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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域国别研究视域下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
——基于计划行为理论的分析

2023-11-10张知倞

关键词:意愿学生

张知倞,赵 炜

(西安交通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一、问题的提出

2022年4月27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国家“十四五”时期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指出,“要促进新兴学科和交叉学科创新发展,打造具有中国特色和普遍意义的学科体系”[1]。2022年9月13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公布《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 (2022年)》,正式将区域国别学、国际中文教育分别列为交叉学科门类和教育学门类下独立设置的一级学科和专业学位类别。区域国别研究和国际中文教育的交叉融合,为区域国别与国际中文教育的创新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更是服务于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所指出的“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2]52的国家发展大局和学术的迫切需要。

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要“不断推进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和创新,努力构建一个全方位、全领域、全要素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3]。与西方的区域研究更多的是一门“征服与遏制之学”相比较,中国的区域国别学则有着本质的不同。 中国的区域国别学作为 “和平与发展之学”,其要旨在于通过加强对全球各个区域和国家的研究,更好地助力构建平等、开放、合作的全球伙伴关系,服务于中国提出的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等的落实,服务于促进世界和平、实现共同发展,最后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区域国别研究是指对某一国家或区域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社会等相关领域的全方位、跨学科研究,涉及地区确定、资料收集、语言培训、综合研究及政策建议等多方面内容[4]。关于区域国别研究的性质,它是对域外地区或国家做全方位的研究,因此它是一个跨学科的研究领域,需要多学科的参与,从而改变国际关系、外国语言文学和世界历史等各自为战甚至单打独斗的“摸象”式研究,也十分渴求真正的立体研究所亟需的体制性保障。而“区域国别学”一级学科的设立也再度验证了马克思的论断,即“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在形成过程中才会产生”,因为“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5]。

近年来随着我国国际影响力的显著提升,国际学生教育进入高质量发展的新时期。“多学科交叉融合”和“内涵式高质量发展”是适应中华文化更好走向世界的现实需求。区域国别研究与国际学生教育交叉融合是适应国家发展需求的体现,具有客观历史必然性[6]。国际学生教育也是区域国别学研究的对象,一定程度上是主动介入国外区域国别研究,是让外部世界更好地理解“中国故事”,与中国区域国别学“讲好外国故事”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能够更加客观地阐释世界文明的多样性。在区域国别视域下研究国际学生中国故事传播是适应和服务国家“走出去”战略的体现。自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讲好中国故事”以来,世界格局和国际力量对比持续变化,各种思潮交锋加剧,愈发显现了习总书记“讲好中国故事”的前瞻性和战略性。“讲好中国故事”叙事的底气来源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道路和中国制度在实践中取得的一系列伟大成就[7],对外有助于解构西方国家对国际话语的霸权统治,以沟通和交流来回应外部世界迫切想要了解我国的追问,建立新时代与我国大国地位相符的国际影响力[8];对内有助于树立国家形象,培育民族精神和建立文化自信[9]。

2023年国家主席习近平接连三次复信(回信)给国际学生。5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复信中国石油大学(北京)的中亚留学生,鼓励他们为推动中国同中亚国家关系发展作出更大贡献[10]。7月,习近平在给南京审计大学审计专业硕士国际班的留学生的回信提出殷切希望:“通过审计这个窗口了解中国、读懂中国,为深化国家间友谊与合作积极贡献力量”[11]。8月,习近平复信南非德班理工大学孔子学院师生,鼓励他们学好中文,为传承发展中南两国友好事业、促进中非友谊合作贡献力量[12]。习近平的三次复信(回信)中都提到,国际青年在学好中文的同时,多到中国走一走、看一看,更加深入地认识和理解中国,利用所学所思、所见所闻,把一个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介绍给更多的朋友,努力做传承发展国际友好事业的使者,为促进国家之间的友谊合作、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自己的力量。如何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传播好中国声音,对外展现一个真实的、立体的、可爱可敬的中国,已成为各学科关注的焦点和努力的方向。

