直接言说而被迫或有意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真实想法。这也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读者会认为《菊花》是一篇女性主义作品。
综上所述,《菊花》不仅不是一篇表达女性主义思想的故事,反之,它是婚姻不如意的斯坦贝克因为在自身婚姻中迟迟无法得到妻子热烈回应而试图在虚构故事中寻找情感宣泄、述说男人之痛,并期待与男性读者产生共鸣的虚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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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陆晓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