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商业银行净息差提升路径的思考——以A 农村商业银行为例

■ 郭 晖 丁 斌

（1.新疆农业大学 新疆乌鲁木齐 841000；2.中国人民银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分行 新疆库尔勒 841000）

近年来，在人民银行各类货币政策工具的支持下，市场经营主体综合融资成本呈连续下降态势，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得到有效缓解，商业银行支持实体经济的力度不断加强。商业银行作为信用中介，保持合理的净息差，是履行社会责任和获取收益、稳健发展的必备条件。2023 年3月末，全国商业银行整体净息差仅1.74%。净息差的持续收窄对商业银行尤其是中小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构成挑战，并可能制约贷款利率的进一步下行，约束货币政策传导。为了有效评估商业银行净息差水平和影响因素，探索提升净息差路径，促进商业银行平稳可持续经营，本文立足于利率市场化背景，采取杜邦分析方法，以A 农村商业银行为例作了相关分析。

一、净息差指标的杜邦分解及影响因素分析

（一）杜邦分解

杜邦分析是财务管理领域的概念，专指将某个综合指标拆分成若干个具有内在联系的分指标进行运算的关系。在具体实践中，分析人员可以通过分析分项指标变化得到改善综合指标的具体路径。

净息差是衡量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重要指标，其为利息净收入与生息资产平均余额的比率。目前，虽然中小银行业务种类有所扩充，但生息资产主要以贷款、债券投资、同业存单等利息收入为主，非利息收入占比仍然较低。计息负债则主要是存款、应付债券、同业负债以及对央行的借款。通过对净息差进行杜邦分解可得公式（1）。

由公式（1）可知，净息差主要与付息负债和生息资产的余额之比、生息资产收益率、付息负债成本率三个关键分项指标相关。因此，商业银行的净息差变动主要受结构和利差影响：一方面是资产负债结构因素，即银行负债的来源结构和资产的配置结构以及二者的整体规模对比；另一方面是利差因素，即组成各项资产和各项负债的收益率、付息率的变动。

（二）影响因素

付息负债与生息资产的规模之比，衡量的是银行吸收资金进行投放的效率。作为公式（1）的扣减项，该指标与净息差呈反方向变动，考虑到中小银行资产负债的特点，一般也可以将该指标理解为存贷比，即提高存贷比是提高净息差的重要措施。

生息资产收益率是指各项资产的利息收入与平均生息资产余额的比值。该项指标主要衡量银行对资产的运用效率，具体可表示为贷款利率、债券投资回报率、同业存放利率等不同资产收益率乘以各自权重的求和。一般来说，高收益率资产的配置比例越高，各生息资产的收益率越高则总体生息资产收益率就会越高。目前商业银行持有的生息资产收益率总体排序为：贷款利率＞债券投资回报率＞同业投资利率＞准备金利率。

计息负债成本率是存款、应付债券、同业借款、向央行借款等利息支出与平均付息负债余额的比值。该指标的高低可以反映出银行从多方渠道获得资金的成本情况。中小银行付息负债以存款为主，存款基准利率以及银行各期限存款结构决定了付息负债成本率大小。与生息资产收益率相似，低成本负债的配置越高、各计息负债的成本越低，则银行承担的付息成本就会越低。

二、A 农商行净息差走势

（一）全国商业银行净息差走势

从总体上看，净息差收窄是全国性现象。2023 年3 月末，全国商业银行净息差较2010 年下降0.76 个百分点。2017年起，监管部门开始定期披露不同类型商业银行净息差数据。如表1 所示，从机构类型来看，2022 年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市商业银行及农村商业银行的净息差分别较2017 年下降30BP、2BP、34BP、83BP，农村商业银行降幅最大。主要是因为其在银行业存贷款利率定价中的相对劣势地位，受利率市场化改革影响最深，尤其是在2019 年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机制改革后，农村商业银行净息差下降趋势显著。

