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中国”与中国式现代化
2023-11-21毛丰付潘佳锋
毛丰付,潘佳锋
(浙江工商大学 经济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引言
《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以下简称《规划》)指出,加快“数字中国建设”,对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1)《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中央政府门户网站,https://www.gov.cn/xinwen/2023-02/27/content_5743484.htm。。习近平总书记也强调“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2)习近平:《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 把握未来发展主动权》,《求是》2023年第8期,第4-8页。,这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引擎与有力支撑。
近年来,“数字中国”成为政策制定者与研究学者的重要议题,它一方面具有深厚的实践基础与鲜明的实践指向,以过去和现期的数字技术发展水平与信息技术应用程度为实践基础,以未来的数字技术发展水平与信息技术应用程度为实践指向。另一方面,“数字中国”在客观上也构成了一个拥有明确的理论概念和框架逻辑的系统性政策话语和理论话语体系(3)郇庆治:《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体系样态、核心概念和基本命题》,《学术月刊》2021年第9期,第5-16页。。“数字中国”的概念源流可以追溯到“数字地球”“数字区域”等概念的形成和发展,而它的框架逻辑也在一定程度上与“中国式现代化”的框架逻辑遥相呼应。
对于“数字中国”概念以及“数字中国建设”的理论分析,可以考虑在解构数字技术的基础上,论证数字技术对人类活动的影响机制以及作用过程。然而,关于数字技术影响人类活动的相关研究存在一定的理论困难,这既是因为数字技术正处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未来的数字技术会演进到何种水平尚未可知,又是因为数字技术的影响范畴牵涉到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一系列跨学科理论。
基于上述认识,本文将尝试对“数字中国”如何产生、构建、形成以及影响等基础性问题分别加以分析,以推动学术界对于“数字中国”这一概念在理论层面的认识以及实践层面的运用。
一、“数字中国”的概念源流
2015年12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式上首次提出实施“互联网+”行动计划,推进“数字中国建设”的倡议(4)《习近平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式上的讲话(全文)》,中央政府门户网站,https://www.gov.cn/xinwen/2015-12/16/content_5024712.htm。,这表明加快建设“数字中国”正式成为了一个全国性的政策话语,该项倡议的提出也在客观上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了一定政策基础以及制度保障。近年来互联网应用以及信息通信技术的蓬勃发展,则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了物质基础以及技术保障。所以,本文分析“数字中国”这一概念起源的同时,也需要讨论数字技术的发展情况以及所产生的影响。
(一)“数字中国”概念的初步产生起源于“数字地球”概念的形成
“数字中国”这一概念实际上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产生的“数字地球”概念。所谓“数字地球”,就是运用科学计算、海量储存、卫星图像、宽带网等技术获取、储存、处理、显示海量地理空间数据,并将其转换成人类可理解、可应用的信息(5)戈尔:《数字地球对二十一世纪人类星球的理解》,《地球信息》1998年第2期,第 8 -11页。。这一概念的产生显然是以当时的数字技术发展情况为物质基础,即人类运用互联网应用以及信息通信技术能够实现或者达到的某种程度。换言之,此阶段的数字技术,虽然能够处理简单的地理资源数据,实现对地理资源的全面信息化,但是显然无法搜集、加工、处理更加多维的数据或者应用于更加复杂的情况。
对应于国际上提出的“数字地球”概念,中国学术界则提出了最初的“数字中国”概念,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数字中国”的相关研究。与“数字地球”这一概念相似,此阶段的“数字中国”也就是利用互联网应用与信息通信技术实现中国地理资源环境全面信息化,进而充分地利用中国资源,保护中国环境。所以,最初“数字中国”概念的提出是作为“数字地球”概念的一部分,它的核心理念在于地理资源的信息化、数字化,而它的技术基础,或者说是此时的数字技术发展水平,只能适配于地理资源的简单应用。
