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奖为何偏爱年长者

张田勘

获得诺贝尔奖时，获奖者的年龄一般为50～70岁，甚至还有90岁的获奖者—200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里奥尼德·赫尔维茨。不过，诺贝尔奖也有例外，如2014年，17岁的巴基斯坦少女马拉拉·优素福·扎伊成为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和平奖）；两位华人科学家杨振宁和李政道也是在青年时代就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在1957年获奖时，他们分别为35岁和 31岁。

统计显示，截至2022年，诺贝尔奖所有获奖者的平均年龄是58岁，男性获奖者的平均年龄是57.9岁，女性获奖者则是63.5岁。中国科学家屠呦呦及其同事在1972年就研发出了治疗疟疾的青蒿素，然而直到43年后（她已85岁）才于2015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可见，诺贝尔奖的确“偏爱”年长者。因此，学界也流传着一条“诺贝尔奖定律”：想要获得诺贝尔奖，就要活得足够久。

由于以上原因，有人认为诺贝尔奖有点“唯年龄”，而非“唯成就”。事实上，纵观诺贝尔奖的历史，我们会发现，在年龄较大的时候获得诺贝尔奖是合理、公平的。无论是证实还是证伪，科学研究成果都需要时间和其他研究来旁证，所以，需要时间的检验成为诺贝尔奖获奖者年龄较大的首要原因。最近，一项新研究又给出了另一个理由，证明诺贝尔奖颁发给年龄较大的研究者是一种适应社会现实和自然规律的“巧妙安排”。

今年6月，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卫生经济学家和流行病学家贾延塔·巴塔查里亚及其团队发表了一项研究，指出在获得诺贝尔奖后，获奖者的科研产出往往会减少。研究者发现，导致获奖后科研产出减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获奖者年龄较大、精力和体力已经不如当年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获奖后，他们需要参加的社会活动和其他活动成倍增加，因而花在专业研究上的时间比过去少了很多。这种情况在20世纪50年代之前并不明显，之后则逐渐凸显出来。

巴塔查里亚团队收集和分析了1950—2010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的数据，用三个变化图表反映获奖者获奖后的研究成果变化：一是获奖后发表的论文数量；二是获奖后所发表论文的被引用率；三是获奖后的“科学想法”的新颖程度，即创新思维能力。研究者可以通过计算机程序确定论文中每个独立的、独特的科学想法。在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之后，研究人员会根据获奖者每个独特科学想法首次出现在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统一医学语言系统中的时间确定其新颖性。

研究人员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奖者与拉斯克奖获奖者的年龄进行了比较。拉斯克奖是一个著名的医学奖项，也被称为诺贝尔奖的风向标。例如，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前，屠呦呦已经获得了2011年拉斯克奖的临床医学奖。截至2022年，拉斯克奖得主中有95位（约25%）已经获得诺贝尔奖。不过，拉斯克奖通常颁发给相对年轻的科学家，诺贝尔奖则颁发给年龄更大的科学家。研究人员发现，在获奖之前，后来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比后来获得拉斯克奖的科学家发表论文的频率更高，论文的内容更新颖，论文被引用的次数也更多。获奖后，两个奖项的获奖者的情况会发生一些变化。平均而言，获奖后，诺贝尔奖得主的产出率、论文的新颖性和论文的被引用率都有所下降，与拉斯克奖得主基本持平，但有时低于后者。

进一步分析发现，诺贝尔奖得主在获奖前的10年里，每年发表的研究成果比拉斯克奖得主多一项。然而，在获奖后的10年里，拉斯克奖得主每年发表的研究成果比诺贝尔奖得主多一项。拉斯克奖得主在获奖后，其产出率也出现了小幅下降，但兩组获奖者论文产出率的差异几乎完全是由诺贝尔奖得主的产出率大幅下降造成的。

当然，这只是在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奖者中出现的现象，其他领域的获奖者是否也有这种获奖后产出减少甚至停滞不前的现象呢？

澳大利亚社会科学家柯克·多兰对有“数学领域诺贝尔奖”之称的菲尔兹奖进行过研究。多兰的研究结果表明，数学家在获得菲尔兹奖后，科研成果的产出也会减少。

巴塔查里亚团队承认，他们的研究并没有解答获得诺贝尔奖与科研生产力下降之间的直接因果关系。多兰认为，获得菲尔兹奖几乎是数学家的最高成就，必然改变他们的人生。获奖者会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如演讲、接受媒体采访、出席公共活动，也会参与商业活动或出版书籍，这些事务会占用他们从事专业研究的时间和精力。因此，获奖后科研产出减少也是一种自然现象。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获得诺贝尔奖后，获奖者的生活会发生相当大的改变，他们不再只是科学家，而会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他领域，通过公共活动发挥自身的影响力。很多诺贝尔奖得主都是在步入老年后才获奖，如果期待他们有与获奖前一样的科研产出是不符合实际的。因此，年龄较长的诺贝尔奖得主的一个归宿是立足自身专业，用自己的言行和作品参与社会运转，同样可以实现获奖者的社会价值，为科学界做出贡献，这或许就是诺贝尔奖的“巧妙安排”。

因此，虽然获得诺贝尔奖后科学家的创造力和研究成果会减少是事实，但并不值得忧虑。获奖后，科学家的角色由单一转向多元，顺应了人的生命周期和创造力随年龄衰退的自然规律。获奖者可能会离开科研一线，同时也会开启新的生命旅程，利用自己的知识、经验和影响力为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责任编辑】张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