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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前中期朝廷对河湟地区的经略

2023-10-27杨先亮

今古文创 2023年37期
关键词:经略北宋

【摘要】北宋前期,统治者将河湟地区视为化外之地,主要采取以安抚为主的无意边疆政策。仁宗时期范祥意识到古渭的重要地位,在此筑城。神宗时期,欲制服西夏,开始意识到河湟地区对于制服西夏的战略意义。王韶以古渭寨为根据开熙河,拓地两千余里,置熙河路。朝廷在“以夏变夷”的思想指导下经略河湟地区,改变了河湟地区的经济文化状况,打破了蕃、汉之间的隔阂,对河湟地区和西北局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北宋;河湟地区;以夏变夷;经略

【中图分类号】K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37-0066-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7.021

河湟地区即黄河、湟水、洮水等河流交汇处以及周边区域,大概在今天的青海东部、甘肃兰州及其附近地区,自古是西北诸少数民族的聚居地。《新唐书》记载:“湟水出蒙谷,抵龙泉与河合。河之上流,由洪济梁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狭,春可涉,秋夏乃胜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直大羊同国,古所谓昆仑者也,虏曰闷摩黎山,东距长安五千里,河源其间,流澄缓下,稍合众流,色赤,行益远,它水并注则浊,故世举谓西戎地曰河湟。”[1]6104河湟地区位于秦州(甘肃天水)之西,“本汉唐名郡”[2]362,是汉唐时期中央直辖之地,唐代的河湟地区属于鄯州和廓州等地,安史之乱时,吐蕃趁乱占领陇右,包括河湟地区。后吐蕃王朝崩塌,“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3]14151在众多吐蕃部落中,只有凉州六谷部(1028年被西夏攻陷)和后来处于河湟地区的唃厮啰部落比较强盛。赵宋王朝建立之后河湟地区还为吐蕃部落所据,不过,吐蕃诸部落与北宋并没有清晰的线状边界,只有带状模糊的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犬牙交错的过渡区[4]。由于宋朝初建时统治者急于平定南方和恢复幽燕,所以偏僻的河湟地区并未受到统治者的重视,宋在此地也没有设置州县。但北宋中期,朝廷对河湟地区的统治策略开始发生转变。

一、宋初河湟地区状况

两宋时期,契丹、党项、女真等少数民族先后崛起,建立了强大的王朝,吐蕃部族虽未像其他少数民族那样大放异彩,却也在各政权博弈中占有重要地位。北宋前期,西夏尚未崛起,吐蕃部落分散,正如韩琦所说:“秦州古渭之西,吐蕃部族散居山野,不相君长,耕牧自足,未尝为边鄙之患”[5]6387。吐蕃不会像西夏一样成为北宋严重的边患,所以北宋的处理和对待方式也与辽、夏不同。

太祖建隆二年(961年),“秦州首领尚波于伤杀采造务卒,知州高防捕系其党四十七人”[3]14152,太祖欲平息此事,在致尚波于的敕书中说:

朝廷制置边防,抚宁部落,务令安集,岂有侵渔?曩者秦州设置三砦,止以采取材木,供亿京师,虽在蕃汉之交,不妨牧放之利。汝等占据木植,伤杀军人。近得高防奏汝等见已拘执,听候进止。朕以汝等久输忠顺,必悔前非,特示怀柔,各从宽宥。[3]14152

从史料可以看出,太祖很注意尊重蕃部的权益,并没有“侵渔”蕃部地区,只是在秦州边界的“蕃汉之交”地带设寨采伐木材,以供京师之用,而出现蕃部杀伤军人的事情后,太祖主要采取以“怀柔”为主的“和戎”措施,并且“以锦袍银带赐之。”[3]14153太祖对待蕃部的“怀柔”态度收到了很好效果,“是年秋,乃献伏羌地。”[3]14153

但是,吐蕃部落种族分散,各部落没有形成一个强大的政权。太祖末期和太宗时期,处于秦州边界的河湟诸部不断骚扰秦州,对秦州的安全构成威胁,如开宝八年(975年),“秦州大石、小石族寇土门,略居民,知州张炳击走之。”[3]14153太平兴国二年(977年),“秦州安家族寇长山,巡检使韦韬击走之”[3]14153等等。对于河湟诸部落掠夺骚扰性质的寇边行为,朝廷主要将其赶走,或者捕获一些劫掠者,予以震慑,并未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主要原因是朝廷的财力、人力有限,无暇顾及,加之河湟分散的部族一般也不会给西北边防造成强大的军事压力。

