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建构逻辑及其基本特质
2023-11-17张伟军蒋锐
张伟军 蒋锐
[摘要]中国古典国家形态的基本结构是大一统。中国从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转型本质是从古典大一统向现代大一统的转型。中国新型大一统国家形态最终由政党领导革命建构完成,决定了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性质、构成和发展前景。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奠定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基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完成协商建国事业,型构新型大一统的制度架构。中国共产党领导推进国家有效治理,新型大一统巩固发展并创造形成政治文明新形态。与古典大一统和其他形态的国家形态比较,中国新型大一统具有显著特质,是领导的大一统、人民主体的大一统、互惠和谐的大一统和开放包容的大一统。
[关键词]新型大一統;党的领导;革命建国;基本特质
[中图分类号]D262.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74(2023)05—0056—11
[作者简介]张伟军,兰州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统一战线学;蒋锐,山东大学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教授,山东大学·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统一战线研究中心主任,法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研究方向:统一战线学。
大一统是中国传统政治的基本价值与事实结构。大一统理论是中国传统思想的核心范畴。中国政治形态的发展具有连续性和继承性,传统的帝制国家向现代人民共和国家的转型,是中国历史演进的必然结果,两者之间具有关联性。对大一统的继承、坚持和发展是传统帝制国家与现代人民共和国家关联性的核心体现。传统帝制国家大一统与现代人民共和国家的大一统既具有内在的联系,同时存在本质的区别。新型大一统是中国现代性革命建立起来的,是对古典大一统的扬弃。古典大一统为新型大一统奠定历史文化基础,新型大一统为古典大一统注入现代性元素。新型大一统的形成具有强大的动力机制,蕴涵深刻的历史、理论和实践逻辑。新型大一统是从中国传统政治理论与政治事实中提炼概括出来的具有强大解释力的本土化概念,对形成于西方政治学理论中的王朝国家概念、帝国概念、民族国家概念具有超越性,能够较为准确系统地概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类型。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形成在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上都具有重大意义。新型大一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制度的底层结构,是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的重要构成。
一、从古典大一统到新型大一统
大一统观念在中国源远流长。作为中国文明源头的夏商周时代,产生大一统的观念和实践的萌芽。作为历史上第一个实现统一的中央集权制王朝,秦代奠定中国古典大一统的基本政治结构。经过汉代儒家的经典化,大一统作为中国儒家政治思想的核心得以完全确立,成为衡度历代王朝政治合法性基本依据。[1]古典大一统的政治观念和政治实践是中国历史演进的主题脉络,是中国历史延续性的价值根基和命脉所系。进入近代以来,维系古典大一统的政治观念和政治制度与现代政治思想和政治制度发生冲突,在古典与现代的激烈冲突中古典大一统体系发生严重的总体性危机。在传统向现代化的转型中,大一统的政治观念依然具有强大的思想文化根基,在国家剧烈转型的历史紧要时刻,对于维护中国传统领土空间、民族团结、文明延续发挥了重要作用。经过艰难的历史抉择,中国古典大一统实现了向现代新型大一统转型的历史性变革。这一历史性变革的成功实现,得益于多方面因素的综合作用。其中,作为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主体领导力量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历史机遇的准确把握和对国家民族前途的自觉规划,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一)古典大一统实践的历史与危机
大一统观念在中国历史早期就已经显现。中国历史神话时代的三皇五帝明显呈现政治一元化的逻辑。作为中国信史开元的夏商周三代,逐步聚合形成地域、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围绕中心建构形成差序政治治理体系,奠定中国古典大一统的最初形态。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郡县制为核心治理单元的中央集权制国家形态,为中国历史的发展确立新范式,以后两千年的政治形态都以秦制作为范本。从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秦到最后一个大一统王朝清,期间中国历史呈现分合交替,以合为主,分中求合的特征,先后出现汉、唐、元、明、清等实现中国境内大一统的历史兴盛时期,各个大一统王朝间隔期出现的分裂基本是为重新实现大一统的战争,在战争分裂状态中蕴含着重新实现大一统的动力和理想。清朝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古典大一统王朝,对于奠定中国最终的大一统格局发挥了重要作用。[2]清朝大一统提供了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地理空间和人口民族基础。