“国际教育活动能促进参与者对目标国家的理解与认知,从而树立目标国家积极正面的形象,有着不可忽视的文化传播效果”[13]。从新中国接收的第一批东欧留学生著书立说向世界介绍中国,展现中国人民对和平的热爱与期待(1)如罗马尼亚汉学家萨安娜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研究,她的著作《一视同仁——中国的外交历史精神与根源》《罗马尼亚人民与中国人民团结友好的传统》《茶史》等向罗马尼亚人民传递了中国的理念、文化和两国之间友好交往的历史,促进了中罗两国之间的友好交往,并推动了罗马尼亚第二代、第三代汉学家的传承与培养。匈牙利汉学家尤山度编著了匈牙利第一套实用汉语教材,为汉语与中国文化在匈牙利的传播打开了方便之门。,到现在国际学生自发建立各类自媒体账号,基于亲身经历拍摄各类视频来反击西方敌对势力对中国的无端造谣抹黑(2)如“外国人研究协会”在“新疆棉”风波期间录制的视频,通过到新疆本地真实走访,展现新疆风貌向全球社交媒体用户还原事实真相。该系列视频在Youtue的累计播放量超过150万,引起了不小的舆论反响。,在中国学习、生活过的国际友人一直是我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善意储备与支援。近几年,不少学者也开始注重国际学生这一中国故事“他方”讲述者及相关的路径实践研究。部分研究指出,国际学生作为传播主体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能有效解构西方对中国形象的抹黑。在国际话语权敌强我弱,西方利用其媒体霸权长期对我国进行污名化、妖魔化形象污蔑之后,我国国际形象遭遇“天花板”效应,国外民众对我国文化形象评价总体不高且增幅缓慢[14]。以自家人身份展开中国故事的对外传播可能会引来国外受众的对抗性解码[15],导致无效传播甚至传播效果负面化,而组织化倾向较强的官方媒介渠道传播也容易引起有意或无意的敌意[16]。国际学生以“他方”立场对自己在中国亲身经历过的、感受到的中国故事进行传播则规避了上述风险。根据“循因理论”任何传播都存在劝服动机,而当受众探究到传播者所传播的信息与其自身利益相关性少时,传播效果最好,国际学生作为“第三人”的中立方去讲述中国故事能被国际受众认同从而触发积极的传播结果[17]。另有部分研究从分众化传播的策略出发,指出来自不同文化圈层的国际学生能以更具有针对性和亲和力的视角,以最“接地气”的方式讲出国外民众听得懂的中国故事[18],指出了将区域国别研究与国际学生教育交叉融合的必要性。上述研究以思辨的方法探讨了作为“他方”的国际学生在传播中国故事上为什么行,为什么好的理论问题。但是国际学生“他方”视角的中国故事传播机制在实证层面还存在较大探索空间,仅有王敏、王令瑶(2021)进行过小规模实证调查,得出在中国故事的传播内容上存在传播者与接受者之间的结构性偏差,引导留学生作为中国故事的传播中介,应通过共情消除“华人—他者”二元对立叙事模式的有益结论[19]。但是国际学生作为“他方”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究竟受何种因素所影响?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启动机制是怎么样的?主要的传播途径又有哪些?这些问题还有赖于实证层面的研究予以回应。基于以上问题,本研究以计划行为理论为理论指导,结合访谈法与问卷法,对国际学生中国故事传播意愿进行调查研究,试图探索出促进国际学生作为“他方”叙事主体扩大中国故事传播的广度与深度的有效方法与路径。