可以发现,最初“数字中国”概念的产生起源于“数字地球”概念,它的内涵以及外延很大程度受到“数字地球”的影响,与《规划》中提出的“数字中国”概念存在着显著差异。因为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数字中国”概念也在不断丰富,它的内涵以及外延逐渐超越了原有的“数字地球”概念。事实上,“数字中国”概念的正式构建,主要得益于后续“数字区域”概念的产生、应用以及发展。
(二)“数字中国”概念的正式构建起源于“数字区域”概念的发展
“数字中国”概念的演变很大程度取决于数字技术的发展及其应用,这种技术的应用最先体现在地理资源层面。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它的应用层面以及所产生的影响也不断地扩张,从最初的地理资源,逐渐扩大到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层面。从2000年开始,中国多个省市开始了地理资源信息化工作,并尝试扩展数字技术的应用层面以实现“数字区域”(6)于施洋等:《数字中国: 重塑新时代全球竞争力》,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第17 -27页。。以“数字北京”工程为例,这类“数字区域”工程一方面是通过建设宽带多媒体信息网络、地理信息系统等数字基础设施平台,整合区域信息资源;另一方面则是基于这些数字基础设施平台实现区域数字化、信息化,进而发展电子商务、电子政务、数字社区、远程教育、网上医疗等数字技术应用(7)李士国:《数字北京支撑北京信息技术发展》,《北京科技报》2000年10月第20期,第2页。。
此阶段的“数字北京”概念,既涵盖了整体区域层面的信息技术应用,也包括了微观个体层面的数字技术使用。相比于最初的“数字中国”概念,“数字北京”的内涵以及外延均实现了一定程度的突破,它的数字技术应用逐渐从地理资源层面扩张到政治、经济等层面。但是,此时的数字技术发展程度还不足以完全实现全局性的数字化、信息化,“数字北京”也仅是一个信息系统工程。后续地方政府提出的“数字湖南”“数字陕西”等概念,均围绕着数字技术的应用实践展开。
与“数字北京”“数字湖南”等概念不同,“数字福建”不仅限于简单的信息通信技术应用层面,而是转变为自然、经济、社会、文化等全面数字化和信息化(8)黄欣荣、潘欧文:《“数字中国”的由来、发展与未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第99 -106页。,进而实现与信息通信技术的深度融合。相比于其他“数字区域”概念,“数字福建”显然具备了更加丰富的内涵,同时这也说明数字技术的应用范围以及应用程度开始发生变化。随着数字技术自身的发展,数字技术的应用范围逐渐从最开始的地理资源层面扩张到政治、经济层面,接着又扩张到全局性的自然、经济、社会、文化等层面,随之发生变化的数字技术应用也从技术应用层面发展为技术融合层面。此时,“数字区域”概念就开始具备了《规划》中提出的“数字中国”概念的雏形。那么,“数字区域”概念与最终的“数字中国”概念之间又存在哪些区别?“数字区域”概念又是如何向最终的“数字中国”概念演变?接下来,本文将讨论“数字中国”的范畴演变,具体分析“数字中国”的内涵以及外延,以加深对“数字中国”这一概念的认识。
二、“数字中国”的范畴演变
“数字中国”本质上就是国家信息化体系建设,它是一个关联数字技术应用的范畴,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全面数字化和信息化。所以,我们对“数字中国”概念的解读也需要围绕着数字技术展开,其中既包含数字技术的应用程度,也包含数字技术的应用范围。我们暂且将前者称为“数字中国”概念的内涵,后者称为“数字中国”概念的外延。我们研究“数字中国”的范畴演变,就是在研究“数字中国”概念的内涵及其外延演变。
(一)“数字中国”最先从地理信息系统的单一学术概念,转变为地方政府信息化建设实践
“数字中国”这一概念的产生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数字地球”概念,两者本质上都是关于地理信息系统的一个学术概念。所以,“数字地球”与最初的“数字中国”内涵基本上是一致的,即运用互联网应用与信息通信技术搜集、加工、处理地理资源信息。两者只在其外延存在一定的差异,具体而言,“数字中国”所涵盖的范围仅限于中国境内的地理资源信息,而“数字地球”所涵盖的范围则更广,包括整个地球的地理资源信息。换言之,最初的“数字中国”概念,实际上是“数字地球”概念的缩小或者说是部分。所以,此阶段我们讨论“数字中国”的内涵,本质上是在讨论“数字地球”的内涵。
“数字地球”概念或者说是最初的“数字中国”概念的产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数字技术的发展程度,而两者也可以认为是数字技术的一种简单应用。受数字技术发展程度的限制,其最初应用体现在地理资源层面,通过数字技术搜集、整合、储存、分类关于地球环境、地理资源的数据,并在此基础上将其进行信息化处理或者表达,从而帮助人类实现对地理资源、环境等数据(信息)的获取。
随着数字技术水平的提升,互联网应用以及信息技术的应用范围逐渐开始扩张,它的外延已经不再仅限于地理资源、环境监控等要素,更重要的是开始对人类的行为产生影响。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发展为“数字中国”从地理信息系统的学术概念向地方政府信息化建设实践的转变提供了技术条件。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受到“数字地球”概念的影响,开始意识到数字技术可能会对人类的生活产生影响,从而加强数字技术在地理资源层面的应用。许多地方政府开始加强地理与空间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尝试基于“数字地球”以及“数字中国”概念构建“数字区域”的信息化实践目标,此时,“数字区域”显然应该被定义为运用数字技术进行区域地理资源的数据(信息)搜集、加工以及处理。