中国古典大一统具有三个层面的内涵。在思想观念上,大一统是中国传统主流思想儒家思想体系的基础范畴。儒家经典的思想结构是建构和维护大一统观念的,在《周易》中,建构了天地人为基本主体的世界观。在《诗经》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构建以君王为核心的大一统政治秩序,形成大一统的政治观。在《春秋》中,通过历史书写方式,建构起大一统的历史观。在《尚书》中,提出大一统的政治制度设计。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儒家思想成为中国教育和政治的经典模式,大一统观念深入到中国人的思想深处。[3]在政治制度建构上,大一统是中国传统政治制度核心价值追求和基本运行逻辑。秦始皇废封建而设郡县,确立皇帝领导的官僚统治体系,皇帝制度作为政治大一统的核心政治机制始终受到维护,历代地方政治体系名称相异,但都是在皇帝制度下运行的官僚制,中央具有领导地方的绝对权力,地方受皇帝和中央政府的领导,必须维护皇帝和中央政府的权威。大一统观念在融入中国传统政治制度运行之中。从社会生活上看,大一统观念不仅是统治阶层的政治信念,也是普罗大众的一般文化心理,成为衡量王朝统治合法性的标尺。
大一统是中国历史的突出特征,是中国历史保持延续性的重要保障。中国历史的延续性有条不紊、层次清晰。语言文字统一是文化统一的基础,中国通用文字从有记载的甲骨文开始,在五千年文字演进中不断形成独特的汉字书写模式,文字的统一和延续为历史的延续提供了基本工具,形成系统性连续性的成文历史记载,形成清晰的历史发展演进脉络。大一统的政治观念提供了政治稳定的模式,同时在分裂时期提供了追求政治重新统一的动力和目标。中国历史的兴衰和统一分裂保持一致,大一统王朝往往是中国历史兴盛时代,反之,分裂时期大多是中国历史发展的低落时期。[4]大一统的政治格局有助于民族、区域、经济、文化等的交流融合,能够降低生存和发展的制度成本。大一统与分裂相比,具有更强的凝聚力和动员能力,能够形成强大的抵御各种内外灾害危机的能力,在面对外来侵略和自然灾害时具有足够的应对能力。因此,大一统对于中国历史的发展作出重大贡献。但是,也要看到中国古典大一统的政治结构是皇帝官僚为核心和基础的,大一统的建构和维护具有强烈的专制特征,以权力专制、文化禁锢、思想钳制与暴力震慑等作为维护大一统的基本手段,影响了中国思想学术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固守传统古典大一统也是中国在近代落后于西方的重要因素。
古典大一统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形成稳定自洽的结构,不仅自身变革非常缓慢,也失去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敏感。清代经过康雍乾三代的发展,古典大一统发展到一个非常完善的水平,但是这一时期正是人类第一次科技革命催生社会生产力大发展,西欧社会从封建形态进入资本主义形态。西欧资本主义大发展带来生产力的快速提升,为寻求原材料市场和销售市场,率先进入资本主义的工业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开辟殖民地。处于东方的清王朝还处于古典大一统的思想体系中,未能意识到世界正在发生的巨大变革。在西方资本主义代表的工商业文明与东方传统农业文明的碰撞中,传统中国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并在战争中沦为西方的半殖民地,古典大一统观念及其制度体系因无法适应工商业文明形成的现代国内与国际政治体系而面临崩溃危机。在外来势力侵略的同时,内部酝酿着变革的力量。在自身矛盾积累、革命力量积聚、内部压力临界和外部潮流冲刷等综合因素作用下,古典大一统观念及其制度体系被终结,中国历史进入追求和建构现代新文明的阶段,古典大一统转化为新型大一统的契机与任务已现。
(二)新型大一统建构的契机与选择
建构新型大一统的契机蕴藏在中国古典大一统解体过程中各派政治精英和一般民众的立场和态度之中,蕴含在中国历史发展演进的逻辑理路之中。中国最后一个古典大一统王朝随着民主共和革命的潮流而终结,维系古典大一统的皇帝制度不复存在,古典大一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结构解体,古典大一统秩序终结,中国政治秩序重构面临重大抉择,迎来新的大一统建构契机,但是这一过程充满艰难曲折。古典大一统终结之后,中国经历长期的政治失序状态,经历多次建立新大一统的选择。[5]中国古典大一统终结过程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一方面民主共和革命派发起武装革命,试图推翻王朝统治秩序,建立民主共和政治体制,具有较为清晰的建立新政治秩序的目标,但是政治力量并未取得绝对优势。另一方面,作为古典大一统政治秩序核心的清王朝在与各派政治势力最后达成妥协,中国在不发生领土分裂的前提下实现了从君主制到共和制的形式转变。虽然这一转变具有不彻底性,但为中国建立新型大一统保全了完整领土空间。同时,各派政治力量政见分歧,乃至战争不断,但是各派政治力量在维护国家统一和建立各自主导的新大一统政治秩序方面的追求是一致的,这为中国从古典大一统最终发展为新型大一统提供了基本思想根基。
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总体图景是将中国建设成为现代文明国家,这是中国持不同学说政见精英的共识。但问题是对于中国现代化文明国家的理论建构和道路选择存在严重分歧。从理论建构和道路选择上看,主要分为三大主张。一是以西方现代资本主义作为建设现代文明国家的模本,主张走资产阶级革命建国道路,将中国建设成为资本主义现代化国家。二是少部分持中国传统文化本位知识分子试图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找到建设现代中国的资源。三是以马克思主义作为理论指导,中国前途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三种主张各有理由,在实践中,主张走资产阶级革命建国道路的以孙中山为代表,最后通过国民党领导建立了名义上的党国大一统。
国民党建立的党国大一统体制具有现代性的一些特点,但是党国大一统存在内部致命的缺陷,主要是党国大一统缺乏现代民主自由法治的政治理念支撑,在政治结构上采取一党专制,不能建立包容性的政治架构,不能有效有机整合国家政治板块,维持党国大一统主要依靠军事、警察等强力系统和暴力恐怖统治手段,国民党的党国大一统是形式上的,缺乏实质性的大一统认同,注定了国民党建立的党国大一统无法长期维持。[6]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本位,试图从传统古典大一统的儒家思想中寻找建构现代国家的资源,所谓以“新内圣开出新外王”。[7]这种思潮缺乏具体的实践,与现代性之间存在一定的断裂,且停留在少数知识分子的思想建构之中,显然不能成为建构新型大一统的主要力量。在尝试各种建构新型大一统国家的理论和路径失败之后,建构新型大一统国家的任务历史地落到以马克思主义为思想指导的中国共产党身上,中国共产党自觉担负起建构新型大一统的历史使命,开启中国建构新型大一统文明国家的历程。
