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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
——以浙江省山区县域共富实践为例

2023-12-11童志锋伍嘉冀

学习与探索 2023年11期
关键词:共同富裕山区县域

童志锋,伍嘉冀

(1.浙江财经大学 法学院,杭州 310018;2.东华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051)

一、前言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最终落脚点。1953年12月,党中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发展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决议》首次提出“共同富裕”这一概念,指农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使农民摆脱贫困状况,并取得共同富裕与普遍繁荣的生活。1992年2月,邓小平发表了重要的南方谈话,明确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战略构想是“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历史经验已经证明,这一政策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促进了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但另一方面,在这种效率优先原则的主导下,农业和工业、农村和城市之间形成了一种不平衡的关系,“农业服务工业、农村支持城市”,资源更多地向城市聚集,城乡间的差距逐渐扩大。改革开放后,地区之间、不同群体间的收入差距也不断扩大。据世界银行的相关数据,1990—2008年,我国的基尼系数水平呈现不断扩大的趋势,从1990年的0.322增长至2016年的0.385,收入差距和社会不平等呈现扩大趋势[1]。一些学者也将这种情况比喻为“丁字型”的社会结构,以此说明当时中国社会结构的紧张状况[2]。

总体而言,我国现阶段的主要社会矛盾已经转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意味着,解决好中国的不平等问题、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将会是今后的主旋律。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十分重视人民如何实现共富的问题,并开展了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一系列行动。党的十九大和党的二十大报告也都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实现摆在了突出的位置,强调“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绿色发展通过技术变革提高生产力水平、消除贫困、缩小贫富差距、保障低收入群体的生存与健康福利,公平公正的社会主义分配制度,有助于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有助于实现共同富裕[3]。推动高质量发展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必经之路,是我国“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重点所在。

目前,绿色发展和共同富裕对我国实现高质量的经济社会发展提出了双重挑战:一方面,生态资源减少和环境恶化,已成为经济发展的一大障碍;另一方面,虽然我国的经济运行总体平衡,但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问题依然突出,城乡、区域和各群体间的收入差距并未得到根本性改善。因而,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如何实现绿色发展和共同富裕的协同推进,加快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已成为政府和学界共同关注的重要议题。

二、绿色发展与共同富裕研究回顾

2005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两山理论”作为绿色发展的理论基础,从坚持人与自然的总体性出发, 在理论上揭示了全面协调生态环境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 在实践上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总体性理论。2015年,中共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首次提出绿色发展理念。202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再次强调,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总之,绿色发展是新发展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国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绿色发展基于可持续发展理念,注重经济转型的升级,以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目标,是对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国家以环境污染、生态恶化为代价的黑色增长范式的变革与超越[4]。当前,围绕“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这一议题,主要存在三种研究路径。

第一种是基于技术治理的理论视角,对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进行经验性总结。技术治理所具备的先进性和效率性,有利于提升绿色效能,促进共同富裕[5]。在这一视域下,学者多基于个案调查的方式探讨当地绿色发展实践的具体模式,聚焦地方生态产品与生态资源[6]、绿色产品的经济价值[7]、绿色金融[8]、土地整治与生态修复[9]等议题,将绿色产业中有形的生态资源与无形的生态服务功能,转换为可交易的市场产品或服务,进而探讨实现共同富裕的可能性与可行性。

第二种基于生态文明的理论视角,讨论绿色发展与推动共同富裕的应然性关系。有学者基于习近平总书记“生命共同体”“以人民为中心”等生态价值观,认为基于“山水林田湖”关系的描述[10],涵盖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即“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引领着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11],破解了既有生态哲学在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立场上的分歧和对立,开辟了生态哲学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化的新境界,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12]。也有学者在高质量发展视域下,探讨绿色发展与共同富裕的内在关系,认为共同富裕应该包括富裕差异性、富裕共享性、物质生活富裕、精神生活富足、生活环境宜居五个维度。其中,绿色发展不仅指优质健康的生态环境及其附属产品和服务[13],还包括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的集合[14]。因此,绿色发展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前提,共同富裕是推动绿色发展的有效手段;绿色发展与共同富裕协同推进是实现区域协同发展的内在要求,是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矛盾的现实需求,是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共生的必然选择[15]。

