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巷口的守望》的叙事艺术
2023-11-27罗小玲
罗小玲
余显斌的小小说《巷口的守望》中的小巷,以其独特的江南风情展现了岁月的沧桑。很深很深的小巷,如同无尽的岁月,历经风霜雨露而依旧坚韧。石子街道,已经被岁月磨砺得闪闪发光。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老人,他静静地坐在巷口。身边的大黄狗是他最忠实的伙伴。不管是在阳光下,还是在黑夜里,他们一直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每当有人问他为何不回家时,他总是坚定地回答,他的儿子会回来的。透过邻居的揭示,我们得知,这位坚毅的老人是个盲人,他在等待他的儿子,即使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坚定地等待着。那深深的巷口,是他坚定等待的见证,而他的身影,也成了巷口最为醒目的风景。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女人的出现为老人带来了几许温暖,尽管他始终将女人错认为他的儿子,但对于他来说,这种期待和错愕,无疑是他无尽等待中的一丝安慰。
这个故事以江南的雨作为结束,雨水掩盖了一切,包括那深深的小巷和老人的等待。然而,这份父爱和执着的等待,已经深深地印刻在每一块石头上、每一滴雨水和每一颗心中。
《巷口的守望》首先以外部观察者的视角引入,描述了一个江南小巷的景象和其中居住的盲眼老人。故事随后将视角转入老人的内心世界,让读者逐步理解这位父亲对儿子的深深期待和无尽等待。故事的收尾,又将视角切换为儿子的第一人称叙事,揭示了儿子在父亲去世后的心情和对父爱的深深感慨。这个故事由外到内,再由内到我,视角的转换,使得主题—父爱的深沉和等待的执着,得以完美升华。
本文对《巷口的守望》进行了深入细致的阅读和理解,以便在西方经典叙事学的理论框架下进行全面的分析。研究发现,借助西方经典叙事学理论,能够有效地揭示和阐释小说中复杂的叙事结构和角色的动态变化。最后,本文对叙事学理论在文学分析中运用时的得失进行了讨论,为未来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洞见和启示。
一、叙事学理论
叙事学是一门专注于故事和叙述的学科。其中一项重要的研究领域便是叙事视角。叙事视角能够影响我们对故事的理解和感悟。通过变换叙事视角,我们可以从多角度、多层次去探讨和理解故事的内涵。
叙事视角是叙事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由叙述者、叙述的角度,以及叙述者的立场构成。这一概念最早由法国结构主义理论家热拉尔·热奈特在他的著作《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中提出。首先,叙述者可以是故事中的一个角色,或是全知的观察者。热奈特将这种区别归为叙述者的“内在性”和“外在性”。内在叙述者作为故事的参与者,他们的视角和感受会直接影响到读者对故事的理解;而外在叙述者,即全知叙述者,有能力提供更全面、客观的视角,使读者能看到故事的全貌。其次,叙述的角度。热奈特将其划分为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的视角。第一人称叙述者提供亲身经历的真实感受,第二人称叙述者可以增加读者的参与感,而第三人称叙述者则可以从更广阔的视野来看待事件。最后,叙述者的立场,或者说“叙述的立场性”,是热奈特的另一项重要贡献。叙述者可能会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也可能保持中立,让读者自己解读。
叙事学的运用无处不在。我们试比较同主题的《等待戈多》和《长日将尽》。萨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这部作品以等待为主线,刻画了人生的荒诞性和无意义性,使等待成为一种永恒的困境。石黑一雄的《长日将尽》这部作品中的时间观念非常新颖,通过以记忆为线索的叙事方式,让故事在时间上来回跳跃,揭示出人物的内心世界。然而,《等待戈多》中的等待更多的是抽象和哲学的,与《巷口的守望》描绘的日常生活中的等待截然不同。在《巷口的守望》中,等待更具体、更生动,是对每个人都有可能经历的日常情境的深入剖析。再比较第二部作品,我们可以发现《长日将尽》的这种时间处理方式,相較于《巷口的守望》来说,可能会让读者感到混乱和困惑。而在《巷口的守望》中,虽然也采用了非线性时间观,但作者更明确地把握住了叙事节奏,让读者在追溯叙述者的记忆的同时,不会感到迷失。总之,相对于《等待戈多》和《长日将尽》这样的抽象和复杂的作品,《巷口的守望》更加接近人们的生活实际,读者在阅读时更容易产生共鸣。这篇作品的叙事视角和时间处理方式,使读者能够从中体会到等待的甜蜜和痛苦,感受到希望的力量。这种亲近生活、贴近读者心灵的叙事方式,也是《巷口的守望》赢得读者喜爱的重要原因。
二、《巷口的守望》中的视角转换
(一)由外向内的视角转换
西方经典叙事学强调第三人称叙述既可以有外视角,又可以有内视角。外视角是指叙述者以旁观者的视角来叙述故事,通常更加客观和冷静;而内视角则是指叙述者以故事中的人物的视角来叙述,常常带有主观性情感和个人偏见。
在这篇小小说的开头,我们可以看到作者采用了外聚焦视角,以旁观者的眼光描述了一人一狗静静地坐在巷口的情景。通过对周围环境的描述,如“那条小巷,是江南常见的小巷,很深很深,深得如同岁月一样绵远悠长,铺在地面的细麻石子,也被岁月打磨得光光亮亮”,作者为故事营造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同时透露出淡淡的忧愁,为后续情感的展开和故事主题的铺垫打下了基础。这种外聚焦视角在文本的起始部分为读者呈现了一个客观的画面,让读者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和环境的静谧,引导读者进入故事世界。
