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口号提出始末

张家康

毛泽东在1945年4月23日至6月11日召开的中共七大上说，对蒋介石，“直到今天，我们还是请他洗脸，不割他的头”“如果有一天他变成大花脸，发动内战，那时我们党就要号召全国人民起来打倒蒋介石”（《毛泽东在中共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随着全面内战的爆发，对蒋介石的“洗脸”政策已不适用，代之以打倒蒋介石，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斗争。毛泽东一直领导这一伟大的斗争，公开提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是在1947年10月10日。1948年11月14日，毛泽东预言完成这一伟大的斗争，只需一年左右的时间。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标志着蒋介石在中国大陆的统治彻底终结。如毛泽东所预言，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打倒了蒋介石，把蒋介石赶到台湾”（《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六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我们是能够战胜蒋介石的”

1946年6月，蒋介石悍然向中原解放区发动进攻，以此为起点发动全面内战，扬言在3到6个月消灭全部的人民军队。蒋介石当时的兵力，包括陆军正规军、非正规军，海军、空军、特种部队以及后方机关、军事院校，总数达430万人；共产党方面只有61万人的野战军、66万人的地方部队和后方机关人员，总数127万人，较之敌人的兵力，在数量上居于劣势。

蒋介石军队多半使用的是侵华日军的武器装备，正规军约有四分之一是美械装备；拥有数量足够的火炮，还有坦克、作战飞机和舰艇。解放军只有缴自侵华日军的步枪、轻重机关枪、追击炮，还有少量的山炮、野炮，没有坦克、飞机和舰艇。蒋介石控制着全国几乎所有的大城市和主要交通干线，控制着全国70%的土地和71%的人口，控制着几乎全部的现代工业。主要以农村为依托的共产党，仅有哈尔演一个大城市，主要经济是农业和手工业，交通运输是肩挑手推，工业生产十分薄弱。

面对蒋介石气势汹汹的进攻，毛泽东认为，我们目前的中心问题是能否胜利与如何取得胜利，以及怎样树立“我军必胜，蒋军必败”的信心。毛泽东看到蒋介石的优势，也看到蒋介石难以逾越的困难和弱点，更重要的是看到了革命力量在经过抗战的淬炼，已远非土地革命时期可比，正是基于辩证、历史的分析，在蒋介石气壮如牛时，毛泽东充满信心地告诉全党全军：“我党我军正准备一切，粉碎蒋介石的进攻，借此以争取和平。蒋介石虽有美国援助，但是人心不顺，士气不高，经济困难。我们虽没有外国援助，但是人心归向，士气高涨，经济亦有办法。因此，我们是能够战胜蒋介石的。全党对此应当有充分的信心。”（《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92）

中原军区全体指战员克服种种困难，终于突破国民党军队的合酮圈，越过平汉路，摆脱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于7月底8月初分别到达陕南和鄂西北地区，创建了新的游击根据地。事实已经证明解放军是可以战胜国民党军的。

1946年8月6日15时，毛泽东在延安杨家岭会见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同她就国际国内形势交流看法，毛泽东告诉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认为，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蒋介石和他的支持者美国反动派也都是纸老虎。在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谈到原子弹时，毛泽东说，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当然，原子弹是一种大规模屠杀的武器，但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

毛泽东十分坚定地对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说：“拿中国的情形来说，我们所依靠的不过是小米加步枪，但是历史最后将证明，这小米加步枪比蒋介石的飞机加坦克还要强些。虽然在中国人民面前还存在着许多困难，中国人民在美国帝国主义和中国反动派的联合进攻之下，将要受到长时间的苦难，但是这些反动派总有一天要失败，我们总有一天要胜利。”（《毛泽东选集》第四卷）。

毛泽东断言：我们是能够战胜蒋介石的。他提出，战胜蒋介石的作战方法，一般的是运动战。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这种战法的效果是一能全歼，二能速决。为着粉碎蒋介石的进攻，必须和人民群众亲密合作，必须争取一切可能争取的人；必须作持久打算。他说，必须十分节省地使用我们的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力戒浪费；必须努力生产；一切依靠自力更生。要使人人都能记住一个简单明了、人人一听就明白的基本的观点和口号，那就是，“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由自卫战争到解放戰争

1946年7月20日，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党内指示中提出自卫战争的概念，他说：“只有在自卫战争中彻底粉碎蒋介石的进攻之后，中国人民才能恢复和平。”（《毛泽东选集》第四卷）自卫战争进行了4个月，解放军共歼灭国民党正规军32个旅，其中包括一部分美械装备的部队，连同被歼灭的非正规军，总数约30万人。其中，起义、被俘和毙伤的各占一半。解放军损失兵员约12万人，其中负伤的约9万人。