第三种是基于空间治理的理论视角,讨论绿色发展与推动共同富裕的发展性关系。一些学者在横向上探讨不同地域绿色发展与共同富裕的空间分异特征。比如基于计量方法,通过构建绿色发展评价指标体系[16]测度绿色发展水平与共同富裕指数[3]。一些学者聚焦空间的历时性变迁,溯源不同阶段的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以新古典经济学、增长极限论为代表的观点认为,环境保护与经济增长是难以兼容的,经济的增长必然要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代表的观点认为,环境保护与经济增长是可以共生的,在经济转型背景下,通过生态资源、生产要素等多维度的绿色发展,可以实现绿色空间再生产。

总体而言,已有研究对绿色发展与共同富裕有丰富的讨论,给本研究诸多学理启发,奠定了扎实的研究基础,但仍存在进一步拓展空间。首先,既有研究对共同富裕的多维理论内涵已达成共识,即共同富裕不仅是物质上的共富,也包括精神文化、低碳生活方式、人居环境、生态价值可持续转化等多维度、多方面的共同富裕,但对绿色发展的多维内涵挖掘有待深入。事实上,作为一种公共物品,绿色发展不仅是单向度的“供给”、无差别的“给予”,更体现出对不同地域、群众的不同需求的分类体认,这种差异性需求体现出高质量发展的精度、深度与温度,更是实现共同富裕的价值理念。其次,随着国家全面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绿色产业富民开启了加速模式。各地都在基于自身社会经济生态条件,探索着绿色共富模式。目前,相关研究的实践模式都是以地方为口径,缺少类型化的模式总结。基于此,本研究基于系统性视域,讨论绿色发展与共同富裕的内生性关系,以浙江省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的实证为案例,探讨绿色发展的多重机制,总结以县为载体的共富模式。

三、共同富裕与绿色发展的联系与统一

共同富裕与绿色发展是紧密联系、辩证统一的。一方面,绿色发展是共同富裕的重要前提、题中之义。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明确提出支持浙江省通过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并把绿色发展和生活方式绿色转型摆在突出的位置。由此可见,在理念和实践层面,共同富裕与绿色发展都是辩证统一的。共同富裕的含义有两个层面:一是经济和物质意义上的共同富裕是基础形态,二是精神和文化意义上的共同富裕是高级形态。前者主要是指将城乡、区域和各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通过改革和完善收入分配体系,实现财富的转移。后者则从更为广义的角度出发,认为共同富裕的含义不仅仅是经济意义上的,而且具有政治、社会、生态意义,它是“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五大文明高度发达基础之上的共同富裕”[17]。因而,我国希冀实现的共同富裕本身就包含了生态福利和绿色发展,绿色发展是共同富裕的应有之义。

另一方面,绿色发展也是推动共同富裕的有效手段。公平正义是绿色发展和共同富裕的共有属性。绿色发展的公平性是指,在生态环境面前人人平等,由于生态环境资源是一种公共物品,因而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和机会享受生态资源带来的正福利,也有可能遭受环境污染所带来的负福利。生态资源具有促进生态产品等货币化价值,也具有观赏审美、促进身心健康等非货币化价值。而无论是货币化价值还是非货币化价值,生态资源都需满足公平性,生态福利需平等地惠及每一个社会成员,最终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具体来说,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机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经济生态化。它是指经济增长建立在生态资源和生态环境保护的基础之上,通过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促使社会分工结构从黑色分工转为绿色分工,进而实现生态环境保护、经济发展和共同富裕三者间的有机结合[12]。绿色分工有助于整个社会总交易成本的减少,形成可持续性的绿色经济增长模式。同时,绿色经济的转变需要重构整个社会的产业部门,带动绿色产业部门的发展,进而“提升欠发达地区、低收入群体的就业机会,可有效缩小贫富差距”。另外,经济的生态化也可促进社会成员精神的共同富裕。试想一下两个处于同等经济发展水平的社会,一个是没有进行绿色经济发展的社会,另一个则是倡导绿色经济发展模式,哪一个社会中的成员其幸福感程度更高呢?答案显然是后者。二是生态经济化。它是指在政府和市场的主导下,将生态环境资源通过某些方式转化成具有经济价值的生态产品,并进入市场进行销售买卖。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众所周知,农村和偏远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较为落后,但它们往往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优美的生态环境,可以通过发展生态农业、生态旅游的方式,提高它们经济发展水平,尤其是贫困地区和低收入群体的生活水平,促使财富和发展成果更多惠及欠发达地区;也可在政府的主导下,通过向这些地区购买生态产品和绿色服务,进而实现财富的转移,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三是生活低碳化。如前所述,共同富裕不仅是物质上的共富,也是精神上的共富。生活低碳化,就是以退耕还林、生态治理为契机,大力推行简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实现精神的共同富裕。而且,在倡导生活低碳化的过程中,充分发挥社会成员的能动性,促使他们参与绿色发展和绿色生活,可以形成一种“精神共同体”,有助于提高社会成员的幸福感、满足感,进而推动精神富裕。