另外,在赵宋统治者看来,“吐蕃言语不通,衣服异制,朕常以禽兽畜之……但念其种类蕃息,安土重迁,倘因攘除,必致杀戮,所以置于度外,存而勿论也”[3]14153,即将吐蕃所居之河湟等地视为化外之地,对这里的吐蕃诸部落只需采取授官、厚赐的安抚策略,这一做法一直延续到宋真宗时期。

授官只是针对少数民族授予的荣誉头衔,以示怀柔。咸平二年(999年),“以仪州延蒙八部首领谒哥领化州刺史,首领偷逋等为怀化郎将”[3]14155。咸平四年(1001年),张齐贤“请封六谷王兼招讨使”,但宋廷以“招讨使号不可假外夷”为由拒绝,授予其盐州防御使兼灵州西面都巡检使[3]14155。景德元年(1004年),加六谷部首领铎督为朔方军节度使等。

但宋初的授官安抚政策有着局限性,充满了对吐蕃的提防,正如太宗所言:“颇记吐蕃反覆狼子野心之事”[3]14155。真宗时期,吐蕃李立遵部强大,“立遵屡表求赞普号,朝议以赞普戎王也,立遵居厮啰下,不应妄予”,“授立遵保顺军节度使,賜袭衣、金带、器币、鞍马、铠甲等”[3]14160-14161。

宋初还以厚赐的方式安抚河湟地区的部落。太平兴国九年(984年),“秦州言蕃部以羊马来献,各已宴犒,欲用茶绢答其直。诏从之。”[3]14154至道二年(996年),折平族首领因其部落为李继迁所袭,愿与宋会兵灵州讨击,宋“赐币以答之”[3]14154。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厮啰、立遵等献马五百八十二匹。诏赐器币总万二千计以答之。”[3]14161

宋初的安抚策略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促使蕃部内附,为北宋抵御西夏的入侵起到屏障作用。如“淳化元年(990年),秦州大、小马家族献地内附。”[3]14154但是其负面影响也是非常大的。党项族李继迁部崛起之后,“西取秦界之群蕃,北掠回鹘之健马,长驱南牧”[6]83,逐渐壮大自己势力,宋朝因无意西北边疆而采取安抚为主的边疆政策,从而放任了李继迁对于蕃部的吞并。同时,唃厮啰部落的壮大,也会影响北宋的边防安全,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唃厮罗率众数万大入寇”[3]8986,引发宋与河湟吐蕃的三都谷之战。这些弊端的存在以及制服西夏的需要,统治者的目光便瞄准了河湟地区。

二、北宋中期收复河湟地区

北宋中期,朝廷对河湟地区策略的改变,与宋夏关系的变化密切相关。元昊即位以后,“欲南侵,又恐唃厮啰制其后,举兵攻入兰州诸羌,侵至马衔山,筑城凡川”[3]13994,直接威胁北宋的西北边境,而后宋夏战争正式爆发,北宋欲联合河湟地区的唃厮啰等蕃部,多次遣使共谋,“然终不能有大功也”[5]3035。

庆历和议签订以后,宋夏之间并没有发生较大的军事冲突,但来自西夏方面的骚扰还是存在。面对西夏军事威胁,北宋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以缓解这种威胁,河湟地区便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北宋对于河湟地区的经略首先应从仁宗时期对古渭寨的经略开始:

古渭砦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边城数请城之,朝廷以馈饷之艰,不许。祥权领州事,骤请修筑,未报,辄自兴役。蕃部惊扰,青唐族羌攻破广吴岭堡,围哑儿峡砦,官军战死者千余人,坐削一官,知唐州。[3]10049

古渭寨在秦州的西侧,位于河湟地区的东段,当时秦州是极边之地,是北宋西北地区的贸易中心,也是陆上中西交通的中枢,大量的蕃物以及战马由吐蕃出发,经古渭寨,最终运送到秦州进行交易[7]。从古渭寨到秦州“道经哑儿峡”,道路艰难可见一斑,北边又有西夏政权的威胁,西夏经常劫掠蕃部,影响着蕃部与秦州的贸易与交通,范祥此举“足矣消沮边隙,可谓知攻守之利矣”[3]10049。总之,修筑古渭寨既可以保障陆路贸易交通线的畅通,也可以威慑西夏政权,又可以“蔽秦州。”[3]10383但是,范祥只看到了这件事情的利处,并未意识到此举会挤压吐蕃的生存空间,引起其叛乱,朝廷也未意识到古渭寨在军事地理上的重要地位,只是按照“和戎”的思想处理此事件,贬黜范祥说明朝廷极力维持以“安抚”为主的无意边疆的政策。但是,筑城这个行为已然“惊扰”了蕃部,与北宋长期以来无意边疆的政策相悖。

