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压力和领悟社会支持在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与自杀意念间的中介效应研究

付利婷，张兴海，孙萱

（1.长春中医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7；2.天津天狮学院 心理中心，天津 301700）

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快速加深， 家庭养老资源逐渐减少，促使老年人的养老方式发生转变，养老机构成为老年人度过晚年的主要方式之一。然而，养老机构老年人缺乏与子女的接触、沟通，感知到的家庭关怀和支持降低， 并且伴随着身体机能及自我照顾能力逐渐降低，使得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风险提高[1]。自杀意念是指个体实施结束生命行为前的想法、意图和计划，是自杀风险和行为的重要预测因素[2]。 因此， 探讨养老机构老年人的自杀意念的影响因素及作用机制， 对于预防老年人自杀的发生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感知年龄歧视， 主要是指个体在日常生活中， 感知到因年龄而遭受到他人的消极态度或区别对待[3-4]。 而且，年龄歧视造成的消极老化态度和认知，使其在遭遇压力源时，感知到更强烈的压力，体验到消极情绪[5]，进而提高自杀意念的发生[6]。此外，压力过程模型认为，个体的应对资源（如领悟社会支持）能够帮助个体调节压力所带来的消极影响[7]。 研究亦表明，领悟社会支持与知觉压力、自杀意念呈负相关[8-9]。 高知觉压力的个体在高社会支持水平的作用下，能够缓解压力事件带来的消极作用，降低自杀意念的发生[10]。 为此，本研究将综合探讨知觉压力和领悟社会支持在感知年龄歧视与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意念间的作用机制， 以期为预防和干预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提供理论参考和数据支持。

1 研究对象

本次调查采用便利抽样法， 于2019 年10—12月选取吉林省长春市2 所养老机构 （温馨养老院、祥址园养老院）的老年人作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1）年龄≥60 岁；（2）养老机构居住时间≥6 个月；（3）意识清楚，且能独立或在主试的协助下完成调查 （部分学历低28.2%和存在阅读困难9.5%的被试）；（4）自愿参与本调查。排除标准：存在严重精神疾病或认知障碍。 本研究涉及回归方程模型，样本量一般要求是自变量的5～20 倍[11]，本研究中自变量共13 项（一般资料9 项，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社会支持、知觉压力×社会支持共4 项），样本量为65～260 名，考虑到误差及无效问卷，本研究最终纳入老年人326 名。 本次调查均获得知情同意，并签署知情同意书。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工具

2.1.1 一般资料调查表 自行编制， 包括性别、年龄、居住地、退休金、婚姻状况、家庭关系、自我照顾能力、慢性病（偏头痛、骨质疏松）。

2.1.2 感知年龄歧视调查表 （Perceived Ageism Scale,PAS） 该量表由叶博等汉化[12]，用于评估老年群体主观上感知到的年龄歧视状况， 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90。该量表为单维度，共包含3 个条目，采用0（从不）～4（总是）分的5 级计分方式。 总分0～12分。 得分≥1 分，表示在过去1 年中有1 次或多次年龄歧视经历。得分越高表示被试感知到的年龄歧视越严重。 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 系数为0.875。

2.1.3 知觉压力量表（Chinese Perceived Stress Scale,CPSS） 该量表由杨廷忠教授从国外引进[13]。 用于评估个体主观上感知到的压力。共包含14 个条目，2 个维度（失控感和紧张感），采用0（从不）～4（总是）分的5 级计分方式，总分0～56 分。 得分越高表明被试感知到的压力越大。王汕珊等采用该量表用于评估老年群体感知到的压力，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780[14]。 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 α 系数为0.742。

2.1.4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 （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 该量表由国内学者姜乾金等引进[15]。用于评估个体在主观上领悟到的支持。共包含12 个条目，3 个维度（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和他人支持），采用1（极不同意）～7（极同意）分的7 级评分方法。总分范围为12～84 分。得分越高表示被试感知到的社会支持水平越高。 胡惠菊等采用该量表用于评估老年群体的社会支持状况，量表Cronbach α 系数0.921[16]。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 α 系数为0.958。

2.1.5 自杀意念自评量表 （Self-rating Idea of Suicide Scale,SIOSS） 该量表由夏朝云等编制[17]。 用于评估个体自杀意念的水平及状况。 共包含26 个条目，4 个因子（绝望、乐观、睡眠和掩饰），采用2 点（是=1 分，否=0 分）计分法。其中，绝望、乐观、睡眠3个因子得分≥12 分，以及掩饰因子得分<4 分，为有自杀意念的划分标准。 其中，自杀意念总分为绝望、乐观、睡眠3 个因子得分之和，总分0～21 分。总分越高，表明自杀意念越强烈。 李春艳采用该量表用于评估老年人自杀意念的状况，量表Cronbach α 系数0.790[18]，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 α 系数为0.856。

