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Health——我国人兽共患病防控新思考

陈慧婷，吴锡宇，杨乾磊，安 艳

（苏州大学苏州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卫生毒理学系，江苏 苏州 215123）

作为拥有14 亿人口的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人兽共患病严重威胁着我国的民生健康、经济发展以及国家的长治久安，一旦暴发流行，后果不言而喻。因此，运用One Health 理念科学指导我国开展多学科、多部门、多领域的交流合作，以科学的态度审视人、动物与生态环境三者的复杂关系，以及掌握相关的疾病防控方略，对于我国人兽共患病的防控十分必要。

1 概述

1.1 人兽共患病 世界卫生组织将人兽共患病定义为从脊椎动物自然传播给人类的任何感染。相关资料显示，目前已知对人类致病的传染性生物中有61%是可以在人与动物间传播的，新发传染病（EID）约有75%是人畜共患的错误！未找到引用源。导致人兽共患病的病原体种类繁多，包括细菌、病毒、真菌、寄生虫等。常见的病毒性人兽共患病有禽流行性感冒（简称禽流感）、戊型肝炎、狂犬病等；细菌性人兽共患病有结核病、鼠疫、布鲁氏杆菌病（简称布病）等；寄生虫性人兽共患病有血吸虫病、棘球蚴病（俗称包虫病）、隐孢子虫病和弓形虫病等，大部分是通过“粪- 口”途径感染人和其他脊椎动物，属于食源性人兽共患寄生虫病。

携带有病原体的人和其他脊椎动物是人兽共患病最危险、最重要的传染源。由于病原体的种类不同，疾病的传播途径也不尽相同，主要经消化道、呼吸道、皮肤途径以及节肢动物载体传播，例如狂犬病毒主要通过病兽咬伤、随其唾液进入人体而传播，结核杆菌主要经呼吸道传播而引起结核病，弓形虫主要经消化道进入机体循环致病。一些病原体具有机会致病性，主要感染免疫功能低下或缺陷的群体，一些病原体在人群中普遍易感。人兽共患病严重威胁人类健康与生命安全，如雷贯耳的天花、鼠疫、流感等烈性传染病给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而今世界大流行的由SARS-CoV-2（一种新型冠状病毒） 引起的2019 年冠状病毒病（COVID-19）也属于人兽共患病的范畴，不断挑衅着全球公共卫生体系。

1.2 “One Health”理念 One Health 一词于2003年首次提出，随着全球医学的发展，民众对其内涵的解读也在不断更新。2020 年4 月上海交通大学陈国强院士将“One Health”翻译为全健康，“全”在全体人类、全体动物以及整个生态环境。“One Health”具有“一个能够通过多部门合作和强有力的伙伴关系，预防、发现、遏制、消除和应对人畜共患病和动物疾病对粮食安全产生影响的动物和公共卫生风险的世界”的全球性质。全健康理念呼吁人医、兽医、食品安全、环境科学、医药学等多个领域与学科进行交流协作，科学认识人、动物与生态环境的密切关系，以维护人类- 动物- 环境三大界面的总体健康水平，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

2 我国人兽共患病防控工作现状

我国与人兽共患病的斗争自驯化野生动物之日起从未停歇过，期间也取得了可观的成效，但防控工作总体上仍落后于发达国家，只能说我国的人兽共患病防控工作任重而道远。

2.1 取得的成效 One Health 理念在我国虽处于发展初期，但这一理念早已成功运用于我国许多重大传染性疾病的防治工作中。著名的“瘟神”血吸虫病，在党组织、科学家以及人民群众的通力合作下得到有效控制，如今多地已成功送走“瘟神”，全国血吸虫病疫情程整体下降趋势，防疫体系也日趋完善。One Health 理念同样很好地体现在我国棘球蚴病的防控中，棘球蚴病是由细粒棘球绦虫引起的人兽共患病，人和牛、羊等中间宿主因暴露于被棘球绦虫卵污染的环境而感染，终宿主犬、狼等动物因食入棘球蚴而感染。因此，国家将防控重点放在环境、人和动物三者上，采取加强公众卫生与防护意识，无害化处理病畜内脏以减少环境污染，保障居民饮用水安全及定期为犬类动物驱虫等措施，取得了显著的防治成果。