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指导理论和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核心领导力量,具有深刻的理论、现实和发展逻辑。从理论逻辑视角看,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目标是建立现代文明国家,马克思主义建构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超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新型社会形态,中国在选择新的社会发展目标时,选择超越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目标具有理论必然性。从现实逻辑看,中国选择通过资本主义道路走向现代文明国家在实践中遇到极大困难,资本主义国家的目标是维持中国的半殖民地地位,通过军事、政治、经济等各种手段侵略中国资源、阻挠中国现代化进程。马克思主义是对资本主义的深刻批判,中国要在国际资本主义的围堵中找到抵抗资本主义国家侵略的理论武器,最合适最管用的即是马克思主义。从发展逻辑看,中国是个传统农业国,建设现代大一统文明国家的经济基础是建立强大的现代工业。马克思主义以现代工业的主体无产阶级作为运用者,代表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方向。马克思主义促使中国无产阶级觉醒并建立强有力的无产阶级政党,为中国发展提供了强大的领导核心。因此,马克思主义是将中国从传统摆渡到现代的可靠理论渡船,中国共产党是将中国从传统摆渡到现代的可靠领导舵手。
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建构以马克思主义为主要理论指导,但古典大一统的优秀遗产依然十分重要。古典大一统到新型大一统的转型是中国历史演进的脉络中展开的,是历史的发展,而非历史的断裂。主要基于两个理由。一是中国古典大一统优秀遗产是建构新型大一统的重要资源。新型大一统与古典大一统的本质区别主要体现在政治价值、制度选择以及社会思想的现代化上面,但是语言文字、风俗习惯、民族结构、地理空间等很多方面依然保持古典大一统的元素,且这些元素是历史长期发展中形成的,是中国之所以为中国的特质所在,是民族的象征,也是建构新型大一统必不可少的基础性要素。二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古典大一统优秀遗产之间存在高度契合。中国从西周开始,以礼乐文明代替鬼神信仰,确立人文主义的世界观;统治合法性来源于保护民众,建立统一的官僚体系进行国家治理,确立人本主义的政治观;中国人的精神结构中普遍建立起以现实和人的关怀为核心的价值观念。在经济分配观念上,中国儒家经典中提出的理想社会形态大同社会是普遍平等、普遍富足的社会,历代思想家对大同观念的阐释从未间断,大同社会图景成为圣贤理想和百姓愿望,也成為历代贤君能臣的努力方向。中国传统思想中人文主义世界观、人本主义价值观和大同主义的理想图景与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理论建构之间存在高度契合,这是马克思主义在近代以来成为新型大一统建构理论指导的另一重重要原因。植根于中国土壤的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现代化理论与中国古典大一统优秀遗产创造性结合和创新性发展,形成新型大一统的思想理论框架和实践推进路径。
二、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建构历程
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实质上是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过程。通过建构新型大一统,中国建立起独立自主的人民共和国。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历程,是中国人民开展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的过程。通过开展民主革命,中国从古典大一统的专制模式转型为现代新型大一统的民主共和模式,实现了大一统价值结构的根本性转换。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基本脉络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革命建国到巩固发展人民共和的历史演进过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扫除了分裂国家的国内外政治势力,为从思想上、政治上和国土空间上实现新型大一统奠定了政治基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有效整合处于分散状态的各党派、各民族、各地区、各阶级、各行业政治主体,通过政治协商方式达成建立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共识,在此基础上建构形成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制度规范架构,提供了新型大一统的国家制度框架和保障。在新型大一统建立之后,通过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三位一体的人民共和治理模式选择,中国新型大一统得到巩固和发展,新型大一统成为人类新型国家文明形态。
(一)民主革命奠定新型大一统政治基础
古典大一统终结之后,中国内部各派政治势力相互争斗,中央政治权威阙如,国家政治秩序陷入弥散状态。因此,实现国家统一,重建国家政治秩序成为建构新型大一统的重要内容。国家统一和秩序重建的前提是需要一个能为国内各派政治势力和全体人民接受的政治领导主体,这个政治领导主体要有足够的政治能力实现国家政治整合。实现国家政治统一的政治整合有多种方式,意识形态引领、战争暴力垄断、建构包容性的政治架构都是实现国家统一的基本方法。在更多历史条件下,实现国家统一需要综合各种方式,包括军事、政治、经濟、文化等。古典大一统终结之后中国政治舞台上出现两种新型力量及其组织形式,一是掌握一定军事力量的军阀。二是作为新型政治主体的政党。军阀的主要代表是晚清遗留转型的北洋军阀,他们中部分人多次寻求通过武力统一国家,但都未能成功,主要原因是军阀缺乏足够的思想理论指导和政治能力。政党是中国从传统向现代转型中出现的新型政治参与主体,是近代以来建构新型大一统的主体力量。资产阶级政党实现国家统一的努力实际上未能实现,而作为马克思主义指导的新型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在指导思想、组织形式和政治能力等方面具备了实现国家统一的基础条件。
