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地经营规模对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影响——基于福建省丘陵山区的调查

林晨宇，叶玲兰，宋 羽，陈晓娜，叶培栩，赖鸿汀

（福建农林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福建福州 350002）

2023 年1 月，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推进农业绿色发展，加快农业投入品减量增效技术推广应用”，明确指出农业绿色低碳发展的方向。农业生产活动产生的碳排放是温室气体的重要来源，约占全球年均碳排放总量的25%[1]。 近年来，政府部门陆续推动实施化肥减量增效工程、农田保护性耕作、测土配方施肥专项补贴、鼓励农作物秸秆综合利用等农地低碳利用政策[2]。 农户作为农业生产的主体，其低碳生产行为对促进农业绿色低碳转型和高质量发展，以及实现“碳减排”目标具有重要作用。

已有关于农地低碳利用的探索包括2 个方面：（1）从农户决策层面，通过政策激励、经济刺激、技术推广等干预农户低碳生产的意愿和行为[3-4]；（2）从生产要素配置层面，通过规模化经营诱发不同要素配置行为与技术匹配策略， 促进农地低碳生产技术的采纳，但是现有研究对农地经营规模的影响效果尚存在争议。部分学者认为经营规模越大的农户采用低碳技术的可能性越大[5-6]，也有相反观点认为经营规模与农户低碳生产行为并不相关或经营规模越大越不愿意采用低碳生产技术[7-8]。

本研究以福建省丘陵山区为调查区域，调查农户农地经营规模的特征， 进而针对农户施用有机肥、测土配方施肥以及秸秆粉碎还田3 类低碳生产行为，考察在南方山区耕地细碎化的现实情境下，农地经营规模与农户低碳生产行为之间的关联机理和效果。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通过农地流转扩大农户的农地经营规模，培养规模化经营主体，被认为是促进农业绿色低碳转型的重要路径。已有研究主要针对农户经营的农地总面积展开探讨，可能忽略了不同地域资源禀赋条件对低碳生产技术推广造成的成本约束，在南方山区耕地细碎化的现实情境下，农户低碳生产的内在驱动与外部干预的激励作用可能被弱化。 因此，本文在论述农地经营规模对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影响上，进一步探索了耕地细碎化约束下农地经营规模对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影响。

1.1 概念界定

（1）农地经营规模。 农地经营规模指农业生产单位中生产力要素的聚集程度和组合关系， 也就是土地、劳动力、资金等要素结合起来，发挥作用的范围和数量界限[9-10]。根据农地经营规模不同的表现形式，本文主要采用农户实际经营的土地规模（包括农户承包土地面积和转入土地面积，不包括转出土地面积和撂荒土地面积）[11]来描述。

（2）耕地细碎化。 耕地细碎化指一个农户经营一块以上的农田，这些田块受人为或自然条件的影响分布在居住地周围，相互不连接，呈现插花、分散、无序的状态，但在一定合理的距离之内[12-14]。 本文主要采用农户实际经营的土地规模与土地块数之比，即平均地块面积表示。

（3）农户低碳生产行为。低碳生产行为定义为：在基本不影响作物产量、生产效益的前提下，农户通过改变耕作方式和灌溉模式、 降低农药和化肥施用量、施用绿肥、秸秆还田、测土配方施肥等低碳生产技术及管理措施， 直接或间接减少农地碳的产生和排放，实现“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目标的生产行为[15-17]。本文主要关注施用有机肥、测土配方施肥以及秸秆粉碎还田3 类低碳生产行为。

1.2 农地经营规模对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影响机制

在当前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的条件下，农地经营规模以不同的方式影响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实施，具体可表现为以下3 个方面：（1）从经济学中边际技术替代率角度出发，在其他农业生产要素保持不变的条件下，农户经营规模的增加会使农业边际产出量呈倒“U”形结构[18]，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减缓其他生产要素所带来的产出影响，形成以经营规模扩大、减少农业生产要素投入的耕作方式，进而促进低碳生产行为的增加；（2）从经济收入增加的角度出发，在留乡务农和进城务工存在较大收入差距的条件下，农户家庭经常处于边务工边务农的情况，对农业生产的投入往往更倾向于采取节省劳动时间的化肥、农药来代替农业生产中劳动力的投入[19]，但随着农地经营规模的增加，农业收入占总收入的提高，会减少非农收入所带来的外部性效益，促进低碳生产行为的发生；（3）从静态分析的方法论角度出发，农地经营规模的扩大，提高了农户对农业生产的重视，使农户更加注重农地的长期经营，以长远利益作为出发点，提高施用有机肥、测土配方施肥以及秸秆粉碎还田等低碳行为的实施[20-21]。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1。