二、研究设计

(一)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是社会心理学领域中最成熟的理论之一,它对个人行为的解释力与预测力被广泛证实[20],大量应用于消费、管理和医疗健康等领域,近些年也被传播学领域的学者所关注。计划行为理论认为直接影响人们行为意向的是三大核心变量:工具性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工具性态度是个体对实践某项具体行为抱有的或正向肯定或负向否定的倾向,主观规范是个体在选择是否实践某项具体行为时所感知到的社会压力,知觉行为控制是个体在实践某项具体行为时所感知到的难易程度[21]。在既往对传播意愿的计划行为理论研究中,学者们多关注到科学家这一群体,对科学家们的科学知识传播意愿进行研究,如吴文汐、周婷(2021)对科学家在网络环境中科学传播意愿的研究[22],谢宇等(2021)对紧急情况下科学家应急科普意愿的研究[23],研究证明无论是在网络环境中或是在紧急情况下,工具性态度、主观规范与知觉行为控制都显著影响科学家的传播意愿,进一步证实了计划行为理论在传播学中的应用价值。

根据该理论,国际学生对外讲述中国故事的意愿作为一种传播意愿,也会受到该理论三个经典变量的影响。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国际学生讲述中国故事的工具性态度对他们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2:国际学生讲述中国故事的主观规范对他们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3:国际学生讲述中国故事的知觉行为控制对他们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在对计划行为理论的发展中,不少研究者都注意到了情感性态度(Affective Attitude)对行为意向的影响,不同于原模型中行为态度变量所指向的对结果或有利或不利的工具性态度(Instrumental Attitude),情感性态度是行为人对某项行为的喜爱与否等的情感联结,将其作为变量加入计划行为理论模型的构建之中,能提供更好的预测力度[24]。本研究也接纳这一观点,基于此提出假设:

H4:国际学生讲述中国故事的情感性态度对他们对外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国际学生作为青少年群体,大都处在三观的形成阶段,更容易被感知到的社会压力或外部环境所影响,因此,要对该群体行为意愿与感知到外部环境之间的关系进入深入探查。根据规范——聚焦理论,规范并不仅指向主观规范这一命令性规范(Injunctive Norm),即重要他人对个体实践某项行为的期待;也指向描述性规范(Descriptive Norm),即重要他人本身是否实践某项行为[25]。有研究曾指出中国老师是国际学生在中国最信任的群体[19],因此中国教师可以算作国际学生的重要他人。除此之外,根据库利的初级群体传播理论,家人和关系密切的同龄朋友也是国际学生的重要他人。基于此提出假设:

H5:国际学生讲述中国故事的描述性规范对他们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信息的生产和传播具有社会性,人际关系和社会网络能影响人们的传播行为[26]。主观规范和描述性规范关注的是重要他人对个人行为意向的影响,却没有涵盖群体意见对个人行为意向的影响。诺依曼提出的“沉默的螺旋”理论强调了群体意见气候对个体观点表达的影响:个体受“孤立恐惧动机”影响而不断地评估自己所处社会环境中的意见气候,同时,这个评估的结果影响着个体是否选择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27],这就导致活跃的意见群体愈发活跃而沉默的群体愈发沉默,从而形成沉默的螺旋。简单来说就是,个体在选择是否表达自己的观点时,会受感知到的大环境影响,当其所感知到的是大环境中多数人意见与自己不同,个体则倾向沉默,从而避免被孤立。由于西方利用话语霸权长期致力于扭曲、屏蔽与中国有关的事实,抹黑我方的形象,使得国际舆论场上充斥着对我方的误解和不实信息,而根据沉默的螺旋理论,这样的意见气候可能会影响国际学生的传播态度,从而影响到其对所感知到的真实的中国故事的传播,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6:国际学生对不实信息的感知在工具性态度与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之间起调节作用。

H7:国际学生对不实信息的感知在情感性态度与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之间起调节作用。

(二) 研究模型

本研究以计划行为理论经典推论为主线,加入情感性态度和描述性规范两大计划行为理论的拓展变量,并探析不实信息感知在这一机制中的调节作用,最终发现国际学生中国故事传播意愿的刺激机制与影响因素,本研究的理论模型如图1(见 73页)所示。