在这个阶段“数字中国”“数字地球”以及“数字区域”的关系,可以概述为:“数字中国”是“数字地球”整体中的部分,同时又是不同“数字区域”的集合。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概念显然是关于地理资源范畴的讨论,“数字福建”并不在上述的“数字区域”范畴中,因为相比于其他“数字区域”概念,“数字福建”有着更加广阔的理论内涵以及外延(9)黄欣荣、潘欧文:《“数字中国”的由来、发展与未来》,第99 -106页。。所以,接下来,我们讨论“数字中国”范畴的进一步演变,就需要开始讨论“数字福建”的理论内涵及其外延。
(二)“数字中国”从地方政府信息化建设实践,转变为包含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多维度学术概念
地方政府对“数字区域”的探索无疑为后续“数字中国”概念的正式构建提供了实践基础与理论借鉴。我们分析21世纪初地方政府提出的“数字区域”概念,不难发现,相比于其他“数字区域”概念,“数字福建”显然具备更广阔的内涵以及外延。虽然“数字福建”在客观上也是地方政府依托于“数字地球”概念而进行的一些数字化探索,但它的范畴却不仅限于地理资源层面,而是包含了自然、经济、政治等多个层面。
“数字福建”概念的提出,可以认为是地方政府开始进行全面数字化建设工作的尝试。地方政府可以通过互联网应用以及信息通信技术最大程度地搜集、加工、处理数据(信息),进而快速、完整、便捷地提供各种信息化、数字化服务,建立起网络化、可视化以及智能化的信息集成及应用系统(10)黄怀:《福建将建设“数字福建”》,《新华每日电讯》2001年3月第7期,第21页。。基于“数字福建”概念,我们可以发现,相比于“数字地球”阶段,此时数字技术的应用程度与应用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数字技术从最开始仅能搜集、加工、处理地理资源数据逐渐转变为能够搜集、加工、处理包含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全局性数据。同时,地方政府对于数字技术的认识也发生了很大的改观,逐渐将数字技术运用到多个维度的信息化建设实践中。
伴随着地方政府对于数字技术应用实践的扩张,以及数字技术应用水平的进一步发展,“数字福建”这一“数字区域”概念,逐渐向最终的“数字中国”概念演进。一方面,“数字中国”概念的最终形成建立在地方政府信息化建设实践基础上,“数字北京”等地方数字化尝试使我们意识到数字技术应用正在深刻影响人类活动,而“数字福建”的提出,无疑为“数字中国”概念的最终构建提供了直接的现实经验。另一方面,“数字中国”概念的最终形成也是以数字技术发展水平为技术基础,数字技术应用对人类活动的影响范围逐渐从局部走向整体,从简单应用走向深度融合。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对“数字中国”相关概念进行比较,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数字中国”相关概念比较
三、“数字中国”的框架逻辑
随着“数字中国”概念的构建完成,它的内涵及其外延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初的“数字地球”“数字区域”等概念,形成了“数字中国”概念的最终范畴。而“数字中国”概念的正式形成,也为中国的全面数字化建设提供了理论基础。然而,在实际应用中我们又该如何加快推进“数字中国建设”?《规划》中提出的关于“数字中国建设”的“2522”整体框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分析思路(11)《规划》强调,数字中国建设按照“2522”的整体框架进行布局,即夯实数字基础设施和数据资源体系“两大基础”,推进数字技术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深度融合,强化数字技术创新体系和数字安全屏障“两大能力”,优化数字化发展国内国际“两个环境”。。本文尝试在此基础上对“数字中国建设”的框架逻辑进行讨论,以解读如何进一步推进“数字中国建设”。
(一)夯实数字基础设施和数据资源体系“两大基础”,是“数字中国建设”的两大基石
“数字中国建设”是以数字技术应用水平为技术基础,相比于“数字地球”或“数字区域”建设,“数字中国建设”显然对数字技术应用水平有更高的要求。那么,如何发展更高水平的数字技术应用呢?实际上,数字技术应用水平很大程度受到数字基础设施以及数据资源体系的制约,其中数字基础设施是数字技术应用的主要媒介,数据资源则是数字技术应用的主要内容。所以,推动数字技术发展以建设“数字中国”,就需要夯实数字基础设施以及数据资源体系,两者共同构成了“数字中国建设”的两大基石。