H1： 农地经营规模的扩大能够促进农户低碳生产行为。

1.3 耕地细碎化、 农地经营规模与低碳生产行为的关系

一方面，随着全国劳动力市场的开放，农村劳动力生产成本提高， 耕地细碎化无疑增加了劳动成本[22]，农户在有限的条件下更加依赖于农药、 化肥的投入；另一方面，随着现代化农业的发展，耕地细碎化难以与规范化、现代化的农业生产体系相适应[23]，导致规模效应无法实现。 在此情境下，耕地细碎化的程度必然会让农地经营规模对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影响在实际生产中产生一定的偏差。当耕地处于细碎化程度较低且农地经营规模较大的情况下，更完整、连片的耕地会使农户对农业生产要素的投入更加合理，在实际经营中以规模化、高效化的方式耕作，实现与现代农业生产方式对接[24-25]。 反之，即便有较大的农地经营规模， 也会因为耕地细碎化使农业过程中劳动力增加，导致农业规模化、高效化生产效果得到弱化，促使农户通过不合理地使用化肥、农药等生产要素来缓解劳动力短缺的不足[26]，进而加强农业生产行为中的碳排放。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2。

H2：耕地细碎化降低，会加大经营规模对低碳生产行为的促进作用。

2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2.1 数据来源

福建省丘陵和山地占全省土地总面积的80%以上，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 本次调研地区主要分布在鹫峰山、戴云山、博平山岭、玳瑁山、太姥山等山脉地区，调研区域具有南方丘陵山区的典型性和代表性。

本次研究数据源于2022 年7—8 月的实地调查，为保证数据有效性和代表性，调研采用多阶段分层随机抽样方法。 首先选取三明市、宁德市、龙岩市、莆田市、福州市5 个较为典型的地级市；其次按照地形抽取沙县区、建宁县、寿宁县、长汀县、荔城区、长乐区6个区县；再次，按照耕地面积从6 个区县中抽取若干乡镇； 最后按照耕地资源分布和地形状况随机抽取1～4 个行政村，问卷涉及农户家庭基本信息、农业经营投入产出、农地利用行为及低碳意愿等指标。 本次调研共发放问卷210 份， 共收获有效问卷205 份，问卷有效率97.6%。

2.2 变量选取与描述性统计

（1）被解释变量。本文选取农户是否施用有机肥、是否采取测土配方施肥及是否采取秸秆粉碎还田作为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均为二分变量。

（2）核心解释变量。 农地经营规模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以农户家庭耕作面积作为指标来进行衡量。

（3）调节变量。耕地细碎化是本文的调节变量，以平均地块面积作为指标来衡量。

（4）控制变量。根据农户行为的基本范式，本文选取农户特征、农地特征、外部环境特征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农户特征包括农户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统计学特征和家庭收入、 经营类型等社会经济特征，农地特征包括耕地地形、耕地质量、耕地距离等，外部环境特征包括农户的低碳技术认知、低碳补贴、政府宣传以及社会化服务等。

表1 相关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2.3 基于二元Probit 模型及交互项回归的实证分析

本文基于二元Probit 模型进行分析，具体形式如下：

式（1）中，Yi为观测值为0 或1 的被解释变量，即是否进行有机肥使用、采取测土配方施肥以及采取秸秆粉碎还田；Fi为核心解释变量， 即农地经营规模；Xij为控制变量，即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εi为随机干扰项；α、β、γ 为待估计参数。