图1 研究模型

(三)研究方法

1.调查方法 研究采用了访谈与问卷调查的方法。为了提取国际学生更具针对性的回答,在访谈开始前和问卷最前端给出说明,对中国故事进行界定,具体说明为“本研究中所指的中国故事是指能帮助别人丰富对中国理解,或有趣或感人或有意义的真实且积极的故事,可以是你在中国的亲身经历,也可以是你通过别的途径所了解到的事例”。

课题组首先随机选取了6名来自不同国家的国际学生进行了一对一的开放性访谈,获取国际学生对传播中国故事在途径、工具性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情感性态度、描述性规范、不实信息感知等因素上的凸显信念,并对所获取的凸显信念进行了内容分析,从而形成了本研究的凸显信念模态聚合(Sets of Modal Salient Belief)。之后,以此为基础,结合Ajzen对计划行为理论给出的问卷题项设置[22]与吴文汐、周婷(2021)对科学家传播意愿的题项设置[23],拟定了问卷内容并在小范围内(N=40)进行了试调查,测试问卷的信度与效度。最后,根据试调查检测结果,对问卷题项进行了完善。

为了方便国际学生理解与填写,根据陕西地区国际学生生源情况,问卷被翻译成英语、俄语、泰语并以中英、中俄、中泰双语形式在问卷星平台上发放,完成问卷后学生可抽取微信红包。问卷收集时间为2023年2月至3月,课题组利用社会关系网络请10所国际学生接收高校的教师在其学生班级群进行问卷推送,选取的高校既有专业类型齐全的综合性大学,也有极具办学特色的专业性大学,做到对各类别、层次的高校进行覆盖。

2.样本基本信息 本研究共回收问卷625份,其中有效问卷616份,问卷回收率98.56%。女性占53.4%%,男性占46.6%。在学生层次方面,受访者以本科生为主,占58.1%,研究生和预科生占比则分别为33.6%和8.3%。受访者的留学经历以线下授课为主,占59.5%,另有40.5%的受访者的留学经历以线上授课为主。在授课语言方面,55.7%的受访者接受的是英文授课项目,44.3%的受访者接受的是汉语授课项目。在国别方面,亚洲学生最多,占79.1%;其次是非洲学生,占9.1%;欧洲、美洲、大洋洲的学生占比则分别为8.9%、1.5%和0.2%,另有1.3%的受访者不愿透露国籍。具体国籍分布的前五位分别为巴基斯坦(N=123)、泰国(N=83)、马来西亚(N=60)、俄罗斯(N=43)、伊朗(N=38)。

3.变量测量 如上所述,本研究依据计划行为理论考察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影响因素,以工具性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情感性态度、描述性规范为自变量,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为因变量;同时,以国际学生感知到的不实信息为调节变量,考察国际学生的不实信息感知在态度维度与因变量之间的调节作用。另将性别、国别、学生层次等人口统计学变量设为控制变量。

各项变量的数据采集电子问卷完成,除个别问题另有说明外,本问卷的问题设计均采用李克特7级量表,量表的两端1点为“非常不同意”,7点为“非常同意”。

三、实证分析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经采用SPSS26及其宏工具Process、SPSSAU共同完成,进行可靠性分析、验证性因子分析、相关性分析、分层回归分析与简单斜率分析。

(一)信效度检验

首先对量表进行了可靠性分析,各维度的克朗巴哈系数(Cronbach’s alpha)均高于0.8,说明信度良好(见表1)。在此基础之上对量表进行了验证性因子分析(CFA)分析,在收敛效度方面,每个变量所对应的每一个载荷都在0.001水平下统计显著,且载荷量均大于0.7,意味着有着较好的测量关系;本研究各变量的平均方差萃取值(AVE)均大于0.5,各变量的组成信度(C.R.)均大于0.7,因此测量的量表具有良好的收敛效度(同见表1)。在区分效度方面,各变量的AVE平方根值均大于该数值与其他变量的皮尔森相关系数,说明量表具有良好的区分效度(见表2),问卷效度良好。