四、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机制:从浙江县域共富经验出发

浙江省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是浙江省委、省政府忠实践行“八八战略”、打造“山海协作”工程升级版的重大战略决策,是以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典型案例。总结相关县域的历史进程与实践机制,有助于构建具有普遍适用性的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具体路径。

(一)浙江“推动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的历史进程

浙江省山区26县经过数年的绿色发展,实现了产业转型,促进了内生发展,打通了“两山”转化通道。其发展历程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0世纪90年代之前,受制于山区地形,农业发展困境重重。浙江“七山一水两分田”,人多地少、山多田少。改革开放以来,浙江省在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同时,也面临着巨大的扶贫任务。山区26县土地面积约为浙江省的45%,人口接近全省24%,经济社会发展水平长期低于全省平均水平。以武义县为例,20世纪90年代,全县有8万多贫困人口居住在高山、深山和石山区,其中4万多人生活特别艰难。

第二个阶段为20世纪90年代至2020年,基于“八八战略”形成山海协作工程。以山区26县为代表的发展问题,一度成为浙江省域发展的挑战。针对省内区域发展的不平衡状态,习近平同志主政浙江期间作出“八八战略”的重大战略决策,亲自规划、推动了重要的携手欠发达山区26县的山海协作工程。其中,“山”主要是指以浙西山区为主的欠发达地区和舟山市,“海”则指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山海协作工程以项目合作为中心,以产业梯度转移和要素合理配置为主线,推进发达地区的产业向欠发达地区梯度转移,组织欠发达地区的人力资源向发达地区合理流动,动员发达地区支持欠发达地区新农村建设和社会事业发展,实现全省区域协调发展。(1)参见于莉娟:《山海协作的浙江经验》,《小康》2009年第7期。经过十几年探索实践,山海协作构成了以海引路、以路促海、陆海统筹、海路联动的总体发展格局。(2)参见沈华军:《帮助困难群众迈向高水平全面小康》,《今日浙江》2021年7月16日。

第三个阶段为2021年至今,走上了以县域为载体的共同富裕道路。进入“十四五”时期,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赋予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光荣使命。县域作为推动城镇化建设的重要载体是城乡共富的关键突破口。长期以来,县域的类型化研究往往遵循着行政逻辑,即按照县、市辖区、县级市等进行地理划分。在实践中,自然资源禀赋差异是导致地区差距产生的原因之一。从产业结构出发,山区26县围绕县域的产业基础与地域资源,细分了不同的空间类型和实践形态。从人口、土地要素出发,依托各地资源禀赋,分别形成了文旅产业、特色农业、科技园区、电子商务等特色发展,使绿色要素参与分配、收入水平提升与收入结构调整。从经济结构出发,通过培育县域内的绿色产业龙头企业,加大中低收入群体参与绿色分工与就业,以资产或品牌为纽带,用市场机制把中小企业凝聚起来,实现块状经济,进而将“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 2022年上半年,浙江山区26县经济实现稳步增长,GDP增速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经济发展呈现出较强韧性和活力。全体居民、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23997元、30984元和15473元,分别同比增长5.7%、4.9%和6.8%;低收入农户人均可支配收入达8564元,同比增长14.8%,增速均高于全省平均水平。(3)数据来源:浙江省统计局官网,http://tjj.zj.gov.cn/art/2022/8/10/art_1229129214_4963933.html。至此,浙江省山区26县摆脱了农业生产效益低的困境,逐渐步入跨越式高质量发展正轨。