这里有两点必须讲清楚：一是被俘的国民党士兵大多转为解放军战士，成为解放军兵员的重要来源之一；解放军被俘人员甚少，仅占兵员损失的3%左右。国民党军队根本不敢将他们补入部队。解放军负伤的兵员大约80%伤愈归队，而国民党军队方面很少有伤愈归队。

国民党军占领了解放区县以上城市153座，其中包括张家口、菏泽、淮阴、安东这些解放区的中心城市。解放军收复或攻占了48座县城。蒋介石也因此把战线拉得过长，用于一线的机动兵力越来越不足。蒋介石自以为进行的是现代战争，坚持把主要兵力用于控制交通，占领城市；随后于1946年11月15日，不顾中共和民盟的反对，非法在南京召开“国民大会”；不久，又对胡宗南下达进攻延安的命令。国共和平谈判的大门被蒋介石关闭。

毛泽东看到了战争的前景，他说：“除了政治上经济上的基本矛盾，蒋介石无法克服，为我必胜蒋必败的基本原因之外，在军事上，蒋军战线太广与其兵力不足之间，业已发生了尖锐的矛盾。此种矛盾，必然要成为我胜蒋败的直接原因。”（《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毛泽东心中有一本战争的明细账，那就是再歼灭敌军25个旅，从而“由防御转入进攻。那时的任务，是歼灭敌军第三个二十五个旅。果能如此，就可以收复大部至全部失地，并可以扩大解放区。那时国共军力对比，必起重大变化。欲达此目的，必须在今后三个月内外，继续过去三个月歼敌二十五个旅的伟大成绩，再歼敌二十五个旅左右。这是改变敌我形势的关键”（《毛泽东选集》第四卷）。

在蒋介石一手包办“国民大会”的第4天，也就是11月18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党内指示，向全党指出：“蒋介石军队在被我歼灭了三十五个旅之后，在其进攻能力快要枯竭之时，即使用突袭方法，占领延安，亦无损于人民解放战争胜利的大局，挽救不了蒋介石灭亡的前途。总之，蔣介石自走绝路，开‘国大’、打延安两着一做，他的一切欺骗全被揭破，这是有利于人民解放战争的发展的。”（《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

毛泽东在这里第一次使用了“人民解放战争”的名称，代替先前使用的“自卫战争”，这一变换预示了蒋介石“自走绝路”的“灭亡的前途”。如果说自卫战争解决的是打不打的问题，那么现在对蒋介石的“打”就是“胜不胜”的问题。由自卫战争转变为人民解放战争，表示的就不仅仅是自卫还击，保卫自己，而是从根子上彻底地推翻国民党的统治。

“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1946年11月21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召开的会议上指出，经过半年到一年，消灭蒋介石七八十个旅，停止他的进攻；我们开始反攻，把他在美国援助下七八年的积蓄一年内打破，达到两党平衡。达到了平衡就很容易超过，那时我们就可以打出去。这里所说的“打出去”，就是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域，向江南拓展，从而全面推翻蒋介石的统治。

毛泽东充满必胜的信心，告诉全党全军一定要藐视国民党的军事力量，要长自己的志气，灭他人的威风。同时，他又十分谨慎地说：“美国还会加强援助，新的困难又会来，因此不但要准备三年到五年，还要准备十年到十五年。”正因为如此，毛泽东才说“现在是否提打倒蒋介石？做此工作而不提此口号”（《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

1947年7月21日至23日，中共中央扩大会议在靖边县小河村召开。毛泽东在会上为解放战争的胜利预设了一个时间表。他说，对蒋介石的斗争用5年时间来解决（从1946年7月算起），但不对外宣布，还是准备长期作战，五年到十年甚至十五年，不像蒋介石那样，先说几个月消灭我们，不能实现又说再过几个月，到了现在又说战争才开始。

毛泽东在筹划和指挥这场军事斗争时，提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作战方针。他在1947年7月10日的《一年作战总结及今后计划》中指出，“先打分散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强大之敌。先取中、小城市和广大乡村，后取大城市。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及夺取地方为主要目标；保守或夺取地方是歼敌有生力量的结果，往往须反复多次才能最后地保守或夺取之。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四面包围敌人，力求全歼，不使漏网……以俘获敌人的全部武器与大部兵员（十分之八九的士兵和少数下级官佐）补充自己……在一切新老解放区必须坚决实行土地改革……发展生产……支持长期战争，取得全国胜利”（《毛泽东选集》第四卷）。