表1 各类商业银行净息差走势 单位：%

表2 2019～2022 年末A 农商行生息资产结构 单位：%

表3 2019-2022 年末A 农商行付息负债结构 单位：%

（二）A 农商行净息差走势

1.基本情况。A 农商行是西部偏远落后地区的一个中小型金融机构，业务模式相对单一，属于典型的“存款-贷款”类机构。同时，该行是当地机构规模最大、网点最多、金融服务覆盖最广的地方法人银行机构,在支持地方经济发展及乡村振兴工作中扮演着重要角色。2018 年以来，该行资产负债规模持续实现两位数增长，资产、负债年平均增速分别为14.79%、13.15%，截至2022 年末，资产总额256.2 亿元，其中贷款占比51.14%；负债总额242.2 亿元，其中存款占比90.88%。存贷款市场份额在该市12 家金融机构中分别位列第一、第二位。

2022 年，该行收入项目中贷款利息收入及债券投资利息收入占总收入的90%以上，其中贷款利息收入占比约66%，债券投资利息收入占比在27%左右。支出项目则主要以利息支出、信用减值损失和业务及管理费为主，分别占支出总额的57.14%、21.98%、18.68%。利息支出中存款利息支出占94.23%。近年来，经济下行带来的信用减值损失以及利差收窄，导致其盈利能力持续下滑。2022 年，计提信用减值损失前的利润总额2.3 亿元，在计提信用减值损失后，利润总额0.32 亿元，较2019 年下降66.32%。

2.净息差走势。早期，我国通过限定存款利率上限和贷款利率下限的方式，限定了存款银行以吸收存款方式借入资金的最高价格与贷出资金的最低价格，这样就确定了最低利差，相当于为商业银行划定了一个“最低收入保障线”。利率市场化过程中，由于经济环境和同业竞争所引发的存、贷款利率双向变动，贷款利息收入下降，存款利息支出规模攀升，净息差持续收窄。利率市场化加速改革以来，A 农商行净息差从2019 年的2.89%下降至2022 年的1.78%，且已经低于《合格审慎评估实施办法（2023 年版本）》设定的净息差评分“警戒线”0.2 个百分点。

三、A 农商行净息差持续收窄原因分析

（一）生息资产收益率下滑，贷款占比、利率持续降低

2022 年末，A 农商行生息资产规模236.34 亿元，较2019 年扩大86.04 亿元，但生息资产收益率从5.09%下降至3.99%。生息资产收益率指标主要由资产结构配比及各资产收益率决定。

资产结构方面：该行目前的生息资产包括贷款、金融投资、同业资产及存放央行款项等四类，其中贷款和金融投资占8 成左右，为核心收入来源。贷款作为收益率最高的有息资产，其配置比例从2019 年的61.79%下降至2022年的51.1%。与此同时，金融投资占比虽有所提高，但不足以弥补因贷款配置下滑带来的利息收入损失。

资产收益率方面：目前，该行四类生息资产的收益率按照由高到低排序，依次为贷款、金融投资、同业资产及存放央行款项，其中贷款收益率最高，且对整体收益率起主导作用。自2019 年开始，在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背景下，该行贷款利率显著下行，2022 年新发放贷款加权平均利率5.54%，较2019 年下降92 个BP。

（二）存款定期化趋势明显，资金成本高

2022 年末，A 农商行计息负债规模达224.72 亿元，较2019 年增加83.7 亿元。计息负债付息率总体呈现走高趋势，2019～2022 年四年间最大振幅为0.32%，波谷及波峰出现在2020 年的2.33%和2022 年的2.65%。计息负债付息率由各类计息负债的结构配比和成本决定。

负债结构方面：存款是该行最主要的有息负债，占比在九成以上，这意味着不同期限存款的结构决定了计息负债的结构。该行定期存款占比从2019 年末的60.36%上升至2022 年末的64.01%，加之利率市场化过程中存款付息率走高，导致其利息成本攀升，财务风险压力加大。2022 年，在营业支出同比降低1.19%的情况下，该行存款利息支出同比增长5.38%。

负债成本方面：由于保持较高的付息水平是该行应对存款市场竞争的重要手段，其自身缺乏主动下调存款利率的动力，当年存款付息率已经从2019 的2.02%上升至2022 年的2.42%，上升幅度达19.81%。

