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尼泊尔林业发展中的社区与社会组织

文图丨刘洁 (贵州省黔东南州住房和城乡建设局)

1. 尼泊尔南部

社区林业是农村社区发展中，以林业为对象，以村民为主体，通过吸引村民广泛参加林业生产与林业经营管理活动，帮助其获得自身生存与发展所必需的森林产品，同时改善农村生态环境，促进农村社会的综合、协调与可持续发展。它是一种林业资源的社会组织形式与管理方式，后来逐渐发展成为协调人与自然、村民需求与林业发展以及政府部门之间关系的政策工具。

社区林业最初起源于印度。上个世纪70年代末，受到印度纳萨尔巴里运动影响，尼泊尔兴起反对潘查雅特系统1是尼泊尔1960~1990年最基层的政治行政单位，由5个属高级种姓的村社长者组成，职位往往为世袭，拥有行政、立法、司法权，几乎控制了村社生活的各个方面，是一种专制组织。和国家绝对控制林业资源的社会运动，加之林业资源的快速枯竭，尼泊尔政府开始探索转变林业管理方式。在尼泊尔—澳大利亚林业项目的支持下，辛特波左克区率先开展了社区林业实践。在1975年召开的全国林业会议上，辛特波左克区等地区介绍了发展社区林业的成功经验，此后，社区林业被正式推广应用到尼泊尔林业管理中。

由于社区林业的广泛发展和应用，尼泊尔的林业生态资源得到有效保护，村民林业收入逐年增加，乡村社会面貌得到改善，社区林业成为尼泊尔乡村振兴的重要推动力。

基于社区管理的林业发展

社区林业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强调在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同时，注重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采用参与式的管理方法，鼓励当地村民参与林业生产活动、管理过程和决策过程。

2. Baghamara社区团体领导人与来自CIFOR 和 ForestAction尼泊尔的研究人员之间的会议

3. Binayi社区森林用户组希望从他们的有机绿肥中获得收入

4. 地区酒店和Baghamara缓冲区社区森林建立了金融合作伙伴关系，让大象狩猎之旅可以进入森林

尼泊尔社区林业构建了以社区林业用户小组（Community Forestry User Groups，以下简称CFUGs）和社区林业用户联合会（The Federation of Community Forestry User’ Nepal，以下简称FEC0FUN）为支柱的组织架构，形成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生态保护、村庄建设、社会平等、女性发展为重点，以CFUGs为主导，以FEC0FUN为支撑，以国内外各种援助为补充的发展格局。截至2019年，吸引了25.47万户家庭参与社区林业，成立了19916个CFUGs。

内部驱动的经济发展

经济发展是尼泊尔社区林业发展的源动力，通过产权界定、权益维护，激发村民发展的内生动力。

CFUGs主要通过处置林产品获得收益，包括砍伐木材的收益、收集草料的收益、采集和种植中药材的收益等；还发展林业企业、森林旅游等项目，形成林业产业。

为促进经济发展，尼泊尔政府将社区林业的所有权和使用权进行分置，将林业所有权收归国家所有，使用权下放至当地CFUGs，并赋予CFUGs对林产品的绝对处置权，提高村民参与的积极性。为激励创业创新，《林业法》规定，CFUGs要将一定比例的年收入用于创业。

FEC0FUN通过分享林业发展经验、协调林业发展与政府机构和各类援助机构间的关系以及提供法律技术咨询等，指导CFUGs发展社区林业并为社区林业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援助机构，如世界自然基金会、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以通过资金、技术、人力资源等投入，开展国际援助，推动社区林业项目发展。

可持续发展的生态保护

生态保护是尼泊尔引进和发展社区林业的初衷。尼泊尔社区林业通过建立利益驱动机制，内部调控，外部学习，形成了生态保护与发展的良性循环。

在林业产权合法化收益的驱动下，村民自发参与到社区林业的保护中，成为生态保护的主体。此外，CFUGs间主动探索创新生态保护措施，建立了流域环境服务支付等生态保护机制。

为切实保护林业资源，《林业法》规定，CFUGs要将至少25%的年收入用于林业资源的保护和管理。地方政府的护林员也会帮助指导CFUGs制定林业管理计划以及日常管理。

国际援助项目比如REDD+2REDD+是指减少发展中国家毁林和森林退化所致排放量加上森林可持续管理以及保护和加强森林碳储量，是减缓气候变化全球努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则通过资金补偿、技术援助等方式直接对CFUGs进行帮助，减少毁林开荒、林业资源退化。

高参与度的村民自治

社区群众自治，是社区林业发展的驱动力。

林业资源使用管理实施方案是CFUGs申请成立的要件，其中包含了林业产品处置的详细规定，比如允许自由采集部分林产品种类、砍伐的湿薪柴分配方案、收集湿材的时间等。这是由CFUGs成员全员参与研究制定的，是CFUGs全体成员需要遵守的社区林业活动指南。