(二)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机制

在充分借鉴浙江省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成功经验的基础上,绿色发展促进共同富裕可以归纳为如下三个方面。

1.以中国式生态现代化推动全域共享

生态现代化理论旨在通过市场机制和技术创新,促进工业生产率的提高和经济结构的升级,实现经济发展和环境改善的双赢结果[18]。中国现代化实践强调经济与环境关系,强调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双赢,具有明显的生态现代化取向[19]。党的十九大之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20]。从宏观上“美丽中国”的提出到新“两步走”战略的具体部署,再到实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十四条基本方略的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中国式生态现代化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紧密相连。在迈向共同富裕的新征程上,基于各地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因地制宜推进绿色生态与现代化建设相互契合,走向更加现代化的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

第一,生态经济化。生态经济化是开发利用区域内自然资源,促进该区域社会经济增长和人类福利增加,提升区域社会经济价值的过程。一是生态资源可持续化。浙江省厚植区域生态优势,积极引导重点生态功能区绿色产业发展,全面推进乡村全域土地综合整治与生态修复,以退耕还林还草、湿地保护与恢复、水生态治理等重要生态系统保护和修复重大工程为载体,统筹推进农村生态环境系统治理和生物多样性保育。例如,松阳县通过生态保护修复示范村建设,实施可视化污水处理系统、农业高效水资源循环利用区等,完成水土流失治理面积18.5平方公里,通过经济林地治理、建设生态护岸及拦沙堰、配套实施封育治理等措施,有效改善区域水土流失状况,提高沿线水生态环境,提升了村庄人居环境品质。(4)数据来源:丽水市水利局官网,http://slj.lishui.gov.cn/art/2022/7/19/art_1229248091_58932173.html。二是生态资源产业化。山区26县积极搭建特色生态产业平台,形成了龙游碳基纸基新材料、淳安水饮料等一批特色产业。2022年,山区26县规上工业增加值1746.8亿元,占全省比重为8.0%,增速为5.0%,高出全省0.8个百分点,扭转了增速长期低于全省平均水平的局面,激活了山区县内生发展动力,提升了造血能力。(5)参见浙江省经济信息中心:《牵住产业发展“牛鼻子”激活山区共富内动力》,澎湃政务,https://zjic.zj.gov.cn/zkdt/。三是生态资源金融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作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创新,是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论的物质载体和实践抓手。2020年,浙江省出台全国首个生态系统生产总值,着力区域可持续发展状态和能力,促进区域间生态环境共建绿色发展惠益共享。例如,青田县通过推出全国首笔以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为质押物的“GEP”贷等生态贷款,并开发基于生态信用的“两山贷”系列产品,搭建生态项目贷款优惠政策、绿色通道,以优质金融政策助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截至2021年底,青田县“生态贷”余额达1.44亿元、“两山贷”余额达37.67亿元,(6)参见市生态环境局青田分局:《青田县以“GEP贷”点亮生态共富新路径》,青田县人民政府网http://www.qingtian.gov.cn。为生态资源金融化做出了有益探索。