表1 变量所对应题项与赋值

表2 Pearson相关与AVE平方根值

(二)描述性统计

本研究中各变量的测量由24个题项完成,从每个维度中提取一个公因子以实现数据统计,表3是对国际学生中国故事传播影响因素的描述性统计。整体来看,受访者的中国故事传播意愿最大值为7,均值为5.95,显示出受访者对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较强。受访者在两个态度维度上的数值也呈现出较高水平,显示出受访者很认可传播中国故事对他们是一件有利又能带来积极情感的事情。在知觉行为控制上,受访者的均值为5.64,高于“及格线”4.2分,显示出受访者认为自己在传播中国故事上遭遇的阻碍较小。相较于其他维度,规范上的两个维度略低,但也维持在较高水平。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受访者在不实信息感知上的得分也较高(5.83),一方面说明国际学生对误解或抹黑中国的信息有较高的辨识度,另一方面也说明国际上对中国的误解与不实信息较多。

表3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N=616)

(三)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途径与类型分析

国际学生对外传播中国故事的主要途径为与家人或朋友交流中国故事、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中国故事及转发社交媒体上已有的中国故事,76.56%的国际学生会与家人或朋友交流中国故事,这个数值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中国故事与转发中国故事则分别下降到55.21%和27.08%。另有2.6%的国际学生会采用其他方式传播中国故事,如参加学校境外宣讲会。这说明在网络时代,人际传播仍是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最主要的途径。

在故事内容的主要类型上,国际学生亲身经历的故事占67.23%,教师所讲述的中国故事占16.15%,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中国故事占15.10%,另有1.52%的其他类型,如在书上阅读到的中国故事。国际学生在中国的亲身感知与体验所激发出来的中国故事是该群体向外传播的主要故事类型,来自教师所讲述的中国故事与国际学生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中国故事被二次传播的较少。国际学生对外传播中国故事的类型有体验化的特征。为了推动国际学生作为“他方”向外传播中国故事类型的多样化,一方面作为国际学生重要他人的教师,应在课堂中及课后的交流中有意识地选取更多能引起国际学生共鸣的中国故事;另一方面,我方也应在社交媒体上,积极吸纳国际学生用户的关注,发布更具吸引力的中国故事。

(四)假设验证

1.相关性分析 本研究在确保量表信效度的基础上,在各变量之间进行相关关系分析。分析结果如表4 所示,自变量工具性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情感性态度、描述性规范,调节变量不实信息确认与因变量意愿的相关系数都达到了显著水平,前文的假设得到了初步验证,可以展开进一步的回归分析。

表4 各变量间的相关性数值

2.回归分析 首先,把控制变量放入回归模型中,其中性别为二分类别,学习层次为定序变量,而国别为定类变量,转化为虚拟变量进入模型。此时,从表5中可看出性别、国别对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影响并不显著,学习层次(β=0.282,P<0.01)对传播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国际学生的学习层次越高越愿意传播中国故事。

表5 自变量对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意愿的分层回归分析

其次, 将计划行为理论的三个经典影响行为意向的变量, 即工具性态度、 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 与新加入的情感性态度与描述性规范放入回归模型。 由表2可知, 此时回归模型F值为146.125,P<0.001,说明模型回归效果好;R2值为0.744,说明上述变量可以解释国际学生中国故事传播意愿的74.4%。同时,根据统计结果,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受到情感性态度(β=0.331,P<0.001)、知觉行为控制(β=0.268,P<0.001)、描述性规范(β=0.149,P<0.001)、工具性态度(β=0.146,P<0.01)的显著正向影响;而主观规范(β=0.066,P=0.079)对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不存在显著影响。