中国共产党建构新型大一统的基本逻辑是通过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推翻内外腐朽保守势力的统治,建立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民主共和制国家。[8]这一基本逻辑根据实践和中国的具体实际进行不断地总结完善,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到新型大一统确立前后经过大约三十年的时间。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建构新型大一统的历程,大致经历三个阶段,三个阶段分别解决了面临的主要矛盾,对内实现建立在人民民主基础上的国家统一,对外摆脱外国各种势力的控制,实现国家独立。中国共产党通过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彻底胜利,奠定了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基础,确立了新型大一统的政治特质,实现了近代以来古典大一统向新型大一统转型的现代国家建构目标。
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建构新型大一统是全方位系统性的,基本方式是武装斗争、观念塑造和政治建设。首先,中国共产党通过领导土地革命战争确立新型大一统的领导结构,工人阶级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联合其他革命阶级,构成新型大一统的基本政治构成。中国共产党通过领导抗日民族战争,扩大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影响力,提升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领导能力,增强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军事实力,使得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最具政治号召力的新型政党。中国共产党通过领导人民解放战争,推翻了国内外各种落后腐朽反动的政治势力统治中国的局面,消除了中国自晚清大一统终结后出现的各类地方割据分裂势力,实现了中国境内完整系统彻底的政治整合,奠定了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基础条件。其次,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推进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与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相结合,重新塑造了中国人的政治社会文化观念,马克思主义代表的现代性思想代替各种形形色色的思想观念,成为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解放区的指导思想,为新型大一统建构夯实了全新的思想理论基础。再次,中国共产党在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进程中,一体推进党的建设、政权建设和军队建设,为最终建构新型大一统提供了政治领导核心、政权组织形式和安全力量保障。
(二)协商建国型构新型大一统制度架构
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推翻中国旧的政治势力及其建构的政治制度以及政治秩序,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坚持破立并举,在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过程中探索建构新型大一统国家的制度模式选择。建构新大一统国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既定目标。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关于建立何种新型大一统制度架构,需要结合中国的历史、现实和民意综合作出决定。从历史实践看,中国共产党建构新型大一统制度架构,遵循了中国古典大一统的优秀传统和现代国家建设的一般原则,这是中国共产党建构新型大一统制度架构能够成功并稳定运行的基础。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毛泽东等提出一系列关于革命胜利后中国大一统秩序的理论和制度建构思想。在《论联合政府》《论人民民主专政》中,集中表达了关于新大一统的构建方式及其制度设计。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即将全面胜利的1948年5月,中国共产党向全党全国发布“五一口号”,提出建立新中国大一统政权的倡议和方案。中国共产党“五一口号”提出建立新中国是各民主党派、各社会贤达和全国人民的共同任务,基本程序是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建立统一战线性质的人民民主政府。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倡议得到各民主党派、各界代表人士和全国人民的拥护与支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各民主党派、各界代表人士、各民族代表人士等的共同参与下,召开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新型大一统国家政权正式成立,新型大一统制度架构形成。[9]
新型大一统政权成立后,确立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和人民代表大会的政体。新型大一统的国体和政体以人民为中心,人民性是新型大一统的根本属性。人民民主专政的基本内涵是新型大一统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作为整体是新型大一统的建构者、维护者和享有者,人民是统一的政治实体,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人民内部矛盾和其他矛盾存在本质区别,具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人民之外不允许其他各类主体破坏新型大一统政治秩序。人民代表大会是新型大一统的根本政治组织形式,人民通过民主选举代表表达意志,行使权力,组织政府,实施治理。人民代表大会采取民主集中制,是广泛的民主和有效的集中的统一,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的有机结合,是国家的权力机关,一元化享有和行使国家一切权力。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和人民代表大会的政体从国家根本权力配置开始决定了新型大一统是人民性基础上的统一性,新型大一统结构中统一性的前提和基础是人民性。
