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能够改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吗
——基于资源获取与公司治理视角的分析
2023-12-14杜国梓林素絮
林 欣 杜国梓 林素絮
一、引言
数字经济事关国家发展大局,正成为重组要素资源和经济结构的关键力量。从发展规模来看,我国数字经济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二位,其GDP占比在2022年已达到41.5%①该数据来源于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的《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从“建设数字中国和智慧社会”到“推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融合程度逐渐深入。企业数字化转型作为数字经济发展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的重要载体,对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意义重大。因此,数字化转型已然成为中国企业未来的重要发展方向,越来越多企业拥抱数字化转型的潮流(杜明威等,2022)。
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影响受到部分学者的关注。肖红军等(2021)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主要通过提高内控信息披露水平、降低盈余管理倾向提升企业社会责任水平。与肖红军等(2021)观点相似,申明浩等(2022)阐明数字化转型可以通过完善企业内部管理机制、改善企业生产方式以及降低企业内外部信息不对称程度以提升企业社会责任表现。赵宸宇(2021)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创新、绿色创新能力以及促进企业服务化转型进而改善企业社会责任表现。
上述作者虽然对于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进行了阐释,但相关研究依然存在很大的拓展空间。一方面,上述文献均分析数字化转型在技术层面上如何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切实为其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提供可能,然而企业不一定有充足动机去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另一方面,虽然数字化转型战略对企业资源获取与运用进行提升,但是并不一定将资源投入到企业社会责任履行中,因此分析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旅行需要考虑履行动机的影响。企业战略不同,其资源获取和分配模式也不同。作为公司战略的一部分,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极有可能作为对外改善关系,获取企业发展所需要资源的重要手段,但上述文献并未从资源获取角度对企业数字化转型与社会责任履行的关系进行分析。在企业数字化转型实施过程中常伴随着高投入与高风险,许多企业存在“不敢转、不能转、不会转”等情况。实际而言,这三种情况出现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企业所掌握的资源有限。当企业在实施数字化转型后,需要获取更多的资源以支撑其战略的实施及本身的经营与发展,因此企业需要与其他组织或个人进行互动,以获取企业所不具备或不足的资源,而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便是与利益相关者建立良好关系,获取更多资源,缓解对外部资源依赖的重要手段。
数字化转型并非将简单的数字技术应用于企业生产经营管理之中,而是借助现代信息技术将企业“沉淀”在生产或业务过程中的数据提取精炼,将生产与业务流程数字化(吴非等,2021)。因此,数字化转型不仅仅是新技术应用于企业,更多是企业发展战略。在数字化转型战略推进落实过程中,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以支撑,这对于企业资源分配与行动方式都可能存在极大影响。企业战略不同也会导致企业行为差异,社会责任履行作为与利益相关者进行沟通与交流的重要方式。从战略角度出发进行分析,探究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动机及如何履行具有重要意义。由此,本文提出并尝试回答三个问题:第一,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是否具有影响?第二,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企业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去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第三,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如果有动机去履行社会责任,那么在此过程中企业数字化转型是如何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并且这个过程受到什么影响呢?