（三）资产负债结构失衡，利润下降

在县域经济下行、有效信贷需求不足及监管政策趋紧等背景下，A 农商行贷款投放难度日益加大，面临资金投不出去的困境。2022 年末，其存贷比59.51%，较2018 年下降13.51 个百分点。存款增速显著高于贷款增速是造成该局面的直接原因。2019～2022 年间存款增长86.93%，而贷款仅增长52.34%，存贷款规模增速的脱节直接造成利息收入与利息支出上的不匹配。2022 年，该行利息收入与利息支出分别为9.44 亿元、5.23 亿元，较2019 年分别增长41.21%、95.01%，利息支出增速达到利息收入增速的两倍左右。2022 年末，成本收入比42.85%，同比上升2.25 个百分点；净利润0.24 亿元，同比下降54.6%。

（四）利率市场化加速，同业竞争加剧

2019 年，人民银行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形成机制，市场资金供需情况向信贷利率的传导效率进一步提高。2019 年开始，LPR 利率进行多次下调，同时，监管部门持续推动减费让利政策实施，A 农商行先后落实了延期还本付息、阶段性减息、主动下调贷款利率等政策，净息差持续承压。同时，国有商业银行及股份制银行等在产品创新、资金成本及金融科技优势加持下，不断下沉业务，县域贷款市场竞争程度显著加大，加之有效信贷需求不足，农村市场信贷资金呈现供过于求的趋势，导致A 农商行贷款利率出现下行趋势。如某股份制银行在不设立分支机构的情况下，“轻量化”加入当地农户市场，推出的贷款产品低于A 农商行同类产品1.7 个百分点，倒逼后者进一步下调贷款利率，带动生息资产收益率下降。

（五）利率定价机制不健全，精细化管理水平不足

存款利率定价方面，A 农商行尚未建立基于客户类型、客户资金规模及客户综合贡献度等因素的差异化定价机制，依然采取“一浮到顶”的做法，导致存款成本持续上升。同时，在绩效考核压力下，在存贷比明显偏低的情况下，依然通过多种方式增加存款规模，增加财务压力。贷款利率方面，该行采用简单的一刀切式的成本加成法，尚未根据当地经济发展形势、产业结构调整步伐、客户经营风险及其对本机构的综合贡献度，实现对客户的差异化定价。同时，在资金成本和资金效益测算上相对粗放，尚未有效地运用内部资金转移定价（FTP）机制，不能准确核算分支机构的资金成本，难以真实评估贷款资金收益，存在贷款利率定价不当等问题。

四、提升A 农商行净息差水平的路径

提升净息差要聚焦主要矛盾，总的来说要抓住“一个中心两个重点”。其中一个中心是指提高存贷比，在总量上扩大息差空间。在存贷比提升的基础上要关注两个重点，即生息资产和计息负债的结构配置。

（一）明确战略定位，走差异化发展道路

净息差持续收窄首先是受利率市场化影响，但A 农商行净息差下降幅度明显大于同类机构，因此仅用利率市场化解释尚不充分。实质上净息差是商业银行综合经营的结果，与其战略定位有密切的关系。只有确立更加明确的战略定位，才能提高市场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该行应采用竞争环境分析法，在深入研究区域经济发展、产业结构演变及同业竞争形势的情况下，根据自身经营发展阶段、风险防控能力等条件，明确在利率市场化时期发展面临的优势、劣势、机遇和挑战，重点发挥在农村市场积累的熟悉农村产业结构、熟悉乡镇场客户生产经营情况以及与基层党政构建的良好协作关系的优势，构建“结构性障碍”，提高大型商业银行等潜在进入者的门槛，保持竞争优势。

