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赋能乡村振兴:内在逻辑、现实困境与路径优化
2023-11-06杨子辰冯嘉哲
杨子辰 冯嘉哲
(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人民群众的共同期盼,而要实现共同富裕,乡村振兴是必然规律。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为推动农业农村发展与国家现代化同步、满足亿万农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明确指出:“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坚持城乡融合发展,畅通城乡要素流动。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1]。”《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年)》显示,2022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达50.2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的41.5%,而农业生产数字化水平仅为25%,农业生产数字化发展还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2]。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总体要求下,寻求数字经济这一新动能和新引擎成为顺应信息时代发展的现实逻辑。数字经济在助力农村生产信息化和集约化,带动产业多元化和绿色化,推动乡村治理方式变革等方面作用显著。数字经济赋能乡村振兴已成为当今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命题。
1 数字经济赋能乡村振兴的内在逻辑
1.1 兴产业:提升生产效益,改善产业结构
产业振兴是乡村振兴的物质基础和关键环节。数字经济赋能乡村产业振兴,能够激发数字技术创新释放普惠效应,引入“数据”要素与乡村各类产业深度融合,助力乡村产业提质增效、结构优化和创新发展。一方面,乡村产业生产经营效率提高。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和物联网等新兴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为乡村产业的生产者和消费者提供相对及时、准确、全面的气象变化和市场动态等信息,实现全流程高效与智能发展。数字经济与乡村产业的融合有利于消除乡村产业上下游间信息流、资金流和货物流的割裂情况,以此增强各相关主体的分工与协作,以达到大幅降低合作交易成本的目的。具体来说,依靠种植养殖基地环境监测终端,实时分析预测生物灾害和自然灾害;根据大数据系统科学的研判结果,灵活调整农事活动和有效规避市场风险;安装农产品生产可视化系统,生产绿色健康的农产品;利用电商平台和社交媒体宣传推广乡村名特优产品,提供多元销售渠道。另一方面,乡村产业结构不断优化调整。越来越多的农民化身“‘三农’达人”,通过拍摄短视频等方式活跃在社交平台,吸引更多人体验乡村生活。数字经济将进一步带动乡村旅游业、餐饮业和物流业等第三产业的发展和繁荣。数字技术具有高渗透性和高融合性的特征。农村电商等数字平台延长了农产品的市场半径,精准跟踪的物流又能在维持低耗损情况下实现跨地区的快速运输。数字经济融入乡村产业还可以及时反馈市场需求,调整产业供给结构,淘汰乡村落后产能,促进农业生产模式逐步向高端延伸。
1.2 促协调:推动农民增收,协调城乡发展
数字经济为乡村提供资源互联互通共享机制,打破以往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受时空限制的桎梏,助力解决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数字技术在农业中的应用,有效提高了农作物的产量,降低了生产成本,促进农民增产增收。数字经济改变了农产品通过固定市集和中间商的传统销售渠道。淘宝、京东、抖音等电商平台涌入乡村,再加上近年来“直播带货”的兴起,农产品的销售方式和销售数量增多,不仅省去了繁多的中间环节,还降低了农资支出,使农民收入得到提高。乡村经济在数字经济的催化下,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升级。越来越多的农村地区打造了集地方特色购物、娱乐、餐饮、住宿等于一体的商业环境,增加了农村就业机会和农民收入来源。