第二,经济生态化。经济生态化是以系统和生态理论为理论基础,突破单纯的物质生产,以区域产业经济发展与可持续性的内在统一为目的,形成经济腾飞与环境和谐、自然环境与社会发展相统一的生态经济。一是生产全过程绿色化。浙江省积极推行清洁生产,引导企业从源头减少污染物排放,建立起以绿色工厂、绿色园区、绿色设计产品、绿色供应链为主体的生态产业圈,积极引导低效高耗企业调整退出与改造提升,对于指标不达标、考核排名靠后的企业予以清退。例如,2021年,衢州柯城区对高耗能高污染企业、“四无”企业等进行出清,共完成141家企业整治工作,腾出土地约700亩,有效实现企业“腾笼换鸟”,实现了高质量发展。(7)参见:《衢州柯城:争当山区26县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排头兵》,《浙江日报》2023年5月18日。二是数智化赋能产业发展。浙江省探索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引,生态科技为支撑,因地制宜,构建新能源、清洁生产、节能降耗及可持续环境利用与治理技术等绿色发展的科技支撑体系,大力发展生态工业、生态经济、数字经济和生物科技产业,跨步进入创新引领、绿色转型、数字升级的高质量发展轨道。例如,永嘉县为200家泵阀企业提供数字化改造服务,泵阀企业普遍产品准交率提升至95%,常用件库存成本平均降低30万元,人均劳动生产率提高10至15个百分点,显著提升了山区生态工业发展的竞争力。(8)参见:《推进山区26县整体跨越发展:“生态经济+公共服务”的共富之路》,《浙江日报》2022年2月18日。三是延伸生态产业链,探索多样化的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共富道路。在互联网技术的加持赋能下,山区26县的生态产业链不断延伸、形态日益多样化,生态旅游已从简单的农家乐,向民宿、书院和田园体验游、特色风情游、休闲度假游、旅居康养游等高端形态转化,形成磐安五味、龙游宣纸、江山西砚、开化根雕、龙泉青瓷宝剑、青田石雕、遂昌黑陶等具有历史文化意蕴的产业,打造了富有特色的农旅金名片,扩宽农民增收渠道。

第三,生活低碳化。共同富裕不仅是构建收入和财富的合理分配格局,也是基于公共产品的供给和公共服务的改善形成优质环境大家共享。一是补齐公共服务短板,改善投资和发展环境。推进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最终落脚在“民生”。浙江全面推进教共体、医共体建设,更大力度实现公共服务优质共享。截至2022年1月,省级优质医疗资源对26县全覆盖,县域医共体建设全面推进,县均床位数超1100张。1500所中小学开展校际结对,8所省属高校与衢州学院、丽水学院开展结对合作,26县全部通过国家义务教育发展基本均衡县评估。高标推动农饮水提标达标行动,26县完成458万人农饮水达标,基本实现城乡居民同质饮水。14个县实现建制村物流(快递)服务覆盖率100%。(9)数据来源: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课题组内部资料。二是强化绿色社会组织建设。在第三次分配促进共同富裕的背景下,社会组织逐渐介入贫困地区开展绿色富民,支持社会组织关注贫困地区生态富民,特别支持村民成立绿色合作组织,提升村民的环境责任与绿色建设能力,促进了贫困山区的生计扶贫和水源保护及生态环境绿色综合发展。三是实现村民绿色生活方式转型。跨越式高质量发展的成果,最终要体现在群众的幸福感获得感上。当前,山区26县大力倡导绿色低碳消费,鼓励各地采取补贴、积分奖励等方式促进绿色消费,大力推行简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广泛开展绿色生活创建行动,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实现精神共富。

2.以中国式县域现代化推动城乡共富

县域作为新型城镇化的载体,是以县城为中心、乡镇为纽带、农村为腹地的特定空间,是共同富裕战略落地的实施区域和“承载容器”。作为国民经济的基本单元和基础,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基础[21]。

第一,以县域生态产业链体系构建为突破,推动县域经济内循环发展。一是以文旅融合赋能县域经济,释放市场活力。文旅产业具有带动性强、就业面广、资源整合功能强、能活化传统文化和环境友好性等特点,已成为县域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做大经济“蛋糕”的一个增量。2021年,山区26县有22个县旅游增加值占GDP比重超过8%,成为主导产业。如丽水市实现旅游总收入超288亿元,旅游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8%以上。“山居”“山耕”“山景”“山路”“山泉”等独具山区特色的系列文旅产品脱颖而出、发展迅速,为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注入活力。二是刺激下沉市场,持续激发消费潜力。作为城乡二元结构交汇点的县城,无论是从人口规模上,还是从产业结构和经济体量上,都有积极的市场潜力。浙江省健全以县城为中心、乡镇为重点、村为基础的县域商业体系,实现了农产品上行,供应链、物流配送和商品服务下沉。浙江省持续搭建县域助企平台,广泛动员民营企业和商会组织,定向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推动农民增收、企业增效、集体增富。截至2023年10月,丽水山区县共建成定向招工式“共富工坊”93个,累计吸纳就业5461人,包括低收入农户932人,实现人均月增收3644元。三是依托县域互联网流量集中赋能实现优质农产品的批量输出。浙江省通过建立窗口赋能、26县政府支持、县域馆具有活力的三位一体合作运营机制,引导更多新农人参与直播新业态,批量孵化“新农企”,打通26县农优产品市场批发、公域电商平台、私域社交电商等销售渠道,实现26县农优产品集中展示、集采零售、集约仓配、集中孵化、集合数据,打造集约化农产品流通枢纽,赋能县域农业产业和品牌,有助于实现“全县域内循环”的城乡统一大市场。

