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有魔力的地方

刘西溪

故乡一定是个有魔力的地方。

十八岁，我坐上南下的火车，跌跌撞撞26 小时到达南方的一个滨海小城，开启四年的大学生活。我必须承认，在当时对于急于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我来说，“故乡”似乎并没有离我远去，我也保持着春节回家过年的习惯。

南方和北方的气候、人文、饮食是有明显差异的，这也造成了我在思维中产生“分裂”。这种“分裂”是全方面的：饮食上我已经习惯了各类米粉，语言上普通话已调整为默认模式，气候上更享受冬季亚热带不杀人的风。

这段经历让我更加愿意体验不同，我鲁莽地以为成长就是打破过去所有认知。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每个年轻的生命，在追求自我绽放的道路上都是活力四射、不知疲倦的。

毕业之后，我去过很多地方，见到越来越多的人，欺骗、失败和离别，已是司空见惯，浮躁的太阳也发不出光，内心倍加空虚。梦想这支兴奋剂也不能完全发挥效用，躺在酒店陌生的床上，“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这两个终极问题，会让我浮想联翩。恍惚之余，我也只能给出其中一个答案——我从“故乡”而来。这种归属感让人踏实、幸福。

我的家乡属于沂蒙山区的一部分，主要地形为丘陵。农业还是第一产业，农民还是主要群体。农村是个舞台，主角很多，配角很出彩。

三十年前，我们村出现了中国第一位硕士村官。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反哺家乡成为火爆一时的新闻话题。从雄心勃勃荣归故里到功败垂成泪别故土，再到创业成功跻身富豪，在家乡相关话题直到现在也热度不减。与之相似并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在这里并不少见。

相较于他们，一个个普通而又坚强的人们则给我更深的感触：患有哮喘艰难谋生的汉子、无钱娶妻乐于助人的光棍、天生残疾不屈服命运的青年……乡村里的中国也有中国力量，平凡如柴草也能燃出星星之光。

2019 年秋天，我回到老家，绕着整个村庄转了几圈，时间像躲避追捕的精灵，在角落里留下了许多足迹。一路上，我跟许多人打招呼，他们用热情如火的方言回应我。我感觉自己仿佛是村口蜿蜒溪流中的一块石头，被打磨得光亮，而又与这环境浑然天成。

写作以后，我一直在追寻自己文学世界的“根”，没有“根”的植物无法成活，没有“根”的作品没有生机。所以我把目光瞄准了最为熟悉、丰富、精彩的故乡，并给它起名“洛布镇”。

现实生活中，我是它的孩子；文学作品中，它是我的孩子。爱是一脉相承，爱是生生不息。

这几年，相继写了《梧桐树下无花果》《同学，喊一下郎老师》《洛布镇，在跳舞》《洛布煤矿荒诞纪事》等小说，都以洛布镇为背景，洛布镇已经成为我心中一座文学灯塔。

同样，《洛布镇的冬天》讲述的也是洛布镇上的故事。我是在某个半夜似睡非睡时，脑中闪过一个人物画像，然后瞬间清醒，立马起身写出了这个故事的轮廓。也就是说，这个故事在我脑海中已经反复酝酿了很久，甚至比我开始写作的时间更早，而且这个过程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所以这是一个天然的故事。这种天然的故事并不多，它可以一气呵成，就像《舌尖上的中国》里说的，最高级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总之，洛布镇是个有魔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