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桥的柔波里，速成一首徐志摩体抒情诗
2023-12-06莫笑君
徐志摩抒情诗歌选（八首）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月下待杜鹃不来》
看一回凝静的桥影，
数一数螺钿的波纹，
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
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月儿，你休学新娘羞，
把锦被掩盖你光艳首，
你昨宵也在此勾留，
可听她允许今夜来否？
听远村寺塔的钟声，
象梦里的轻涛吐复收，
省心海念潮的涨歇，
依稀漂泊踉跄的孤舟！
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
何处是我恋的多情友，
风飕飕，柳飘飘，榆钱斗斗，
令人长忆伤春的歌喉。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黄鹂》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
有人说。翘着尾尖，
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像是春光，
火焰，像是热情。
等候它唱，
我们静着望，怕惊了它。
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
没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沙扬娜拉一首——赠日本女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扬娜拉。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披散你的满头发，
赤露你的一双脚；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
抛弃这个世界
殉我们的恋爱！
我拉着你的手，
爱，你跟着我走；
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剌透，
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
你跟着我走，
我拉着你的手，
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
跟着我来，
我的恋爱！
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
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
顺着我的指头看，
那天边一小星的蓝——
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
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
快上这轻快的天庭——
恋爱，欢欣，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
作者简介：
莫笑君，原名胡姚雨。东南大学硕士毕业，青年作家。曾获第五届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一等奖、全国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等。已出版《余声不回》。
为什么在考场作文中，总有“除诗歌外”的要求呢？因为诗歌在文学体裁里文学性最强、主观性最高，一般人都写不好，也评不好，以选拔为主的考试就不要求大家挑战高难度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就没法学写诗歌、写好诗歌了呢？其实，有些简单的现代诗也没那么难学，特别是像徐志摩这样个人特色极其强烈的诗人，他的诗歌因为具备好几个显著的特征，反而给了我们学写诗歌的捷径。今儿个，我们不生搬硬套地学诗，而是让你知道，其实，速成一首徐志摩体的抒情诗也很简单！
主题
——大大方方表露真情！
写诗、写文，总得有个主题才能落笔。开始写诗的第一步，当然是确定主题！那么，徐志摩体的主题一般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是爱情。
回顾大诗人徐志摩的一生，如果没有爱情，大概也不会有那些浪漫缥缈的诗篇。要不怎么说，男人坠入爱河后，个个都是诗人。不信去看，那些作文不好的男同学，给女生写的情诗到底有多动人。
在徐志摩的抒情诗主题里，爱情是其中占比极大的一块，但在表现“爱”时，又不那么纯粹地流于张扬的俗气——这也是我喜欢《偶然》这首诗的原因。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首两段十行的小诗，在现代诗中堪称别具一格。要知道，在诗歌史中不乏那些洋洋洒洒、千行万句的长诗，以体量和篇幅来展示其雄浑和深厚，但很多随着时间流逝也就彻底淹没在了历史里。反而像这样的玲珑短诗，超越了历史，始终独放異彩。“偶然”是一个多么抽象的词啊！试想想，如果这个词作为命题作文的标题，你会如何展开内容？
表面上看，徐志摩写的是爱情的偶遇——我是云，但要到你的心田里，是“偶尔”的，不那么频繁的，好不容易到你的心里，也“转瞬消灭”踪影。
再往深了看，除了这种偶然的美丽，我更喜欢诗人展现的对感情的洒脱态度——“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这种匆匆一面、一见钟情之后，我心虽有波澜起伏，但终究愿意一笑而过，在淡淡的哀愁与怅惘中坦然接受错过、错失的结局，并反而认定，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感受下来，你会发现，这首所谓的抒情诗却不仅仅是一首简单的爱情诗，更透着一种生活的哲理和人生的体悟。我还记得，在童年时火遍大江南北的琼瑶剧《情深深雨濛濛》里，这首诗就被电视剧谱上了曲调，成为一首十分轻盈悦耳的小舞曲，回想起来，这轻快悠扬的旋律，呼应的恰是诗人那份释然、潇洒的心情。