第二,以县域为载体化解城乡差距,构建城乡发展新格局。一是发展县域支柱产业,促进县域经济增长。浙江省围绕山区26县实施“一县一策”,培育具有地方特色的主导产业或支柱产业,支持永嘉泵阀、武义五金制品、龙游特种纸、江山门业、仙居医药、三门橡胶、龙泉汽车空调、云和木制玩具、缙云机械装备、遂昌金属制品等发展成为百亿级特色优势产业,山区26县规上工业增加值增速高于全省平均水平。2020年,26县所辖乡镇家庭年人均收入8000元以下全部清零,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全省平均水平的倍差不断缩小。2021年前三季度,26县全体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30792元,同比增长12.5%,比全省高1.1个百分点。(10)数据来源: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课题组内部资料。二是以县域为单位化解城乡空间分化,推动就地城镇化。县级行政区城乡空间分异显著,是城乡共富面临的突出问题。如何在县域空间内化解这种不断扩大的差距,是加快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上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浙江省深化新时代美丽乡村建设,深入实施“内聚外迁、小县大城”战略,不断探索农民相对集中居住新模式。2002年至2020年18年间,山区26县累计完成18.2万农民异地搬迁,推动城乡空间加快重塑、融合发展,推动县域成为就近城镇化的地理空间,构建稳固的城镇化体系。

3.以抱团发展放大共富共享效应

共同富裕视域下的绿色发展,不是单一的“绿色环保”或“经济增长”,其蕴含的是一种后生产型乡村社区生活共同体,旨在“共享”意义上构建出具有统整性的有机团结体[22]。通过多维度的抱团发展,持续发挥共富共享效应。

第一,聚焦能人带富,实现乡域共富互助机制。一是以新乡贤助力乡村振兴。新乡贤的改革创新精神、发家致富经验,对广大乡民的创富致富可以起到引领示范作用。例如,近年来,松阳县共招引81名新乡贤回乡担任村干部,做到治村带富;利用新乡贤的人脉、资金、名望优势,引进精英人才100余人、新乡贤回归项目120余个,促成经济效益30多亿元,实现项目造富;由新乡贤牵头各类公益慈善平台20余个,华侨华人等新乡贤累计公益捐资3500余万元,推进慈善帮富,走出了具有松阳特色的新乡贤助推共同富裕新路径。二是加强乡村技能人才的“引育管用”。浙江省选优配强乡村的带头人,挖掘支持柔性引进科技人才,特别借助于“科创飞地、人才飞地”,制定人才专项服务政策,激发创新活力。三是大力营造吸引人才凝聚人才的政策环境。浙江省充分发挥干部人才专业优势,积极推进选派干部挂职、加强产学研合作、加强人才引进等措施,强化就业创业服务、引进培训各类人才、促进重点群体就业创业等,积极推进乡村人才振兴,集成助力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例如,宁波与丽水启动了人才助力共富联合举措,通过人才交流合作等方式,助力山区26县共同富裕。据统计,2019年至2021年,宁波已有4617名高校优秀学子投身山区26县建设。

