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的钥匙

瑞士·胡戈·罗切尔

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一幢出租公寓里，这个公寓有一个公共洗衣房和一把公用的钥匙。这把钥匙按照一张时间表一户一户、一层一层地传下去。

我是个单身汉，根本不需要这把钥匙，因为我从不自己洗衣服。但是，不久我便得知，每位房客对这把洗衣房钥匙不仅拥有权利，而且也负有义务。

一天晚上，一位女士按响了我的门铃，要把钥匙交给我。我告诉她，我不需要这把钥匙，她可以立即转交给住在我楼上的住户。她吃惊地看着我，说道：她怎么可以替我上楼完成这一转交任务呢？

当洗衣日又一次轮到我时，按门铃的是一位有两个小孩的年轻母亲，她满脸笑容地说，很想借用一下洗衣房。我把钥匙给了她，并请她继续传给下一位，她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

但是，两天后，楼上的女主人按响了我的门铃。她抱怨说，我应该亲自把洗衣房钥匙交给她，另外，洗衣房也没有清理干净。我表示抱歉，并解释说，其实我根本没有用过洗衣房。

然而，这个女人却提醒我仍然要对洗衣房的卫生负责。后来，在楼梯上，我遇到了那位替我转交钥匙的年轻女子，便笑着向她讲述了这件事。之后的一个早上，她的丈夫却出现在我的门前，他说我很无耻，还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尽管如此，那位年轻的母亲居然又一次来问我，是否可以借用我的洗衣房钥匙。

我的行为招致了邻居们的猜疑。有人说，这个男人——也就是我——大概跟年轻的埃施丽曼小姐有私情，不然怎么会总把洗衣房钥匙留给她用。

于是，我决定接下钥匙，把它锁在抽屉里，直到我的洗衣日结束。我与房屋管理处联系，请他们免除我保管洗衣房钥匙的义务。然而，管理员在电话里说，按照规定，这样是不可以的，他建议我应该使用洗衣房，并表示愿意向我讲解如何使用洗衣机。

于是，轮到下一个洗衣日时，我把脏衣服装在一只篮子里，可是，没等我把洗衣机的使用说明看完，就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我把脏衣服留在洗衣房里，直到我的洗衣日结束时才偷偷地拿回家。

不料，有一天，住在四楼左侧的一位女士拦住了我，问我究竟什么时候洗衣服，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借用一下洗衣房。她还说，晚上按过我的门铃好几次，我总是不在家，早上她又不好意思来按门铃，怕打扰我休息，因为我通常都是下半夜才回来。

看来只有最后一种可能：就是逃避这一切。我把短期旅行都安排在我的洗衣日。

我对洗衣房钥匙的概念完全是错的。我以为，它只是一把打开洗衣房的钥匙，但是洗衣房钥匙则完全不是这样：它是住房规则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由于这种住房规则，洗衣房本身反倒失去了意义。我们使用洗衣房，就像行使我们的民主权利——并非作为自由的基础，而更多的則是作为一种住房规则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