3.不实信息感知的调节作用检验 运用SPSS26及其宏工具Processv4.1的model 1对假设进行检验,采用Bootstrapping运算,抽取5000 Bootstrap样本,设置95%置信区间。以传播意愿为因变量,学生性别、国别、学习层次为控制变量,工具性态度与情感性态度为自变量,工具性态度x不实信息感知与情感性态度x不实信息感知为交互项,检验不实信息感知在两个态度与传播意愿之间的调节效应。将数据中心化后,进行交互项运算,得到工具性态度x不实信息感知的交互效应(β=-0.053,P<0.001);得到情感性态度x不实信息感知的交互效应(β=-0.036,P<0.05),表明不实信息感知可以调节工具性态度与情感性态度对传播意愿的影响,起负向调节作用。

通过简单斜率分析发现,对于不实信息感知高的国际学生,工具性态度对其传播意愿有正向影响作用(β=0.682,P<0.000);对于不实信息感知低的国际学生,态度对其传播意愿也有正向影响作用(β=0.828,P<0.000),且斜率更高,说明随着感知到不实信息的增多,工具性态度对传播意愿的影响就越弱(详见图2)。

图2 不实信息感知对工具性态度与传播意愿的调节效应

以情感态度为自变量时,对于不实信息感知高的国际学生,情感性态度对其传播意愿有正向预测作用(β=0.632,P<0.000);对于不实信息感知低的国际学生,情感性态度对其传播意愿也有正向预测作用(β=0.731,P<0.000),低不实信息感知组斜率同样高于高不实信息感知组,说明情感态度与传播意愿受到不实信息感知的调节作用,和态度与传播意愿受到的调节作用相似,随着感知到不实信息的增强,情感态度对传播意愿的影响会被削弱(详见图3)。

图3 不实信息感知对情感性态度与传播意愿的调节效应

综上所述,假设H1、H3、H4、H5、H6、H7成立,H2不成立。研究假设及检验结果详见表6。

表6 研究假设及其检验结果

四、结果与讨论

本研究从区域国别研究视域对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与途径加以分析。研究发现,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较强,验证了宋海燕(2021)[17]与卢鹏(2022)[18]等所阐述的国际学生是中国故事重要传播主体这一观点。同时,研究还发现在互联网时代下成长起来的Z时代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主要方式依旧是通过与家人或朋友交流这一传统的人际传播途径而非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或转发中国故事,这说明国际学生在社交媒体上传播中国故事存有一定的障碍。最后,研究构建了一个基于计划行为理论的概念模型,揭示了影响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意愿的主要因素。研究结果显示:

(一)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启动机制受多种因素综合影响,应针对学生的区域国别差异,采取具有针对性的传播策略

工具性态度、知觉行为控制、情感性态度及描述性规范均对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影响显著,这说明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启动机制受多种因素综合影响。首先,情感性态度对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影响最为显著,说明国际学生在传播中国故事的情绪和情感上的喜好倾向至关重要,在传播中国故事时,国际学生越能感受到快乐等正向情感,其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则越强。无论是人际传播亦或是网络传播,传播行为的正向情感反馈都与良性的传播互动相关。当传播者所传播的信息能引起接受者持续丰富的积极互动与反馈时,传播者的正向情绪将会放大。因此,在激励国际学生二次传播中国故事时,我们应注重国际学生群体间的区域国别文化差异,根据不同学生的区域特点选取能引起学生所在群体兴趣,产生情感共鸣的有意义的主题,在国际学生个人、国际学生所属文化社区与中国故事之间精准地建立情感联结点,激发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时的正向情感反馈。这就要求高校在展开面向国际学生的中国故事传播实践活动时,需根据本校生源情况做好调研、规划与教师教育,特别是国际学生中文教师除了应是语言人才以外,也应是区域国别人才,具有主要生源国的历史知识,最好有主要生源国的生活经历,实现钱乘旦教授所讲的“三个一”[29]。