与此同时，国家疫病防控制度不断完善，对人兽共患病的资金投入力度不断加强；疾病检测技术的创新发展、实验室与研究所的革新建设；宣传教育的加强等都推动着国家人兽共患病防控工作的顺利开展。

2.2 存在的不足 与部分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对人兽共患病防控方面的研究关注度较低且该领域发展较为缓慢，仅关注具体的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同时，大学等高等教育机构在该方面的关注度和参与度亟待提高。其中较为突出的问题是没有全面认识兽医在公共卫生领域发挥的重要作用，我国的人医和兽医长期各自为政，缺乏有效的沟通与合作。此外，One Health 理念在我国虽有所运用，但普及率不高，部分学科、部门之间的交流合作力度尚且不够；人兽共患病防控相关的科研与技术创新力度须进一步加强。

3 “One Health”理念指导人兽共患病防控的必要性

3.1 改进防控工作的不足 One Health 是一种国际认可的、科学的指导思想，而时代课题是One Health 理念发展的驱动力，应当充分发挥One Health 理念的科学指导作用“反哺”国家人兽共患病的防控，改进工作中的不足之处。

（1）促进兽医、人医合作一体化。兽医工作是公共卫生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保持社会经济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一项基础性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从源头前端阻断人兽共患病的传播路径。而动物源性食品是大部分人兽共患病的源头，我国作为畜禽生产与消费第一大国，必须在动物源性食品安全上把好关。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必不可少，但最重要的是推动畜禽疫病防控的科技创新，这需要加强兽医与人医的对话合作，促进疫病病原体检测技术的革新、畜禽疫苗及其他药物的创新型研发以降低耐药性、畜禽产品检疫技术的创新。总之，应将兽医与人医的精诚合作贯穿于动物源性食品生产全过程。

（2）完善国内与国际信息、资源共享平台。国内要打破信息孤岛，合理共享国家信息资源，呼吁进行跨学科、跨部门、跨领域的交流合作，这不仅能够降低成本，还能提高信息资源的利用价值；国际上要坚持“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既主动利用对我国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的信息资源，又主动输出有益于其他国际成员的信息资源。

（3）动员高校参与，促进产学研联动。高校作为国内知识分子的主要聚集机构，国家应鼓励高校将人兽共患病及其防控相关知识融入课堂教学当中，着重培养该方面的专业型人才，为我国的兽医学领域不断输送“新鲜血液”。畜牧兽医专业人才规格的特点是培养服务畜牧业生产第一线的高技术应用性人才，这些人才的培养必须要与产业结合，才能尽快地掌握当前畜牧业发展与应用的最新技术与生产流程， 了解当前动物防疫的重点与措施。高校、科研与产业机构的一体化既能够放大各自的优势，促进高校科研创新成果的转化，又能够形成综合优势，带动相关领域经济的发展。因此，在日后国家的人兽共患病防控工作中高校的参与绝不可缺位。

（4）以“健康中国”目标引领全民参与。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而人民则是国家的根本所在，在人兽共患病防控工作中，国家当充分发挥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及创造性。以《“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为指导，加强对民众的健康宣传教育，普及科学的防控知识，提升“心理韧性”；积极推进体医融合，充分发挥“运动处方”在医疗机构与体育健身机构的桥梁作用，强化国民的机体免疫力；同时，倡导全民绿色健康的生活方式，减少大气排放量，保护生物多样性，守护好共同的生态家园。

3.2 适应常态化疫情防控 本次新冠肺炎大流行给全球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生命财产损失，并且尚无停止的迹象，这警醒我们必须转变疾病防控理念，联合多学科、多部门以及多国家，以One Health 理念指导科学防疫，坚持不懈打好这场持久战。