随后,当女人出现时,叙事视角发生了第一次转变,从外聚焦视角切换到女人和老人的内聚焦视角。作者通过女人的视角叙述了她与老人的对话和互动。原文中女人俯下身询问老人:“老人家,太阳很大,怎么还不回家?”老人摇头:“走的时候,他说很快就回来的。”这处对话揭示了老人对儿子的期盼和等待,同时也暗示了时间的推移。这一内聚焦视角让读者更深入地了解了老人内心的情感,包括他对儿子的思念和等待。这种转变既丰富了故事的情感层次,也使得读者更容易共鸣主人公的情感。
接着,故事再次以老人的内聚焦视角为主,展现了老人的内心变化和情感起伏。原文中描述了老人在雨中打盹儿,以及他的梦境和期盼:“山子,你回来了?”老人摸着黄狗道:“不是山子,是我做梦了……”通过老人口中的对话,读者能够感受到他期盼的深度和等待的坚守。这一内聚焦视角的运用让读者更加贴近老人的内心,感同身受他的等待之苦。
上述两种不同内聚焦视角的交替使用,巧妙地传达了主人公父子之间的情感,以及时间的流逝和坚守的主题。通过这种视角的转换,作者为故事增加了层次感和深度,让读者更加投入其中,共鸣主人公的情感经历。
因此,作者在这篇小小说中灵活运用了外聚焦和内聚焦的叙事视角,通过这种转变,既呈现了客观的故事情节,又深入探讨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这种叙事手法使故事更加丰富和引人入胜,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和共鸣故事中的情感和主题。
总的来说,由外向内的视角转换是这篇小小说中的一个重要叙事手法,它通过不同视角的交织,将读者引入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丰富了故事的情感内核。这种叙事艺术的应用使故事更具吸引力和共鸣力,深刻地反映了等待和时光流转的主题。
(二)内聚焦视角转换为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
从“那个老人,就是我爹”开始,叙述视角再一次发生变化,即出现了叙述学中所指的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申丹在《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中认为,在这种回顾性叙事中,通常有两种眼光在交替作用,一为“我”追忆往事的眼光,另一为被追忆的“我”经历事件时的眼光。这构成了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的双重视角,即叙述自我视角和经验自我视角。文本从女人在信里告诉“我”这件事后开始追述往事,“我”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即为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在文本中,通过“我”的回顾性叙事,我们得知了主人公因犯错而坐牢,无法回家的经历。这个视角让读者能够共鸣主人公的情感,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对家的渴望。同时,作者使用了叙述自我视角和经验自我视角,使叙事更加生动、情感更加丰富。这种独特的叙事方式赋予了文本艺术魅力,让读者更深刻地体会到主人公的内心世界。
三、叙事学理论在具体文本运用中的得失
《巷口的守望》是一部描绘了人文情感和复杂生活的小说。运用热奈特叙事学在分析这部作品时,其优点和缺点得以明显地体现出来。运用热奈特叙事学对《巷口的守望》中的多个叙事元素,如时间、空间、角色,以及模式等进行精确的分析,我们能有效地揭示作品的内在逻辑和规则。例如,在处理作品中的时间元素时,运用热奈特叙事学,我们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作者采用了什么样的时间安排,以及这种安排对于作品整体结构和情感表达的影响。然而,运用热奈特叙事学在解读《巷口的守望》时,也暴露出了其固有的缺点。热奈特叙事学在处理具体的叙事现象时过于理论化,过分追求形式和结构的规则性,而忽视了叙事的情境性和历史性。例如,作者通过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生活细节,描绘了一幅鲜活的社会生活图景,然而运用热奈特叙事学在分析这些内容时,我们可能过于关注其形式和结构,而忽视了其背后的社会和历史语境。总的来说,运用热奈特叙事学分析《巷口的守望》时,其展现出了自身在处理叙事元素方面的优势,但是,其对叙事情境性、历史性、社会政治性的忽视,也限制了其对作品的全面解读。对于我们来说,需要根据具体的文本和情境,灵活使用和调整理论,以期更全面、深入地理解和欣赏文艺作品。
总之,《巷口的守望》在叙述视角的自我转换中,将这一平凡而又深切的故事娓娓道来。故事从巷口的一抹阳光开始,穿越江南漫无边际的烟雨,最终在文本结尾处的雨中结束。这种视角的自我转换使得故事充满了情感的层次与深度,更贴近了主人公的内心体验。
文本结尾处的雨与“我”的心情相互映衬,将“我”的遗憾与悔恨表现得淋漓尽致。雨水的洒落不仅是自然界的表象,更是主人公内心情感的投射。这种情感的传达不仅深化了故事的内涵,也传递了对独居老人深切的同情與人文关怀。通过巧妙的叙事安排,文本成功地引起了读者的共鸣,使读者更加投入地体验和感受故事中的情感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