知觉行为控制的显著影响说明,国际学生在传播中国故事时所感知到的难易程度也作用于国际学生中国故事传播的意愿。国际学生越容易发现、理解他们接触或经历的中国故事,他们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就越强。因此,在传播媒介上,应注重高校这一国际学生在华的主要活动社区与社交媒体这一国际学生活跃度高的网络社区;在传播语言上,一方面应更具针对性地根据国际学生区域特点提供多种语言版本的中国故事,另一方面也应加强国际学生的中文语言素养。缩短传播距离,降低理解难度,使国际学生更容易接触、理解、解码中国故事。此外,研究发现国际学生更愿意讲述自己亲身经历的中国故事,亲身经历也规避了通过听到或看到中国故事所遭遇的再解码难度。因此,高校和社会各界组织各类国际学生文化体验或社会实践活动是加强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意愿的主要有效途径之一。

工具性态度的显著影响说明,国际学生在传播中国故事时感知到的价值意义也影响其传播意愿。因此,让国际学生感知到传播中国故事是一件对他们有利的事情能积极影响国际学生的传播意愿,这就要求在叙事方式上,加强国际学生与中国的联结,构建共同体意识。让国际学生意识到中国的国际形象越好对其个人的发展就越有利。鉴于求学是国际学生赴华的主要目的,教育可以作为首要联结点,向国际学生讲述学校的发展历史,国际学生的培养历程,所取得的成就与作出的贡献,中国与其母国在教育上的合作交流,这些与国际学生息息相关的中国故事能有效增强国际学生的中国故事传播意愿。在此基础之上,在展现中国通过教育改变了国家的命运,中国的发展对其国家,对全球的发展都有益处,讲述中国在世界和平、地区发展、生态环境等方面作出的巨大贡献与成就,在更大范畴之中构建国际学生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助力我国国际话语权的提升。

描述性规范的显著影响说明,国际学生在传播中国故事时受重要他人传播中国故事与否的实践行为影响。教师与辅导员作为国际学生在华最信任的人群,应在日常教育教学中积极主动地展示自己讲述中国故事的行为。在课堂上,教师与辅导员老师应以课程思政理念为指导,在课堂中融入真实生动的中国故事,感染学生;在课后的交往中,可以更多地运用中国故事来为国际学生答疑解惑,引导学生。实际上教师自身的正向传播实践就是国际学生能感知到的最好的中国故事具象之一,能有效提高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

综上所述,国际学生越能通过传播中国故事感受到快乐与价值,越容易接触和理解中国故事,周围重要他人讲述中国故事的实践越多,其就越容易对中国故事进行传播。

(二) 国际学生对其“在华学习者”的身份认同不足,影响着其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

不同于近期以中国学生为调查对象的研究所揭示的,主观规范显著影响其行为意向[30],本研究显示主观规范对国际学生中国故事的传播意愿不显著,在激励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时,应避免命令式的生硬模式及手段,如在向国际学生简单讲述一则中国故事后,就期待他们对外进行二次传播是不可取的。但更值得的我们注意的是,不同于中国大学生天然强烈的群体身份认同,主观规范不显著某种程度上表明国际学生缺乏对其“在华学习者”这一客观群体身份的认同。根据身份认同理论,主观规范对个体行为的解释力与个体对群体身份的认同相关,群体内的个体越是认同其群体身份,主观规范对其行为的解释力就越高[31]。因此,国际学生可能对其“在华学习者”这一客观身份缺乏认同,也因此感知到的重要他人对其讲述中国故事的期待与顺从重要他人期待的意向就低。高校应通过语言学习、文化感知等方式,积极帮助国际学生构建其“在华学习者”身份,增强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向。