鉴于此,以2010—2020年中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利用广东金融学院基于文本数据挖掘方法构建的企业数字化词库,及其编制的中国上市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基于KNN分类算法,通过机器学习对数字化转型强度指数进行评级,研究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并探究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动机与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企业如何促进社会责任的履行水平及影响因素。本文的边际贡献如下:第一,从企业资源获取动机出发,以资源获取的新视角探究企业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关系,并通过构造数字化转型程度评级、企业治理指数等方法证明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如何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第二,基于KNN分类算法,通过机器学习对上市公司数字化转型程度进行评级,相比通过词频度量能更好地刻画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较好地缓解年报文本挖掘带来的数字化转型度量区分度过低的状况,使实证结果更具说服力。第三,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影响的实证分析中,通过构造Bartik工具变量等方法检验回归结果稳健性,以确保实证分析的可靠性。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目前企业数字化转型之所以会出现“不敢转、不能转、不会转”的情况,主要是受到资源不足及对数字化转型认知较少的影响。所以本文探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主要基于内外两个方面;外部方面,在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企业是否存在获取更多资源以保证企业发展的动机,以履行社会责任;内部方面,数字化转型在渗透到企业运营管理与业务流程的过程中如何影响企业社会责任履行。
(一)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
1.企业数字化转型、资源获取动机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数字化转型即运用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等现代信息科学技术实现企业内部生产经营的过程优化,故企业数字化转型更需要大量资源支撑,其原因有以下几点。首先,数字化转型并非简单的将企业信息数据化,而是管理与生产的数字化,更是孕育新业态与新路径(陈德球和胡晴,2022)。其次,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随着数字化转型水平提高,企业更有可能采取较为激进的战略(王墨林等,2022),需要更多资源支撑,所以企业更会重视与外部利益相关者关系,更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再次,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助于企业运营降本增效,长期来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企业对外部资源的依赖。但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企业有可能处于构建自身竞争优势,使企业迅速扩张生产规模并追加资源投入,反而在短期内增加了对外部资源的需求,以支撑自身数字化转型策略与企业的经营发展。最后,由于资产专用性使然,企业需要与其他组织建立及保持良好关系获得所需资源,这也让企业对资源产生依赖性(倪娟等,2019)。而企业制定战略及其结构调整,更主要的目的是缓解对外部资源的依赖,降低外部资源依赖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影响(谭劲松等,2022)。因此,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企业存在充足的资源获取动机以改变自身的策略行为。
企业社会责任指企业在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的同时,进一步履行对利益相关者的责任(McWilliams and Siegel,2001)。利益相关者理论也被确定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最重要的分析要素(Freeman et al.,2020)。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虽然会消耗一定资源,但也可以为企业带来相应的资源效益(张多蕾等,2022),并提升企业价值(王宏涛等,2023)。所以,结合上文分析,我们认为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很可能通过不同程度地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以获取外部组织的资源支持。
2.企业数字化转型、公司治理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也与公司治理存在较大关联。数字化转型深刻地影响着企业的经营生产与管理范式,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意识与履行范式都存在影响。
第一,数字化转型降低企业信息不对称程度,有助于改善对股东及消费者的社会责任履行。从内部经营管理视角来看,数字化转型是借助现代信息技术将生产与业务流程数字化(吴非等,2021)。曾经沉淀在流程中的信息被结构化、标准化,有助于企业从被动披露到主动披露,为处于信息“弱势”的外部利益相关者提供更多企业资讯。
第二,数字化转型可以促动企业商业模式转变,改善与供应商、友商的合作情况,提升对消费者的服务水平(赵宸宇,2021),进而提升社会责任履行。企业为了整合竞争优势,利用数字技术加强与供应商的信息交流,推进供应商的数字化转型(杨金玉等,2022)。企业为整合资源与优势互补,利用互联网进行跨界合作,企业生态圈也逐渐出现(Jacobides,2019;Fuller et al.,2022)。在新时代信息技术帮助下,企业生态圈交流效率逐步提高,有助于产生梅卡特夫效应进而降低企业创新成本,实现企业间互惠共赢。