随着社区林业的发展，CFUGs成为了推动地方发展的重要机构。村民利用CFUGs制定村规民约，开展村民议事。它可以糅合不同利益和需求，组织村民自愿开展各种公益活动，比如，为遭受火灾、山崩、地震等自然灾害的家庭提供建房材料，修建学校、建设灌溉水渠、建设道路设施等。此外，CFUGs还规定要将部分林业收入用于开展社区活动和公益事业，进一步凝结社区力量，更好地进行村庄建设。

长期坚持的自主学习

持续学习是社区林业实践的重要理念，贯穿社区林业全过程。

CFUGs的自我学习始于其成立，林业资源使用管理方案是社区村民自行学习研究的成果。CFUGs成立后，将定期组织自我评估，并将评估结果作为制定未来工作计划的基础。CFUGs还通过各种活动将学习意识潜移默化地灌输给每个成员，通过培养自主意识和批判性思维，改善社会治理。

9. 尼泊尔纳瓦尔帕拉西区Trishakti锯木厂的工人

10. CIFOR平等、性别和权属研究项目主任史蒂夫·劳里（Steve Lawry）收到尼泊尔妇女的祝福

11. Binayi社区森林用户组的妇女为绿肥准备马缨丹

政府作为教育培训牵头单位，会定期组织CFUGs管理人员开展各种相关培训。FEC0FUN和援助机构也会组织开展示范项目学习和实地研究等活动，传播先进经验，帮助指导CFUGs应用先进技术。

共建共享的社会治理

尼泊尔乡村地区社会等级结构分化严重，发展的收益常常流向精英阶层和社会权力部门。

CFUGs为村民提供平等的交流平台，不分阶级、种姓、性别，村民以平等对话的方式参与社区林业活动，建立平等意识和话语权。为增强村民平等意识，CFUGs鼓励穷人、低种姓村民以及其他边缘化村民成为CFUGs的成员、CFUGs委员，甚至是FECOFUN委员。

FEC0FUN和援助机构则通过持续开展经济建设、村庄建设、教育培训等活动，培养村民的平等认知，以改变社会组成和结构。政府要求，CFUGs要将一定比例的年收入用于扶贫，以此促进贫困村民发展，缩小贫富差距，推进阶级平等。

更加广阔的女性发展机遇

女性是林业资源利用的重要力量。在尼泊尔，女性的地位低下，很少获得资源，很少参与公共决策。

CFUGs鼓励女性成为林业资源的真正使用者，因此也被视为帮助女性成长的组织。《社区林业指南》规定，各CFUGs的妇女参与率要达到50%。CFUGs章程还规定每个CFUGs的委员至少50%是由来自不同阶层的女性担任。

FECOFUN始终致力于实现女性发展的目标。FECOFUN要求在其组织架构中，必须有一定数量的女性管理者，以此来激励女性参与社区林业，更好地帮助女性争取权力。FECOFUN成功地组织印度、尼泊尔和巴基斯坦的女性集中探讨林业资源管理和女性面临的社会问题。

《林业法》同样支持女性参与社区林业，并规定CFUGs要将一定比例的收入作为女性发展的基金，充分保障女性发展。

成效

在经济发展方面，2009~2018年，林产品收入从362111.32卢比增加到854517.70卢比，增加135.99%。在生态保护方面，截至2017年，尼泊尔社区林业植被面积为1770050.16公顷，实现社区林业土地的全覆盖。在女性发展方面，截至2011年，农村女性户主家庭占比为23.77%，2011年农村女性拥有宅基地或者土地比例为15.40%，2015年女性地区决策参与率为29.4%。

社区林业推动社会平等和社会变革，让村民、妇女以及边缘化的村民获得了更多话语权，赋予村民更多为自身争取权力的机会，更加有信心参与到社会治中。有的村民认为，在某些方面，CFUGs要比政府部门有效得多。社区林业在潜移默化中提高了村民社会平等意识,培养了村民的斗争精神，提升了村民独立维护自身权益的能力，即便没有社区林业的参与，也能自行开展各种社会活动。一位萨基3一种低种姓。人说：“我们参加了与林业资源管理有关的会议，虽然现在的林业产品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但是社区林业的社会化过程将我们纳入像村庄会议一类的资源管理的一般性事务中来了。我们的妻子也可以参加会议了。”

结语

尼泊尔社区林业实践是发展中国家在探索基于自身特色发展的一次成功的尝试，对我国探索中国特色的乡村发展道路以及乡村振兴发展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其先进经验在于：一是着力培植内生动力。结合自身实际，深入挖掘基础、优势资源，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自主学习、自我管理，着力形成社区自主发展内生动力。二是广泛有效的村民参与。解放思想，深化机制体制改革，促进社会平等发展，提高居民参与发展意愿，持续释放潜在生产力。三是持续增进民生福祉。以人为本，围绕涉及生态保护、村庄建设、社会平等、女性发展等民生项目开展活动，提高人民的幸福感、满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