在人民民主专政国体和人民代表大会政体的总体政治逻辑之下,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制定形成具体的承载和维护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制度体系。其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作为新型政党制度,直接渊源于协商建立新型大一统政权的过程中,是从中国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新型政党制度。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结构和性能逻辑与新型大一统政治秩序高度契合,主要表现为中国共产党是领导党和执政党,其他八个民主党派是参政党,中国共产党领导全体人民的根本利益,八个民主党派分别代表各自联系的群众的利益,通过政党之间的政治协商协调不同群体之间的利益,保证国家内部不同利益群体之间利益协调,是维护新型大一统的根本制度保障。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不同民族之间在地理空间、语言文字、生活习惯、宗教信仰等方面存在差异。中国共产党领导各民族人民创建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在单一制国家结构内部实行民族区域自治,一方面保证了国家大一统的实现,另一方面给予少数民族区域自治权力,科学合理地解决了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关系和少数民族与多数民族之间的关系。新型大一统的另一大重要制度创新,是建立基层群众自治制度。大一统的一个重要局限是限制了社会的自由,不利于社会创新和社会自由,中国共产党通过创建基层群众自治制度,在基层建立自治组织,赋予基层自治权,实行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发展,在大一统体系内部实现了充分的社会自主空间,解决了传统大一统的弊端和局限。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通过协商建国确立新型大一统的基本制度架构,其后在实践过程中不断进行改革完善,形成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和其他制度构成的新型大一统制度体系。中国共产党经过统一战线协商建国的内在政治精神内化为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基本政治价值,不断推陈出新,不断释放新的活力。在新型大一统主体制度架构形成后,近代以来古典大一统终结过程中和新型大一统建国过程中尚未解决的两大问题也提上中国共产党政治议程。其中古典大一统终结过程中遗留的问题是香港和澳门问题。这一问题是古典大一统面临未来挑战的时刻产生的,新型大一统建构过程中实现香港和澳门回归新型大一统体系,是中国历史发展和新型大一统建构的必然要求。为解决这一问题,中国共产党创造性提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理论,一方面尊重两地在历史中已经形成的政治和社会事实,另一方面丰富和扩展了新型大一统的内容和形式。在建构新型大一统过程中遗留台湾问题,台湾最终回到新型大一统的整体结构中来,是中国新型大一统最终建构完成的历史任务。中国共产党在坚持台湾是大一统中国不可分割一部分的基础上,不断提出解决台湾问题的路径方法,探索“一国两制”的台湾方案,这一方案尚在建构阶段,但是最终在一国框架下实现台湾回归是新型大一统的必然趋势。因此,在新型大一统的制度架构中,“一国两制”具有重要地位和价值。
(三)有效治理巩固新型大一统整体格局
新型大一统是历史发展的结果,是制度建构的结果,同时是在具体的国家治理实践中不断巩固的结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推进中国新型大一统理论和实践落实,通过确立社会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形态,不断推进改革开放,提升新型大一统的精神凝聚力,增强新型大一统的综合势力,提升新型大一统下人民的生活水平,从正向巩固新型大一统整体格局。有效改革、消除和打击不利于新型大一统的各类因素,中国新型大一统国家形态不断巩固并向前發展。
首先,推进新型大一统时空治理。时间统一是中国大一统的重要标志,中国传统创造了以天干地支作为基础的计时方法,同时建立大一统核心制度皇帝年号纪年的方法。中国新型大一统采用现代世界通行的公元纪念,采用现代科学为基础的时间计算方法,确立首都北京所在地的时间作为全国统一时间。空间大一统是新型大一统的地理基础,地理边疆安全稳定是国土大一统的重中之重。中国新型大一统是现代国际法意义上的国家内部大一统,国界和边界是新型大一统的地理空间界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迅速清除了在境内的各种外国殖民势力,与邻近国家划定了中国大一统的边界,建立起新型大一统的国界。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镇压了国内危害统一的反动土司、土匪等反动势力,在边疆地区建立边防和政权体系,通过政策引导大批青年到边疆建功立业,发展边疆教育文化经济卫生等各项事业,改善边疆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奠定了边疆安全基础。[10]在国土空间内部,建立中央政府领导的统一行政区划,建立单一制的国家结构形式,划定中央与地方权力关系。废除具有民族和地域歧视的地名和行政管理体制,消除地域之间设置的隔离和障碍。开发建设国土空间交通基础设施,铁路、公路、航空等交通联结全国,重点加强西北、西南边界地区铁路和公路体系建设,强化交通大一统保障新型大一统。