2.2 资料收集与质量控制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 由经过培训后的5 名心理学研究生向被试发放问卷。调查需被试独立完成，并禁止在调查过程中使用暗示言语。若被试无法独立作答，则由调查员一对一现场询问。问卷填写完毕则当场收回，并由调查员对问卷进行逐一编码。采用双人数据录入并复查，保证数据的准确性和完整性。 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405份，删除关键信息不全及乱填问卷79 份，共获得有效问卷326 份，有效率为80.49%。

2.3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4.0 进行数据整理与分析。对一般资料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分类资料采用频数和百分比描述； 非正态分布的连续型资料采用中位数（最大值，最小值）描述。采用非参数检验比较不同个体特征组间的自杀意念得分， 其中两个独立样本采用Mann-Whitney U 检验， 多个独立样本采用Kruskal-Wallis H 检验。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法对所有变量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Spearman 分析变量间的相关性。 采用Hayes 研发的PROCESS 3.2 版宏程序中的Model4 和Model14 分别检验中介模型和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是否成立，通过Bootstrap 5 000 次样本抽样来估计95%CI[19]。 检验水准为α=0.05。

3 结果

3.1 养老机构老年人一般资料 共纳入326 名老年人，年龄60～89（67.83±5.54）岁。其性别、居住地、退休金、婚姻状况、家庭关系、自我照顾能力、慢性病及分布情况见表1。

表1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不同特征自杀意念评分比较[M（P25，P75），n=326]

3.2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领悟社会支持和自杀意念得分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总分为0（0，9）分，知觉压力总分为23.5（0，47）分，领悟社会支持总分为60（12，84）分，自杀意念总分为4（0，19）分。

3.3 不同特征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意念单因素分析采用非参数检验比较不同个体特征组间的自杀意念得分，结果显示：不同性别养老机构老年人在自杀意念总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养老机构老年人在不同居住地、退休金、婚姻状况、家庭关系、自我照顾能力、偏头痛和骨质疏松方面，自杀意念评分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居住在农村、婚姻越不满意、家庭关系越差、自我照顾能力越低、有偏头痛和有骨质疏松的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意念相对较严重，详见表1。

3.4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结果表明，特征根>1 的因子共有9 个，共解释总方差的62.94%，第1 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23.94%，<40%的临界标准， 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5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领悟社会支持和自杀意念间的相关性分析 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 感知年龄歧视总分和知觉压力总分均与自杀意念总分呈正相关（r=0.367、r=0.618，P<0.001）； 领悟社会支持总分与自杀意念总分呈负相关（r=-0.415，P<0.001），见表2。

表2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领悟社会支持和自杀意念间的相关性分析（n=326）

3.6 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与自杀意念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为检验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与自杀意念间的中介作用，采用Hayes 开发PROCESS 程序中的模型4 进行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与自杀意念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 检验，重复抽取5 000 次，计算95%CI。 结果表明（见表3、表4）：感知年龄歧视对自杀意念具有直接预测作用（β=0.367，t=7.107，P<0.001）；感知年龄歧视可以正向预测知觉压力 （β=0.339，t=6.484，P<0.001）， 知觉压力对自杀意念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558，t=12.280，P<0.001），感知年龄歧视依然可以正向预测自杀意念 （β=0.178，t=3.924，P<0.001）。此外， 感知年龄歧视对自杀意念影响的直接效应及知觉压力中介效应的Bootstrap95%CI 的上、 下限均不包含0（见表4），表明知觉压力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该直接效应（0.178）和中介效应（0.189）分别占总效应（0.367）的48.5%、51.5%，见图1。

图1 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和自杀意念间的中介效应

表3 知觉压力和领悟社会支持在感知年龄歧视与自杀意念间的中介模型检验（n=326）

表4 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与自杀意念间的中介效应

3.7 领悟社会支持在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自杀意念间的调节效应分析 采用Hayes 开发的PROCESS 程序中的模型14 进行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分析。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 检验，重复抽取5 000 次，计算95%CI。结果表明，将领悟社会支持放入模型后， 知觉压力与领悟社会支持的交互项对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意念的影响有统计学意义（β=-0.152，t=3.784，P＜0.001）， 说明领悟社会支持调节了知觉压力与自杀意念之间的关系。 见表3、表5、图2。