为研究地块规模对农地经营规模的调节作用，本文进一步构建了交互项回归模型（2），具体形式如下：式（2）中，Ti为调节变量，即耕地地块规模，Fi·Ti

为交互项，v为带估计交互效应系数。

3 结果与分析

3.1 实证分析结果

本文应用Stata 16.0 软件对上述二元Probit 模型以及交互项回归进行估计，具体模型系数估计结果如表2、表3 所示。

表2 二元Probit 回归模型结果

表3 交互项回归结果

3.2 回归结果分析

（1）农地经营规模扩大促进了农户低碳生产行为。本文通过二元Probit 模型对以农地经营规模为核心自变量的相关因素进行了回归分析，由表2 可知，农地经营规模对3 类低碳生产行为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表明随着农地经营规模的扩大， 农户更倾向于采取保护耕地质量的低碳生产行为，假说H1 得到论证。

（2）耕地条件对不同的低碳生产行为采纳有差异化影响。耕地地形对农户施用有机肥和秸秆粉碎还田产生显著负向影响，表明在山地条件下，随着劳动力与时间成本投入更高，不利于农户低碳生产；耕地质量对农户采取秸秆粉碎还田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表明在耕地质量较差条件下，农户采取秸秆粉碎还田这一类低碳生产行为概率降低；种植结构对不同类型的低碳生产行为也存在着差异化影响，表明在种植粮食作物的条件下， 农户更偏向采取秸秆粉碎还田行为，施用有机肥及测土配方施肥的可能性减少。

（3）外部环境对农户施用有机肥有显著影响。 从政府宣传角度上看，政府进行低碳保护知识宣传对农户施用有机肥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在政府加强对低碳保护知识的宣传下， 会促进农户施用有机肥，达到既保护农地又减少农业碳排放的目标；低碳补贴对农户施用有机肥同样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随着低碳补贴的增加， 农户会更加注重施用有机肥，符合农户在经济增加的条件下更加注重农业碳排放的减少、追求利益最大化。

（4）耕地细碎化降低，会提高农地经营规模对低碳生产行为的促进作用。本文通过地块规模与农地经营规模的交互项研究， 发现二者之间的促进关系，回归结果如表3 所示，在耕地细碎化降低即地块规模增大的条件下，农地经营规模对低碳生产行为的影响得到扩大，假说H2 得到论证。

4 结论与对策

4.1 结论

本文基于农地低碳利用转型的背景，构建农地经营规模、耕地细碎化对农户低碳生产行影响机理的分析框架， 并基于福建省丘陵山区6 县（区）17 村205份农户调查数据，构建二元Probit 模型及交互项回归验证本文所提出的研究假设，主要结论如下。（1）农地经营规模的扩大能够促进农户低碳生产行为。随着农地经营规模的增大，农户能够采取更规模化的方式进行耕作，在农业生产效率稳步提升的同时，降低现代化农业生产要素的投入， 促进低碳生产行为的发生。其次，伴随着农地经营规模的扩大，农业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增加，农地经营将从短期利益转变为长期利益，致使农户更加注重低碳生产行为的实施。（2）在南方丘陵山区，耕地细碎化的现状会弱化农地经营规模对低碳生产行为的促进作用。在当前农村劳动力有限的条件下，农地不连片、地块细碎化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农户进行农业生产，促使农户加大化肥、农药等农业生产要素的投入，进而导致较大的经营规模也会因为耕地细碎增加农业生产成本，进一步减少低碳生产行为的发生。（3）随着耕地条件的变化，农户进行低碳生产行为的措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在地势较为平坦和种植粮食作物的条件下促进农户进行低碳生产行为的效果更为明显。（4）外部环境的变化，能在一定程度上激励农户实施低碳生产行为。

4.2 对策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1）在保证不改变土地用途及性质且不损害农民土地承包权益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鼓励土地流转， 同时支持农地管理集约化、规模化来提高土地利用率，达到充分利用各类生产要素的作用，实现低碳农业生产化、经营化。 （2）通过山垄田复垦与改造、高标准农田建设等项目，加强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 水利工程建设以及坡改梯技术、节水灌溉工程技术应用，提高耕地抗旱排涝能力，实现耕地综合生产能力的有效提升。 （3）在不违反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尽可能降低低碳农业生产利息，加大对大规模低碳农业贷款额度，鼓励农村各农业合作社进行融资，以促进农户进行绿色节能的生产。（4）大力推广低碳生产技术， 加强农民对于农业低碳生产的认知，减少因认知不足、技术缺乏而导致不规范的农业生产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