其次,推进新型大一统政治治理。新型大一统的指导政治意识形态是马克思主义,包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宪法层面,明确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意识形态地位,建立大中小学统一的政治意识形态教育体系,统一人们的思想。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地位,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全覆盖,是新型大一统的基础性组织保障。统一的宪法法律体系是新型大一统政治治理的规范保障。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已经建立起以宪法为根本规范的统一适用的宪法法律体系。单一制的国家结构形式保证中央思想、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落实,形成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民族区域自治享有自治权是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央政府领导下统一行使,民族区域自治不能危害和破坏大一统的国家行政体系。严厉打击存在的破坏大一统的民族分裂势力、暴力恐怖势力、宗教极端势力,加强党的领导和基层政权建设,夯实这些地区维护大一统政治治理的基层基础保障。
再次,推进新型大一统经济治理。一定的物质支撑和经济利益联系是形成大一统的基础,是维持大一统存在的必要条件。中国古典大一统的形成和维持,背后是较为强大的物质保障和紧密的经济利益关系。从区域经济视角看,中国传统形成农业经济、畜牧经济、渔业经济以及一定的工商业经济形态,不同的区域之间形成贸易关系,互通有无,从而为大一统的形成和巩固提供了内生动力。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巩固发展同样需要物质基础和经济支持,与古典大一统相比,中国新型大一统内部的经济联系更为紧密、数量更为庞大、频次类型更为复杂,主要表现为形成全国性的经济网络和全国性的统一市场以及不同区域和要素之间的自由流通。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将不同区域、要素、民族、个体、信息等利用经济利益的力量联结成为流动的共同体,[11]这种流动的共同体由于利益关系形成维护大一统的自发自觉力量,成为新型大一统的自觉参与者和维护者。在市场大一统的力量之外,为维持不同区域、民族以及其他主体之间的公平,维护大一统内部的经济发展和经济分配正义,国家运用法律政策手段支援少数民族区域、边疆区域,推进区域平衡发展战略,推进各民族区域群众共同脱贫,推进各民族各区域群众实现共同富裕;制定资源、生态等公共资源提供者的补偿机制,[12]保证少数民族、边疆以及生态资源提供区域的利益,这种差异化的国家干预实质上是保证大一统内部的基本正义秩序,维护新型大一统能够可持续发展,避免因内部分配正义缺失导致的利益失衡和秩序崩溃的发生。
第四,推进新型大一统社会治理。古典大一统是政治形态,同时具备深厚的社会基础,大一统渗透和贯穿于中国社会的心理、风俗、宗教、语言、教育等各个领域和各个层面。[13]从古典大一统根基上建构和巩固新型大一统,需要将新型大一统植入全社会的结构之中,才能从根本上巩固新型大一统的根基。新中国成立后建构形成的新型大一统国家形态,以现代社会的基本思想观念、生活方式、文化教育作为大一统的基础,新型大一统的社会结构建立并稳定发展。新型大一统社会治理的方式和路径主要有:推进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现代化建设,中国共产党从建政起,就开始推进移风易俗,建立高度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将中国从古典大一统的传统风俗习惯中提升为现代化的生活观念、方式,同时保留部分优秀的风俗习惯并注入现代性的元素;推进宗教中国化治理,建立统一的各宗教自治组织和政府对宗教的管理制度,将宗教置于国家的有效监督管理之下,发挥宗教在维护社会稳定、净化社会人心方面的积极作用,取缔打击非法宗教和邪教活动;推进语言文字治理,在全国推广国家通用语言和文字的使用,建立基础教育阶段普遍接受通用语言文字教学的基本政策并有效实施;推进各民族群众之间交往交流交融,由于交通经济社会关系的联系更为紧密,各民族平等得到严格落实,民族互嵌社区建设成效显著,从根本上促进了民族一体化融合发展。
三、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基本特质
中国新型大一统是复合型的大一统国家形态,由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有机组合而成,受到国家宪法的规定和保障,是体系化结构化制度化的新型大一统文明形态,既继承了古典大一统的优秀遗产,更结合中国实际和世界现代化发展趋势的要求,在新型大一统的建构发展过程中,形成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基本特质。归结起来,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基本特质呈现为政党领导、人民主体、互惠和谐、开放包容等方面。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基本特质决定了其主要优势,这些基本特质是关于中国建构现代国家的基本原则,是中国创造新型人类文明形态的重要构成要素。
(一)政党领导的大一统
中国新型大一统的领导核心是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本质特征。[14]中国新型大一统是在近代古典大一统终结之后,中国共产党经过新民主主义革命建构完成的,中国共产党是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的领导者,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成功的关键。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决定中國新型大一统与古典大一统的本质区别,通过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新型大一统确立现代性的价值,中国共产党将社会主义作为建构新型大一统的根本原则,将民主、法治、平等、自由等现代性价值融入新型大一统价值体系之中,作为建构新型大一统的价值根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新型大一统将社会主义制度作为根本制度支撑,建立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新型政党制度、基层自治制度等作为新型大一统的制度架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决定新型大一统的根本性质是现代性基础上的新型国家文明形态,将中国新型大一统与传统皇帝、军阀、官僚主导的古典大一统以及资本主义建立的民族国家体系区分开来。