当人民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反攻时，毛泽东不失时机地部署，他在《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指出，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的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

1947年8月上旬，晋冀鲁豫野战军越过陇海线，挺进大别山。晋冀鲁豫野战军太岳兵团也于8月下旬由晋南强渡黄河，挺进豫西根据地。华东野战军打破敌人重点进攻以后，于8月初挺进鲁西南，9月下旬进入豫皖苏地区。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从10月初向胶东之敌发起攻击。西北野战军于8月下旬转入反攻。晋察冀野战军于9月初对平汉线北段之敌发起攻势。东北野战军从9月起，发起大规模的秋季攻势。人民解放军形成全面进攻的总形势，人民解放战争进入一个转折点。

1947年9月11日，毛泽东在修改新华社社论稿时加写了两段话，其中说：“再打一年两年，蒋介石匪帮就离全军覆灭不远了。”“打倒蒋介石才有和平，打倒蒋介石才有饭吃，打倒蒋介石才有民主，打倒蒋介石才有独立，已经是中国人民的常识了。”10月10日，毛泽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起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公布，该宣言第一次提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全称，第一次以宣言形式郑重向中外宣布“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同日，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起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训令》，发至各级军政首长。训令指出，所发布六十七条口号，其中就有“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训令要求将这些口号向全国人民，向蒋党蒋军被欺骗被胁从的人们，普遍地书写、张贴、印发、宣讲，务使他们“完全了解，万众一心，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

5年左右打倒蒋介石

1947年12月25日，转战陕北的毛泽东在米脂县杨家沟主持召开党史上称为“十二月会议”的中共中央扩大会议。毛泽东向会议提交书面报告，指出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是蒋介石的20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是100多年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这是一个伟大的事变。

1948年1月，毛泽东在杨家沟和陈毅谈话时，谈到蒋介石是怎么“送掉了国民党的江山”，认为蒋介石的主要错误是消极抗战，坐山观虎斗，他失去了民族领袖的地位。其次是垄断经济，政治上搞特务，实行一党专政。“现在，人心向我，解决了孤立蒋介石的问题”“蒋介石要返回过去的形势，已是不可能，‘黄鹤一去不复返’”（《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

人民解放军的战略进攻迅猛发展，战线迅速地向长江北岸推移。1948年二三月间，西北战场的局面发生根本变化，陕北形势已完全改观。为更直接地掌握各个战场的情况，便于指挥作战，毛泽东决定中共中央和军委机关东移，前往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同在那里的中央工委会合。临行前一天，也就是3月20日，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通报中说，我们的方针是稳扎稳打，不求速效，只求平均每个月消灭国民党正规军8个旅左右。每年消灭敌军约100个旅左右。5年左右消灭国民党全军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毛泽东预言5年左右（从1946年7月算起）消灭国民党全军，打倒蒋介石。这个预言建立在事实数据的基础之上，真实可靠。1948年9月7日，毛泽东致电罗荣桓等人说，我们准备5年左右根本上打倒国民党，这是具有可能性的。9月8日，在西柏坡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仍然坚持这个打倒蒋介石的时间表，他说，由游击战争过渡到正规战争，建军500万，歼敌正规军500个旅，5年左右根本打倒国民党。

1948年3月15日，东北战场的冬季攻势结束，歼敌15.6万余人，使沈阳、长春等地完全孤立；4月22日，西北野战军收复延安；华东战场、中原战场和东北战场都取得歼敌攻城的胜利。10月31日，毛泽东在关于东北野战军入关的电报中指出，中央九月会议规定5年左右建军500万，歼敌正规军500个旅，根本上打倒国民党的任务，因为战争迅速发展，可能提早1年完成。

济南战役和辽沈战役的胜利，彻底改变了国共两军的力量对比，11月11日，毛泽东说，我全军九、十两月的胜利，特别是东北及济南的胜利，业已根本上改变了敌我形势；原本估计5年左右打倒蒋介石，已经显得落后了；再以1年左右的时间再歼其100个师左右，即可达成这一目的，但要全部解决国民党并占领全国，则尚须要更多的时间。时隔3日，即11月14日，毛泽东在发表《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时，则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是由于四个月内人民解放军在全国各个战场英勇作战的结果，而特别是南线的睢杞战役、济南战役，北线的锦州、长春、辽西、沈阳诸战役的结果。”这使战争的进程大为缩短。“现在看来，只需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

1949年1月，蒋介石宣布下野。4月，渡江战役发起。10月1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蒋介石在中国大陆的统治彻底结束。此时，距毛泽东所预言的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的时间尚不到1年。