(三)国际舆论场上的意见气候对我方不利,影响着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意愿

在西强我弱的国际舆论场上,我国的发言权、话题权与影响力依旧备受打压,形成了对我方持有误解与偏见的意见气候。在这种意见气候的压力之下,国际学生虽能辨识出不实信息,但却也会受其影响而倾向缄默静声,形成沉默的螺旋效应。更令人担忧的是,在新媒体时代的中国故事传播行为中,这种现象并没有减弱,反而影响着国际学生的传播意向与传播途径。想扭转这一点,就要为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提供有力支持,减少沉默螺旋出现的可能。首先,在面对一些在国际舆论场上已经引起争论的话题,高校和教师不能因为觉得争论性会带来敏感性就避而不谈,不能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要敢于把问题说开说清楚,解答国际学生在传播中国故事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疑问或质疑,通过这样的方式一方面为国际学生反击不实信息做行为示范,并一方面也为国际学生对外传播真实的中国故事提供了理论依据和事实证据。其次,要帮助国际学生个体寻找到和他们一样能识别不实信息且愿意传播中国故事的群体或参照群体。寻找到意见一致的群体或参照,有助于减轻国际学生因为了避免在社群中被孤立而不敢传播中国故事的担忧。这就要求高校营造良好的互动式国际化校园社群,搭建和提供平台,以打破国际学生的单个国家社交圈,打破国际学生与中国学生之间的交友圈隔阂。最后,要鼓励国际学生群体中的意见领袖发声,并在普通学生与意见领袖之间构建交流的桥梁。就沉默的螺旋来说,不是意见少数派会变成沉默的一方,而是缺少代表的一方更易成为“少数意见”而变得愈发沉默。高校与教师应发现、培养国际学生中的意见领袖,并把已有的国际学生意见领袖介绍给更多的国际学生,如举办高年级与低年级同学的交流会,推荐诸如“歪果仁研究协会”这类积极且具有国际视角的自媒体,让国际学生中的意见领袖能更好地也更有影响力地发声。

疫情前有来自196个国家和地区的近5万国际学生在我国各类高校学习与生活[32],现阶段我国国际学生人数也在不断回升。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国际学生亲身体验过我国的便利生活,感受过我国的多彩文化,与我国师生进行过友好交往,会形成基于真实经历的中国国家认知,在他们与家人和本国朋友的日常交往中,会通过日常交流对中国故事进行讲述,影响其周围人群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感知,解决了传播过程中最后一公里的问题,打破西方媒体或刻板印象对我国的“他塑形象”,实现良好的正向传播效果。在中国故事的对外传播策略上,我们应注重国际学生这一“他方”传播主体,对其予以积极引导,在日常学习与生活中建立有效的传播机制,提升国际学生传播中国故事的行为意愿。

因此,提升国际留学生对中国形象的认知,不仅是一个语言文化教育的问题,关系到我国与对象国的民心相通。近年来,我国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回应了剧变中的世界。这需要我国与世界各国形成相互的理性和客观的认知,既要讲好“中国故事”,也需要客观理解“中国故事”,更需要传播好“中国故事”。不同国家和地区文化差异巨大,对于中国的认识不同程度受到固有文化观念以及西方传媒的影响。因此,深入研究和阐释对象国的文明观念、行为偏好等,从对象国特殊国情和文化出发建构中国形象的阐释模式,是推动中国形象国际传播,尤其是国际学生教育的前置条件。这对国际学生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可以说, 我国的国际学生教育具有引导国外区域国别研究发展的重要使命, 也是域内和域外两种区域国别学交流的汇聚点。 两者的正向互动与交流, 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西方传统意义上的地区研究, 即对异域他者的失真叙事模式, 进而使中国的国际问题专家与域外的“中国通”形成对话。 从这个意义上看, 国际学生教育不仅是教学问题, 还是区域国别学的题中应有之义。 破解“在华学习者”的身份认同的困境, 在一定意义上在于转变国际学生的身份认知, 即他们不是传声筒, 而是对中国文明的深度体验者和研究者, 成为“中国通”。 区域国别学同样需要国际学生教育的支撑, 共同推动对世界更客观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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