（二）全面加强资产负债管理，优化资产负债结构

积极应用资产负债管理理论，将资产负债管理纳入日常经营管理的全过程，优化资产负债结构，提升资产负债的适配性，主动改善被动负债的可控性，将资产负债比控制在合理水平。建立基于规模和风险约束的净息差目标确定机制，实现净息差目标与银行的资本、规模、结构、定价以及风险管理目标有效联动，提升经营效率。完善息差动态管理机制，将生息资产的增速控制在与计息负债增速持平或略高的水平上，保证利息收入增速大于利息支出增速。从资产端来说，需按照收益率的大小合理配置各项资产，资金优先投放贷款，控制低收益的同业资产资金投入。对于负债端来说，在存贷比较低、剩余资金较大的情况下，要摒弃以往盲目扩充存款规模的经营行为，及时优化各类期限存款的利率及结构，适度提升结算类账户占比，降低负债成本。

（三）深入挖掘潜在信贷需求，提高资金使用效率

从利息净收入总体来看，尽可能扩大生息资产，加大信贷投放力度，减少闲置资金，提高资金利用效率是扩大息差的根本方向。要坚持支小定位，立足实体经济，深耕本地市场，加大信用培植力度，加强金融产品和模式的创新，量身定制符合小市场、小客户所需的金融产品，重点服务粮油、医疗、家具、家电、食品饮料、服装、文化旅游、现代农业、生物育种养殖、电子商务等领域的小微企业，提升对小微企业的综合金融服务能力，提高客户服务黏性，帮扶企业做大做强，形成银企共同成长的良好局面。

坚持支农定位不动摇，做好自身资源和能力的分析，把服务三农所积累的“学习曲线”作为核心竞争力，继续深挖潜在的能力提升空间，稳定农村信贷市场份额，提高盈利水平。将信贷资源配置到三农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不断创新丰富金融产品，着力打造农业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产业融合、绿色金融、旅游金融以及普惠金融等产品线，做好对农户粮食、特色农产品、特色农业、农产品加工、农村新兴产业和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等重点领域配套融资服务，提升乡村振兴综合服务能力和资金使用效率。

（四）实施存贷款差异化定价，提高精细化管理水平

在存款利率方面，一是要加强存款市场分析，紧盯同业存款利率走势，适时调整存款利率。二是要加强客户管理，通过下调利率适当分流部分综合贡献度不高的客户，提升综合盈利能力。三是要加大再贷款、再贴现等央行货币政策工具的使用力度，适当降低对存款资金的依赖，降低筹资成本。监管部门应强化银行间存款利率的监管，通过利率定价自律机制，规范银行存款利率定价行为，避免恶性竞争。

在贷款利率方面，建立健全科学的定价机制，根据客户所处行业的发展前景、客户自身信用风险状况及贷款风险缓释措施等，给予不同行业、不同规模、不同风险状况的客户以差异化定价。通过完善内部资金转移定价机制（FTP），科学确定每类业务的资金转移价格和相关成本分摊，利用FTP 引导定价，真实有效地评估其资金成本和资金收益情况。针对利率变化、业务变动和客户行为变化，着力提升风险量化分析水平，优化完善客户行为模型建设，并将分析结果与贷款定价策略调整紧密相联。

（五）加强信用风险管控，对冲利差收窄形势

在净息差收窄的趋势下，A 农商行盈利难度加大，需要更加重视贷款的信用风险管控，将不良贷款率控制在合理区间，减少贷款损失，对冲利差收窄。一是优化贷前调查程序，按照实质重于形式的原则，减少非必要的调查环节和调查资料，减轻信贷人员资料搜集和整理压力，引导其将调查重心放在准确评估客户信用风险方面，深入评估其还款能力，严守风险把控第一道管控。二是建立起更加严格的贷款审批机制，按照贷款规模建立分层次的贷款审批机制，既要发挥经营灵活性的优势，又要将风险控制在目标范围。切实发挥贷款审批委员会的作用，明确议事规则，充分讨论商议，严防审批流程走形式。三是严格做好贷后管理，提高贷后走访频次，拓宽客户风险评估视野，深入评估客户的真实经营风险，做到风险早发现、早识别、早处置。在企业已有风险苗头或者风险已经充分暴露的时候，要有“止损”意识，果断退出，避免风险累积，侵蚀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