一方面,数字基础设施的发展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了硬件支持。数字基础设施一般涵盖了5G网络与千兆光网、物联网、通用数据中心、超算中心、智能计算中心、边缘数据中心、人工智能以及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以及基于上述技术形成的各类数字平台(12)王春晖:《〈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的深入解读》,《通信世界》2023年第5期,第4 -5页。。这些数字基础设施,相比于通信基础设施,通常具备更加高水平的数字技术,产生的外溢效应也有助于提高传统基础设施的数字化、智能化水平。可见,夯实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整体提升应用技术水平,缩小不同区域间的算力差距(13)Nambisan S, et al.,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Progress, Challenges and Key Themes,” Research Policy 48(2019:8):103773-103773.,促进东西部间的协同联动,为推进“数字中国建设”提供硬件支持。
另一方面,数据资源体系的构建则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了软件支持。发展数据资源体系,首先,需要构建国家数据管理体制机制,健全各级数据统筹管理机构,统筹公共卫生、科学技术、教育文化等重要领域的数据资源,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国家数据资源库或公共数据资源库(14)熊有军、林少芬:《数字产业化整体加速——全面解读〈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广东经济》2023年第4期,第6 -11页。。这有助于推动公共数据的搜集、加工以及处理,进而充分利用数据生产要素。其次,需要发挥市场机制引导作用,激发数据要素的商业价值潜能,建立按数据要素价值贡献的分配机制,以规范数据产权交易,建立系统的数据产权制度。由于数据资源是互联网应用以及信息通信技术赋能人类社会的主要内容(15)Jones I C and Tonetti C , “Nonrivalry and the Economics of Data,”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10(2020:9):2819-2858.,所以要充分利用市场机制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更多的数据生产要素。
(二)推进数字技术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深度融合,是“数字中国建设”的总布局
“数字中国建设”是推进数字技术与人类社会深度融合的过程,其中的“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无疑为我们充分应用数字技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蓝图。数字技术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协同发展,全方位实现深度融合,才能整体推进“数字中国建设”进程。如果生态文明建设或文化建设没有得到持续发展,在短期内可能不会产生明显的消极作用,然而从长远来看,却会制约其他建设的有效推进,从而阻碍“数字中国建设”的整体布局。
目前,数字技术正在深刻地影响人类的活动,而且随着数字技术水平的提高,数字技术的影响逐渐扩张到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以及生态文明建设等多个领域,这是数字技术全面赋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表现,也是数字技术与人类社会深度融合的重要表现。而“数字中国建设”的实现,本质上就是利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实现经济社会的全面信息化以及数字化。
然而,要实现“数字中国建设”的“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是以全国范围内较高的数字技术应用水平为前提条件。这显然与目前我国东西部算力发展不平衡、城乡算力发展不平衡等数字技术发展现状相冲突,那么,如何能够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算力支持以及数字技术保障呢?此时,我们就需要强化数字技术创新体系和数字安全屏障“两大能力”。
(三)强化数字技术创新体系和数字安全屏障“两大能力”,是“数字中国建设”的重要保障
现阶段,科技创新体系问题已经成为制约经济高质量创新的主要障碍,而加快推进科技创新体系优化与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则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创新的重要支撑与保障(16)任声策等:《新发展格局下我国科技创新体系的适配性与路径研究》,《经济学家》2023年第2期,第101 -110页。。数字技术创新体系对经济高质量创新的影响,首先体现在它能够催生新的技术领域与应用场景,推动中国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进程,从而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其次,数字技术创新体系的重要性还在于它能够直接影响新兴数字技术的产生以及发展。新兴数字技术作为“数字中国建设”的技术支持,能够持续不断地创造新的科技热点,以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新业态发展,这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数字中国建设”。