对于古渭寨是弃还是留,引起朝堂上士大夫的争议。古渭寨处于宋、夏、吐蕃三股势力的交汇之处,实际上由吐蕃控制,范祥在此筑城,势必影响三方局势,傅求认为“今弃弗城,夏人必据其地,更为秦州患,且已得而弃之,非所以强国威”[5]4226,坚持不能弃城。也有不少大臣持反对意见,如刘敞虽然认为“古渭州存之则为害,弃之则伤威”,但他还是赞同弃城,因为“朝廷与羌戎约和久矣,今一旦夺其地而城之,弃明信,规小利,使夷狄有以窥中国”;同时,修城“所费已矩万计,秦州为空竭,而调终馈远,不可胜纪”[8]391。弃城派并没有摆脱宋初以来“和戎”思想的束缚,认为筑城会引起与蕃部的冲突,不利于守御的地理因素,又会消耗秦州的财力物力,所以主张弃城。古渭寨的修筑使宋廷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是朝廷最终没有弃城。

宋神宗即位之后,一改仁宗时期保守的政风,以积极主动的方式处理内外问题,对内任用王安石为相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外打着恢复“汉唐旧疆”的旗帜积极地进行对外活动。此时处于河湟地区的吐蕃唃厮啰政权发生动乱,唃厮啰死后,其子弟不和,分居湟水和洮水流域[9],这种局面严重削弱了唃厮啰的力量,也给北宋西北局势带来不稳定因素,若是西夏趁唃厮啰政权内讧占领河湟地区,将给北宋带来巨大的边防压力,也会给北宋正统地位造成巨大的冲击。在宋、辽、西夏对峙的过程中,北宋深受辽、夏的威胁,神宗欲重振汉唐雄风,就必须在对外活动上有所作为,在夹缝中生存的唃厮啰政权发生内乱,实力大衰,这里自然成了北宋首先经略的对象。

熙宁元年(1068年),王韶向宋神宗上《平戎策》,提出“收复河湟,招抚羌族,孤立西夏”[9]方略,此方略与王安石变法的宗旨相契合,因而得到王安石和宋神宗支持,神宗命王韶全权负责开熙河事宜。经营河湟地区作为断西夏右臂的准备,位于极边的古渭寨就是北宋首先要经略的地区。

王韶开熙河主要采取了兼并与招抚两种方式,王韶“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3]10580,兼并洮河一带的比较散落的吐蕃部落。对于“青唐最大”的俞龙珂部,王韶“引数骑直抵其帐”,晓以利害,最终俞龙珂被招抚,“率属十二万口内附”[3]10579,并威慑位于青唐本部的董氈部。董氈“遣人进贡”[5]6979,以示向宋。王韶率兵东征西讨,“军行五十有四日,涉千八百里”,收复河州、宕州、岷州、叠州、洮州五州,拓地两千余里[3]10581,史称“熙河之役”。

北宋收复河湟,经略蕃部,震慑西夏,初步实现了切断西夏右臂的计划,形成了左右包夹西夏之势。此后,北宋政府为了彻底打败西夏,通过一系列措施稳定河湟地区。

三、在“以夏变夷”观念下经营河湟

北宋收复河湟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制服西夏,如何有效经略河湟去制服西夏就成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神宗对于已归附的河湟部落早有担心,认为“蕃部未尝用兵,恐以虚名内附,临事不可使”[3]4758,其实神宗在河湟用兵之前就道出了以后经略河湟的总方针,他认为:“岷、河蕃部族帳甚众,倘抚御咸得其用,可以坐制西夏,亦所谓以蛮夷攻蛮夷者也”[3]4758。所谓的“抚御”就是用汉法经略河湟部落,也就是王安石所说的“渐推文法,当即变其夷俗”[3]4759,即“以夏变夷”,目的是使之为朝廷所用,最终实现“以蛮夷攻蛮夷”的效果。