（1）积极进行国际交流合作。疫情无国界，各国应积极配合联合国的领导，团结协作，共克新冠肺炎，切不可以邻为壑，抱有侥幸心理。我国在全球抗疫期间做出了重大贡献。中国在第一时间分享新冠病毒基因序列信息，迅速公布病毒核酸检测引物和探针，主动分享防控和诊疗经验，深入开展技术交流，向世界各国传递着战胜疫情的信念，体现出强烈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同时推动构建合作共赢的国际关系。

（2）国内实施免疫强化政策。尽管新冠病毒变异无常，但疫苗的接种仍不失为预防、控制重大传染病的有效手段。接种疫苗不仅是对个人小健康的负责，更是对周围群体大健康的负责，同时能够有效巩固现阶段已取得的防疫成果。因此，国家应始终秉持预防为主的科学理念，大力支持新冠疫苗的研发创新，同时鼓励民众积极接种疫苗以强化机体免疫能力。

（3）强化公共卫生体系预警能力。没有谁能够预测下一次疫情爆发的时间，但可通过强化国家公共卫生体系预警能力，提前做好准备，防病于未然。丹麦流行病专家塞娅?菲舍尔强调，“病毒溯源是一项严肃的科学工作，能帮助人们更加深入地了解大流行病的起源和传播，防止类似悲剧重演。”因此，国家应提供资金和相应的政策保障，以支持科学家开展病毒溯源工作、加强科研团队的建设以及病原检测技术的革新。

4 “全健康”理念指导人兽共患病防控的可行性

4.1 全健康在卡塔尔应对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的实践 MERS 是一种由MERS-CoV（中东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导致的呼吸道疾病，患者多会出现严重的呼吸系统症状，同时伴有急性肾衰竭。2012 年10 月至2020 年3 月5 日，全球MERS-CoV确诊2521 例，其中死亡率约35%。已有科学证据显示，MERS-CoV 是由单峰骆驼传播给人类的。

作为当时深受MERS 影响的中东国家之一，卡塔尔将全健康理念很好地运用到其防治工作中。卡塔尔与世卫组织、国际公共卫生专家、动物卫生专家、临床医生以及科学家积极合作，以实时掌握疫情动态，并就MERS 协调开展全球卫生应对，包括：提供最新疫情动态；进行风险评估并与国家高层政府部门联动；召集科学会议；制定相关政策并对卫生行政部门和技术机构实施中期监测建议、病患防控及临床管理的紧急培训。经过不懈努力以及与国际组织的密切合作和政府的高度重视，卡塔尔以及周边其他国家有效控制住了疫情。截至2015 年，卡塔尔新发病例仅13 例，远低于当时的沙特和韩国。

4.2 全健康在尼泊尔应对狂犬病的实践 狂犬病是一种由狂犬病毒引起的急性人兽共患传染病，前期可通过接种疫苗或注射抗血清进行治疗，后期则无药可医，死亡率可达100%。根据相关数据显示，狂犬病病例在南极洲以外的地区广泛存在，但绝大部分的人类死亡病例来自亚洲和非洲，且相对落后的农村地区居多，严重危害亚非等国家的经济发展和民众的生命安全与健康。

尼泊尔是一个内陆国家，自东、南、西三个方向被狂犬病负担最重的印度包围。与其他国际成员相比，尼泊尔在初期（20 世纪70 年代）的狂犬病负担重大。为实现在2030 年消灭狂犬病的目标，尼迫尔以全健康为理念指导，积极采取应对措施，与多国及国际各级的各种组织合作开展犬媒狂犬病消除工作。全球狂犬病控制联盟积极参与尼泊尔的狂犬病控制计划；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IE）也一直在这方面和尼泊尔通力合作，并于2012 年捐赠了20 万瓶ARV（抗狂犬病疫苗）。为了有效控制狂犬病，不同的政府机构和非政府机构协调合作，共同努力，提升全民狂犬病防控意识和能力：自上世纪80 年代以来，兽医和人医已经在意识上达成共识并进行规划性合作，随着后续防控计划的实施和合作关系的形成，各部门之间的交流协作也越发频繁，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不断向着2030 年零狂犬病的目标迈近。