第三,数字化转型可以优化企业生产流程、要素配置结构,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提供必要的资源。数字技术应用到企业研发与生产活动之中,有助于减少实体资源消耗(罗军,2023),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提供实体资源支撑。同时,数字化转型有助于企业协作水平提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使企业更愿意履行企业社会责任。
综上所述,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两个方面:第一,企业数字化转型赋能企业治理能力的提升,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提供助力与资源保障;第二,数字化转型的高投入、长周期也会增加企业对外部资源的依赖,为企业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提供更大的动机与动力。据此提出假说1。
假说1:数字化转型可以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
(二)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动机识别
冗余资源即企业在满足正常运营之后未被使用的资源。在企业运营管理中,一定的“池”资源为企业管理者实施竞争策略提供保障(Finkelstein and Hambrick,1990)。冗余资源越多,越能缓解企业所面临的资源约束(Bourgeois and Singh,1983),进而降低对利益相关者的依赖。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行为,更有可能是为了获取利益相关者信任,因此在企业冗余资源充裕的情况下,企业可能会首先使用自身内部的冗余资源以支撑其发展战略。反之,在企业面临冗余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企业可能会改善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获取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外部资源,以更好地实施自身发展策略。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2。
假说2:在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过程中,企业冗余资源起到负向调节作用,冗余资源越少的企业越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提升社会责任履行。
一定程度上,政府掌握着企业发展所需的关键性资源。获得政府的信任与支持,有助于缓解企业资源约束,减少未来不确定性。同时,企业获取到政府资源也有助于树立市场信心。良好的社会责任履行表现可以与政府建立更为稳固的政企关系,从而获取如政府补贴等重要资源(戴亦一等,2014)。
从消费者角度看,企业提升已有消费者的忠诚度与吸引潜在消费者是销售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可以提升企业形象与知名度,从而巩固已有客户群体。同时,良好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表现有助于吸引潜在客户群体。
综上所述,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首要是为了获取政府资源与顾客资源,并据此提出假说3与假说4。
假说3:在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企业可能出于获取政府资源动机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政府资源获取越少,越倾向于履行企业社会责任。
假说4:在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企业可能出于获取消费者资源动机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市场竞争越激烈导致企业获得消费者资源难度越大,越倾向于履行企业社会责任。
(三)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公司治理的促进作用
袁淳等(2021)与肖土盛等(2022)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专业分工与劳动收入份额,但数字化转型也显著促进了企业生产效率提升,有助于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数字化转型可以通过专业分工细化,赋能供应链整合与价值共创,改善企业对供应商、员工等的社会责任履行情况。同时,数字化转型在推动企业运营管理革新过程中,公司治理水平也会有所提升,企业创新能力通过与市场要素的交互作用可以实现信息互动与共享,可以降低外部环境不确定性(Mohsen and Eng,2016),并为企业提供良好的治理环境。如海尔集团在数字化背景下,构建“共享赋能平台”配合其激励模式,使员工能够较好地利用企业细分资源,把握市场机会,增加企业营收。
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数字技术应用于企业经营管理流程的各个环节时,触及企业内部治理结构与外部信息披露。其一,数字化转型使企业管理者对于企业内部信息有更为客观地认识,提升公司治理水平;其二,外界媒体易被数字化转型吸引,外部利益相关者也会对企业经营状况及财务信息给予更多关注,实行监督(邵剑兵和王露晔,2023)。因此,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公司治理水平有所改善,辅以利益相关者监督,更好地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鉴于此,本文提出假说5。
假说5: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中,公司治理水平起到正向调节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选取
