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压力对青少年快感缺失的影响:认知重评的中介作用

方 娅,郭雅如,郭 阳,余凤琼

(安徽医科大学 精神卫生与心理科学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0)

青春期是一个很容易出现严重心理困扰的时期。青少年突然经历复杂的人际关系,同时经受着巨大的学业压力,这些外在因素给他们的身心发展造成巨大的威胁。近年来,青少年抑郁症发病率呈现升高趋势,累积发病率高达20%[1]。快感缺失是抑郁症的核心症状之一,是指个体对愉悦刺激不再产生积极体验和追求动机[2]。临床样本研究表明,青春期自上而下的前额叶控制回路和自下而上的边缘回路处在不平衡不协调的发展期,这可能解释了青少年的情绪失调和奖赏敏感性改变等心理行为变化[3]。因此,有必要对青少年快感缺失的影响因素及机制进行探究。

压力在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对青少年而言,广泛暴露在繁重的学业压力和复杂的人际交往压力中,给正在发育中的神经系统带来改变。压力情境下,人们更可能将中性或模糊环境线索感知为威胁或负面的刺激,从而引起消极情绪,并驱动诸如快感缺失等不适应的症状行为[4]。刘传勇等[5]的研究表明,压力对青少年焦虑型抑郁有直接影响,并且在童年创伤和焦虑型抑郁间起到中介作用。根据素质压力理论,除了外在压力源,个体自身的素质因素也会影响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其中认知情绪调节能力是个人素质的一种。

Mcrae等[6]认为情绪调节是由情绪线索引起的一系列认知、生理和行为层面的反应调整,其中涉及认知层面的调节策略是认知重评,即个体改变对情境的认知和评价,从而调节自身感受的过程。认知重评是一种具有积极适应功能的先行情绪调节策略,可以在个体应对消极情绪刺激的行为反应完全激活前使用,预测较少的抑郁症状和较大的心理幸福感,与心理健康息息相关。于腾旭等[7]研究发现认知重评策略的积极使用可以负向预测快感缺失程度。以上证据表明青少年的认知重评能力与快感缺失程度密切相关。

青春期是压力增加的时期,也是情绪调节策略发展的关键时期。目前,对青少年在压力情境下的情绪反应和调节的研究仍然较少。中学生感知压力可能对快感缺失产生影响,而认知重评在这一关系中可能起到重要的中介作用。因此本研究拟揭示认知重评、感知压力与快感缺失的关系,为增强青少年动机和愉悦体验的干预提供新的参考。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2021年3～4月,随机选取合肥市5所中学(合肥一中、合肥十中、肥东三中、庐江中学初中部及高中部),其中3所高中为省示范高中,两所初中为重点公办中学,综合考虑到应考压力对抽样的影响,故未纳入高三学生,而纳入了学校初二、初三以及高二的中学生,课堂发放纸质问卷并回收。实际发放问卷7 432份,回收有效问卷6 999份,有效应答率为94.17%,其中男生3 638名(52.0%),女生3 361名(48.0%),平均年龄(16.34±1.32)岁。本研究已通过安徽医科大学伦理委员会审批(HSY-IRB-PJ-HFYYYX-008;NCT03991572),被试者签署知情同意书。

1.2 方法

1.2.1 时间性快感体验量表 Gard等[8]编制,6级计分,共20题,分为动机性和消费性快感缺失两个维度,得分越低,说明快感缺失程度越严重。中文版量表信效度良好,已有研究根据总分划分高低两类快感缺失人群。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66。

1.2.2 认知重评量表 选用陈亮等[9]修订儿童青少年情绪调节量表中的认知重评分量表,共6题,5级计分,“1”至“5”表示“完全不同意”至“完全同意”。总分越高,认知重评的策略使用率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54。

1.2.3 感知压力量表 采用Cohen等[10]编制的感知压力量表,衡量在最近1个月中,人们对自己生活处境感受到过度压力的程度。量表共10个条目,分值越高代表个体感受到的压力越大。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93。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结果显示,36个项目中有7个特征值>1的因子,第1个公因子的方差解释百分比为21.32%(<40%),因此可以认为该量表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相关性分析 相关性分析显示,中学生感知压力与快感缺失(r=-0.192)、认知重评(r=-0.310)均呈负相关(P<0.01),认知重评与快感缺失呈正相关(r=0.376,P<0.01)。将中学生按照时间性快感体验量表总分划分为高低快感缺失两组,以总分76分为临界值,≤76分为高快感缺失组,>76分为低快感缺失组。结果显示,高快感缺失中学生具有更大的压力和更低的认知重评水平(P<0.001)。见表1、2。