相比于数字技术创新体系赋能“数字中国建设”,“数字安全屏障”的作用则表现为对“数字中国建设”的系统性保障。数字技术创新给公共安全领域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17)Obar A J and Oeldorf-Hirsch A, “The Biggest Lie on the Internet: Ignoring the Privacy Policies and Terms of Service Policies of 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Society 23(2020:1):128-147.,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给“数字中国建设”带来了系统性的风险。一方面,数字技术对于人类生活的影响超越了工业化时代的新技术。当数字技术产生了如网络攻击、信息危机等问题时,它所产生的影响也是超越于以往的技术(18)张春艳:《大数据时代的公共安全治理》,《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4年第5期,第100 -104页。。这就需要构筑可信可控的数字安全屏障。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也使得政府对其活动的规制政策较为滞后,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由数字技术发展引发的系统性风险。政府需要在数字安全领域,制定并实施更多的法律法规,这可以有效地缓解由于潜在网络攻击和数据安全威胁产生的一系列问题,从而保障“数字中国建设”的持续推进。
(四)优化数字化发展国内国际“两个环境”,是“数字中国建设”的客观要求
公平规范、开放共赢的数字化发展环境,对于数字基础设施、数字资源体系、数字技术创新体系以及数字安全保障等多个层面的“数字中国建设”构成部分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所以,优化数字化发展国内国际“两个环境”符合“数字中国建设”的客观要求。优化数字化发展环境不仅需要及时调整不适应数字化发展的制度安排,构建有序规范的社会运行秩序,还需要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以激发市场主体活力,赋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数字化发展环境,既包含了国内的数字治理生态,也包含了国际的数字领域合作格局。对于数字化发展的国内环境而言,正式制度以及非正式制度都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一方面,完善数字领域的相关法律法规以及行业规范,通过优化正式制度安排规范数字化环境。具体而言,建立完备的法律法规体系,加强立法协调统筹,这是从法律视角规范数字化环境;建立相关的行业规章制度,制定修订数字化转型应用标准,则是从行业规范的视角规范数字化环境。另一方面,提高网络治理能力,健全网络治理体系,净化网络空间,创新建设网络文明,通过优化非正式制度安排规范数字化环境。无论是正式制度安排还是非正式制度安排,这些方式都能够有效地优化国内的数字治理生态。
对于数字化发展的国际环境而言,构建开放共赢的数字领域国际合作格局主要有以下两种方式:一是统筹谋划数字领域国际合作,建立多层面协同、多平台支撑、多主体参与的数字领域国际交流合作体系,高质量共建“数字丝绸之路”,积极发展“丝路电商”;二是积极参与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二十国集团、亚太经合组织、金砖国家、上合组织等多边框架下的数字领域合作平台,高质量搭建数字领域开放合作新平台,积极参与数据跨境流动等相关国际规则的构建(19)《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中央政府门户网站,https://www.gov.cn/xinwen/2023-02/27/content_5743484.htm。。在上述优化数字化发展国际环境的方式中,前者采取的方式是统筹谋划,后者采取的方式是积极参与。两类不同形态的数字领域国际合作方式,都能够加快数字领域间的平台合作,为“数字中国建设”提供宝贵的国际经验。
四、“数字中国建设”与中国式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20)习近平:《为实现党的二十大确定的目标任务而团结奋斗》,《求是》2023年第1期,第4 -14页。。换言之,中国式现代化的特征既具“一般性”更具“特殊性”。那么,“数字中国建设”如何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这种作用主要体现在中国式现代化的一般性特征还是特殊性特征,或者两者兼有?