“互联网+”的数字化成果为乡村发展提供便利。乡村数字普惠金融是数字经济背景下的创新金融形式,贴合小农户资金需求“短、小、频、急”的特点,给予农民金融支持,改善了农民创业就业环境,助力乡村振兴和实现农民创收。2021年,农商银行等金融机构共处理农村地区移动支付业务173.7亿笔,同比增长22.2%;非银行支付机构共处理农村地区网络支付业务5 765.6亿笔,同比增长23.45%,极大缓解了农民的融资难题[3]。农村远程教育建设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城乡基础教育不均衡的差距,有利于农村教育迈向现代化发展。农村“互联网+医疗”事业的逐步发展,助推了农村医疗卫生体系健全和优质医疗资源集聚。总的来说,数字经济迸发“信息惠民”的巨大能量,推动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进程,促使农村地区全面共享数字发展红利。
1.3 塑文明:传播数字文化,再造乡村治理
数字化应用的广泛使用增加了农民学技能和长知识的途径。数字经济驱动乡村数字文化发展,传播数字思维创新文化,丰富乡村文明的时代内涵,传递“美丽乡村”和“共同富裕”的思想理念。乡村振兴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数字经济塑造乡村绿色可持续的生产生活方式,促使乡村产业从低效粗犷过渡到绿色低碳的发展模式。通过数字遥感设备收集农村生态数据,对症解决农村生态环境问题;科学监控记录农产品生产过程,减少化肥农药资源的消耗,生产绿色有机农产品;挖掘乡村“绿水青山”的经济价值,展现乡土人情向“金山银山”转化等。例如,智慧甘南生态大数据平台是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数字乡村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围绕“山、水、林、田、湖、草”全生态要素,建立基于“天、空、地”一体化的生态监管网络,打造甘南藏族自治州青藏高原绿色现代化先行示范区。另外,数字经济赋能乡村基层治理。数字信息技术可以提升乡村数字化治理效能。乡村基层政府运用数字手段收集“三农”数据,辅助政策决策和下达过程,在信息接收端的农民可利用电子政务系统更快掌握政策变化,进一步提高涉农事务的在线处理水平。基层党建和村务管理普遍使用数字技术,推动乡村党政工作的信息化、精细化和科学化。“互联网+公共服务”融合乡村建设,将公益便民服务、社会保障服务和培训体验服务等与互联网平台相结合,通过创新服务内容、转变服务形式、协同服务组织,实现让“数据多跑路,农民少跑腿”,促进乡村有效治理[4]。
2 数字经济赋能乡村振兴的现实困境
2.1 数字基础设施薄弱,乡村产业升级困难
我国乡村产业的低标准承载能力与数字产业的高标准要求不相匹配,加大了乡村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难度,造成乡村产业振兴面临多重困境。第一,乡村数字基础设施滞后。当前,农村各项数字建设已取得显著进展,但仍存在城乡不平衡、区域差距大、整体水平低等问题。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城镇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83.1%,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61.9%,相差21.2个百分点[5]。“数字鸿沟”亟须弥合,尤其是西部的农村地区,农村信息服务软件、智慧农业应用系统和现代仓储物流设施更显不足。分析其原因,一是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相比城市的投资和维护成本高,而收益回报低;二是大多数农民的数字应用意识差、能力弱,数字技术下沉农村地区缓慢。第二,涉农数据开发不够成熟。水、光热、土壤以及市场等方面的涉农数据缺乏常态化采集机制。农民生活、农业生产和农村生态等数据标准尚未规范,表现出碎片化明显、兼容性较差,因此数据不能高效整合与联通。农村交易的数据多为原始数据,深加工研究不足难以发挥涉农数据的真正价值。企业、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出于营利或产权保护的动机,不愿开放共享而限制涉农数据的流动,最终致使信息资源“孤岛化”。第三,产业发展现实问题突出。盲目跟风和缺乏创新意识导致乡村产业竞争同质化严重、品牌特色不强。受传统农业影响,乡村产业规模效应较差,深加工技术较为薄弱,许多初级农产品直接售出,产品附加值低,乡村产业链短,导致农民获取的利润较少。