首先,朝廷非常重视蕃官队伍的建设。朝廷对河湟地区招抚的蕃部首领进行授官,不过,神宗时期的授官与北宋初年的授官有着很大区别。宋初为了防止蕃部骚扰边疆,对于河湟一带蕃部的授官仅仅是一种名誉头衔,并无具体的职掌、办公地点、机构以及升迁制度;神宗时期,朝廷对蕃部授予的职位大多为武职,起初是一些无品的武官,后随着蕃官的战功逐步升迁,对于蕃部的授官也更加注重了其实用价值。例如,俞龙珂被招抚后,朝廷先是授予其殿直蕃巡检,后升其为内藏库史,“录岷州破贼之功也”[5]6156,充分体现了蕃官武将升迁的论功行赏原则。蕃官除了可以升迁,还有像汉官一样荫补子孙的权利,熙宁七年(1074年),朝廷“录蕃官皇城史荣州团练使包顺子东头供奉官结逋脚为内殿崇班”[5]6960。

有关蕃官的制度,有许多和汉官相同,熙宁八年(1075年),“蕃官供备库副使梅重信,内股承制阁门祇候蒙布等乞封赠父母妻,诏依汉官例”[5]6547,这种情况体现的是蕃汉界限被有限打破,可以看出在北宋“以夏变夷”的经略之下,蕃官向汉官靠拢的趋势。甚至在一些特殊时期,朝廷还会打破惯例,元丰二年(1079年),“包顺乞用南郊赦书封赠父母”,神宗批复:“顺自熙河开拓之初,率众来附,又秉心忠义,前后战功为一路属羌之最,虽旧无此例,可特依所乞,适并其妻封之”[5]7303。包顺屡立战功,忠于赵宋王朝,神宗对待包顺,不再像宋初轻视夷狄的态度,而是非常信任、重视,神宗打破惯例给予包顺极高荣誉,其实也是将包顺当作汉官对待了。朝廷为了让蕃官“渐习汉法”,于“岷州置廊舍,岁使公用钱千缎以备犒设”[5]6485。蕃官“廨舍”的设置,使得蕃官如汉官一样,有了具体的办公地点。朝廷管理蕃官的措施,旨在打破蕃、汉官的隔阂,使得蕃官逐渐汉化,从而达到“以夏变夷”的目的。

其次,神宗时期废除了蕃部土地禁买令。仁宗天圣四年(1026年),朝廷严禁汉户买蕃部土地:“汉户弓箭手、百姓不得私典买蕃部地土”[10]9194,此法令的颁布,可以防止汉户侵占蕃部土地,“奸幸侵欺,引惹边上不宁”[10]9194,维护边疆和平安宁,但是不利于边疆的开发。熙宁年间,随着经略河湟的开展,逐步废除了蕃部土地禁买令。镇洮军收复以后,神宗便下诏:“令秦凤路沿边安抚司支官钱收买镇洮军蕃部田土,招置弓箭手。”[10]8679此后,朝廷又诏:“陕西缘边蕃部地土许典卖租贷。”[5]5793土地买卖禁令的废除,有利于汉户弓箭手进入河湟地区,从而打破了蕃、汉之间地域上界限,正如王安石所说:“蕃部既得为汉,而其俗又贱土贵货,汉人得以货与蕃部易田,蕃人得货,两得其欲,而田畴垦,货殖通,蕃汉为一,其势易以调御。”[3]4759以蕃汉土地买卖为基础,汉族的货物也能够流向蕃部,进而形成“蕃汉为一”的局面。蕃部土地买卖禁令的废除,是北宋在经济层面上“以夏变夷”的重要途径。