(一)中国式现代化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建设全面发展的现代化,其中“数字中国建设”是全面推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代化并不仅限于生产力的解放或者说是经济的发展,更加包含了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多个维度的变革。如果一个国家或者区域只是实现了经济的发展,而在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层面的发展相对滞后,那么,这个国家或者区域并没有真正实现现代化,或者说只是实现了经济的现代化。当经济的发展超前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维度的发展时,这些滞后的维度就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所以,只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多个维度都实现了现代化,一个国家或者区域才能够获得持续的发展与进步。这也意味着,现代化并不是一个经济或者政治层面某一维度的转变,它是一个相对复杂、丰富且具备全局性的概念。
进一步分析现代化的多个维度,可以发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之间存在某种关系。借鉴马克思关于“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以及上层建筑”这些问题的基本原理和客观规律的分析,可以发现经济建设在政治、文化、社会与生态文明等建设中产生的重要作用。具体而言,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建设在客观上是指包括生产力的现代化、生产关系的现代化、上层建筑的现代化和意识形态的现代化等多重现代化的总和,而且主要是由生产力的现代化驱动生产关系的现代化、上层建筑的现代化和意识形态的现代化(21)韩保江、李志斌:《中国式现代化:特征、挑战与路径》,《管理世界》2022年第11期,第 29 -43页。。所以,在全面建设现代化的过程中,经济建设是根本,我们要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始终不能动摇,并且只有抓好了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工作,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党的建设等其他工作才能更加有序、高效地开展。
通过上文关于“数字中国建设”的框架逻辑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数字中国建设”与中国式现代化遵循着同样的哲学逻辑,这种逻辑集中表现在两者的“五位一体”总布局中。然而,从两者所涵盖的内容来看,中国式现代化其实是包含了“数字中国建设”,或者说,建设“数字中国”有助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实现。此时,我们分析“数字中国建设”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就需要讨论“数字中国建设”对现代化的影响机制。一方面,“数字中国建设”的物质基础是互联网应用与信息技术,这些技术最先应用在数字经济运行的层面,并且随着技术的发展,逐渐外延到其他传统工业,极大地提高了经济效率,这显然促进了现代化发展中的经济建设。另一方面,当数字技术的应用从经济扩张到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多个层面,数字技术在促进经济现代化的同时,也就促进了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现代化。所以,“数字中国建设”本质上是全面推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数字化时代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引擎。
(二)“数字中国建设”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背景下生产力水平提高的重要引擎,而解放生产力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一般性特征
虽然中国式现代化与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存在许多差异,但它们对现代化中关于经济发展的认识存在一定的共同点。伴随着技术与产业革命的演变,现代化的标准正在不断发生改变,但在客观上,现代化是一个地区或国家社会经济全面进步的标志(22)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3 -26页。。所以,西方国家的现代化与中国式现代化的相似点主要在于两者都具备较高的生产力水平。换言之,中国式现代化的一般性特征就在于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即经济现代化。
在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框架下,“数字中国建设”对于提高生产力水平的影响主要通过以下几个路径实现。首先,夯实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有效地提高整体的数字技术应用水平,而促进数据资源大循环则提高了数据这一要素的价值潜能,提高总体的生产效率。其次,数字技术创新体系激发了源源不断的科技创新能力,为总体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新的活力,数字安全屏障则保障了数字经济发展的总体秩序,对于维护经济稳定具有重要的意义。最后,数字发展环境为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良好的营商环境,从而有利于经济发展以及生产力水平的提高。
可以发现,“数字中国建设”的框架逻辑在本质上有利于促进数字经济的发展,同时数字经济又是现阶段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数字中国建设”能够从经济层面影响中国式现代化。客观而言,中国式现代化中对于生产力水平或者说是经济发展的认识与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这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一般性特征。而中国式现代化内涵中的其他组成部分,和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又存在着哪些差异?“数字中国建设”又会对其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呢?