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核心政治枢纽,是中国新型大一统同质性、结构性、稳定性的政治保障。首先,新型大一统需要超越地理、民族、文化、阶层等区分的跨体系思想组织制度体系,通过跨体系的思想组织制度体系实现高度的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整合。中国共产党是代表全体人民和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组织,与传统意义上的政党代表一部分人的利益是完全不同的,同时,中国共产党的组织结构超越了地理、民族、文化、阶层的局限,中国共产党的组织构成以先进性作为根本标准,因而将中国内部不同区域、民族、阶层等元素有效纳入党的整合体系之中,[15]在先进性这一根本标准基础上实现国家整合,奠定新型大一统的同质性基础。其次,中国新型大一统是结构化制度化的大一统体系,解决了中国古典大一统的弥散状态,这是得益于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能力、组织优势才能实现的。中国共产党具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党组织覆盖国家政治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层级,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能力和组织资源为新型大一统提供了将国家联结起来的组织资源,有效解决了官僚体系联结僵化、迟缓、松散等问题。再次,中国共产党具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具有长远的战略规划及其行动落实能力,坚持理论和实践创新,不断推进自我革命,因而能够推进新型大一统结构持续法治完善,避免新型大一统因僵化而陷入困境乃至崩溃现象的发生,确保新型大一统具有高度的动态稳定性。
(二)人民主体的大一统
与古典大一统以皇帝以及少数统治阶级作为主体不同,新型大一统的主体是人民,人民性是新型大一统的根本价值属性。在古典大一统结构中,存在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严格区分,统治阶级享有大一统的绝大多数利益,而作为被统治阶级的绝大多数人实际上并未享受到大一统带来的利益。为维护古典大一统政治体系,绝大多数百姓付出各种代价,诸如庞大繁重的税赋支撑大一统的治理体系运转,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兵役、徭役为维护大一统提供兵源等战争支持,修筑维护大一统的各种交通、防务设施。新型大一统是人民选择的国家形态,人民是新型大一统的建构主体、享有主体和保障主体,人民为新型大一统提供各种资源保障,同时享有大一统带来的和平、稳定、安全、交流、互惠、平等、公正等各种实际利益。
新型大一统的人民主体性具体表现为四个方面。一是新型大一统选择的人民主体性。中国新型大一统是人民的选择。近代中国古典大一统终结之后,中国关于建构现代国家进行了各种探索,最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型大一统建构道路取得成功并为人民所接受和认同。因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型大一统国家形态能够成功,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二是新型大一统结构的人民主体性。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基本主体是人民。新型大一统的基础是人民民主基础上建构起来的,人民性是新型大一统现代性的基础。[16]三是新型大一统价值的人民主体性。中国新型大一统符合全体人民利益,通过建构新型大一统制度和结构体系,消除了各种不平等不合理的区别对待,消除各种制度政策歧视,实现了宪法法律基础上的人民平等;通过建构大一统的基础硬件设施,加强各区域之间各种要素交流,货畅其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促进了各种资源要素的流通利用,降低了社会交易成本,提升了国家治理效能。四是新型大一统运行的人民主体性。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动力是人民,人民的广泛深入参与提供了新型大一统的活力,将中国大一统从自在的古典大一统转变为自觉的新型大一统,通过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新型大一统具有维护和巩固的自发性,成长为自为的动态发展的有机共同体。
(三)互惠和谐的大一统
古典大一统的构成主体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存在不平等、歧视和压迫现象。作为典型古典大一统的汉唐元明清,内部民族之间实际上是不平等的,政治地位存在很大的区别,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的新型大一统遵循现代性经济贸易原则,在国内建构统一的市场体系,实行互惠性的经济关系。一是大一统体系内各主体具有平等地位。新型大一统内部主体之间在法律、政治、文化、社会等权利是平等的,受到宪法和法律一体平等保护。[17]二是经济关系具有公平互惠性。在总体战略上,大一统内部具有共同的目标和根本利益,按照国家总体发展战略实现最低限度的发展目标,如实现全体人民的摆脱绝对贫困,实现小康生活标准,进而推进共同富裕。为实现共同的底线目标,国家制定针对性的区域发展战略,实施對口帮扶支援政策,促进民族实践、区域之间、阶层之间均衡发展。三是建立符合正义原则的利益分配机制。大一统秩序的维持和发展,需要建立内部正义分配机制,只有基于正义原则的秩序才会具有长久的生命力量。正义有两个基本原则,其一是面向所有个体的机会权利平等。其二是差别对待要基于保护和有利于弱者原则。中国新型大一统内部制度安排贯彻落实和充分体现了正义的两个基本原则,因而具有长久存在和持续发展的内生性动力。
中国新型大一统构成主体之间关系的基本特质是平等和谐,具体体现为五种关系内在和谐。一是政党关系和谐。中国政党制度的基本结构表现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聚合结构,中国共产党和八个民主党派之间历史地形成“长期共存,相互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政党关系形态,中国共产党作为领导党和执政党,处于领导地位,八个民主党派是参政党,具有参政议政、政治协商和民主监督的权利及责任,中国共产党和民主党派之间相互协作、相互监督,形成共同维护大一统政治秩序的和谐政党关系。