本文所选取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来自和讯网,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评分来源于广东金融学院编制的中国上市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并在此基础上通过机器学习进行扩展得出。根据该指数,使用KNN算法对其未评测年度进行评级,拓展样本年限。企业财务数据来源于企业财务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本文选取2010-2020年A股上市公司样本,并对数据进行如下处理:首先,剔除社会责任评分、数字化转型指数以及关键财务数据缺失的样本;其次,剔除ST、PT企业;最后,为避免异常值影响,对主要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缩尾处理,得到23029个观测值。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处理软件为Stata17。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表现(CSR)。当前,衡量企业社会责任评分数据主要来源为和讯网CSR评分和润灵环球CSR评分。润灵环球CSR评分在2019年后停止使用,鉴于数据完整性与可获得性,本文采用和讯网CSR评分。
2.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DIGIT)。当前,衡量数字化转型程度的方法暂时没有定论,有研究通过文本分析,选择年报中摘取如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数字化相关的关键词词频进行度量(吴非等,2021),也有研究通过主成分分析法或熵权法将相关指标降维形成新指标进行度量等。部分研究文献更进一步,使用多种指标进行客观评价,如谢绚丽和王诗卉(2022)从战略、管理与业务三个维度构建指标体系对银行数字化转型程度进行测度。为了提升区分度与评级综合性,本文以广东金融学院所编制的中国上市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为基础,基于KNN分类算法,通过机器学习对数字化转型强度指数评级结果进行拓展,新评级指数将时间跨度延伸为2010—2020年。具体做法是,选用scikit-learn库中的KNeighborsClassifier算法在标记过的数据上训练模型。scikit-learn是一个广为使用的Python机器学习库。其中,KNeighborsClassifier是一个执行k-近邻算法的分类器,可用于分类和回归任务。使用这个训练完成的模型预测原始数据中缺失的评级样本,可以有效地自动填充缺失评级。这种能够处理缺失数据的评级系统使得公司信用评级更为完善,为后续分析提供了更好的基础数据支持。在样本周期2010—2020年,样本中的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呈上升趋势。
3.影响机制变量。本文参考贺小刚等(2017)的做法使用已吸收冗余(管理费用/营业收入×100%)与未吸收冗余(速动比率、资产负债率)三者的均值作为冗余资源(SR)的代理变量;参考谭劲松等(2022)的做法,使用营业毛利率、政府补贴作为消费者资源(CR)、政府资源(GR)的代理变量;参考周茜等(2020)的做法,运用主成分分析法,选用高管薪酬(Mana_Pay)、高管持股比例(Mana_Share)、独立董事比例(indepen)、董事会规模(board)、机构持股比例(Inst_share)、股权制衡度(Share_Balance)(二至五大股东持股比例之和/控股股东持股比例)、是否两职合一(dual)等共七个指标构建企公司治理水平指数。
4.控制变量。借鉴以往研究,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有企业年龄(age)、董事会规模(board)、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op1)、两职合一(dual)、产权性质(soe)、独立董事比例(indepen)、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资产负债率(lev)和企业规模(lnsize)。
(三)实证模型设定
为了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影响,本文构造如下实证模型。
其中i代表企业,t代表年份。CSRi,t代表企业社会责任,DIGITi,t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Controli,t为控制变量,μi和ψt分别代表行业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为检验公司治理水平、获取政治资源、获取顾客资源及冗余资源机制,本文参考江艇(2022)的做法,通过构造调节变量与数字化转型的交互项,并将交互项与影响机制的代理变量加入到式(1)中构成式(2)进行回归,在式(2)中,Mi,t为影响机制变量,其余符号含义与式(1)相同。
四、实证检验结果与讨论
(一)变量描述性统计
描述性统计结果表1可见,国内上市企业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情况差异巨大,缩尾后中位数为21.66,最小值为-3.320,最大值为74.69,标准差为15.84,可见我国上市企业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总体情况一般。数字化转型评分(DIGIT)的平均数为4.39、中位数为4,可见国内相当一部分企业存在数字化转型现象,总体处于中等水平。此外,在控制变量维度上,第一大股东股权占比(top1)平均数为35.47%、独立董事占比(indepen)平均数为37%、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中位数为9%、资产负债率(lev)中位数为44%、董事会规模平均数为8.680、大约25%的样本存在两职合一(dual)的情况、企业年龄(age)平均数为2.87、中位数为2.94。所有变量的统计分布皆在合理范围内。
表1 主要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二)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表2为回归结果,模型中的被解释变量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CSR),核心解释变量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DIGIT)。其中(1)列结果显示,核心解释变量系数均1%水平上显著为正,虽然加入控制变量后,核心解释变量显著性与系数有所减小,依然在10%水平上显著为正,证明企业数字化转型能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验证了假说1。