(三)“数字中国建设”有助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背景下“五位一体”总体布局,而“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特殊性特征
中国式现代化与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存在着显著的差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23)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年10月16日)》,《求是》2022年第21期,第4 -35页。。中国式现代化的这种特殊性很大程度表现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中。而“数字中国建设”也需要推进数字技术与“五位一体”深度融合,这为我们分析“数字中国建设”与中国式现代化的特殊性特征提供了一定的分析框架以及理论借鉴。
第一,从经济建设的视角来看,人口规模巨大,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经济建设的本质要求,也是“数字中国”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基础。人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具有创造财富、扩大需求和创新科技的能力(24)穆光宗等:《论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式现代化》,《社会科学文摘》2023年第4期,第5 -7页。。一方面,人口规模巨大为培育数字经济核心产业提供了足够的市场需求,使得这些产业有足够的市场动力去进行产业转型与产业升级。另一方面,人口规模巨大在为数字经济核心产业提供劳动力的同时,也有利于选拔优秀的技术人才,进而为科技进步提供了充足人力资源以及智力支持。这既能够推动数字经济发展,也有助于中国式现代化经济建设。
第二,从政治建设的视角来看,中国共产党领导,既是中国式现代化政治建设的本质要求,也是“数字中国”发展高效协同数字政务的政治保障。一方面,“数字中国建设”需要加快制度创新以推动相关规章制度的改革,从而构建与数字政务相适应的制度安排,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则为制度创新提供了坚实的组织基础与稳定的政治环境。另一方面,“数字中国建设”也需要强化政府的数字化应用能力,提升服务的数字化以及信息化水平,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则有利于规范数字政务实施,从而推进数字政府的建设。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国家建设过程中,形成了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坚持党的自觉组织变革等基本经验(25)方雷等:《中国共产党领导国家建设的历史变革、政治效能与基本经验》,《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3期,第1 -9页。,既是“数字中国建设”的有力支撑,也是中国式现代化实现的宝贵经验。
第三,从文化建设的视角来看,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既是中国式现代化文化建设的本质要求,也是“数字中国”打造数字文化的根本目的。由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化的发展必然受到经济的影响(26)徐闻浓:《论新时代中国文化现代化建设的历史与走向》,《社会科学家》2022年第11期,第148 -154页。,所以当进入数字时代,数字经济成为社会发展的重要引擎,就需要建设相应的数字文化,这显然也包含在“数字中国建设”之中。我们需要打造自信繁荣的数字文化,通过大力发展网络文化,加强优质网络文化供给,丰富人类的精神文明,从而使得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进而推进“数字中国”的文化建设。所以,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是“数字中国”文化建设的灵魂,同时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文化建设的本质要求。
第四,从社会建设的视角来看,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社会建设的本质要求和重要特征,也是“数字中国”构建普惠便捷数字社会的必要条件。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既要增加社会的总体生产能力,更要通过完善三次分配制度,处理好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关系,实现社会资源的合理分配。建设“数字中国”,构建普惠便捷的数字社会,这实质上也是合理分配社会资源的过程。数字社会的构建,最重要的是促进数字公共服务普惠化以及数字社会治理精准化。这些措施有助于赋能乡村产业发展、产业建设和乡村治理,能够有效改善区域发展不平衡以及城乡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从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在推进“数字中国”社会建设的同时,也有助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社会建设。
