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苏光生

大哥苏光忠，离开我们已经八年了，可我手机中还存着大哥的名字和电话，一直没忍心删掉。

大哥高小毕业，这在当时本地也是最高文凭了。1968 年，大哥大嫂结婚前，父亲向大队申请了宅基地，请亲戚邻居在自家田里拖坯，请茅匠亲戚在小岗洼为他们盖房。稻草是自家田里的，棱条是自家宅基地的，竹子是自家竹园的，请干活的一天吃三顿饭，素菜是自家菜园种的，鸡鸭鹅猪是自家养的，鱼是从自家塘里抓的，酒是从供销社买的散装白酒，不用给工钱，给也没人要。情是要担的，等亲邻有事需要帮忙时，也要放下家里的活，去给亲邻帮忙。那时时兴以力换力，以工换工，不时兴当下的以钱换力，以钱换工。在大伙的共同努力下，半个月时间，三间堂屋就建成了，堂屋建成后，又在东边建了一间锅屋。

大哥非常勤劳，早晚闲不住，土疙瘩绊倒爬起来也要拾一把草，建了锅屋，又拉院墙，屋后栽竹子，平整出菜园，菜园三面又挖出水沟，大门东侧又挖了个小水塘。水塘兼着水渠，水中栽藕栽菱，栽茭瓜栽荸荠，养鱼养虾，养鹅养鸭，洗菜洗衣，还可供牛喝水，也可让牛洗澡。水塘边栽了一排排的水桐树、柳树、白杨，离水塘远一点的栽上了刺槐、楝树、椿树，还有梨树、桃树、枣树。菜园里四季常青，春天有小油菜、韭菜、苋菜，夏天有辣椒、茄子、西红柿，秋天有南瓜、丝瓜、扁豆，冬天有白菜、萝卜、腊菜，還有芹菜、芫荽、荠菜，还有黄瓜、甜瓜、酥瓜。稻草堆、柴火垛都让大哥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两三年时间，新的宅庄被大哥收拾得整洁敞亮，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春天槐花香，夏天稻花香，秋天新米香，冬天炊烟香。二哥要结婚，需要房子，大哥大嫂很不情愿地被分了家，去过他们自己小家庭的生活了。

我7 岁时，夏天睡觉前，母亲为我洗澡，用一块旧布（旧衣服拆下的布，当时买不起毛巾）为我擦身子，右胯股沟处一碰就疼，外表不红不肿。第二天，大哥用巴斗一头放着我，一头放着全身有点浮肿的大侄女苏照月，挑着我和大侄女步行25 里路到户胡区人民医院去看病，医院有个亲戚代德芬，领着我们三个跑前跑后，很快就查明白了病情，我长的是贴骨疮，需要马上手术，苏照月患了肾炎，不能吃盐，用一种不咸的化学盐代替。第二天，大哥强行把我抱上手术台，我又哭又骂，又蹬又抓，打上麻药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手术结束，刀口留有引流纱布，每天代德芬为我换一次纱布，不打麻药，非常疼，我骂得更厉害，大哥一个劲地说好话。我应该叫代德芬姐姐，她也没生气，每天照常为我换纱布，一个星期就见好出院了，真应该好好谢谢代德芬姐姐，这种疮很厉害，不及时治疗有可能致残，经她治疗，至今没留任何后遗症，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甚至我当兵体检也没受影响。

大哥酒量还行，酒桌上常和客人“三联贯”：猜拳，剪子、包袱、锤，老虎、杠子、鸡、虫，这时，常能看出大哥的欢快和愉悦，笑容灿烂，声音高亢，意气风发，忘记了一天的疲惫和劳累。这种酒令难度比较大，猜拳赢了，输的喝酒；没输赢，接着剪子、包袱、锤，谁输谁喝酒；没输赢，接着老虎、杠子、鸡、虫，谁输谁喝酒；没输赢，就重新进行第二轮，如此循环。人多时间长，酒没喝多少，但场面很热闹，猜拳的眼快手快脑子快，观战的掌声笑声呐喊声，屋内喜气洋洋，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有机会回去，一定给大哥坟上送瓶酒，再叙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