表2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1.替换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对于数字化转型程度的度量,前期的研究文献主要使用企业年报中数字技术应用相关词频进行度量,或者使用主成分分析法构造数字化转型强度指标。在此,本文将使用企业年报数字技术应用相关关键词词频数加1再取对数(DIGIT_new)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替代变量进行检验。表3中(1)~(2)列为回归结果。
表3 替换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与更换回归模型
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度量,本文采用润灵环球CSR数据作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替代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因为润灵环球CSR评级采用整体性(M)、内容性(C)、技术性(T)、行业性(I)4个维度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进行评价,使用不同体系指标所构造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有助于提升实证结果的稳健性。
表3结果表明,无论使用何种变量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替代变量,其结果均在1%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因此,本文的实证结果具有一定稳健性。
2.更换回归模型。企业社会责任履行中,公开的社会责任报告是其重要一环。若没有独立的社会责任报告,外部利益相关者对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情况难以获取足够的信息与细节。因此本文参考Gerged等(2023)做法,将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替代变量替换为是否独立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CSRtpy)以及是否遵守GRI规范(GRI),有则赋值为1,否则为0,并使用logit模型进行回归分析。表3第(5)列为是否独立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回归结果,可见解释变量DIGIT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第(6)列为是否遵守GRI规范的回归结果,解释变量DIGIT同样显著为正。因此,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披露水平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
(四)内生性检验
1.Heckman两步法检验。考虑到企业在披露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存时在一定的选择性,本文采用Heckman两步法以避免样本选择偏差。第一阶段的Probit回归中被解释变量为是否独立披露社会责任报告,若独立披露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此外,本文参考张多蕾等(2022)做法,在一阶段模型中加入年度—行业(csr_ind)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独立披露占比与年度—地区(csr_pvc)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独立披露占比。在一阶段检验中还控制了其他影响因素,如企业年龄、产权性质、独立董事比例等。此外,本文还参考了李小荣和刘行(2012)在一阶段Probit回归中不控制行业固定效应,以降低多重共线性的可能。
Heckman两步法检验的具体结果见表4。第一阶段被解释变量为是否独立公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CSRtpy),本文将第一阶段所得出的imr(逆米尔斯系数)放入第二阶段回归方程中,从表4第(4)列可见其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使用Heckman两步法矫正样本选择偏差是有必要的,第一阶段模型设定有一定合理性,而且解释变量DIGIT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结果与前文一致,说明回归结果稳健。
表4 Heckman二阶段的实证结果
2.工具变量检验。为了缓解内生性问题,本文使用行业—地区—年度数字化水平均值、滞后一期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以及参考杜明威等(2022)、Goldsmith-Pinkham et al.(2020)构造Bartik工具变量,进行二阶段回归,本文在进行工具变量检验时采用稳健标准误。
上述工具变量二阶段回归系数为正且均通过1%显著性水平的检验。此外,两者均通过弱相关工具变量检验及不可识别检验。另外,本文将行业—地区—年度数字化水平均值以及滞后一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一同加入回归模型,再次进行工具变量检验,结果见表5的(1)~(2)列,均通过弱工具变量检验与不可识别检验,Hensen J统计量不显著,通过过度识别检验。
表5 工具变量法检验结果
接下来,本文采用Bartik工具变量进行检验。该工具变量的构建过程如下:根据式(3),计算样本初始年份2010年各个公司对应省份的数字化转型程度∑i∈rDIGIT2010i,r,t,然后计算每年各省数字化转型程度相较于初始年份2010年各省数字化程度的增长率,并进行相乘。Bartik工具变量的构造使用初始年度2010年省级维度的数字化转型程度与其相对于基期增长率相乘,在控制时间、行业固定效应之后,其他难以观测的影响基准回归的因素也尽可能降低。因此,使用省级维度的Bartik变量作为工具变量有助于保证相关性的前提下满足工具变量的外生性要求。
五、进一步讨论
(一)机制分析
1.表6第(1)列为冗余资源调节作用的检验结果。其中,第(1)列中数字化转型与冗余资源(SR)的交乘项在5%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冗余资源越少,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越会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提升与利益相关者的关系,获得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外部资源,以更好地实施自身发展策略,假说2成立。