二是民族关系和谐。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民族基础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新型大一统建构形成后,实现了各民族平等,根据少数民族发展需要,长期实行对少数民族的保护性优惠政策,极大地促进了少数民族各项事业的发展和现代化水平的提升。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进程中,各民族相互之间形成离不开的命运共同体,中国民族关系和谐融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一步增强。
三是宗教关系和谐。政教分离基础上的宗教信仰自由以及宗教维护大一统秩序是中国古典大一统的优秀遗产。新型大一统建构形成后,中国宗教事业有了新的发展,不断推进宗教中国化和与现代化社会主义相适应,宗教界自觉维护国家统一和维护社会稳定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同时,宗教与世俗社会之间,不同宗教之间交流借鉴,保持和谐良好的状态。
四是阶层关系和谐。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和社会性质是社会主义的大一统,因而阶级冲突已经不复存在,但是阶层作为社会经济现象客观存在,阶层之间的关系直接关系新型大一统的稳定性。新型大一统通过建立不同阶层的利益代表和利益冲突协调解决机制,有效解决阶层利益矛盾,保持不同阶层直接的利益和谐。另外,建立和畅通各阶层之间的流动机制,畅通阶层上升渠道,通过有效的制度设计,打破阶层固化藩篱,保持阶层流动性,从根本上解决大一统结构中阶层固化带来的不稳定因素。
五是海内外同胞关系。古典大一统建立朝贡体系解决中国外围地区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古典大一统终结之后,同属中华民族的一部分群体随之加入长期生活的国家,也就是海外华人群体,还有一部分人通过移民等方式加入世界其他国家国籍,另外有一部分人保留中国国籍,但是长期生活工作在其他国家和地区。这些海外同胞基于血缘和文化联系,大多数关心祖国的发展,在香港、澳门和台湾社会具有广泛的社会联系和影响力,在维护国家统一方面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维护、巩固和发展新型大一统,需要进一步加强海外华人华侨工作,在坚持一般国际法的前提下,形成海外维护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力量。
(四)开放包容的大一统
中国从上古、中古到近古时代形成古典大一统国家形态,是因为中华文化保持开放包容的文化立场,对不同外来文化兼收并蓄和转化融合,不断推进外来文化的中国化,不断推进固有文化的创新创造,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融汇古今中外,创造了丰富灿烂的中华传统文化。因此,开放包容是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基本特质。[18]中国新型大一统传承古典大一统开放包容的基本文化立场,学习和运用现代文明开放创新基本方法,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基础上,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借鉴吸收世界各民族优秀文明成果,坚持洋为中用和古为今用的方法论,不断丰富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文明内涵,不断增强中国新型大一统的适应性。
改革开放是中国新型大一统开放包容的国家政策基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标志着中国新型大一统的确立,改革开放是在总结新型大一统体制下国家建设的经验教训提出来的基本国策。在新型大一统确立后由于在指导思想上出现偏差和僵化保守,中国的现代化建设遭到重大的挫折。改革开放重新确立新型大一统开放包容的基本立场,解放思想,打破禁区,不断推进思想创新创造,开辟了新型大一统广阔的思想理论前景。在实践中广泛借鉴吸收人类文明的先进成果,包括科学技术人文艺术社科理论等,这些人类文明创造的先进有益成果极大地提升了中国新型大一统的思想理论品质,创造出丰富的物质和制度文明成果,为中国新型大一统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制度保障。在开放包容的环境中,中国新型大一统的生命力被进一步激发,在比较对照中,中国新型大一统不断发展完善。
结语
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建构是中国从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转型的过程,是中国选择现代化目标和路径选择与实践的过程。中国新型大一统的建构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进程,新型大一统的理想目标将随着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发展不断清晰并不断注入新的内容。中国新型大一统建构形成的基本经验是中国推进现代化国家建设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其中要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保障新型大一统的政治基础稳固;坚持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在推进理论创新中扩展新型大一统的理论全景;要坚持有效的符合正义原则的内部治理,促进大一统均衡发展,不断夯实新型大一统的经济基础。要坚持新型大一统开放包容的立场,增强新型大一统的思想文化包容性,在一统中坚持多样性思想文化并行发展,在多样性思想文化中强化共同性和一统性。要进一步发展完善新型大一统的制度体系,进一步改革建构简约有效的大一统制度框架体系,推进新型大一统制度普适性,健全完善新型大一统的中观和微观机制,为新型大一统的发展进步提供制度机制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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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