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都会获得安宁（六首）

花 市

当干花进入市场，之前的

水晶草、满天星、桉树叶或狗尾巴草

就消失了。不再恐惧

风雨、雷电、虫害以及利刃

死而永生，而获得赞美

假装的生命

不需要阳光、面包、水份

反而变得更具价值

如我们见到的某些光鲜

无人深究往昔

我徘徊于干花与鲜花间

像要选择明天和现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花市

将失去缤纷，一朵鲜花在枯萎

一束干花在着急

硬 币

金属铸就的硬币，有了数字后

硬过金属本身

硬币来自不同国家

大小、人头、光泽和质地各有差异

像不同肤色的人

漂洋过海后来到川南

也是我在旅行途中

一些行走凝结的光阴

时至今日，这些硬币不再

“吾以吾之所有予市场，换吾之所需”

我只是偶尔无聊时

将它们摆放桌上，碰撞、抛掷……

聆听似是而非的金属声

在古镇遇潮水

明清打造的船，带着一条街的梦

航行在今天的河道

在新年码头，遇上了潮水般的

笑声和阳光

竹子长出来的桌椅

摆放四川盖碗茶，一声吆喝

“茶来了！”冒着的热气中

隐约可见有人喝酒、吃肉、掏耳朵、抽叶子烟……

岁月悠然坐在船头

船尾处，湖水荡漾

摇晃着果树、花草和鹭鸟

寺庙石头，以及传说和愿景

浑然不觉，我们成为流水的部分

直到船舱中戏楼

突然传来一阵锣鼓，敲醒古镇

我们才脱下长衫，上岸，不再回头

你指给我看永宁河

你站在窗口问

“这就是永宁河？”

此时河床像一块流动的钢铁

顺着指头看下去

我像看到自己灰色的往昔

旋涡中装满矿石和泥沙

我明白你言下之意

为何要浓墨重彩

“永宁河值得一死再死”

我不想说出永宁河源头

埋在地下的秘密

也不想让你看到天亮时

两岸花儿艳丽

我只在乎这条河的名字

只要从嘴中轻轻流出

不管在哪里都会获得安宁

如同只要想起你

我就仿佛看到了下游的清澈

险 滩

不是急弯槽窄，魔鬼牙缝中的航道

也没有礁石林立

需要提防飞来横祸

暗藏的枪口，流水湍急……

安静得一帆风顺

宽阔得能让飞机起飞

比驶过的河道，将要航行的水面

都要平坦，甚至可以闭上双眼

可就在这地方，十个船工九个汗

还有一个眼珠瞪得如灯塔

百艘船舶过后，总有几艘

不再浮出水面……

不像险滩的险滩，常走水路的人

更加提心吊胆

石狮子

我见过翡翠雕刻的狮子

精致玲珑，不亚于人间尤物

被人挂在胸前或者手中把玩

也有人暗中掂记

我还见过从石头中跑出来的狮子

被岁月捉住

历史中买卖，手脚伤残

有顽童骑在上面

二〇二二年岁末，我在江边

遇上了两个比人还高大的石狮子

两百多年了，依然威武庄严

寒风只吹去时光的尘埃

石狮镇守的宫殿

早已灰飞烟灭，狮子下面除了基座

還竖起了栅栏，我更愿看成

害怕狮子伤人，也怕狮子逃脱人间

作者简介：涂拥，四川泸州人。中国作协会员。有组诗发表《诗刊》《中国作家》《星星》《作家》《诗歌月刊》等刊，有诗作入选多种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