2.2 数字专业人才匮乏,乡村劳动人口外流
人才是乡村振兴的核心要素。数字经济赋能乡村振兴需要掌握数字技术和熟悉乡村生产经营的复合型人才。数字专业人才缺乏成了乡村数字化转型的最大掣肘之一。数字经济在我国的发展时间不长,依然属于新概念、新思路和新方向。现阶段,数字人才培育体系不够完善。高校开设信息与数字技术专业起步较晚,供给到市场的数字化应用人才不足。2022年7月,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数字经济就业影响研究报告》显示,目前中国数字化人才缺口已接近1 100万。农村因工作待遇、生活环境和交通条件等客观因素导致数字技术人才更为短缺。加之乡村人才队伍建设中政策保障和长效激励机制不健全,数字人才“引不来”“留不住”。2020年全国各类返乡创业人员达到1 010万人,而同期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86亿人[6]。在农村劳动人口持续单向外流城市的影响下,农村出现空心化和老龄化等问题。农村地区多为留守儿童、大龄妇女和年迈老人,普遍文化程度较低,不善经营、不懂管理。此外,数字素养是数字经济融入乡村发展的必备条件。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化研究中心调研分析,2021年,农民群体的数字素养得分仅18.6分(满分为100分),显著低于其他职业类型群体,比全体人群平均值(43.6分)低57%[7]。农民的自身数字素养有待提升,欠缺数字技术服务农业农村现代化的自主性和积极性,不能以长远眼光认识到数字化给乡村发展带来的优势,许多数字技能培训沦为形式。乡村振兴靠人才,未来乡村“如何吸引数字化人才,如何培养技术型农民”是必须要重视的问题。
2.3 数字监管尚不规范,乡村数字治理乏力
增强数字经济对乡村振兴的赋能力度,必须要统筹“经济发展”与“数字安全”两件大事。我国农村数字经济发展现处于初级阶段,数字监管失范问题时常出现。乡村电商、智慧农业和数字生态等方面的法律法规存在部分空白。一旦被不法分子利用,则会导致乡村的信息安全受到极大威胁。同时,立法缺失可能会造成无序经营、恶性竞争,对乡村社会和谐稳定造成不利影响。以新型商业模式“电商带货”为代表,直播中频繁出现对所售商品夸大其词、以次充好的现象,售后纠纷更是屡见不鲜,说明乡村相关部门对带货主播、经销商和销售平台等的监管和审核力度不够。乡村地区对视频平台的监管也不到位,易受到大量负面信息的侵袭。加之大部分乡村居民的数字认知能力有限,难以区分网络信息的真实性,致使网络诈骗事件层出不穷。数字安全风险防范体系尚未健全,专职监管部门和工作人员不足,对数字经济运行中的风险识别、分析和控制能力较弱。如农村大多数人信息还未同步到统一的征信系统,加大了数字金融服务乡村产业的市场风险。数字赋能乡村治理还可能存在数据泄露的风险。农村基层党建和政府数字平台对数据的依赖性强,但保护数据安全的能力欠缺,使用数字技术采集、整理、加工和储存数据时,易发生数据被侵权的风险。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农村社会处于深刻变化和调整时期,出现了很多新情况新问题,虽然错综复杂,但归结起来就是一个“散”字[8]。很多农民把自己自动排除在乡村治理之外,对数字化服务平台的应用有排斥心理,阻碍了乡村数字治理中主体功能的发挥。在大力倡导乡村治理数字化的氛围下,易产生基层公职人员与群众的情感脱节。依托数字平台做出乡村治理决策,缺乏面对面的沟通与反馈,冰冷的数据信息传输影响乡村治理的温度,可能会制约乡村数字治理的进程。另外,在参与数字乡村治理中,农民、基层干部、乡村各类组织等主体协作性不够,缺乏统一指挥调配,从而无法以最大合力、最高效率推动乡村振兴。
3 数字经济赋能乡村振兴的路径优化建议
3.1 健全设施完善和共享集聚的乡村数字体系
数字基础设施是为乡村数字经济发展提供数据信息的“大动脉”,也是智慧产业生产、农村电子商务和数字普惠金融等数字场景得以在农村应用的基础保障。加强乡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一是设立专项资金。根据乡村产业数字化转型需求,设立完善乡村数字基础设施的专项资金并实行专款专用。保障重点农产品生产基地、农业产业园区和生态自然保护区所需的5G基站、大数据和区块链等建设,推进原有气象、水电和交通等有关农村生产生活基础设施的数字化改造升级,加紧农产品智能仓储冷链物流设施建设。缩小城乡“数字鸿沟”,实施智慧广电乡村工程,提升农村移动通信网络、光纤网络和互联网质量,扩大其覆盖面。二是鼓励社会力量投资。通过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政策吸引大型企业和社会团体投资,补充农村地区建设数字基础设施的资金。