再者,北宋尤为重视蕃兵的建设。北宋长期以来的崇文抑武的策略导致其军队战斗力低下,而处于河湟地区的蕃部民风彪悍,战斗力强,倘若北宋能够收编河湟蕃部,就能弥补对夏作战中军队战斗力低下的短板。熙宁五年(1072年),王韶招抚河湟等地蕃部,“得正兵三万,族帐数千”[3]4757;熙宁七年(1074年),王中正“团结洮、河以西蕃部,得正兵三千八十六人”[3]4759,北宋将招抚的蕃部编为蕃兵。北宋在统御蕃兵问题上无不体现着“汉法”,用“汉法”使之臣服、约束蕃部是宋廷统治蕃兵的准则。范仲淹对于蕃兵有着独到的认识:“大率蕃情黠诈,畏强凌弱,常有以制之则服从可用,如倚为正兵必至骄蹇。”[3]4751蕃兵虽然战斗力强,但狡诈多变,必须用制度约束他们,才能为朝廷所用。对于如何统领蕃兵,文彦博给出了具体方案:“以蕃官有材能识略为众所服者统之,而以汉官一员为都大提举以总之,但得蕃人畏其首领而以汉官总其权任,自然不敢作过,而久远并为吾用矣。”[11]1590-1591朝廷任用蕃部首领统辖其部,蕃兵因畏惧首领必然不会骄蹇,又以汉官“总其权任”,授以文法,最终蕃兵为我所用,达到“以夏变夷”的目的。在使用蕃兵的问题上,郭逵曾上奏:“蕃兵必得人以统领之,若专迫以严刑,彼必散走山谷,正兵反受其弊”,因而提出使用蕃兵的六术:“曰远斥堠,曰择地利,曰从其所长,曰捨其所短,曰利誘其心,曰战助其力。此用蕃兵法也。”[3]4757此六术根据蕃兵的秉性、特长,取长补短,通过利益诱惑使其更好地为朝廷效力。诚如王安石所说:“羌夷之性,虽不可猝化,若抚劝得术,其用之也,犹可胜中国之人。”[5]6029这句话道出了北宋时期朝廷经略河湟蕃部的中心思想——通过“以夏变夷”使蕃部为北宋所用。

同时,朝廷非常注重对河湟地区文化输出,加强蕃部对汉文化的认同,这是文化意义上的“以夷变夏”。河湟地区本为吐蕃游牧之地,由于北宋的经略,修筑城堡,开垦荒地,使得蕃民由游牧转向农耕,这就为文化活动提供了便利。如北宋在熙河路广置蕃学,为蕃部提供教育,传播儒家思想,熙宁五年(1072年),秦凤路经略安抚司认为“通远军宜建学”[5]5662。熙宁八年(1075年),“知河州鲜于师中置蕃学,教蕃酋子弟,赐地十顷,岁给钱千缗,增解进士为五人额。”[5]6357河湟木正征投降以后,朝廷派人“教其诸子以中国文字”[5]6426,通过文化影响使其效忠于朝廷。蕃学弟子学成之后,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贡院考试不中格,宜依特奏名人例就试”[5]5911,即蕃部子弟享有低分录取的照顾。

此外,朝廷还通过赐名等方式加强对蕃部的影响,比如木征(摩正)投降以后,诏“赐摩正姓赵名思忠”[5]6212,俞龙珂“率属十二万口内附,所谓包顺者也”[3]10579,这些汉名包含了朝廷对他们的期待,希望他们能够效忠于北宋朝廷。文化的传播改变了蕃部反复无常的态度,蕃汉之间的文化隔阂逐渐缩小,从而达到了“蕃汉为一”的局面。

四、结语

河湟地区处于北宋西北边陲,民族关系复杂,其稳定与否影响着北宋西北边防。北宋前期,河湟地区的蕃部时常骚扰北宋边疆,但是蕃部种族分散,不会引发大规模战争,故而朝廷采取了以安抚为主的边疆政策。北宋中期,处于河湟中心地带的唃厮啰政权崩塌,河湟地区的矛盾凸显,严重影响北宋的边疆安全,导致朝廷开始改变策略。一方面,以古渭寨为基础,招抚沿边一带蕃部,对于顽固不化的蕃部,实行军事镇压,从而收复了河湟的熙、河、洮、岷等州。另一方面,朝廷在“以夏变夷”思想的指导下,改变河湟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状况,政治上,完善蕃官制度,使其逐渐汉化;经济上,允许蕃部土地买卖,消弭蕃汉地域上的隔阂;军事上,运用汉法统领蕃兵,改变蕃兵性质,使其能够为朝廷效力;文化上,重视对蕃部子弟的教育,加强蕃部对于中原文化的认同。经略河湟加强了北宋边疆的防御能力,改变了北宋在对夏战争中的不利地位,客观上促进了河湟地区的发展,有利于中原思想文化的传播和民族融合。但是经略河湟的作用是有限的,河湟地区只是西北一隅,这决定其不会对宋、辽、夏三角对峙关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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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先亮,男,汉族,安徽六安人,湖南科技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宋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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