表1 中学生感知压力、认知重评与快感缺失的相关性分析

表2 感知压力、认知重评与快感缺失的关系

2.3 认知重评对快感缺失的影响:感知压力的中介作用 为探讨认知重评在感知压力和快感缺失之间的中介作用,使用Process 3.4.1插件对中介效应进行检验,重复取样5 000次,计算偏差校正的Bootstrap 95%CI。结果显示,感知压力对快感缺失的直接效应和认知重评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CI不包括0,表明感知压力不仅能够直接预测快感缺失,而且能够通过认知重评的中介作用预测快感缺失。直接效应(-0.084)和间接效应(-0.109)分别占总效应(-0.192)的43.50%和56.50%(见表3、表4和图1)。同时,将动机性和消费性快感缺失分别设置为因变量,认知重评也存在一定的中介效应。如图2所示中介作用的直接效应(-0.081)和间接效应(-0.099)分别占总效应(-0.180)的45.00%和55.00%;如图3所示,中介作用的直接效应(-0.074)和间接效应(-0.101)分别占总效应(-0.175)的42.29%和57.71%。

***P<0.001。

***P<0.001。

***P<0.001。

表3 认知重评的中介检验模型

3 讨论

本研究调查了中学生认知重评能力在感知压力和快感缺失症状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认知重评与感知压力和快感缺失之间存在相关性;高快感缺失中学生相较于低快感缺失中学生感知压力更高,认知重评能力更低;并且认知重评在感知压力和快感缺失之间起到中介作用。同时,认知重评在感知压力与动机性和消费性快感缺失之间也存在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感知压力负向预测青少年快感缺失分数,即感知压力越大,快感缺失得分越低,程度越严重,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12]。大型观察性研究已经证明压力和快感缺失之间的联系[13]。神经生物学模型表明,压力和奖赏加工涉及重叠的神经机制,中脑边缘通路的活动是奖赏学习和应激后快感缺失症状的关键。压力下这些神经回路的功能失调引发行为上的改变,例如形成快感缺失症状。

本研究发现了认知重评策略在中学生感知压力与动机性和消费性快感缺失之间的中介作用。这符合素质压力理论,感知压力越大的中学生更少使用认知重评策略进行适应性调整,影响正性情感和动机水平。以往研究证明,较多使用认知重评策略的个体较少发展成抑郁症,支持了上述观点。有证据表明,认知重评策略减少皮质醇对压力的反应性[14]。认知重评也促进压力下自我效能和控制的心理感知,与青少年较少的精神症状相关。青少年发展和巩固有效的情绪调节策略有利于成年后的压力应对[15]。尽管缓解压力的主流观点是减少压力源的出现频率,然而这也会使个体错失成长的最佳时机。Holzhauer等[16]发现认知重评策略能够调节压力诱导的酒精成瘾行为。Raio等[17]研究发现压力情境下,认知重评策略的使用会降低被试对模糊面孔刺激的负性评价倾向。因此认知重评策略的使用,改变自身对压力的反应而非改变压力源本身,适合以不可控的压力为标志的环境。未来针对青少年这一风险群体,优化压力反应,及时进行压力评估和干预,促进青少年形成适应性的压力应对方式,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

综上所述,本研究考察了中学生感知压力对快感缺失的影响,进一步探索了认知重评的中介作用,为中学生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应用于压力干预,从而预防或改善快感缺失症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未来干预可以聚焦于使用认知行为疗法或者正念干预,增强认知重评后的正性情绪,从而达到预防或治疗快感缺失症的目标。本研究存在局限:①模型未考虑到年龄、重点或非重点中学的影响;②采用横断面研究,难以解决竞争模型存在的问题,未来需要设计纵向研究确定变量间的因果关系;③本研究未区分临床或亚临床的青少年抑郁症患者,今后可以进一步细分,以探究不同人群中感知压力和快感缺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