当然，还有一些有趣的作者背景值得分享，大家就更能明白徐志摩的爱情主题从何而来——他一生的爱情，围绕着三个女人展开：经介绍，徐志摩最开始与张幼仪结为连理，但把爱情视为头等大事的他，对这种父母包办式的婚姻简直深恶痛绝。这不，即便结了婚，他也践行着“即便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的主张。虽然张幼仪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但在婚姻的第七年，徐老师还是把她抛弃了——放在今天，分分钟要被公众号写成“渣男”系列文章，霸占一个礼拜的热搜才能罢休啊！但还好，在那个流行“封建礼教”的时代，徐志摩和林徽因的一见钟情，反而被罩上了“自由恋爱”“追求真我”的外衣，而最终没能走到一起的遗憾，更为他们的爱情增添了浪漫。
最终，徐志摩与陆小曼结为夫妇，也在陆小曼的催化下，写出了大量爱情诗篇。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林徽因已经死心，相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他，正是在赴约林徽因的飞机上，不幸身亡的……
语言
——把“卖萌叠字”和“唯美意象”用到极致
爱玩浪漫的男人，骨子里必定带点天真，所以他们像孩子一样，习惯说一些“萌萌的”话——就像“萌萌的”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叠字、复式的形容词。你会发现，生活中要是把一个单字的形容词说成叠字，那卖萌效果就立刻加强了。比如，“天可真够热的”说成“天可真是热热的”，“我好怕！”说成“我好怕怕”……虽然有一点欠扁，但“萌态”是显而易见地增加了。
徐志摩最爱的可不就是这种“卖萌”的表达方式？而且，他还要把这些叠字形容词都放在每一句的开头，生怕别人不知道。
比如，《再别康桥》里就包含了徐志摩最常见的语言习惯和特色——
轻轻的我走了……油油的在水底招摇……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比如《雪花的快乐》：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形容词放在句首呢？起到的是强化、强调的作用。我们可以比对这样两种表达——
第一种：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第二种：轻轻地，我握住了他的手。
很显然，第二种表达在视觉上就让“轻轻地”十分突出，强调了作者握手的轻柔，更易于传达写作者的感情。
这一点，无论对诗歌写作还是记叙文写作，都是一个可取的技巧。
除此之外，徐志摩作为唯美派诗人，在诗歌中最常用的意象也都是柔美、轻飘、空灵的。通读前面选取的徐志摩代表性的抒情诗，我们就能很快总结出他最喜欢的几个意象——
比如：云。《再别康桥》“作别西天的云彩”，《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黄鹂》“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比如：水波。《再别康桥》“在康河的柔波里”，《雪花的快乐》“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我不知道风》“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比如：梦。《再别康桥》“沉淀着彩虹似的梦”，《月下待杜鹃不来》“像梦里的轻涛吐复收”，《我不知道风》“我是在梦中，黯淡是梦里的光辉！”等等。
写作中用上这些意象，想不唯美都难吧！
标点
——构建独属于自己的诗歌腔调
诗歌有音乐美，指的是诗歌内在的韵律和节奏，所以，诗歌是天然适合拿来朗读的。朗读的时候如何把握诗句语调的轻重呢？最重要的一个参考就是标点符号！
有些诗人不那么爱用标点，就算用了，也是很难看出感情变化的逗号或句号——比如，诗人食指的《相信未来》，明明是饱含力量的诗句，但你看不到一个能表达情感的标点，只有顿号、冒号在里面作信息连接之用，展现的是诗人内心的克制、笃定。
但徐志摩表示：我是16型人格里的“话痨”“戏精”型人格，我的感情是一定要大声说出来的！于是我们看到，他在诗歌里特别喜欢用叹号、问号、破折号等一系列情感表现强烈的标点，好让诗歌情感抑扬顿挫，充分展现内心的跌宕起伏。
《再别康桥》：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雪花的快乐》：——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残诗》：怨谁？怨谁？这不是青天里打雷？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虽然读着有“戏多”之嫌，却也真切展现了一个情感丰富的诗人内心，那澎湃的激情和才情，这也正是文学和诗歌让人着迷的原因吧。
话已至此，还要提醒大家，学习徐志摩诗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要用第一人称！不要写父亲母亲，也不要写他人他物，就写你自己。至于对方，可以用“你”，也可以用“她”，爱情嘛，不就是你我她……
不如一起小试牛刀？
主题有了，常见的意象确定了，诗歌最基本的语言范式也熟悉了，那么，现在就可以试着写几行看看成效了！
没灵感？没关系，想成为诗人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从最简单的句子开始，看看如何把一句话，慢慢“揉”成徐志摩的手笔。
既然是爱情诗，我们就大胆表达心中那懵懂又美好的情愫吧！首先，把内心原始的感情用一句最普通的话表达出来——
原句：我喜欢上了隔壁班的女神，可人家根本不看我一眼。
主题：爱而不得的苦痛。
意象：云、水波、梦，除此之外，符合“柔美、轻飘、空灵”特质的，还有细雨、微风、绿叶、琴音、白雪、花蕊、绸缎……
形容词：幽幽、慢慢、悄悄、淡淡、微微、匆匆、轻轻、柔柔、细细、依依……
这些小学语文基本功，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現在，开始——
《隔壁的女孩》
你是近旁的一朵云
轻轻地，踩到我心上
——唯一的相遇
发生在教导主任办公室！
缘分？同一张科学试卷，
你95，我59，
静静地，我坐到你身旁，与你结成对子，
且听你讲题——
似在梦里，沉淀、沉淀、沉淀……
“不溶于水的沉淀是什么？”
柔柔地，我问。
幽幽地，你答——
“当然是学渣。”
抛却调侃，在文学的滋养下写诗、抒情，本来就是最简单也最浪漫的事情。现在，拿起笔做一次浪漫派诗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