例如,中国致公党积极支持重庆市酉阳县杉树湾村的中蜂养殖,加大智慧农业投资力度。帮助杉树湾村采用网络定位、3D建模、CVT可信视觉跟踪、蜂箱GPS定位等技术手段来管控蜂蜜品质[9]。三是加大涉农数据的开发与共享。建立涉农数据的采集统计系统,统一数据标准和强化原始数据处理。科学制定“三农”数据共享的顶层设计,打通原有分割的涉农数据研究体系。依法有序地进行数据交易与共享,提高涉农数据要素的资源配置效率。针对乡村产业发展的现实问题,着力打造地方优质农产品品牌,如现有宁夏盐池滩羊、什邡高山绿茶、新疆伽师西梅等特色农产品品牌;促进乡村产业集聚与规模化经营,建设乡村“智慧产业集群”,更好地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
3.2 夯实乡村数字技术人才的保障和激励机制
数字人才赋能乡村振兴的思路应从“村内”和“村外”两个角度审视。对外吸引数字人才回流和下乡,对内提升农民数字素养和技能。首先,重视数字人才培育。立足数字经济服务乡村振兴的现实性与前瞻性需求,健全复合型数字人才培养体系。持续推进高等教育和数字化改革与乡村振兴相衔接,大力培养智能农业、森林康养和生态修复等新农科专业大学生。其次,加强乡村引进数字人才保障。制定更富有竞争力的薪资酬劳、住房保障和晋升空间的数字人才引进政策,促使更多数字人才落户扎根乡村,以丰富乡村数字人力资源。再次,鼓励数字人才回乡和下乡。引导兼具数字技能和农学知识的大学生、科研人员和青年志愿者返乡就业创业,激发数字人才返乡群体的“雁归效应”。开启涉农数字技术人员到乡村选调、挂职或兼职的工程,充实乡村数字人才队伍。出台更多优惠政策吸引外来数字企业在乡村从事经济活动,以便带动乡村数字人才队伍扩增。以曾是国家级贫困县的陕西省宜君县为例,2020年11月起,宜君县与阿里巴巴展开合作,入驻“AI豆计划”人工智能产业孵化等项目,仅两三个月吸纳数字技术员工221人,其中80%为本县返乡青年[10]。最后,提升广大农民数字素养。找准适用大多数农民文化层次的方式,向本地农民采取数字技术应知应会讲座、数字技能实操培训会和智慧农业交流座谈会等措施普及数字知识。宣传某地乡村利用数字思维致富的成功范例,调动农民主动学习和应用数字技术的积极性。实现更大规模的数字人才反哺乡村建设,保证数字人才“流得进、有业成、留得住、能沉淀”。
3.3 完善数字治理以优化乡村振兴的治理生态
乡村治,国家安。数字乡村是乡村振兴的战略方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构建与乡村人口知识结构相匹配的数字治理模式,推动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数字技术嵌入乡村治理,数字监管与安全不容忽视。加强农村地区数字安全宣传教育,提高农民辨别与应对低级风险的能力。引入高级风险防范专员专门预判和操作,严厉打击非法获取和倒卖数据行为。加快乡村征信体系建设,完善乡村企业的信用评级和登记。提升基层党政信息平台的数据保护水平,加强乡村党员干部的数据安全意识。基于共建共治共享理念,乡村治理数字化应更注重农民的主体参与。建立“网上办、掌上办、一次办”的村务服务云平台,开发适合农民使用的轻简化App,保障农民正当合理的话语权。例如,浙江省德清县通过“数字乡村一张图”全景治理平台,纳入政务终端“浙里办” App至数字乡村治理体系,整合本地数字生活服务小程序“我德清”和村级治理综合信息平台,“一揽子”服务了本地的村民,实时便捷地反映村情民意,有助于推进乡村的良善治理[11]。健全基层党组织领导的村民自治机制,促进形成现代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组织包括外出务工群体的村民参与村内重大事项讨论,利用微信群、腾讯会议等途径实现在线议事,提高乡村治理的民主性和科学性。在探索乡村事务平台“上云”时,不宜过分依赖数字化平台,乡村干部应经常开展实地走访调研工作,拉近与群众的情感距离。以数字赋能走好乡村治理“最后一公里”,助力乡村全面振兴。
4 结语
数字经济与乡村发展的互嵌或融合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必经之路。随着数字技术应用不断成熟,乡村现代化数字建设稳步推进,并成为引领乡村振兴的重要力量。数字经济助推共同富裕,不断提升广大农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农村地区应从自身实际出发,发挥数字经济的多元应用优势,优化数字经济服务乡村的路径,充分激活乡村数字发展的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