第二,升级山海协作,丰富地区共富互助机制。浙江省通过推动陆海统筹、山海互济,山海协作领域不断拓展、平台不断丰富、机制不断完善。一是高标准推进山海协作工程。浙江省以山海协作“产业飞地”、特色生态产业园区、开放平台共建为依托,推动结对双方建立招商协同机制,帮助26县引进一批创新能力强、发展后劲足、带动效应显著的好项目大项目。激发结对双方改革动能和基层首创精神,在“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基本原则下,由双方政府通过统筹考量权责关系、出资比例、能耗、排污等因素,探索优化税收分成机制,形成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飞地”建设典型案例和创新经验。二是打造结对帮扶新格局。浙江省积极推动农业全产业链打造、农产品产销对接、未来乡村创建村与重点帮扶村结对等多个内容,重点通过打造一个联盟、开展一次互学、共建一批项目、组织一次走亲、磨砺一个品牌的“5个一”活动,帮助帮促村厘清发展思路,拓宽发展路径,增强发展信心,为探索乡村建设组团片区化发展、实现先富带后富“添砖加瓦”。截至2022年8月,26个帮扶团组已为山区县累计促成项目176个,落地投资共计532亿元,共筹集各类资金超700亿元,有力推动了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和乡村全面振兴。

第三,聚焦协作兴县,探索全域共富互助机制。除了省内结对帮扶,山区26县还积极对接省外资源,加快构建新型帮扶共同体,全力推进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一是推动央企国企名企结对工程。依托数字化改革提升企业帮扶效率,通过全面分析研判26县发展现状和投资潜力,精准嫁接优质央企、国企、民企、外企等资源。定期举办央企名企走进山区系列活动,推动签订“一对一”结对合作协议,重点跟踪7个重点山区县央企合作项目,着力推进庆景青公路、庆元老城区城市更新项目等一批关乎山区百姓生活保障的项目落地。推动省属国企、知名浙商企业加大对26县投资力度,发挥省旅投、浙能、浙交投、省机电等省属国企在旅游、能源、基础设施、机电等行业优势,为各地引入优质项目、业态、品牌企业、成功运营模式和管理服务人才等。支持民营企业以多元化资本合作为手段,全方位拓宽山区县投融资渠道。二是推动26县融入长三角一体化。坚持融圈、结对、组团、协作,讲好诗画浙江大花园故事,打造长三角幸福美丽“后花园”。全面推进制造业领航、生态经济导航、数字经济启航、丝路经济护航,打造长三角绿色发展“加油站”。优先在26县复制推广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长三角(湖州)产业合作区等创新经验,通过深化改革增创发展优势,带动产业发展、科技创新、社会治理、公共服务向更高水平跃升,共筑美好生活未来场景,打造长三角山区共富样板。

五、结论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以绿色发展理念实现经济社会的跨越式发展并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是未来我国重要发展路径之一。本文试图基于系统性视域,探寻绿色发展的多重维度,阐明绿色发展和共同富裕之间的内生性关系。区别是既有研究中强调“绿色发展”“共同富裕”双侧分析的思路,本研究试图打破这种二分路径,探讨两者的内生循环路径。在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过程中,浙江省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是以县域为载体,以绿色经济为引擎,以抱团发展为助力的共同富裕,形成了以县域为载体的“生态造血—抱团输血”的内生循环模式,为其他省市地区提供了全域性的模式总结与实践样本,进而丰富了绿色发展理论和共同富裕理论(见图)。

图 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模式

首先,通过大力发展县域经济,推动中国式县域现代化,为城市和农村地区之间资源要素双向自由对流提供了平台,也是刺激下沉市场,扩大内需战略的重要基点。这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内在要求,也是推进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手段。 其次,基于地方实践,以绿色发展推动经济发展,推动中国式生态现代化。通过生态经济化、经济生态化、生活低碳化,筑牢共富物质基础, 以更高质量的发展实现生态惠民。 最后,共同富裕不是某一个县域、某一地域的共同富裕,而是全域的共治共富共享。持续加强外部对话,吸收多方资源,以“联起来”带动“富起来”,实现“强起来”。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来谋划经济社会发展,努力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浙江省山区26县高质量发展模式是中国共同富裕新征程上的经验样本。本文的研究意义在于,通过对浙江省“山区26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这一案例的剖析,在学理上厘清绿色发展和共同富裕的内在联系,在实践上辨析绿色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现实路径。本研究只是一个起点,未来的研究需要突破单一的案例,挖掘和总结更多地区的实践模式,通过比较研究来丰富现有的理论框架,为我国实现乡村振兴和中国式现代化提供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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