4.3 全健康在中国应对血吸虫病的实践 寄生于人体的血吸虫共有6 种，在我国仅有日本血吸虫，虫体生活史各阶段均可致病。日本血吸虫病是一种由日本血吸虫引起的寄生虫性人兽共患病，严重危害我国居民生命健康、阻碍社会经济发展。作为日本血吸虫唯一中间宿主的钉螺，主要分布于湖沼型流行区，由于受长江水位的影响，钉螺控制工作的开展甚为困难，是阻碍日本血吸虫病防控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我国70 余年血吸虫病防治历程中，综合防治是为主要血防策略。综合防治包括依法防治、传染源控制、钉螺查灭、疫苗研发等，涉及不同政府部门及其协调机制。中国在多年来应对血吸虫病过程中，主要机制是各级党组织或政府组建领导小队，制定统一的规划和评价系统，并协调下属的相关部门，共同推进规划落实错误！未找到引用源。

自20 世纪50 年代中期实施大规模血吸虫病防治规划以来，国家在人、钉螺、牛3 个重要环节多项措施并举；高度关注科学研究并资助高校、科研院所、医疗卫生机构等开展有针对性的科学研究，推陈出新，在诊断、治疗、钉螺控制等方面均取得了较好成绩，为后来的血吸虫病防治奠定了基础[9]。

5 结 语

近年来，WHO、FAO、OIE 等国际组织大力推进One Health 理念在各国的实践，One Health 理念已被纳入疾病防控指南或规划当中。我国经过多年的摸索，也逐渐形成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人兽共患病防控方法。在与人兽共患病抗争的艰难历程中，人们逐渐认识到人兽共患病防治的复杂性，我们不可能消灭所有的动物，也就不可能消除人兽共患病，只能以预防为主，降低人兽共患病带来的负担，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关注。

5.1 要与国际组织通力合作，实时动态跟进疫情信息 世界各国都是命运共同体的一员，与其他国家的有效交流协作依然是当今各国处理事务的基本方略，全球性疫情的防控工作也不例外。全球人民须心连心，各国须同仇敌忾，联合制定系统性方案抗击疫情，严格按照国际防疫标准，执行适宜本国疫情防控的方针政策。

5.2 重视流行病学调查，加强系统的数据收集和汇编 流行病学是制定正确防控策略的必要条件，与此同时，科学的基础数据和有效的疾病监测是必不可少的。实际上，任何疾病监测系统都可能存在漏报的情况，城市与农村的数据也会有较大差异。因此，坚持做到来自城市和来自农村的疾病检测数据并重，并合理评估人和动物患病的负担，方能获得更为准确的数据。

5.3 联合暴露前后预防 尼泊尔在狂犬病防控工作当中，积极地给予高风险职业人员（如奋战在前线的医护人员）暴露前预防，以及及时的暴露后预防来阻断狂犬病毒进一步入侵人体或其他动物。实际上，仅专注于人类狂犬病的预防工作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还应重视犬类狂犬病的预防工作，须制定长足有效的犬类疾病预防计划，包括大规模接种动物疫苗，并辅以犬类种群管理措施。

5.4 做好人兽共患病防控顶层设计 首先应完善公卫应急管理体系及机制；其次，拓宽并完善群众参与政府对疾病管理的渠道，重视基层卫生机构建设；再次，加大资金投入以支持专业队伍建设以及专业人才培养，提高重大疾病的监测预警能力；最后，始终坚持将One health 理念贯彻落实到国家传染病防控工作当中，形成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One Health 疾病防治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