图2 领悟社会支持在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自杀意念的调节效应

表5 不同领悟社会支持水平在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自杀意念中介效应

为了更直观的展现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以高于、低于1 个标准差，分为高领悟社会支持组和低领悟社会支持组，进行简单斜率分析。 结果显示，对于低领悟社会支持组的养老机构老年人， 随着知觉压力的增加，自杀意念水平上升更为显著（β=0.650，t=10.270，P<0.001）； 对于高领悟社会支持组的养老机构老年人，随着知觉压力的增加，自杀意念水平上升显著（β=0.346，t=5.835，P<0.001），但知觉压力每增加一个标准差，自杀意念仅增加0.346 个标准差。 见图3。

图3 不同领悟社会支持水平下知觉压力对自杀意念的简单斜率

4 讨论

4.1 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领悟社会支持和自杀意念得分水平分析

4.1.1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处于偏低水平 本研究结果显示，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年龄歧视总分为0（0，9）分，与量表总分中间值6.0分相比，处于偏低水平，与叶博等研究结果一致[12]。分析其原因， 可能与中国社会自古以来非常重视孝道文化有关，当前我国已经是老龄化社会，更是提倡“尊老、敬老、爱老”的优秀传统美德，这在一定程度上使老年群体感受到更多的包容与尊重， 有助于降低老年人的感知年龄歧视水平。

4.1.2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知觉压力处于中等偏下水平 本研究结果显示，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知觉压力总分为23.5（0，47）分，与量表总分中间值28.0分相比，处于中等偏下水平，高于雍彬彬等的研究结果[20]。 分析其原因，可能与本研究中无退休金（40.5%）或偏头痛（14.4%）、骨质疏松（28.8%）老年人占比较大有关。对于无退休金的老年人而言，可能经济相对薄弱，加之老年阶段易遭受慢性疾病，可能因担忧医疗费用而感知到较高的压力； 而存在偏头痛和骨质疏松的老年人可能会因疾病本身引发的疼痛而体验到高水平的压力。

4.1.3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领悟社会支持处于中等偏上水平 本研究结果显示，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领悟社会支持总分为60（12，84）分，与量表总分中间值48.0 分相比，处于中等偏上水平，高于易子涵等的研究结果[21]。 分析其原因，可能与本研究在婚状态（77.0%）和家庭关系和睦（89.3%）的老年人占比较大有关。随着子女工作、成家，会离开原生家庭，并形成新的核心家庭。 此时，对于有配偶的老年人而言，可以体验到彼此之间的陪伴、关心、照顾和支持。 此外， 良好的家庭关系意味着家庭成员之间彼此理解和尊重，这有利于减少家庭矛盾，形成良好的家庭氛围，使老年人在遭受负性生活事件时，能够向家庭成员寻求帮助并体验到较高的支持。

4.1.4 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意念处于偏低水平研究结果显示，本组养老机构老年人自杀意念总分为4（0，19）分，与量表总分中间值10.5 分相比，处于偏低水平， 低于李春燕在农村老年人中的研究结果[22]。 分析其原因，相较于农村老年人，居住于养老机构的老年人可能有更多参与社交活动的机会，而社交机会的增多、社交范围的扩大，有利于老年人在与他人互动的过程中获得交友乐趣， 并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将有助于降低老年人的寂寞、孤独等消极情绪，进而降低自杀意念。

4.2 养老机构老年人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和自杀意念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本研究结果显示，感知年龄歧视能够直接预测养老机构老年人的自杀意念（β=0.367，P＜0.001），知觉压力在感知年龄歧视和自杀意念间起部分中介作用（β=0.189，P＜0.001），间接效应为51.5%。 老年人的身体机能逐渐减弱，自理能力下降，需要家人更多的照顾，这使得老年人逐渐被认为是社会依赖性群体，进而使老年人经历年龄歧视[3]。感知到的年龄歧视使老年人产生“自己太老了，无法学习新东西”、“自己太老，给他人造成负担”等消极认知，并伴随无用感、累赘感等消极感受，进而诱发自杀意念[6]。此外，经历年龄歧视的老年人对老化的消极认知，使其在面对疾病、亲友离世等负性生活事件时，更容易体验到强烈的压力，从而促使自杀意念的发生[5-6]。

4.3 养老机构老年人领悟社会支持在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自杀意念的中介模型的间接路径的后半段路径起调节作用 本研究结果显示， 领悟社会支持在感知年龄歧视—知觉压力—自杀意念的中介模型的间接路径的后半段路径起调节作用（β=-0.152，P＜0.001）。 根据社会支持缓冲器模型解释[23]，遭遇负性生活事件时，配偶、子女、朋友等给予的陪伴、关心、照顾可以使养老机构老年人感知到高水平的社会支持， 这将有利于帮助其重新评估事件造成的压力程度， 进而降低压力事件造成的消极影响， 并有助于保护老年人免受压力带来的破坏，从而减缓知觉到的压力对自杀意念的影响[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