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味乡愁

唐浩

太阳落下山坡，只留下一段灿烂的红霞在天边。

怀化夜市开始了，行走于人潮涌动的夜市之中，多样的叫卖声在烟火中弥漫，欢声笑语充斥着本该宁静的夜晚，人间烟火全在那一口口翻腾的锅里酝酿，仿若白昼的喧嚣，让人怀疑这是否真的是夜晚。

忽然，一股臭气飘进我的鼻孔，那是一种与夜市的香气格格不入的味道，正当我回忆着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味道时，奶奶拉着我在街边一个小摊前停了下来。摊主看上去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夹杂着锅中的热气，身上系着一条黑色围裙，裙上印着“正宗长沙臭豆腐”几个白色大字。明明是个老人，却浑然不见老态，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他手拿一双长筷，不时将油锅中焦臭四溢的臭豆腐翻个面，一块块臭豆腐在油锅中肆意翻滚，颇有“黑暗料理”的感觉。

“要多少？”忙活了半天，老人看到我们，嘴里挤出三个字。“两碗。”奶奶不假思索地答，似乎与摊主是熟识。“好嘞！”摊主麻利地炸起了臭豆腐，奶奶站在摊前与摊主聊起了家常。

月光穿透烟火，照在奶奶脸上，奶奶的嘴不停地动着，老摊主也不停地应着。奶奶越说越激动，眼中仿佛闪耀着光芒，老摊主也听得越发开心，额上的皱纹也绽开了笑容。两人如同老乡一样互相说着，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热闹非凡的夜市。

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四散开来，臭中夹着一丝独特的香气。“臭豆腐好了。”老摊主说着，同时递给我和奶奶各一碗臭豆腐，上面配着一双一次性筷子。“快吃吧！一会儿凉了，这可是正宗的长沙臭豆腐！”“您是长沙人吗？”我好奇地问道。“是的嘞，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臭豆腐！”老摊主抬头望了望月亮，随即低下头：“趁热吃，小心烫。”继而转身忙碌着。

我低頭看着碗中那六块臭豆腐，一股独特的臭味扑面而来。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汤汁的鲜辣与臭味在口中一同炸裂开来。酥脆的皮混合着鲜嫩的豆腐肉，果然是长沙臭豆腐的味道！

正当我想与奶奶分享我的感受时，却发现奶奶吃得很慢。她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臭豆腐，放在嘴边，慢慢地咬了一小口，齿尖缓缓撕破外皮，里面的料汁喷涌而出，流入嘴中。奶奶嚼着那一小口臭豆腐，望向天空，好一会儿，才吃第二口，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忽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许多年前，奶奶因工作原因从老家长沙调到怀化。几十年身处他乡，可故乡的味道哪是那么容易忘却的呢？这位摊主想必也是因为什么原因从长沙搬来怀化的。他炸的臭豆腐很臭，臭到独树一帜，臭到充满了家乡的味道，所以奶奶常来这儿吃，渐渐地两人便熟络了。

抬头望，月色依然皎洁，臭豆腐的气味在鼻腔中反复回荡。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背井离乡，只身闯荡？这随风飘散的独特臭味，承载了我们的丝丝乡愁。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