第五,从生态文明建设的视角来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生态文明建设的本质要求,也是“数字中国”建设数字生态文明的重要基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理念是中国共产党在充分吸收中华优秀传统生态文化、坚持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哲学思想、反思西方工业文明经验基础上产生的(27)李铁英、张豪永:《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生态意蕴研究》,《大连大学学报》2023年第2期,第93 -99页;文学禹:《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生态文明建设研究》,《湖南社会科学》2023年第2期,第16 -21页。。而建设“数字中国”也需要建设绿色智慧的数字生态文明,推动生态环境智慧治理,加快构建智慧高效的生态环境信息化体系。强化数字技术应用对环境保护的溢出作用(28)Luo H Q, et al., “The Environmental Effects of Digital Economy: Evidence from Province-Level Empirical Data in China,”Environmental Science and Pollution Research International 30(2023:22):63272-63288.,使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对于推进“数字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也具有重要作用。
通过上述对中国式现代化以及“数字中国建设”的理论分析,可以发现“数字中国建设”对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影响,既包含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一般性特征,也包含了中国式现代化的特殊性特征。加快“数字中国建设”,实现数字技术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深度融合,对于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形成具有重要且深远的意义。
结语
“数字中国”概念的正式形成是一个相对漫长且复杂的过程。这个概念的初步产生起源于“数字地球”概念的形成,所以最初的“数字中国”概念仅限于地理资源层面,是“数字地球”概念的一部分。随着互联网应用以及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维度的数据可以转化为人类可识别、搜集、加工、处理的信息,人类开始运用数字技术处理更多的问题,数字技术的应用也逐渐扩张到政治、经济等多个层面,从而衍生出了“数字区域”概念。虽然“数字区域”概念也起源于“数字地球”,但这一概念明显超出了地理资源层面的范畴,并逐渐从单一维度走向更多维度,甚至在数字技术层级发展到某一程度时实现全局性。伴随着“数字区域”概念的广泛应用以及数字技术的水平不断提升,“数字中国”概念才最终构建完成。
对应于“数字地球”“数字区域”等概念的持续发展以及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不断进步,“数字中国”概念的范畴也逐渐从地理信息系统的单一学术概念,转变为地方政府信息化建设实践,再从地方政府信息化建设实践,转变为包含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多维度学术概念。“数字中国”概念的内涵以及外延的不断发展,本质上也就是数字技术的不断进步以及人类应用数字技术的范围不断扩张。未来“数字中国”概念可能随着技术的演进产生更加丰富、复杂的内涵以及外延,从而对人类活动产生更加深远以及持久的影响。
以上关于“数字中国”概念的演变过程,意味着人类开始意识到数字技术会对人类活动产生颠覆性的影响。然而,认识到数字技术的深刻作用并不意味着人类可以在实际中完全应用数字技术。换言之,从“数字中国”概念的构建完成,到完全实现“数字中国”仍然存在一段距离。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实际应用并不会与数字技术的前沿发展完全同步;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发展方向有可能与实际需要存在结构上的错位。这些都有可能会阻碍“数字中国”概念在现实中的实现。此外,在数字技术的发展、应用过程中也可能存在一些伦理或者道德问题,进而阻碍其有序发展。那么,如何建设“数字中国”则成为了目前亟待解决的重要议题。
目前,“数字中国建设”按照“2522”的整体框架进行布局,即通过夯实数字基础设施和数据资源体系,推进数字技术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深度融合,强化数字技术创新体系和数字安全屏障,优化数字化发展国内国际环境等方式以加快“数字中国建设”。“数字中国建设”作为全面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一种具体路径,加快“数字中国建设”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快实现中国式现代化,这是因为“数字中国建设”中关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的数字化、信息化建设也同样满足于中国式现代化对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现代化的客观需求。未来,“数字中国建设”将对中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位一体”总布局产生全方位的影响,并将指导中国快速走向全面数字化、信息化的现代化强国之路。
上述对于“数字中国”概念源流、范畴演变以及“数字中国建设”框架逻辑的论述与分析是理解与阐述“数字中国”概念以及实践的重要思维方式以及工具手段。在此基础上论述“数字中国”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则为本文进一步讨论以及展望“数字中国”提供了研究背景以及分析范式。本文对“数字中国”的有关论述,只是基于特定分析视角和知识结构的产物,希望有助于学界对“数字中国”这一概念的学理性认识,并在此基础上指导“数字中国建设”的实践过程,从而对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产生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