表6 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影响的相关机制检验
2.表6第(2)列中,政治资源(GR)与数字化转型(DIGIT)的交互项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与政府关系越薄弱的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更会选择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由此证明假说3成立。表6第(3)列中顾客资源(CR)与数字化转型(DIGIT)的交互项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假说4成立。
3.表6第(4)列为公司治理水平机制的检验结果。数字化转型(DIGIT)与公司治理水平(ZLpca)的交互项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假说5成立。
(二)异质性分析
1.按照是否两职合一划分。是否两职合一在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发挥着重要影响,在不同影响机制中,是否两职合一也呈现出不同的结果。在公司治理水平机制中,非两职合一的企业公司治理水平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而获取顾客资源方面,两职合一的企业在获取顾客资源上显得更为积极,而在获取政治资源机制方面,两职合一与非两职合一分组的解释变量系数并无显著差异。
分组回归结果差异的原因可能如下:第一,分权结构更好地保证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第二,两职合一的企业权力过于集中,相对于有分权结构的企业而言更容易出现问题影响企业形象,因此更为积极地去改善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
2.按照组织惯性大小划分。组织惯性对于企业运营与战略方向存在负面影响(Mishina et al.,2010),在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组织惯性又起到什么作用呢?本文参考连燕玲等(2015)的做法使用员工规模与成立期限两指标标准化并相加进行衡量,并根据行业—年度中位数分组进行回归。
在公司治理水平、获取政治资源与获取顾客资源三个机制中,组织惯性较大的企业分组中交互项系数正负与前文机制检验的结果相同并在1%水平上显著,且费舍尔检验的经验P值均小于5%,两组解释变量系数存在显著差异。由此表明,在组织惯性较大的企业中,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对于组织惯性较大的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降本增效作用较为明显。此外,规模较大的企业也更容易与政府建立良好关系。另外,组织惯性较大的企业往往成立时间较长,客户对其品牌新鲜感可能会降低,而且组织惯性较大的企业更需要稳定的收入来源,而企业经营收入对于企业而言最为重要,因此组织惯性较大的企业会更为积极地与消费者改善关系。①由于篇幅有限,异质性检验结果表格备索。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以2010—2020年中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利用广东金融学院基于文本数据挖掘方法构建的企业数字化词库,以词库词频为基础测度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并基于KNN分类算法,通过机器学习对其编制的中国上市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进行拓展来构造新评级指数,探究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影响及其机制,研究结果表明,第一,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具有明显的促进效应;第二,在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企业资源获取动机越强、公司治理水平越高,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提升就越明显。本文从资源获取与企业治理视角出发,结合T-O-E(技术-组织-环境)框架揭示数字化转型战略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进一步丰富了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社会责任的相关文献。
(二)蕴含的政策建议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政府在引导企业社会责任履行过程中,需要注意到企业在数字化转型的不同阶段所需要的资源类别、总量有所不同,在制定资源分配计划时,或许可以考虑引入社会责任履行情况作为考量因素,引导企业改善自身社会责任履行情况。政府在通过政策支持手段鼓励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时需要更多地考虑实际情况,提供带有更严格监督、更科学的制度供给。同时,政府需要考虑到外部制度供给的持续性及有效性,促进企业持续履行和改善社会责任履行情况。第二,企业管理层需要认识到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有助于获取战略实施与平稳发展所需资源,发挥利益相关者在企业发展与战略转型过程中的作用。因此,企业管理者不能仅以股东利益为上,在制定战略时需更多考虑相关利益者的利益共创。通过构建或参与数字化平台,形成新的利益链条并赋能企业发展,减少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以数字化转型带动企业信息公开与沟通水平,扩大利益相关者群体范围,提升企业声誉。同时,由于企业在数字化转型与履行社会责任的过程中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因此,更应重视发挥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提质增效作用,将数字技术应用到实需、急需环节,提升生产绩效与治理绩效,减少对外部资源依赖,获取更多外部战略资源。
诚然,对于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过程中具体侧重于哪个群体,以及其具体偏向于何种履行方式,本文未进行深入考察,未来研究或许可以从以上角度出发,进一步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